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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羽棲舊梧

      2021-10-24 05:19:23別角晚水
      花火彩版A 2021年8期

      別角晚水

      ——我知他白璧無瑕,知你滿手血腥,可那又怎樣?我就是舍不得你。

      【1】

      時綣在修煉邪門武功。

      拂羽記不清這傳言是從何時起在江湖中流傳開的,大概是自時綣統(tǒng)一黑、白兩道,當(dāng)上武林至尊起就有。時綣,她的師父,淺蒼峰凝云宮歷代尊主中天資最盛、功法最為卓絕的一位,被各派翹楚奉為神祇。這個仙露明珠一般的人物,怎會為了提升功力修煉邪術(shù)呢?

      若擱在從前,這話落到拂羽耳朵里,她非拔了好事者的舌頭不可。在她心里,萬事萬物皆可舍棄,唯獨(dú)時綣的尊嚴(yán)不可以。那些暗無天日的年歲,他們既然已經(jīng)相依為命地走過,就無論如何都不能再重來一遍。

      可是現(xiàn)在……她走在凝云宮仿佛能直達(dá)天闕的石階上,心不在焉地接受著來往弟子的拜禮,滿腦子想的都是三個月前她負(fù)氣離開時,同時綣見的最后一面。

      拂羽一貫任性,仗著自己天賦異稟,未及出師就在一眾江湖少俠中拔得頭籌,以至于她學(xué)不會聽話,但對時綣,她永遠(yuǎn)唯命是從。在她眼中,世人只分兩種,那便是時綣和其他人。時綣要一統(tǒng)武林,她便甘心做他手中的一把刀,替他大殺四方,反正于她而言,愛時綣和愛自己沒有什么區(qū)別。

      所以,那日她滅了作亂的長河宗后匆匆趕回凝云宮,盡管身上一片狼藉,臉上還是帶著笑的。長河宗掌門人乃山匪出身,橫行鄉(xiāng)里無惡不作,不服管束已久,拂羽早就想拿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牽頭者開刀,好好震懾一番了,因此動靜鬧得大了些,把臨近幾個蠢蠢欲動的小門派也一并牽扯了進(jìn)來。她自然不怵這些庸人,只是多費(fèi)了些勁,惹得一身血污,偏偏又離宮久了,對時綣的思念瘋長,便連衣服都來不及換,馬不停蹄地趕了回去。

      凝云宮好潔喜靜,宮矩森嚴(yán),但無人敢對拂羽出言指摘分毫。她由時綣親自撫養(yǎng)長大,彼此之間從不設(shè)防,時綣又向來待她如珠如寶,他的內(nèi)室也只有拂羽一人可以不經(jīng)通報(bào)徑自進(jìn)入,所以一路上自是無人敢攔,只是沿途遇到的幾個小弟子看拂羽的眼神,總透著股欲言又止,令她不禁生出幾分困惑。

      好在時綣房中燈火通明,拂羽興沖沖地推門而入,一句“師父”尚哽在喉頭,數(shù)根冷箭齊發(fā),直直朝她襲來。她側(cè)身避過,茫然地望向從臥榻上驟然起身的時綣。他烏發(fā)四散,往日過分冶艷的容色此刻竟極為蒼白,瞥見來人是她時,時綣已來不及收手,眸中閃過一絲驚痛。

      “阿羽?”他奔上前輕喚,下意識地攥緊她的手,察看她有無受傷。

      “不然師父以為是誰?”拂羽勉強(qiáng)扯出個不大好看的笑來,她不在的這段時間里,時綣的戒備之心已深重至此。

      時綣微怔,并未回答,在窺見她衣衫上已成暗色的血跡時,剛略略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怎么把自己弄得這般狼狽?手也寒涼……為何不先去梳洗一下,好歹把臟衣服換了?”他了解拂羽的實(shí)力,區(qū)區(qū)長河宗斷不至于讓她受傷,只是她沾染任何污穢,都令他無法忍受罷了。

      見他焦急地為自己捂著手,拂羽剛要安慰,卻聽內(nèi)室屏風(fēng)后,傳出一道怯怯的女聲:“尊主?時辰到了。”

      【2】

      拂羽的笑就那么僵在臉上,不上不下的,很是滑稽,那句“我想你了,等不及來見你”被拼命按捺了回去。

      那屏風(fēng)上映出數(shù)道人影,顯然后頭不止一人,拂羽抽出手,望著時綣。從進(jìn)屋起她便覺得有什么不對勁,滿室充斥著奇異的味道,似香非香,時綣靠近她時,味道尤其濃烈,此刻她終于聞出來了,那是脂粉氣,從數(shù)個女子身上散出又纏作一團(tuán)的脂粉氣。

      她忽然意識到那些門人給予她的眼神都意味著什么了,是同情,是嘲諷,更多的是經(jīng)年累月的嫉恨到達(dá)頂峰后又瞬間崩塌,變成幸災(zāi)樂禍的一句“原來你在他眼里,也不過如此” 。

      其實(shí)自長河宗出來,沿途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拂羽不是沒有聽過。說書人有板有眼,都道時綣登上至尊之位后,四方臣服,昔日黑道領(lǐng)袖影月神教更是大獻(xiàn)殷勤,把那些個風(fēng)姿綽約的美人一車車地往凝云宮送,沒想到清凈無塵的淺蒼峰也有一日鶯歌燕舞,看來呼風(fēng)喚雨的尊主也終歸是個凡人。

      拂羽素來不屑旁人的閑言碎語,可時綣不是“旁人”。有那么一剎那,她覺得自己甚至有些可笑,因?yàn)樗谷惶煺娴搅⒃谠匾粍硬粍佣皇菉Z門而出,她在期盼著什么,奢求著什么呢?她清楚自己對時綣懷著怎樣旖旎的心思,但畢竟他是師,她是徒,難道她還指望他能對自己做出什么解釋?

