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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捉“鬼”記

      2021-10-15 02:35張品成
      安徽文學 2021年10期
      關(guān)鍵詞:風箱手藝師傅

      張品成

      村子不算小,自古以來樹多。十幾株老樟樹繞了村子長,幾個人合抱都抱不過來。其實是老輩人刻意那么種的。多少年過去了,有成百上千年吧,那些樹都成了幾人合抱也抱不攏的大樹了,密枝濃葉,樹把村子全遮蔽了。遠遠地在山里走,看不出那地方有人煙,要不是雞鳴狗吠,你很難知道那有村子。走近,先是狗的喊叫聲,讓你覺出人間煙火。再走,老樟樹下就有響動,是伢們瘋張的嬉鬧喧囂,知道那不是清靜地方。

      走入那片濃蔭,煙火氣陡現(xiàn)了。不是一般的村落,竟然有幾十戶人家。那是傍晚時分,就看見那些伢們了,放肆瘋張的一群。都四五歲樣子,才放下筐箕,或打了豬草拾過糞放過牛,身上有草木氣息或豬糞牛糞臭味。但那是他們難得的時光,黃昏得些閑暇,這里就是他們的世界。

      “你說那沒鳥?”

      “沒哩!”

      “我看到那洞洞了,你看你說沒?”

      “就有了打賭。”

      “來!打賭!”

      “打賭就打賭!”

      “賭資”是幾坨煨薯,是伢們的晚餐。伢們很喜歡這種“游戲”。贏了的,趾氣高揚,輸者要餓一晚,沮喪之態(tài),可想而知。但歡的悲的,也只是一會兒的事,過不了多久,就忘個一干二凈。

      伢們漸長漸大,家家爺娘都開始為伢崽想,得要有門養(yǎng)家糊口手藝。上坦是山村,這種地方人多田少,所以,自古都是以手藝謀生。伢們到七八歲年齡,都要學門手藝。上坦這地方貧富間差別不大。就是富些的人家,也不如山外那些大戶,伢崽出生就叫少爺,那身份不一樣,先是讀私塾,后就送縣城省城讀洋學堂。上坦富戶家伢,也得學手藝。上坦無論貧富,多是子承父業(yè)。

      贛南這地方也和別處一樣,鄉(xiāng)間有九佬十八匠?!熬爬小敝傅氖囚b豬、 殺豬、騸牛、打墻、打榨、剃頭、 補鍋、 修腳、 吹鼓手?!笆私场本投嗔耍ǎ?金匠、銀匠、銅匠、鐵匠、錫匠、木匠、雕匠、畫匠、彈匠、篾匠、瓦匠、壘匠、鼓匠、椅匠、傘匠、漆匠、皮匠、窯匠。此外還有織布匠、染布匠、磨剪鏟刀匠等等。算去,已不止十八匠了。其實,所謂十八匠只是一個泛指。

      勝成也跟了爺學手藝。勝成爺做篾匠,方圓百里名聲赫赫,成年都在外轉(zhuǎn)悠,就是說他爺手藝出眾,成年不見在家,那是活多,活多錢就多。青出于藍勝于藍,那是爺娘們的希望。但勝成跟爺三年,也未能出師。爺帶的別村的三個小徒,有個一年就出了師自立門戶了,另兩個三年后都獨當一面。就自己伢沒出息,還待在師傅身邊。

      爺娘心急,爺歲數(shù)大了,說走人就走了。這篾王之位就要被別人篡奪了。但勝成偏偏就不長進,一副沒出息樣。

      做爺?shù)囊簿头艞壛讼M?,爺娘成天苦了臉?/p>

      但勝成偷學了一門手藝,他“偷”得天衣無縫,竟然沒人知曉。

      村里九佬十八匠樣樣不缺,獨缺了補鍋匠。原先是有的,但那年遇了匪,胡大頭被匪捅了,一命嗚呼。胡大頭無伢,生前手藝就傳給了外姓。胡大頭招個郎,手藝學到了,師傅過世后卻搬去了遠地方。

