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會東 張浙麗 劉鐵印

華北理工大學

定瓷，指以河北曲陽定窯為代表的定州窯系的陶瓷產品，始燒于唐代（近年來考古研究推斷始燒于隋），在宋代時達到極盛，元后逐漸衰落，定瓷在宋代以高超的技藝和儒雅的品味，創(chuàng)造了輝煌的文明，定瓷在1972 年開始復興。傳統(tǒng)定瓷的主要器物有碗、盤、杯、盒等，是日用陶瓷餐具的重要造型。宋代定瓷是定瓷燒造的巔峰，宋代定瓷也是六七百年定瓷歷史中的代表性產品，恢復宋代定瓷的面貌，包括原料、生產工藝、裝飾技藝等，是定瓷復興的關鍵。今天定瓷的生產已經具有一定規(guī)模，然多為恢復舊制，在創(chuàng)新方面仍然欠缺。當今時代，人們的生活方式、審美趣味與傳統(tǒng)定瓷的審美趣味已經不同，“定瓷”在當代語境下的復興，除了技術問題外，必然要在設計方面和審美文化方面做出創(chuàng)新，這是當下消費者的使用需求，也是時代文化發(fā)展的需求。

一、傳統(tǒng)定瓷的典型藝術特點

宋代定瓷是傳統(tǒng)定瓷的代表，是定瓷制瓷的高峰，其藝術特點可以作為傳統(tǒng)定瓷典型的藝術特點。

宋代定瓷主要燒造白瓷，另外還燒制黑釉、醬釉、綠釉、白釉剔花器。在定窯的白釉瓷器中，刻花、劃花、印花是其主要裝飾。定窯印花工藝始于北宋中期，后期成熟，花紋是用陶模在未干的坯上印制，多在盤碗的內部。定窯印花題材以花卉最多，也有動物、禽鳥、水波游魚等，布局嚴謹，線條精細，工藝精湛，在宋代的印花白瓷中具有代表性，對南北瓷窯有很大的影響。在材料方面，定窯白瓷胎質堅細，呈乳白色，瓷胎與釉色有著協調的暖色調，這是白定的重要特點。在造型上，器物以盤、碗、杯、盒居多，瓶、壺較少，可見當時定瓷生產的器物主要作為日用器物，以餐具居多，今天瓶的樣式豐富多彩，是近來發(fā)展的結果。

充分掌握傳統(tǒng)定瓷的典型藝術特點，明確其生產技術，是恢復定瓷的關鍵，而要想在當今時代對定瓷的面貌有所創(chuàng)新，也要明確定瓷的典型藝術特點，在創(chuàng)新的過程中有選擇性地繼承和保留。定瓷的典型特點，是定瓷文化的靈魂，舍棄了定瓷的典型藝術特點，則失去了定瓷文化的根基，失去了定瓷的藝術特色，在全國眾多的窯口當中，就沒有了獨特性。而一味地只恢復古制而不去出創(chuàng)新，顯然不符合當代人的生活審美需求。

二、定瓷在當代面臨的困境與機遇

在人們的精神文化追求中，傳統(tǒng)生活觀、美學觀對當代人的影響是非常明顯的，儒家美學和道家美學作為中國傳統(tǒng)美學的兩大核心，依然影響著當代人的審美追求，當然，隨著西方藝術和設計在中國的普及，當今的藝術與設計的審美評判又是多元化的，是潮流的還是傳統(tǒng)的，是中國風還是波普風，甚至是中西風的雜糅，都存在很大的消費市場。在陶瓷器物方面，也有傳統(tǒng)與現代風格的異同。傳統(tǒng)文化復興與發(fā)展也恰恰在這樣一種需求中，獲得了歷史機遇，同時也面臨著困境與挑戰(zhàn)。

陶瓷自誕生以來，一直是人們生活中最親切和熟悉的日用產品，近萬年經久不衰。陶瓷器物在歷朝歷代中都有自己的功能特點和藝術面貌，在今天也不例外。傳統(tǒng)定瓷在當代文化產品復興的浪潮中，與全國各地的各歷史著名窯口同樣面對這樣一個問題，就是適應時代的需求問題。適應時代，既要保留傳統(tǒng)特色，滿足當代人們的文化需求，又要具備時代特色，適應當代人們的生活習慣和審美變化，這些需求不是簡單地恢復古制能夠解決的，必然要求對傳統(tǒng)形制做出創(chuàng)新。筆者認為，定瓷作為一個復興近五十年來的陶瓷品種，在傳統(tǒng)形制的制作方面已經無可挑剔，在適應當代的需求和創(chuàng)新方面，則有著很大的發(fā)展空間，這既是機遇也是挑戰(zhàn)。