      她什么都想得通透,唯獨(dú)那點(diǎn)兒難以啟齒的渴望如覆水難收,于是絞緊衣擺,巴巴地凝著時綣,直到他眉眼一凜,冷聲朝身后斥了句“住嘴”,再轉(zhuǎn)向她時,依舊眸色溫柔,但他什么都沒有說。

      拂羽勾了勾唇,眼底浮出些許疲憊,粗粗行了常禮便要走,卻聽時綣突然開口:“你去何處?”

      “依師父所言,先梳洗?!彼龕灺暣鸬溃娝坪跛闪艘豢跉?,又賭氣般地補(bǔ)充,“然后去蔚陵。”

      “蔚陵?”

      她沒有轉(zhuǎn)身,因此并未瞧見時綣眼中即刻流淌出的情緒,只咬牙點(diǎn)頭:“師父不是一直想讓我盜取蔚陵聞氏的劍宗秘籍《玉海訣》,以便克制影月神教嗎?徒兒這便謹(jǐn)遵師命。不過師父,影月教主有大神通可令您開懷,您真舍得對付他們?”

      最后一句話,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她知道時綣最聽不得她跟他說話時處處恭敬生疏,于是偏要如此拈酸吃醋,好好刺他一刺。憑什么只她一個人痛?

      果然時綣將冰冷指尖攥入掌心,一字一字道:“這不是你能置喙的?!?/p>

      “這是自然,”拂羽氣極反笑,“您放心,您盡管風(fēng)流快活。那些不合您意的,徒兒自會替您掃蕩。若今日您覺得徒兒也礙眼,徒兒一定滾得遠(yuǎn)遠(yuǎn)的,半點(diǎn)兒都不糾纏您?!?/p>

      她發(fā)泄完畢后,時綣久久沒有應(yīng)聲。拂羽正思忖著自己這口舌之快是不是逞錯了,身后傳來一道極冷的聲音:“你若當(dāng)真如此乖巧,為師便再交代你一件事。奪得秘籍后,殺了聞氏家主聞琰?!?/p>

      【3】

      拂羽后悔了。

      她應(yīng)下任務(wù)時,滿腔憤怒正好沖上顱頂,于是一心只想讓時綣吃癟,讓他知道她言出必行,比那群只知躲在他屏風(fēng)后嬌滴滴喚他“尊主”的女人們強(qiáng)出何止一星半點(diǎn)兒,至于目標(biāo)是誰她根本不在乎。

      時綣交代的目標(biāo)一般都不是善茬,但她不怕。拂羽小小年紀(jì)便在江湖上闖下赫赫聲名,靠的可不是心慈手軟。既然是時綣要取的性命,她不問緣由,殺便是了。她不是沒見過窮兇極惡之徒,奸猾小人狡兔三窟她也能把他揪出來再大卸八塊,可她沒想到的是,聞琰是位真正的君子。

      蔚陵聞氏在江湖中享譽(yù)百年自詡劍道正統(tǒng),出過好幾位白道領(lǐng)袖??傻搅寺勭@一代,聞氏處世風(fēng)格突變,開始隱居避世,對黑、白二道兩不相幫,因此游離時綣掌控之外,日積月累,敵友難辨。

      拂羽原以為這樣的家族一定很孤高,處處拘束,隱居之地必然長滿白石枯木,了無意趣。怎知當(dāng)她扮成普通民女模樣,用時綣早早為她準(zhǔn)備好的名帖叩開聞家山門時,迎面飛來一只綴著彩帶的羽箭……念及此行意圖,拂羽正打算硬生生挨下這一箭時,身后一道銀白劍光乍現(xiàn),有人衣帶如風(fēng),替她格開近在咫尺的危險,轉(zhuǎn)過身來,一笑生花:“實(shí)在抱歉,今日休沐,我家小輩們玩得失了分寸,望姑娘海涵。”

      聞氏家主聞琰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鄭重地行禮道歉,一抬眸,皆是山明水凈的溫柔。

      拂羽卻幾乎連呼吸都靜止了,她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聞琰的容貌同時綣有幾分相像,只不過時綣性子清冷,極少笑,即便有時對著她彎了唇角,也斷不會如聞琰一般,連著眼睛都一并彎起來,像蝴蝶掠過春風(fēng),掀起一派花葉搖曳。她不禁暗自想象時綣若是心無防備地笑起來該是何種模樣,邊想邊不自覺地看向聞琰,這一看,心底貪婪猛然探頭,一時竟挪不開眼。