      補鍋是個難學手藝,然而卻難得攬活,窮苦人家對缸罐碗盆格外小心。鍋鼎呀什么的更是小心。但再怎么也有意外發(fā)生,缸罐碗盤鍋鼎盆盂杯壺盅盞總會有磕碰壞損時候,就得找補鍋匠來補。那時候,補鍋匠就很風光了,爐里火燃著,風箱響著,看似手忙腳亂,但一切從容不迫。

      勝成第一次見補鍋師傅,就領(lǐng)略了那種風采,他想篾匠木匠什么的,那是尋常手藝,手藝再好,也就那么個樣樣。不像補鍋匠,能把死了的廢東西弄活。

      其他匠人,哪有補鍋匠那么神?村里強良老倌是上坦讀過點詩書肚里有幾滴墨水的人,他說:妙手回春。他說:變廢為寶。他說:化腐朽為神奇。

      他說:嘖嘖。每回稱贊補鍋師傅他總會嘖嘖。

      五歲那年,勝成第一回看到補鍋匠。那男人把那串鐵皮搖得山響,聲音很脆很亮。村前老樟樹下,女人們就翻找出自家的破損家什,缸罐碗盤鍋鼎盆盂杯壺盅盞什么都有。她們拎了,說笑著來到老樟樹下。補鍋師傅把補鍋的挑子放在那,家什都一一攤開了。坩堝、火爐、風箱、炭條、砧凳、小錘、鉆子還有棉布卷兒什么的。他架爐生火,爐不是那種打鐵爐,很小,風箱當然也小,但拉起來呼呼生風。那些缸罐碗盤鍋鼎盆盂杯壺盅盞什么的,就放在了周邊。

      以往,偶爾會有販貨的人來,那挑子,也架在火爐那位置。村里那些婆娘妹子都圍了那,很熱鬧。城里來的商販販貨也收貨。女人從挑子里挑個針頭線腦日用小百貨,有用毫子買的,也有用山貨換的。也有不買東西的,挑來挑去只是品頭論足找說話的理由。然而補鍋匠很孤寂,沒人圍了他,補鍋沒什么好看的不說,那爐子煙焰也熏人難受。

      沒人跟他說話,補鍋男人早就習慣了這種寂寞,他專注自己手頭的忙碌。

      “你叫多來?”

      他聽到旁邊跳出個聲音,抬頭看去,是個伢兒,他沒出聲,那伢倒先說話。

      “他們叫你多來?!?/p>

      “人家叫的是多來師傅,他們那么叫我?!彼徽J識勝成,他覺得那伢跟他說話不禮貌。

      “反正一樣,反正你名是多來?!?/p>

      “那是……你叫什么?”

      “勝成?!?/p>

      “灰土拂天,你待這種地方?”

      “我說多來……”

      “你看你還那么叫?”

      “不這么叫怎么叫?”勝成說。

      那男人沒再理會勝成,專心致志于手頭的活。

      勝成說:“我?guī)湍憷L箱吧?”

      “你沒耍的地方了?拉風箱好耍?”

      “嗯,好耍哩,一扯一拉火就起來了,火起來了,鐵砣砣都化了?!?/p>

      “哦!”多來師傅哦了一聲。心想你覺得好耍你就拉喲,沒見過這么蠢的伢,拉風箱也好耍?一會你就知道不好耍的了。

      那天,多來師傅專心致志做手頭的活,勝成拉著風箱,眼睛一動不動,聚精會神看著多來那雙手。煙灰蓬起,但勝成覺得心里清流嘩嘩。他傾注于那雙手,覺得出神入化。

      “嘖嘖!”勝成不由自主地嘖了。

      “你看你嘖?”

      “鐵砣砣化了,就指尖那么一坨坨,往破鍋裂縫那去,‘哧一下,抹抹,就沒縫了,就補好了……”

      “你看你,真的覺得好耍呀?”

      “女媧補天是不是也這么補的?”

