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碗，再倒水

宋貞淵

父親每次來首爾，我和妹妹都會到機場去接。陪著父親前往位于汝矣島的家的路上，我們會向他匯報一下近況，就像在開一個簡單的發(fā)布會。

要在女兒家住上幾天，父親大概也想事先了解一下情況，所以他很喜歡在車里和我們聊一聊。

妹妹先說完后，我開始講最近的煩心事。我抱怨兒子已經是中學生了，本來希望他能好好上課外班，但是他一天絕不肯去超過一個的地方，令我很生氣。

“他放學后要先睡一會兒，吃點兒零食再去課外班，既然去了，把英語和數(shù)學都上了多好，但他說一天只能上一科。我再怎么勸也不行，難道是青春期到了嗎？”

父親只是靜靜地聽著。

“也沒法強迫他。小學低年級的時候他不愿做卷子，我硬讓他做，但做到第三天的時候，他說討厭這種重復練習的方式，實在學不下去。我說已經交了一個月的錢，就學上一個月吧，結果他做題的時候居然嘔吐起來。這孩子真是沒辦法強迫，他這個年紀正是應該好好學習的時候……”

一直默默聽我講的父親突然說道：“現(xiàn)在不是才初一嗎？”

“是啊?！?/p>

“初中生的碗只有這么大，你卻想像瀑布一樣往里倒水，他能盛住嗎？”

這句話的意思，我馬上就領會了。碗小，卻把水管擰得“嘩嘩”地往里注水，水就只能往外流。

“青春期的時候碗很小，如果一下子灌得太多，就只能往外漏?！?/p>

父親還說：“如果拼命倒水，有的碗還會碎掉?！边@句話深深地觸動了我。

聊其他事情的時候，父親常常言簡意賅，但只要說到孩子，父親總會比平常聽得認真，一定要講到我明白為止。

從父親的話中可以想象到，在撫養(yǎng)我們的過程中，他等待、忍耐了多少次。我也明白了父親一直在默默地守望著笨拙的我，他知道我的碗小，需要等待。

（張 愚摘自浙江文藝出版社《父親的話，女兒的路》一書，厚 閑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