      時綣行事一向周全,拂羽的假身份被落實(shí)得天衣無縫,照身貼和相關(guān)物證一應(yīng)俱全,還備了一封特意做舊的書信,以聞琰父親聞頌的名義,洋洋灑灑編排了個比話本還要狗血的故事:聞頌早年游歷時與影月神教頻起沖突,一次不慎受傷后,被當(dāng)?shù)匾粚Ψ驄D,也就是拂羽父母所救。聞頌與這對夫婦相談甚歡,不僅結(jié)為莫逆,還口頭為兒女結(jié)下親事。拂羽也是在讀完此信,瞥見一旁聞琰悄然紅了耳尖后,才遲鈍地發(fā)現(xiàn),時綣把自己賣了。

      聞琰素未謀面的未婚妻……她嘴角微微抽搐,這捏造的身份雖然荒唐但著實(shí)管用,還有什么比家道中落、親人散盡的身世更悲慘,又還有什么角色比苦尋夫婿、弱不禁風(fēng)的小白菜更能激起聞琰這種正人君子的憐憫與責(zé)任心呢?也不知時綣是如何做到的,那書信上蓋著聞氏家主印鑒和聞頌私印,通篇用的都是聞頌的口吻和筆跡,竟連聞琰都沒能瞧出端倪。

      因此,雖無正經(jīng)的合婚庚帖,但聞琰父母雙亡無法跳出來對質(zhì),時綣堂而皇之地給她安了這么個身份。只是……拂羽對著聞琰擺出溫順模樣,暗中捏緊袖中的手。時綣從來將她視為掌上明珠,任何試圖插進(jìn)他們中間的人都會被他狠戾驅(qū)逐,無一例外。如今他卻拱手將她送到別的男子身邊,縱然是逢場作戲,她依舊一陣發(fā)慌。

      在聞家的這些天,拂羽暫時拋開一切胡思亂想,時刻謹(jǐn)記此行目的,與聞琰出雙入對、形影不離,怎知聞琰溫潤如玉,待誰都謙和有禮,卻是個最禁不起逗弄的。每每當(dāng)她拿腔作調(diào)地喚一句“阿琰”,他都會立刻羞赧地別過眼去,兩頰頃刻涌上緋紅。她仗著自己行走江湖多以面具示人,聞氏又偏安一隅,與她未曾有過交鋒,于是終日扮作柔弱模樣,黏著聞琰不放,趁機(jī)熟悉聞氏各處機(jī)關(guān)要道,以便來日偷取《玉海訣》。聞琰卻當(dāng)了真,護(hù)她左右,慰她心憂,還親自為她料理膳食,落在旁人眼中,聞氏倒真像是即將迎來家主夫人的做派。

      拂羽不由得多了一樁心事。她與時綣都是從刀山血海中走來的,見慣了陰謀詭計(jì)、爾虞我詐,除了彼此誰都不信,可聞琰就像一道天光,穿透她滿是陰霾的生命。她不算好人,但這世上偽善太多,真情之人,不該被如此辜負(fù)。

      時綣要的,她依然都會給,可聞琰的性命,她給不起,那不是她的私有,她不配。

      時隔三月,拂羽再度站在時綣房門前,望著窗上那人清雋的剪影,忽然覺得僅僅一窗之隔,眼前的身影卻似乎遙不可及。此番從蔚陵過來,一路流言喧囂,說時綣沉溺邪術(shù),越發(fā)乖張。她想和以往一樣毫無顧忌地推門進(jìn)去,可一抬手,腦中浮現(xiàn)的卻是那日屏風(fēng)后那聲軟軟糯糯的“尊主”……謠言到底是空穴不來風(fēng)吧。

      她愣了一下,訝異于不知從何時起,自己竟對時綣都感到陌生起來,而只此猶豫的間隙,屋內(nèi)一聲重響,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極為痛苦又極為壓抑的低吟。

      是時綣的聲音!

      【4】

      拂羽的心跳驟然停了一下,奔入房中時胳膊狠狠撞上屏風(fēng),霎時淤青一片她也渾然不覺。

      目之所及皆是狼藉,一只藥碗被摔得粉碎,時綣倒在地上,戰(zhàn)栗著,從里衣里露出的肌膚白得發(fā)青,半截被子松松垮垮地從床上垂落下來,而他就連扯下它裹住自己的力氣都沒有了。拂羽耳邊嗡嗡作響,驚惶地沖上前抱住時綣,只覺他身上寒涼如冰,本該是呼風(fēng)喚雨的天之驕子,此刻卻氣息奄奄地倒在她懷里,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生氣。

      她知道,時綣這是寒疾又犯了。

      她緊緊攀著他的后背,隔著單薄的衣料,甚至能觸到他背上斑駁的傷痕——多年前他向被棄于荒野中的她伸出手時,背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仍在往外滲著血,那時他也不過是個半大少年,她不知是怎樣的深仇大恨才換來這般凌虐,也不知他明明一副自身難保的模樣,為何還要將她這么個累贅帶在身邊。