      “你個伢,腦殼里想什么哩?補鍋跟補天連在一起了?你看你……”

      勝成不吭聲了,直到那口鍋補好了,才又聽得很響的“嘖嘖”聲。男人抬起頭,看見勝成的那張臉,噗哧笑了一下。

      “你看你笑?我沒覺得有什么好笑的。”

      “賊貓,一只黑灰臟賊貓?!?/p>

      勝成往四下里看,沒看見有貓呀狗的。

      “來來!你來!”男人說。

      不遠處有一眼井,補鍋匠把勝成帶到井沿邊。勝成趴在那,水面,勝成看見兩人的臉,已經(jīng)黑糊邋遢得不成樣子。

      “你看你笑我?你自己更像一只貓?!?/p>

      男人說:“我是做活,補鍋是個臟活累活,你好好的弄這身臟?”

      勝成沒說什么,他往河邊走去,撲通一聲跳進水里,出水時又干干凈凈一個伢。

      叫多來的補鍋匠其實很少來上坦,不僅上坦,一般的村子,差不多半年來一次。哪有那么多破鍋爛碗嘛,每家缸罐碗盤鍋鼎盆盂杯壺盅盞什么的都有備用的,就是壞了也只擱那等合適的時候補鍋匠來了一齊修補。

      那些日子,勝成老盼了補鍋的那男人來。老往村頭那高坎望,那是上坦進出的路,人們從那進進出出,但總也不見補鍋匠的影子。

      “他叫多來?!眲俪筛镎f。

      他娘說:“什么?”

      “補鍋的那個師傅呀!”

      “哦!”

      “他叫多來,總也不見他來。”

      “你看你勝成伢,人家叫多來就要多來上坦?是錢財多來,福氣多來,兒孫多來……”

      勝成不做聲了。

      “他多來上坦有什么好事?那是鍋碗瓢盆都破了壞了,還多來,是少來的好!”

      多來師傅還是來了上坦,他不是來補鍋的,他說山外不太平,上坦這地方好,要在這住些日子。后來勝成和上坦人都知道,山外確實在交火,就是一紅一白的兩支隊伍在交火。

      上坦的慶老倌說:“多來師傅你想住就住些日子吧,你是上坦的客人,就多雙筷子的事。”

      多來真就住下來了,勝成很開心,天天往多來的住處跑,多來住在祠堂的廂房里。整天無所事事,見人就搖頭。

      “我不能白吃白喝的吧?”他說,“找找,你們都找找,家里有破鍋爛碗裂了縫的壇壇罐罐都收了來,我?guī)湍銈冃蓿皇斟X。”

      但是忙碌了那么兩天,村里人家再也找不出能補的東西了。

      多來師傅臉皺了,只埋頭吸煙。

      但第二天,有人找他補鍋來了。

      是勝成娘。那女人端了口鍋顛顛地找到祠堂來了。

      “沒鍋煮不成飯了喔,你看師傅你得幫這個忙。”勝成娘說。

      多來接過那鍋看了看,覺得那裂縫有些蹊蹺,眉頭皺了起來。

      “這鍋怎么破的?”多來問,他覺得有些怪。

      “就是,怪怪的,在灶上好好的……”勝成娘說。

      多來師傅說:“有東西從高處掉下來?是高處有東西砸了的嘛?!?/p>

      “掉下來還有鍋蓋的,我記得鍋蓋我蓋得好好的?!?/p>

      “總不會出鬼了吧?”

      “呀!多來師傅你別嚇我,那不會,那怎么會?”

      多來師傅說:“我會把鍋補好的,放心。”

      多來就架起火爐支起風箱,家什又都一一攤開。還是那么些器物,坩堝、炭條、砧凳、小錘、鉆子還有棉布卷兒什么的。

      多來點了爐火,才要拉風箱,風箱自己鼓脹了起來。多來看去,那只手又出現(xiàn)在那地方,是勝成的那小手。

      “你個鬼,你什么時候來的?風一樣,沒點響動?!倍鄟碚f。

      “哦?!?/p>

      “你看你哦?”