三、當代語境下定瓷的創(chuàng)新

探討傳統(tǒng)定瓷在當代語境下的創(chuàng)新，首先要明確定瓷的設計生產要素，這些要素決定了定瓷的產品屬性、藝術面貌。筆者在此將定瓷設計的這些要素略作概括，分為造型、裝飾、功能、工藝與審美四個方面，這四個方面既有獨立性，又互相聯系，構成了定瓷面貌的一個整體，在當代定瓷的創(chuàng)新設計中都要考慮。

（一）傳統(tǒng)造型的繼承與發(fā)展

造型，是陶瓷器物設計的基礎。在宋代，陶瓷的成型方法以輪制為主，輪制造型主體上下為一個同心圓，同心圓造型的特點在于它的輪廓線，一個帶有審美意識的線條，圍著一個特定的圓心旋轉一周，即可得到一個同心圓的造型。宋代崇尚理學，宋代的陶瓷造型也在理學風尚的影響下，帶有理性、含蓄、內斂、委婉而又自然的審美特色，所以宋瓷的曲線是簡練的、柔和的，柔和中又帶有易學思想中的方正，使人看起來既內斂、含蓄，又飽滿、有力。以碗、盤、杯造型為多的定瓷，特點亦是如此。

當代的審美思想和設計意識，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西方現代設計觀念的影響，尤其是現代主義的設計思想。在包豪斯的設計理念中，設計應該注重實用性，能夠批量生產和降低工藝成本，為了降低工藝難度，現代設計提倡幾何外觀造型，理性地幾何美在當代的設計中影響無處不在。除了便于生產外，幾何美學所特有的形式美也仍在流行，這些因素對現代的陶瓷造型設計也有巨大的影響。

對于定瓷造型設計中現代形式感的處理，是定瓷設計的重要問題。用幾何化理性的造型設計方法，提高造型的形式感是一個方向，這樣的設計形式缺陷在于容易造成單一的產品面貌。隨著電腦建模和3D 打印等技術在陶瓷領域的應用，幾何化的造型設計近年來變得相對容易，而單一冷漠的形式也容易造成審美的疲勞，所以情感設計的理念在現代陶瓷造型的設計中是個很好的借鑒。陶瓷本身就是源于泥土，具有濃厚的自然氣息，使人感到親切。在當代，設計對人們的情感關懷也越發(fā)重要，所以當代定瓷的造型設計，無論是傳統(tǒng)形式的造型，還是對幾何美學的探索，都要考慮情感化的因素。如圖1，在張寧的茶具設計作品《歌唱》中，茶壺造型以斜面切割的圓柱體塑造，給觀眾以穩(wěn)重與動感的視覺體驗，整套設計在簡約幾何化的造型基礎上，巧妙地運用了竹子和小鳥的元素，營造了小鳥在竹林中歌唱的意境，很好地與茶具以及飲茶的情境結合了起來，無光白釉色低調內斂不失理性，整套設計簡約現代，又是情感設計的一個典型案例。

圖1 《歌唱》 茶具設計

（二）傳統(tǒng)裝飾的繼承與創(chuàng)新

定瓷的裝飾與它的造型、材料是分不開的，裝飾依附于造型，與造型相得益彰，又取決于材料和工藝，如定窯刻花白釉瓷器，刻花的刀法、題材、構圖形式與造型的結合都是我們要品鑒的內容，但是這些東西都是在瓷胎上呈現的，罩白釉燒制的定瓷，色調呈乳白色暖色調，不同于景德鎮(zhèn)白瓷的冷色調，這些都是定瓷之所以為定瓷的關鍵。