      其實(shí)拂羽記不清自己曾吃過多少苦,因?yàn)闀r綣即使在最艱難的時刻也不曾讓她經(jīng)受一分一毫的苛待。他帶著她初次拜上凝云宮的時候,遇上淺蒼峰大雨山崩,泥漿與雨水混著砂石洶涌直下,將他掀翻在地,他周身頓起新傷無數(shù),可被他死死護(hù)在懷中的拂羽毫發(fā)無損,連身上的衣服都是干的。

      萬幸,上天終于肯眷顧他們,時綣被老宮主賞識并破格收為入室弟子,拂羽也得以留下。再后來,時綣深得凝云宮真?zhèn)?,躍居弟子首席。

      時綣被選為凝云宮繼任者的那天,她得知消息后漸漸哽咽,時綣手足無措地捧著她的臉問她為何傷心,她越發(fā)泣不成聲。她想,待她這樣好的時綣,天生寒疾,身世坎坷,無父母親朋護(hù)持,對自己的少年時期一直諱莫如深,她只能在一次次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想象中痛得肝腸寸斷。如今苦盡甘來,他終于有了堂堂正正的身份,還即將繼承老宮主的衣缽,她不知該如何表達(dá)自己的喜悅,除了流淚,只能一遍遍地重復(fù):“師父,從今以后你不再是一個人了,這偌大的凝云宮都會聽命于你,將來,整個武林也是?!?/p>

      那時,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拂羽猝然將他抱得更緊,生怕一不留神他就會消失一般。她想起來了,那時,他說:“阿羽,你才是我絕無僅有的?!?/p>

      她抵著他的前額,瘋了一般地給他蓋被子,手腳并用地為他取暖,就像她幼年時期體弱多病,他也總這樣衣不解帶地照顧她,他也是她絕無僅有的??!

      拂羽徹底將聞琰之事拋諸腦后,直到醫(yī)師被火急火燎地召來為時綣壓制住寒疾,他神思恢復(fù)清明,室內(nèi)又重新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時,時綣冷冷的一句問話,她才記起她這次回來是為了什么。

      他倚在床頭,神色冰冷,眸光清寒:“《玉海訣》和聞琰頭顱呢?你一事無成,回來做什么?”

      拂羽驟然松開時綣被自己捏出了幾道紅痕的手,不知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她本以為這世上無人比她更懂時綣,可這段日子他變得連她也捉摸不透。就像是上一回,藏美于室,他沉默著躲開她的目光,又像是這一次,他初初清醒,望見她陪在身側(cè)時分明欣喜若狂,可不過須臾,這欣喜便煙消云散了。

      拂羽閉了閉眼,平緩了一下情緒,將近日在聞氏的經(jīng)歷悉數(shù)到來,末了,伸手去拉他袖子,還刻意換上平素時綣最難以拒絕的撒嬌語調(diào),央他取得《玉海訣》便罷,饒聞琰一命。

      時綣定定地看著她,袖中雙手握成了拳:“為何饒他?”

      拂羽遲疑了一瞬,仍是答了:“他待我極好?!?/p>

      時綣面無表情地瞥一眼她腰際懸掛的一枚白玉令,上面刻了個醒目的“琰”字。

      “不過三個月,他連家主玉令都給了你,想來的確對你很是中意。”他頓了一下,聲音低下去,“你總是有招人喜歡的本事?!?/p>

      拂羽微微睜大眼睛,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時綣又道:“那你呢,你……喜歡聞家嗎?”

      他突然坐直了,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說實(shí)話。”

      她極輕地“嗯”了一聲。

      凝云宮終日冷得像冰,聞家卻是暖的,隨處花樹明麗,子弟和睦,軟語呢喃春意濃,她也是人,怎會不喜歡。

      “可是……”她想說,救她于幼年危難之際,從此形影不離地將她帶在身邊,自己忍饑挨餓也要護(hù)她溫飽的是時綣;傳她武藝、賜她榮光,縱她為所欲為、恣意江湖的是時綣;她的白月光,她的朱砂痣,她一期一會、一生一次的鐘情,還是時綣。她只愿意陪時綣一起受凍,瑤宮寒苦,如果身邊沒有時綣,這冬天該怎么過?

      所以,她喜歡聞家,可她愛時綣。

      但時綣打斷了她的“可是”,極慢地笑開,眼底留有一點(diǎn)陰鷙:“倘若我執(zhí)意要聞琰的性命,你又當(dāng)如何?”

      拂羽不明白他為何話鋒陡變,不禁也生出幾分被戲弄的惱怒:“我會保護(hù)他。”

      她見時綣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眼睛里好像閃過什么亮晶晶的東西。

      他抽回袖子,沒有看她:“我知道了?!?/p>

      【5】

      拂羽在聞氏后山的文淵樓翻箱倒柜的時候,被聞琰逮了個正著。

      他低頭看了看滿地零落的藏書秘籍,將手中食盒擱下,不錯眼地看著她,語聲仍是無比溫和:“我聽聞你未用晚膳,便來尋你了。先用膳吧?!?/p>

      拂羽胸口一堵,臉都皺了起來:“你明知我不要這個?!?/p>

      她揣著他給的家主玉令,自然能在聞家暢通無阻,也能遣走文淵樓守衛(wèi)。她蹲點(diǎn)研究了許多天,料定《玉海訣》必藏在此處。她不愿時綣再等便動手了。聞琰是傻子嗎?時至今日,她用心不正已昭然若揭,為什么還要對她這么好?