      “師傅你弄你的,娘說你手藝好,一會那鍋就補好了,我家還等著有鍋下米喲?!?/p>

      多來就沒管沒顧了,一心在他的手藝上,又是一番忙碌,出神入化,那口鍋給補好了。

      一旁,勝成又見識了一番,不僅只是見識,又是一番心得。

      多來師傅把鍋放地上。

      “勝成,你幫提桶水來?!?/p>

      勝成屁顛顛地飛跑去了井邊,他拎了一大桶水來。

      多來師傅說:“你把水倒鍋里!”

      勝成就那么照做了。桶里的水到了鍋里,滿滿的一鍋水,然后多來讓勝成看鍋底那補過的地方。

      “你看你看,沒一點濕痕的吧?”

      “沒有!嘖嘖!”

      “你看你嘖嘖?!?/p>

      “多來你真是好手藝,強良老倌說的那四字?!?/p>

      “什么四個字?”

      “鬼斧神工!”

      “你看你,又鬼呀神的!”

      還真的又鬧“鬼”了,自從勝成家里的鍋遭遇“天外飛來橫禍”,陸續(xù)有幾家的鍋和鼎罐都莫名地破損開裂。

      鬧“鬼”的事就在上坦莫名其妙發(fā)生了。勝成家鍋補過,上坦幾戶人家的鍋或鼎都莫名的破損開裂。梁上沒掉東西,掉東西也有鍋蓋鼎蓋在的呀。還有都是煮了豬食,一大鍋的豬食,鍋莫名地就起了裂。

      “這事怪,補鍋師傅來了鍋偏破?!庇腥苏f。

      “多來師傅又沒收你錢。”有人指出這點。

      “對喲。人家補鍋沒收錢,跟多來師傅有什么相干?”

      但鍋和鼎還得補。

      老樟樹下一大一小兩個人那些天圍著小火爐在忙碌。入伏天氣,人都去田里勞作,勝成沒去。勝成跟爺娘說多來師傅收我為徒了。

      爺說我們還沒請多來師傅喝個酒哩,請他喝個收徒酒。

      其實多來那時根本沒說過收徒的事,收徒是以后的事了。

      伏天就是樹蔭下也如同置身蒸籠,不要說還圍著只滿是燃炭火勢旺旺的爐子,就像架在火上燒烤的鴨子,兩個人身上衣衫都濕得像才從水里爬上來。

      但兩個人全身心都在補鍋上,似乎并不覺得有什么,只是勝成時不時從井邊提來一桶涼水,一大一小兩個人都各舉了瓢,滿滿一瓢水昂了脖子咕咚咕咚牛飲了個干凈。

      那回,兩個人才喝完水,多來師傅說:“勝成伢,看得出你真心喜歡補鍋這營生,那我收你做徒吧?!?/p>

      勝成眼一亮,把手里瓢丟桶里,濺起一大片水花。

      勝成二話不說,就坐在師傅那小凳上了。

      “我是你徒弟了,我來吧!師傅歇會?!眲俪烧f。

      多來說:“看你說的?才收徒就出師?你還真是神仙嗎?”

      勝成說:“師傅在身邊,你就放心讓我試試?!?/p>

      “就是,我在身邊,你試吧。”

      可勝成做得有板有眼,每道工序都幾乎和師傅多來做得一模一樣。多來師傅眼就大了。后來,勝成的那雙手繼續(xù)著,更讓多來雙眼鼓成兩只雞蛋。

      “呀呀!”那男人呀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勝成只忙手里的活,旁若無人那般。

      “呀呀呀!”那男人又一串的呀。他看見勝成把那口鍋補好了。

      補鍋匠是鄉(xiāng)間九佬十八匠中重要的匠,其手藝非常難學,因此掌握了就非常了得。舊時用的是生鐵鑄的鍋,很容易開裂,除了鍋,鄉(xiāng)間的火灶上還有種叫鼎罐的東西。鍋用來做飯和炒菜,鼎罐用于熬粥和煲湯,再就是熱水了。兩樣都是鑄鐵,常常破損和開裂。還有,補鍋匠說是補鍋,實際連瓷碗陶罐尤其水缸破了也得補。這活計看上去簡單,但要學到手得跟了師傅好幾年,可沒想到勝成剛被正式收徒就已經(jīng)出師。

      “你個鬼勝成吔!”多來嘴里吐出那么一句話,其實是對這個徒弟的贊賞。

      多來收了勝成做徒,勝成成為徒弟的第一天就出了師。

      多來跟人說:“我這徒弟前世是補鍋的,才收徒就出師,天下沒有的吧?”

