音樂主題中旋律和聲“戲劇化”研究
——以合唱曲《游子情思》為例

阮慧婷

（陜西師范大學 音樂學院，陜西 西安710119）

一、前言

《牛津簡明音樂辭典》將和聲（Harmony）定義為“若干音同時發(fā)響，也稱之為縱向的音樂。”《外國音樂辭典》將旋律（Melody）定義為：“旋律是一連串樂音的有組織的進行。旋律的性格和效果決定于其調(diào)式、節(jié)奏以及其音高布局”。由此可見，旋律與和聲即為音符各種排列組合的體現(xiàn)，從而組成了絢麗多彩的音樂瞬間。

筆者選取了1966年陸在易為上海市《華聲曲》歌曲征集創(chuàng)作的合唱作品《游子情思》，力求從橫向音程旋律“戲劇化”發(fā)展、縱向和聲色彩“戲劇化”兩個維度，探求旋律與和聲所表達的“戲劇化”效果。該作品旋律優(yōu)美，技巧新穎，曾獲得全國第一屆合唱比賽一等獎，隨后多次于中國各大合唱比賽中演唱。其主題耳熟能詳，情感細膩，久久環(huán)繞在聽者耳畔。

二、橫向音程旋律“戲劇化”發(fā)展

為闡明樂句、樂段，進一步分析本曲的和聲、旋律走向。筆者進行了曲式分析，本曲屬于F大調(diào)的單三部曲式結構，故其有三個主題素材構成。譜例中末尾有巨龐大的尾聲，通過對骨干音的對比，發(fā)現(xiàn)其運用了A段、B段、C段的部分素材，所以，本曲整體又可看作是起承轉(zhuǎn)合的形式。

表1 《游子情思》曲式結構圖

（一）主題方面

1.第一主題

第一主題（6-13）共八個小節(jié)，以歌詞劃分樂句，第一主題由合唱隊的女音低聲部演唱。其旋律進行比較平穩(wěn)，同頭異尾，多以級進的方式進行，仿佛游子的低聲自吟。秦西炫、秦太平的著作《透視音樂一理解及表演作品指南》一書，根據(jù)旋律線條形態(tài)的不同，把旋律線條主要分為正波浪型、倒波浪型、直線上升型、直線下行型、平直型。筆者將以此書中提出的旋律線條的類型為參考，認為《游子情思》第一主題音樂旋律整體為正波浪形。

在節(jié)奏上，第一小節(jié)第一拍中附點節(jié)奏加兩個十六分音符的運用，將情緒勾起拉入作品的情緒基調(diào)，并巧妙地與歌詞“走出了”相對應；與之對應的第三小節(jié)用休止符表達內(nèi)心的哽咽，停頓后的訴說反而更好的增加句子的流暢度。

在旋律上，前一、二小節(jié)呈三個小二度級進上升后接上下降四度的趨勢，三、四小節(jié)也如此，但是音高上比一、二小節(jié)整體提高二度呈模進關系。一至四小節(jié)與五到八小節(jié)呈同頭異尾的內(nèi)部前兩個小節(jié)與后兩小節(jié)二度模進關系，但是五到六小節(jié)呈級進與五度上行并存，隨后級進下行的關系。這也是音程對情感升華的體現(xiàn)，進一步推動音樂“劇情”的發(fā)展。

2.第二主題

第二主題（14-25）共十二個小節(jié)，前八個小節(jié)中每四個小節(jié)為一句。兩句中一、三個小節(jié)四個聲部呈完全模仿的關系，具有相同的旋律走向，第四與第八個小節(jié)結尾的落音不同，一個落到三音上，一個落到主音上。后四個小節(jié)中以弱力度，虛詞“啊”來演唱。恰如其分地表現(xiàn)出了游子內(nèi)心深處的桑梓之念。四個聲部同時進入，作曲家利用重復樂句的作曲手法，在音量、音色、力度的對比下，以八度大跳的方式將心情的跌宕起伏展現(xiàn)出來，此種反復有加強情緒進一步推動高潮到來的意味。

3.第三主題

第三主題（26-34）共八個小節(jié)，作曲家以“卡農(nóng)”的作曲技法，制造出了連綿不斷、此起彼伏的音樂效果。它以每兩小節(jié)為一句女高音聲部強拍上的音，逐漸下降，先是三次級進下行，結尾為四度下行，顯現(xiàn)了心情的低落。隨后，鋼琴伴奏使用連音進一步將情緒推入尾聲。

（二）尾聲方面

1.歌詞分析

尾聲（35-56）共二十二個小節(jié)，可看做是此曲的第二次高潮，具有非常顯著的特征。唱詞都以虛詞“啊”為主，筆者認為，在這首作品中，作曲家最大的風格特色也在于此。段落開始處以強的力度將游子思念故鄉(xiāng)、難以言表的情緒推向最高潮。在重復一次后，作曲家以旋律下行的寫作手法刻畫出游子由情緒釋放到心中無奈，情緒漸漸趨于平緩的畫面。