      “那你要何物?”聞琰眼眸清淺,閃爍有光。

      行,破罐破摔吧。拂羽兩手一攤,越發(fā)沒心沒肺的樣子:“《玉海訣》,我要你聞氏的立身之本。你看,你非要知道得一清二楚做什么?我說了,你又不可能給我,倒不如裝聾作啞到底,你繼續(xù)你的家宴,我偷我要的東西。明日晨起,你便當(dāng)運(yùn)氣不好,錯信了一個寡情薄義的無恥之徒,來日江湖再見,盡管對我刀劍相向,誰讓我確實(shí)對不住你?!?/p>

      聞琰搖搖頭:“不要這樣說自己。這三月間,你除了隱瞞身份,并無行不義之事。相反,你照顧我起居,幫著管事操持內(nèi)務(wù),甚至在弟子們切磋時曾暗中出手調(diào)整雙方攻勢,避免這些孩子莽撞受傷,這些你沒說,我卻都看在眼里。”

      拂羽被噎住,煩躁之余頭疼不已,自覺承受不起聞琰的一腔情意。她想一走了之,又怕如若無功而返,惹怒時綣,會傷及聞琰的性命,躊躇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她自恃武功高強(qiáng),一旦動武未必不是聞琰對手,可方才她翻找許久都未曾找到《玉海訣》,想來此處必定隱藏著什么絕密暗格,只聞琰一人知道,須得他心甘情愿交出秘籍才行。

      她左右為難,剛想張口勸他要想保命就棄了《玉海訣》,脖頸間倏然一痛。身后落地長窗不知何時被打開,一道白影如驚鴻掠過,帶著她最熟悉不過的寒氣,她呼吸一滯,木然地側(cè)過臉去,在聞琰面前嬉皮笑臉的表情山崩般垮了下來——此刻掐住她要害的,是時綣。

      “師父……”拂羽雙眸空洞,終是怔怔地落下淚來。

      “交出《玉海訣》,否則我便……”時綣手上加重幾分力道,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卻也沒有看拂羽一眼。

      “尊主,”聞琰認(rèn)出時綣廣袖上的凝云宮紋飾,急道,“她是你的徒弟,你怎忍心下手?”

      時綣目光冷凝,只重申道:“交出《玉海訣》?!?/p>

      “別給他?!边@一聲像是一錘子鑿進(jìn)冰里,拂羽心里痛極,漆黑的眼底緩緩染上血色,“阿琰,你走,他不會傷我的?!?/p>

      她能感覺到時綣身子一僵,將她脖子掐出青紫色的手指終究沒有再度收緊,可她的淚依舊落了下來,砸在他的手背上。

      時綣微不可見地縮了一下手。

      聞琰并沒有發(fā)現(xiàn)時綣的變化,他關(guān)心則亂,果真打開一處極隱秘的暗格,取出《玉海訣》,遞了過去。

      “你瘋了嗎?”拂羽低吼,“都說了他不會真要我死,我是他唯一的徒弟,我是你什么人?。俊?/p>

      “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聞琰垂眸。

      “你知道我不是!你早知道我是騙你的,為什么還要犯傻?”拂羽語聲喃喃,不知是在問聞琰,還是在質(zhì)問自己。她何德何能,讓這么一個人為她付出這么多?事到如今,她又為什么依然在想時綣?想他是不是只是一時情急利用了她,想他剛才略略松開的手。

      時綣奪過《玉海訣》,睨一眼聞琰那張與他相似的臉,想起拂羽喚的那聲“阿琰”,眉眼冷漠卻嘗到口中涌起的腥甜。是啊,聞琰光風(fēng)霽月,不像他,一身臟污,卻還是死抓著他的太陽不肯放手。

      他拉著呆若木雞的拂羽正要走,聞琰忽地開口:“你放過她吧,跟你在一起,她并不快樂。”

      拂羽心頭狂跳,耳畔浮起時綣的一聲冷笑。她慌忙抓緊他的衣服,無聲地哀求他別動怒,可為時已晚——兩枚蝕骨釘凝著冷冽的寒光,直直射入聞琰雙膝。

      “不要!”她氣血翻滾,眼見聞琰轟然跪下,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隨即,她整個人像坍塌一般,視線一黑,往后倒去。

      昏迷前的最后一瞬,看到的是時綣極度驚慌的臉。

      【7】

      拂羽從時綣懷中醒來,他喑啞地喚著她的名字,溫?zé)岬奈羌?xì)細(xì)碎碎地落在她眉間、耳側(cè),眼里翻涌著太多復(fù)雜的情緒,她看不懂,也不想再懂了。

      鼻尖又嗅到了那股脂粉氣,想必不久之前,他還和那些女人廝混在一起。想到這兒,她一陣惡心,猛地推開他,朝著榻外干嘔起來。

      時綣緊緊拉著她的一只手,空出來的那只一個勁兒地為她拍背順氣,用她從前最貪戀的語氣,問她是不是舊傷又疼了。

      是了,拂羽想起自己是為何暈倒了,當(dāng)年時綣問鼎江湖前的最后一役里,她被暗算,身中劇毒,時綣費(fèi)盡千辛萬苦遍尋靈藥才將她從鬼門關(guān)撈回來。只是她體內(nèi)仍有余毒未清,這些年不曾發(fā)作,她竟忘了這茬,想必這次是因?yàn)榧蓖垂バ模艩砍冻鲞@舊傷來。

      她初初受傷時,時綣也是像如今這般抱著她笨拙安慰,她原本最喜他的觸碰,現(xiàn)在卻只想將他推開。

      她也真的這么做了,掙扎著從他懷里出來,恨聲道:“你答應(yīng)過我,只要《玉海訣》,饒他一命!”