      “沒有,哪有!”有人說。

      “神了!”有人說。

      “大家眼見為實,不然這伢爺娘也不會信的呀!”有人說。

      有人沒看到勝成的手藝,說:“眼見為實,眼見為實?!?/p>

      但自那天后,上坦沒再破過鍋和鼎,鬧“鬼”的事戛然止息。

      這很神奇。

      有人從老遠的地方找來口破鍋,丟給勝成補。勝成又一次讓村人“眼見為實”一回。

      鬧“鬼”的事是兩年以后。

      那時勝成和師傅多來在方圓幾百里地方走村串戶。那時這一帶成了蘇區(qū),叫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紅的和白的一直在交火,白的戰(zhàn)場上沒得到便宜,就鐵桶一般把蘇區(qū)封鎖了。重要生活必需品嚴格禁運。他們那一招狠,妄圖困死餓死憋死悶死他們的敵人,不攻自破。

      鍋和鼎等也屬禁運之列。

      沒新的,也就只能湊合用舊的。所以,多來和勝成師徒兩人的生意格外好,每天活干不完,臉整天烏黑邋遢煙熏火燎的,累得身上軟綿骨頭像要散了架。

      可是,那些天,補鍋的生意突然就飆升得有些蹊蹺。四鄉(xiāng)八鄰的人都來找多來和勝成師徒兩個。

      那些日子,很多人焦心糾結(jié)。怎么鍋鼎好好的就破損開裂?

      有人說:“一年前上坦出過這等怪事?!?/p>

      “鬧鬼?!”

      “是鬧鬼!”

      “鬼專找人家的鍋和鼎弄事情?”

      “不是鬼又是什么?!”

      “哎呀哎呀……”

      人們覺得怪,自古鬼魅從沒這么奇怪蹊蹺的喲。這事,在鄉(xiāng)民中引發(fā)恐慌。一時間議論紛紛,人心惶惶。

      “呀呀!這年代怎么回事的嘛,鬼砸鍋?怎么得了喲?!?/p>

      “這鬼不讓人活了?沒鍋怎么做飯?”

      “是不讓人活了,這鬼也偏這時候搗亂弄這鬼事?”

      “時運不濟,天象不佳喲?!?/p>

      說什么的都有。

      有人說:“沒鬼,哪來的鬼?”

      “可那些鍋破得怪異。你說好好的鍋怎么就破了?”有人反駁說。

      “是喔!那是,好好的怎么就破了?”有人說。

      “屋梁上掉東西砸的?”那人說。

      “好好的房梁上掉東西?再說就是真掉東西,那也有鍋蓋的呀。鍋蓋蓋得好好的。就算是沒蓋上鍋,鍋里也是煮了豬食的,滿滿一鍋,就是掉塊磚也砸不壞的?!庇腥苏f。

      “怪了?”

      “是呀,怎么不怪?”

      人們百思不得其解。

      勝成和多來忙得像陀螺,昏天黑地地忙。那些人的議論,他們也都聽到了的。多來皺了眉,勝成更是眉宇間掛了問號鉤鉤。

      “奇了怪了!”勝成說。

      “是怪!”多來說。他想起一年前上坦那怪事,但兩人心里其實想的不一樣,可他們都說怪。

      勝成說:“這種事怎么這地方也發(fā)生?!”

      “看你說的,上坦不是說鬧鬼嗎?鬧鬼的事還挑地方?”多來師傅說。

      重要的是驚動了紅的那些人,勝成看見那個被人叫作首長的男人,火急火燎地找多來。竟然還給多來遞煙,和氣地稱他老師傅。

      多來又不老,勝成想。

      “老師傅,得辛苦你們了?!?/p>

      “應該的喲,手藝人不做手藝,那吃干飯?”