在當代的設計中，裝飾作為一個審美因素，與當代的審美潮流有著必然聯系。在宋代，由于受到陶瓷材料、彩繪色料、釉料等技術的影響，陶瓷裝飾的技法相對較少，當時的刻花、劃花、印花工藝，相對更適應于單色的器物。人們對美的追求和對技藝的追求是不變的，宋代的工匠為了增加器物的審美內容，故在裝飾上多為滿花。今天，物質豐裕，人們周圍的產品琳瑯滿目，五顏六色，人們的審美在一定程度上產生了疲勞，定瓷在追求理性、內斂形式感方面帶有傳統(tǒng)的優(yōu)勢，也帶有現代極簡主義的特點。所以，我們在當代定瓷的裝飾設計上，繼承傳統(tǒng)的滿花裝飾是一個設計方向，去滿取簡，在同樣題材的刻畫上，取局部作為裝飾就是很好的一個突破。有時也可以舍掉圖案的裝飾，而用造型的線條本身作為裝飾點，統(tǒng)一造型上塊面的區(qū)分、花紙的使用等等，都可以作為現代定瓷設計中裝飾內容的突破。如圖2，在李會東的作品《蓮花系列餐具設計》中，設計者以定窯白瓷融合現代設計手法，以簡約理性的造型與拍金的工藝結合，這套作品沒有采用傳統(tǒng)定瓷的刻劃花裝飾，但是典型的定窯白釉卻很自然地表達了傳統(tǒng)的意味，杯子把手與湯鍋蓋鈕的拍金蓮蓬與白釉形成的對比，既體現了定瓷的釉色特點，也突出了現代的形式美感，蓮花題材得以用現代的形式呈現，是一個用現代設計語言處理造型與裝飾的典型案例。

圖2 《蓮花系列餐具設計》

（三）功能與審美的時代新需求

傳統(tǒng)定瓷，在功能的設計上是以古人生活習慣為基礎的，與古人的使用需求和審美追求也有必然關系。傳統(tǒng)定瓷的設計在功能上注重單一造型的功能，今天的設計則由于使用場所的不同，用途的不同，對器物套組的設計有了新的要求。

以餐具設計為例，當代家庭用的陶瓷餐具和酒店用的陶瓷餐具在功能和配置上就有所不同，這和使用場所及用餐習慣有著必然聯系。常規(guī)的家用陶瓷餐具，在功能上要有碗、盤、碟、湯盆的設置，在選擇餐具時，根據家庭人數購買需求的數量即可。酒店用陶瓷餐具則分為公共菜區(qū)和個人用具，當下常規(guī)的酒店用瓷設計，個人用餐具的配置一般是碗、盤、碟、杯為主，公共菜區(qū)則不做配套的要求，講求單獨的造型美感和獨立的使用儀式感，只要本身具有形式美感，并且能夠襯托菜品的擺放，就算得上是好的設計。酒店用餐具中，造型的選擇是根據菜品制作以及擺放的需求來衡量的，各種各樣的菜品需要不同的餐具來盛放和襯托，然而并無形制的具體要求，在這方面設計師有很大的發(fā)揮空間。上述《蓮花系列餐具設計》中，如圖2 所示，三個疊放的盤子與一碗、一杯、一鍋的組合，可以很好地作為家用餐具設計中一人餐具的基本配置，而去掉湯鍋后，這套餐具又可以作為酒店用瓷一人用的基本配置，這也體現了餐具設計的兼容性。

在當代的陶瓷產品設計中，賦予使用者以文化情感的體驗是產品的重要方面。定瓷作為一個傳統(tǒng)陶瓷品種，有著很好的文化傳統(tǒng)，結合當下人們生活的使用習慣，設計出適合當代生活的造型，是傳統(tǒng)定瓷在當代市場的一個很好地切入點。從功能和使用方面出發(fā)，除了傳統(tǒng)的碗、盤、碟、瓶等造型，我們可以根據當代人的使用需求，設計茶具、咖啡具的組合等，也可以設計一些個性化的擺件，如陶瓷燈具等等。在審美與形式感的表達上，則可以結合現代的形式語言，如構成的形式語言、撞色的處理等，可以結合模具成型的工藝、機壓成型工藝、3d打印技術，實現一些新造型的設計。上述《蓮花系列餐具設計》中長盤的設計，就是運用了高壓注漿工藝進行制作生產的，高壓注漿使很多異形的陶瓷造型的穩(wěn)定、批量生產成為可能。另外，傳統(tǒng)定瓷中的印花工藝，與今天的機壓成型結合，也可以實現高質量、批量化的生產。

四、結語

傳統(tǒng)定瓷在當代語境下，設計創(chuàng)新是一個必然趨勢，除了造型、裝飾、審美的時代需求以外，當代的生產工藝以及當代的很多新材料的出現、新工藝的出現，都為定瓷的設計創(chuàng)新提供了很多新的可能性。定瓷作為一個有著悠久歷史的陶瓷品種，在這個呼喚文化和品牌的時代，有著巨大的契機，它在當代作為一個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載體，體現著一種中國人民特有的審美情節(jié)，也承載著中國人民對傳統(tǒng)文化回望的寄托，定瓷在當代的設計創(chuàng)新，有著重要的時代意義，也是陶瓷文化工作者的重要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