      “我何時答應(yīng)的?”時綣臉上無半點(diǎn)血色,瞧著比犯寒疾時更為虛弱,“我只說,我知道了?!?/p>

      拂羽自嘲地笑了笑,克制著不去關(guān)心時綣,跳下榻就要出去。

      “你還要去找他?”時綣盯著她的背影。

      “是!我要去聞家,替你還債!”她應(yīng)得飛快,“你已經(jīng)得到《玉海訣》了,況且影月神教送來的那些美人都還晾著呢,管我做什么?”

      “還債?”時綣低低道,“阿羽,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這世間的恩怨糾葛,旁人未必清楚?!?/p>

      “難道聞家還欠你的嗎?”拂羽氣得直想發(fā)笑,一把推開門。

      時綣并沒有攔她。

      她微有些詫異,偏過頭,只見時綣抬起手臂指了指自己的手肘,又指了指她的。

      一長一短兩條金線,分外刺目。

      “‘赤金煙羅’,子母蠱的一種?!彼袂橛肿兊脽o波無瀾,“我種在我們身上了,只需我想,你便必須要立即回到我身邊,否則會疼痛致死。所以,你想去便去吧,玩累了,總要回家的?!?/p>

      拂羽雙唇顫抖不止,沉默了許久,暴喝道:“時綣!你不是說,我是你絕無僅有的嗎?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她不想聽到什么回答,頭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幸好,聞琰傷得并不算重。那兩枚蝕骨釘雖說是凝云宮的獨(dú)門暗器,可輕松將人置于死地,但時綣擊向聞琰時似乎留了幾分力,沒有傷及筋骨,且釘上也并未淬毒,拂羽不眠不休地照顧了幾天,聞琰便可勉強(qiáng)下地行走了。

      他為她瞞下先前種種,因此聞氏諸人只當(dāng)二人情比金堅(jiān),愈加佩服未來的家主夫人不離不棄,溫婉賢淑。

      聞琰自然對此樂見其成,一日由拂羽扶著在后山走動時,耳尖發(fā)燙地問她是否愿意與他假戲真做,全了這夫妻的名分。拂羽不忍去看他眼中淡淡的希冀,輕聲道:“阿琰,你是完美的,我……配不上?!?/p>

      “人無完人,誰這一生沒有遇過歧途?”聞琰稍做遲疑,仍是說了下去,“其實(shí)我之所以在繼任家主后決心帶族人遠(yuǎn)離江湖紛爭,也是因?yàn)樽孑呍^于執(zhí)著虛名,鑄下大錯?!?/p>

      “大錯?”

      “是。幼年時,我曾意外闖入后山一處聞氏禁地,看到斷壁殘?jiān)榈亟雇?,回去問父親后,換來了一頓家法?;蛟S是從未見過父親如此疾言厲色,我心有不甘又極不服氣,待母親單獨(dú)為我上藥時,便追著她問前因后果。母親被我纏得無法,才告知我一樁陳年秘辛,說是父親在我母親之前曾有過妻子,母親算是續(xù)弦。那位原配夫人容貌甚美,卻品行不端,彼時我父親初涉江湖,未有建樹,祖父卻正值盛年,聲名顯揚(yáng),想來是愛慕強(qiáng)者,那位夫人竟趁著祖父酒醉,與他……行了茍且之事,并在此之后誕下一個兒子,按輩分,真不知該說是我叔叔還是長兄?!?/p>

      拂羽愕然萬分,誰曾想聞家清名在外,竟也藏有這樣一段不光彩的往事。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聞琰的神色,猶疑地問:“那孩子現(xiàn)在何處?”

      “死了?!甭勭鼝澣粐@道,“那對母子被聞家視為恥辱,遂被囚禁起來,對外只說主母染疾暴斃,而我父親也在那之后不久娶了我母親。數(shù)年后,祖父病逝,父親沉迷爭霸,引來黑道各派亂斗,深夜?jié)撊肼勈峡v火,據(jù)說那夫人瘋癲多年,帶著孩子守在禁地不走,最終二人均死在火中?!?/p>

      拂羽聽完唏噓不已,想了想,捏了捏他的手,道:“多謝你肯與我說這些?!?/p>

      聞琰反手將她的手握住,眸中郁色消融:“這不算什么,只要你想聽的,我都會講給你聽,你想要的,我都會為你辦到。你……還想要什么?”