      他們扯閑天,像一對老朋友。

      “你幫我們大忙了,沒你們師徒二人,就更麻煩了?!?/p>

      “哦?!”多來師傅眼瞪大了。

      “事大咧!這事影響軍心了,前線將士士氣或多或少受影響。”

      “???!”

      “受影響仗就打得不順暢,士氣消沉怎么個打仗?”那男人說。

      “哦!怎么會,你們的鍋也遇鬼?隊伍上的鍋也這么?破了拿來補就是?!倍鄟韼煾嫡f。

      那男人搖了搖頭,“隊伍上鍋倒好好的,所以說怪的嘛,這事很詭異的嘛?!?/p>

      “鬼怕槍炮,它不敢往那地方去?!倍鄟韼煾嫡f。

      “哪呢……可是這鬼很詭異?!蹦悄腥苏f。

      “鬼的事當然怪,當然離奇?!倍鄟韼煾嫡f。

      勝成突然就插了句話,這關(guān)鍵時候勝成插話了。

      “這有什么怪的!有什么離奇的!”勝成突然插嘴道。

      兩個男人扭過頭,詫異地看著勝成。

      “就是嘛,很簡單的事,沒那么復雜?!眲俪杀砬閲烂C地說。

      多來說:“你個勝成吔!你個伢亂插嘴,你沒聽首長說這事大嘛?!?/p>

      “就是有鬼,我?guī)銈內(nèi)プミ@鬼?!?/p>

      多來說:“你個伢,信口開河胡言亂語?!?/p>

      “哪嘛!這鬼我抓得到?!?/p>

      多來拉下臉,“你瘋了,這伢越來越不成樣子了,人家政府里大事情,紅軍的大事情,你信口開河?”

      但那個男人卻認真起來,說:“小師傅,你要真能抓住這鬼,你可幫我們大忙了?!?/p>

      “那好!我們抓鬼去!”勝成很自信,成竹在胸的樣子。

      勝成帶了隊伍上的幾個男人去了一個叫龍下的村子。為什么選這地方?這里也沒破鍋壞鼎的呀。

      勝成說:“就是因為這原因呀!”

      勝成把眾人說得云里霧里。

      “也只有龍下沒劁豬閹雞。”勝成說。

      幾個男人更是一臉茫然一頭霧水,這跟劁豬閹雞有何相干?有人用眼瞟勝成,一臉疑惑。

      勝成說:“看就是!”

      “信不信由你。”他說。

      多來看徒弟那神情,也只有半信半疑,但那個被叫作首長的男人似乎很相信勝成的話。

      那天 ,首長帶了幾個男人來,說:“聽勝成小師傅的!”

      他們耐心地在龍下等了兩天,等到那個劁豬匠,那是個外鄉(xiāng)人。他五短身材,小眼睛大嘴巴,看上去就讓人覺得不順眼,但據(jù)說劁豬閹雞是把好手家伙,走村串戶吃香喝辣。

      那個劁豬匠進了那戶人家,幾個男人往那邊看,看不見什么,只聽得幾聲小豬的叫聲。后來,就看見那個矮個男人走出那家人的院門。

      男人都看著勝成,那意思是現(xiàn)在該做些什么?勝成不動聲色,直到那個劁豬匠走遠,勝成帶了幾個人進了那家人家的院子。

      一個女人在那邊晾曬衣服,見幾個男人進來,愣了一下,但很快臉現(xiàn)了笑容。那只小豬縮在院子一角,經(jīng)了一場驚嚇和疼痛,抖顫不停,見幾個人進來,更是惶恐,篩糠一樣發(fā)抖。

      “來!屋里坐,喝口水?!迸苏f。

      勝成笑著問女人:“那劁豬的是不是去了灶間?”

      女人看了勝成一眼,奇怪這伢怎么問這個?她點了點頭,“他說抽一口煙歇歇,他說去那找火?!?/p>

      “就在灶口用火鏟在灶里找火?”