最后在重復“呣”音，漸弱的演唱中結束全曲。在最后三小節(jié)“呣”音演唱主和弦的同時，鋼琴伴奏聲部運用主題二的材料，奏出“遠游千萬里……”旋律似乎在暗示遠游并未結束，思念之情依然在心中蔓延。

2.音程旋律分析

結尾部分女高音與女低音聲部三次使用第三主題的后兩小節(jié)，從旋律音程上分析，先是為繞著骨干音二度向上一次向下三次徘徊，突然上五度，女高音向上二度向下三度回到主調(diào)，同時女低音向下三度向上二度回到主調(diào)。在這三次重復中，前兩次完全重復旋律與節(jié)奏，第三次旋律女高音不變女低音稍變，但最后三個音節(jié)奏拉長，已達到完滿終止。此效果仿佛在表達作者內(nèi)心情感走向，那是一種留戀之感，將聽眾拉入作品的世界，并留下無限幻想。

旋律進行期間，各聲部起到了支撐整體的效果，音域范圍在四聲部的配合之下維持在一個八度以內(nèi)。三個主題旋律闡釋了作者內(nèi)心變化，第一主題音樂旋律整體為正波浪形，似乎是哽咽的情緒在胸中涌動；第二主題中作者先用“啊”這一虛詞將內(nèi)心的苦抒發(fā)出來，在運用八度跳進將本曲推向高潮；第三主題不斷地級進下行，生動的書寫游子在外漂泊的苦楚；尾聲的重復造成終止句拉長的“戲劇化”。宏觀觀察來看，橫向四個聲部旋律走向是逐漸向下的趨勢。

三、縱向和聲色彩“戲劇化”

相對于橫向的音樂對位（Counterpoint），在大部分音樂創(chuàng)作中，作曲家們將某些旋律放在首要地位，而且想讓聽者將他們辨別出來，同時將與這些旋律聯(lián)合的別的旋律或用做伴奏的和弦放在輔助地位。不同時期作曲家在其作品中對下列兩種結構的側(cè)重面有所不同，一種是若干旋律線條交織在一起，另一種是將一個個和弦的連接。前者體現(xiàn)的是構成對位因素，后者則是和聲因素。

（一）對位方面

在第二主題擬聲詞“啊”的部分中，第二、三、四聲部以第一聲部作為主旋律進行對位表達，逐漸擴大音樂的體量與莊嚴宏大之感，其音域也在不斷嘗試中加寬。第三主題中第二、四聲部即為第一、三聲部的陪襯，兩次的重復仿佛是山間鳥鳴的回響，訴說著游子心中的聲音。尾聲對主旋律進行回憶，音符之間以回旋音表達心中的波蕩起伏。

（二）和聲方面

因即興伴奏的和聲是不固定的，故筆者只分析四聲部構成和聲的部分。筆者以小節(jié)為一個和聲單元劃分，第二主題和聲走向為T—S46—SII—D—DTIII—T—S—SII6—D—T，第三主題和聲走向為TSVI—T—SII—DTIII7—T7—SII—SII—D—T—SII—D—T。尾聲部 分和聲走向為S—SII—SII—DTIII—TSVI—SII—SII6—D7—TSVI—D56—SII—T—D34—T—D—T—D—D7—T。

從和聲走向可見，和聲進行較為規(guī)整，遵循了主功能到下屬功能再到屬功能進行這一規(guī)律。在尾聲部分具有倒功能（從屬功能組到下屬功能組）的進行?？煽闯鲎髡邔吐暽实陌芽亓Χ仁志哂小皯騽⌒浴?，簡單但不完全遵守規(guī)則，優(yōu)美但不是跌宕起伏，也許最好的音樂不過如此。

本曲整體的和聲走向較為平穩(wěn)，但在結尾處使用的倒功能成功觸動聽者敏感的神經(jīng)，也許他也是漂泊在外的游子吧，記憶中的故鄉(xiāng)，時間愈久便愈有分量。

四、結語

音樂作品的創(chuàng)作離不開音符與歌詞的有效結合，詞與音符之間的互相組合給予了作品生動的發(fā)展敘述性。從中世紀的經(jīng)文歌到文藝復興時期的繪詞法，從民間小調(diào)到現(xiàn)代流行歌曲，音樂的表達都離不開歌詞的描繪，歌詞的生命也在音樂的書寫中得以延續(xù)。本文通過分析《游子情思》主題“戲劇化”成分，對歌曲創(chuàng)作中的橫向音程旋律走勢“戲劇化”、縱向和聲色彩“戲劇化”兩個方面進行介紹得出以下結論。

從橫向音程旋律的走勢來看，小二度級進、純四度進行與純八度跳躍等是音樂作品表現(xiàn)故事內(nèi)容的手段。他們將音樂帶入了主人公游子的內(nèi)心世界。結尾對之前主題旋律的重復，強調(diào)了終止感，也將情思代入作品在不經(jīng)意間描繪意境。從縱向和聲色彩來看，本曲的和聲走向總體為規(guī)整進行，但偶爾的倒功能進行豐富了音樂色彩，將“戲劇化”成分與作品、聽眾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