      【8】

      拂羽不知該說些什么,有些不自在地抽回手,朝他抱歉地笑笑。

      時間如流水般淌過去,拂羽已記不清有多久沒回凝云宮了,她仍舊待在聞家,也仍舊沒有接受聞琰的心意。

      她有意無意地從四面八方聽來時綣的消息,聽說他頻頻閉關(guān),性情也越來越古怪,影月神教趁機(jī)悄然抬頭,有取而代之之勢。她痛恨自己沒出息,辜負(fù)聞琰一片深情不說,到了此刻心心念念的還是時綣,可又實(shí)在無法不為他擔(dān)心。因此,當(dāng)凝云宮來信,稱拂羽生辰將至,時綣備了賀禮,請她回去的時候,她心里第一道聲音竟是叫囂著說她愿意。

      她內(nèi)疚地望向與她對坐的聞琰,心緒浮沉,突然起了一個念頭:“阿琰,我想借著生辰,設(shè)一個假死局,你可愿幫我?”

      時綣若是想要徹底一統(tǒng)江湖,那么越來越不安分的影月神教就必須被掃除。她想和聞琰聯(lián)手,借聞氏與影月神教的舊怨,引出少量教眾,在她生辰那日,裝作回凝云宮途中,她遭到影月神教伏擊而死,由此金蟬脫殼,給自己自由,也給時綣一個覆滅影月神教的正當(dāng)理由。

      “除此之外,我還需要你替我送信給時綣,讓他知曉此計(jì)。你知道的,我……不想再見他了?!?/p>

      “假死脫身固然好,可你身上的‘赤金煙羅’該怎么解?”聞琰停了停,眼睫微顫,“我聽聞施蠱者若不肯解此蠱,唯有將其殺死,方可免去鉗制?!?/p>

      “不可!他如何待我是他的事,師徒一場,我絕不可能害他!”拂羽猛然站起,茶盞被不慎拂落,碎聲響起,她意識到自己過于激動,冷靜片刻,安撫道,“你不必多慮,他也一樣,不會真的害我?!?/p>

      聞琰點(diǎn)點(diǎn)頭,神情晦暗不明:“好,我?guī)湍??!?/p>

      計(jì)劃實(shí)行那天,拂羽將事先準(zhǔn)備好的血衣交給聞琰,獨(dú)自一人踱至后山。用不了多久,她和時綣便都能如愿了,可為什么她心里仍是空茫一片,怎樣都高興不起來?明知時綣已不再需要她,相忘于江湖是最好的結(jié)局,為什么還要牽腸掛肚,就連設(shè)局假死也要為他奉上最后一件禮物,成全他的夙愿?

      不知不覺間,她踩到一地殘磚,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身處聞氏禁地,門口守衛(wèi)見來的是她,無人敢阻。

      也好,這里清靜。她倚著被燒得只剩一半的老墻坐下,百無聊賴地踢著腳下的焦土,無意間撞見墻根處隱隱透出數(shù)道長痕,不像是燒灼所致,倒像是被人抓出來的。好奇心驅(qū)使她湊近細(xì)看,又往下挖了挖,一串凌亂字跡赫然在目。那字也不知是用墨還是血寫上去的,十分潦草,不成章法,寫字之人,怕是神智已經(jīng)不很清楚了。

      此處若曾囚禁過聞琰父親聞頌的那位原配夫人,那這些字跡莫非出自她手?拂羽莫名心悸,仔細(xì)辨認(rèn)著字跡,驚懼一點(diǎn)點(diǎn)染上眼睛,她看得越清晰,就越慌亂地反復(fù)去擦,反復(fù)去認(rèn)……

      那墻上寫的是:“聞?wù)绽腺\,污我清白。”

      聞?wù)?,聞琰祖父。難道當(dāng)年真相并非如聞琰所言,而是聞?wù)招辛算5轮拢?/p>

      “聞頌奸狡,覬覦我族劍譜,據(jù)為己有。”

      劍譜……拂羽怔愣著,想起《玉海訣》,忘了該如何呼吸。

      “時家風(fēng)骨,莫失莫忘,阿綣吾兒,善自珍重?!?/p>

      時家,阿綣……時綣。

      她渾身發(fā)顫,再次想起初遇時綣時他背上駭人的傷痕,如被火焰吞噬過。原來他真的是從漫天大火里逃出來的,而他的母親被永遠(yuǎn)地留在了這里。

      淚水止不住地往下落,她又想起時綣一開始讓她來聞氏找《玉海訣》時,說的是“拿”,因?yàn)檫@本就是時家的東西,是他的東西。

      那時她不肯離開他,更不愿到聞家去,他撫撫她的發(fā),道蔚陵風(fēng)景不錯,就當(dāng)是替他看了。

      他自小受盡苦難,被囚禁、被追殺,母親也被迫害致死。他無家可歸,卻不舍得她飄零,希望她能代他回去看看。

      樁樁件件,拂羽自虐般地回想,直到遍體生寒,骨髓中只留刺痛。

      她想立刻見到時綣,她有太多話要問他。

      聞氏山門外,拂羽撞見了倉促趕回的聞氏子弟,追問之下,竟是奉聞琰之命集結(jié)人馬馳援凝云宮。

      “凝云宮發(fā)生什么事了,為何要馳援?”