      “那是,他找火嘛,只有灰里有炭團團?!?/p>

      “那就對了?!?/p>

      “什么?!”女人不解地看著勝成。

      “我說那就對了,他就那么弄的,讓鬧鬼的事生出喔。”

      “什么?!”這回不是女人一人嘴里跳出那兩字,幾個男人嘴里也跳出那兩字。

      勝成嘴角帶了笑,把眾人領(lǐng)進灶間。

      “你看看,你們往灶眼里看看!”

      女人和幾個男人都往灶眼里看,他們看出名堂,有水往下滴,讓余火發(fā)出滋滋的細小聲響。

      “呀呀!”女人跳起,女人把一鍋滿滿的豬食舀了,就看見鍋底那裂縫了。

      幾個男人恍然大悟。

      “是那家伙弄的事,那劁豬匠就是鬼?!?/p>

      女人臉就白了,“呀!你們說什么?”

      “抓著鬼了!”

      “你們說那個劁豬的是鬼?”

      “不是他又是誰?”

      女人手里的豬食盆咣一下摔在地上,豬食潑了一地。

      “啊呀啊呀!大白天的闖鬼了?!光天化日的鬼上我家了?!”

      勝成和那幾個男人都笑了起來,他們笑得很瘋張。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他們那么笑。

      女人說:“你看你們還笑?”

      勝成說:“嬸,沒鬼,是那劁豬匠弄破了你的鍋,他弄破了好多人家的鍋,他是個活鬼!”勝成那些日子已經(jīng)暗中琢磨久了,怎么就鬧“鬼”了呢?他發(fā)現(xiàn)只要村子里有人來劁豬閹雞,必有破鍋壞鼎的怪事發(fā)生。

      “哦!”女人還是一臉疑惑地哦了一聲。

      “我?guī)湍惆彦佈a好!”勝成說。

      那天,勝成在龍下那戶人家中補著那口鍋,首長帶著男人,把那個矮個劁豬匠抓了,不僅抓了這家伙,還從這家伙嘴里找出線索,破獲了在蘇區(qū)裝“鬼”的十幾個家伙。

      從那以后,就再也沒有鍋鼎破損開裂鬧“鬼”的怪事發(fā)生了。

      那天,首長叫人拎了一壇酒和一些下酒菜來。

      “你們幫了我們大忙了,我代表蘇維埃,請你師徒兩個喝酒?!?/p>

      多來也不推辭,說:“好好!”

      “勝成是個不錯的小鬼,我想請你們師徒加入到我們中來?!?/p>

      “好好!”多來說。

      “那一言為定,我們需要人才……”

      “好好!”

      “那喝酒!”首長說。

      那天 ,他們喝得很開心。師徒兩個都喝多了。那男人什么時候離開的,他們也記不清了。多來醉眼惺忪,舌頭打著結(jié),跟徒弟勝成說:“哎哎,我……我現(xiàn)在也搞不清楚,你……你……怎么……就知道是那個劁豬匠搞的……名堂呢?”

      勝成也抖出一串醉話,說:“我當然……知道的喲……那有什么,那名堂我也弄過……記得不?那年……我為了跟師傅學手藝,我也那么把我家的鍋還有上坦幾家人的鍋給弄了嘛……”

      然后,酒后吐真言,勝成把那年上坦發(fā)生的事,一股腦兒跟師傅多來說了。

      后記:

      勝成和師傅都加入了紅軍,他們?nèi)チ巳鸾饘姹S,后來和大部隊一起長征。

      勝成走完了二萬五千里,和首長一起走到延安。但多來師傅沒徒弟勝成那么幸運,湘江之戰(zhàn),一顆炮彈在他身邊炸響,犧牲了。

      勝成一直懷念他師傅多來。幾十年后,做爺爺?shù)膭俪蓭е鴮O子去了博物館,那有一口和紅軍一起長征過草地雪山的大鍋。勝成隔著展柜,指著大鍋跟孫子說:“你看見那條補過的縫了嗎?”

      孫子說:“我看到了?!?/p>

      七歲的孫子也看見他爺爺在抹著眼淚。

      孫子說:“爺爺,你哭了?!”

      勝成沒說別的,勝成說:“這是我?guī)煾岛臀乙黄鹧a過的一口鍋。”

      責任編輯 張 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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