      那被她揪住不放的弟子眼看躲不過去,只得和盤托出:“情況有變,不知是否是門中藏有影月神教的暗線,泄露了機(jī)密,原定只引出部分嘍啰,誰知參與伏擊的卻是教主本人,還率領(lǐng)了大批精銳……而此時,凝云宮尊主竟也出現(xiàn),他……他懷抱著你的血衣,狀如厲鬼,見人便殺。聽說,他是閉關(guān)之際聽到了你的死訊,強(qiáng)行出關(guān),以致走火入魔……”

      “那我?guī)煾脯F(xiàn)在如何了?”拂羽聽見自己聲音在抖。

      “他殺了影月神教一眾長老、護(hù)法,教主也受了重傷,可他畢竟孤身一人前來,自然也討不到多少好處。我混在人群中,只看見他渾身浴血,不知多少是他的,多少是別人的,不過,他最后離開了?,F(xiàn)下影月神教借機(jī)稱尊主不仁,屠戮同道,為匡扶武林正義,集結(jié)各派不服者攻上淺蒼峰去了……”

      拂羽從未想過,重回凝云宮會是這番光景,尸橫遍地,血流成河。她遙遙望見聞琰,他已制住影月教主。她卻并未因此釋然半分,沖上去一劍刺入那教主左肩,厲聲吼道:“我?guī)煾冈谀睦???/p>

      那人痛得面目扭曲,卻只是笑:“他在哪里重要嗎?即便今日他僥幸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

      “誰準(zhǔn)你咒他?”拂羽手上青筋暴起,又是一劍。

      聞琰阻攔不及,這一劍直接劈下那教主的右臂,他瞬間連慘叫都發(fā)不出,顛撲許久,怨恨地盯住她:“他帶你拜入凝云宮時便注定有此死局!老宮主只肯收他一人,非要他殺你。他執(zhí)意保你,為表忠心,他被生生打入八枚淬了寒毒的蝕骨釘,將奇經(jīng)八脈毀得徹底,同時也加劇了他的寒疾!從那時起,他因此只剩下不到十五年的壽命,又向老宮主承諾會在有生之年將凝云宮發(fā)揚(yáng)光大,老宮主這才接納了你,還把凝云宮交給他這么個半路弟子!”

      拂羽心口一陣撕裂般的疼痛,想讓他住嘴,又恨不得將時綣的這些年受過的痛楚一并挨過。

      “真可憐啊,那樣一個天縱奇才,有了你之后越來越不敢死,你當(dāng)我贈予他的那群女人是什么?那都是藥人!藥人之血可壓制寒毒,但是不能根治,還會使他對藥人產(chǎn)生依賴,更離不開我影月神教!他明知這不是明智之舉,可普天之下竟然找不到第二個辦法來對抗蝕骨釘!還有,所謂的‘赤金煙羅’,那也是他向我教求來的,此蠱并非為了控制你,而是用來以毒攻毒,清你體內(nèi)余毒,為此,他需用心血豢養(yǎng),大大加劇了自身病癥,只得持續(xù)閉關(guān)!而這時候你在哪里呢?你在別的男子身邊!

      “拂羽,拂羽!”

      聞琰的聲音將她從恍惚中拉回,她手中被塞入一紙薄箋,聞琰說,那是在時綣閉關(guān)處找到的,寫明要她親啟,想必是留給她的。

      信上寥寥數(shù)語,確是時綣筆跡:“阿羽,生辰吉樂?!队窈TE》藏于你臥房密室中,是為生辰禮。聞琰君子皎皎,可堪良配。當(dāng)攜劍訣,歸聞氏?!?/p>

      他從地獄里走來,從來都不怕死,可對她,總是舍不得,所以那晚掐住她脖子時,一眼都不去看她,生怕只一眼便潰不成軍。他拼命地想要活下去,用藥人的脂粉氣掩蓋滿室藥味。他不想讓她憂心,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身體日復(fù)一日地衰敗下去,看著她與聞琰日益親近。

      如若他也長在聞家,沒有恥辱的身世,沒有經(jīng)歷腥風(fēng)血雨,是不是也能和聞琰一般,清白坦蕩?他出于妒忌用蝕骨釘傷了聞琰,可又適時收手,不曾真正傷了這個可以代替他陪伴拂羽一生的人的性命。

      那么,就為她鋪好這條路吧,將凝云宮全部功法傳給她,將劍訣送給她,將聞琰未婚妻的身份給她,從此有了倚仗,再無后顧之憂。

      她渾渾噩噩地抬起頭,眼角滑落一滴血淚:“我不是讓你傳信給他,告訴他這不過是個假死局么?為何他會出關(guān)?”

      聞琰雙眼微閃,垂首道:“對不起,我私心作祟,想徹底斷了他對你的糾纏,并未傳信?!?/p>

      拂羽后退一步,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你錯了,從始至終,都是我離不開他?!?/p>

      她摩挲了一下臂上金線,朝凝云宮深處跑去。

      金線未散,施蠱者未死。

      她要找到時綣,她定會找到他。

      那天聞琰問她還想要什么,她終于想明白了。

      她想要訴說她的歉意,她的悔意,想要和時綣重新開始。

      等找到時綣,一定要抱住他,抱緊了,告訴他:別把我推向聞琰,別把我推向除你以外的其他任何人。我知他白璧無瑕,知你滿手血腥,可那又怎樣?

      我就是舍不得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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