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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獨秀案:民國司法程序的落實

      2021-11-04 14:19:40高靜云
      紅廣角 2021年5期
      關鍵詞:司法程序

      高靜云

      【摘 要】司法程序是法治的構成要素,1932年的陳獨秀案則是民國時期司法程序如何落實的一個生動個案。陳獨秀案系一位著名的前共產黨人經由普通法庭公開審判之第一大案,因其特殊地位而引起當時社會各階層的關注。案件的“對象”(法院和司法人員)和“主體”(當事人和其他訴訟參與人)可謂做到了“在法言法”。陳獨秀案之后,司法程序不再完全只是擺設,民眾的法制意識也逐漸得以加強。

      【關鍵詞】陳獨秀案;司法程序;實體公正;程序公正

      【中圖分類號】K26;D231【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2096-6644(2021)05-0090-08

      陳獨秀,如其自述,初為“選學妖孽”,后轉變?yōu)椤翱盗号伞?,再轉為“革命黨”。他是新文化運動的精神領袖、五四運動的總司令、中國共產黨的主要創(chuàng)始人,后接觸到托洛茨基主義轉變?yōu)橥信伞?932年淞滬會戰(zhàn)中,陳獨秀以托派中央名義支持抗戰(zhàn),譴責國民政府的妥協(xié)政策,并向中共提倡聯(lián)合抗日,同年10月被國民政府逮捕,一時間引起軒然大波,以知識界與軍政界為主的兩大陣營,對陳獨秀案(簡稱陳案)主寬或主嚴展開了論爭,時人稱“清共以來第一起巨案”。

      陳案所衍生的學術論題,學界向來比較關注。陳案的輿論反應及與其他同類案件的比較研究,都聚焦于司法問題。關于陳案司法特性的探討,學者從微觀的細察到宏觀的鳥瞰都有所涉及,但就陳案的復雜性而言,尚有進一步發(fā)掘和探討的空間。本文試圖通過案件“對象”和“主體”的細致行為,來探討陳案中司法程序的落實情況。與以往研究側重陳案中的司法獨立有所不同,本文注意到陳案中隱含的司法程序的落實這一情況,將法院、司法人員和當事人、其他訴訟參與人引入分析視野,將司法程序的落實置于雙方的互動格局中展示。本文將依托資料匯編、報刊文史等資料,深度挖掘司法審判層面的陳案,希冀進一步豐富民國時期司法程序落實問題的認識。

      一、陳獨秀案:輿論反應與政府因應

      毛澤東曾說:“北伐勝利,轟轟烈烈,可是這一時期的末尾一段,我們黨搞得不好,出了一個陳獨秀主義。后來陳獨秀反對我們,搞成托陳取消派,走到反革命方面去了?!贝蟾锩≈螅惇毿闩c彭述之等人被開除黨籍后轉向托派,成立“中國共產黨左派反對派”并擔任總書記,公開反對中共的路線。淞滬抗戰(zhàn)中又譴責蔣介石賣國獨裁,為國民黨所不容。在被共產黨開除黨籍并被國民黨嚴厲通緝的境況下,由于叛徒出賣,陳獨秀在上海被捕。事件的詳細情況是:1932年10月15日下午,中西兩方探員持法院搜查票及拘捕令,前往上海市有恒路春陽里210號,捕獲了正在開會的謝少珊、彭述之等五人,陳獨秀因胃病未參加此次會議,但謝少珊供出陳的居住地,探員赴越州路永吉里11號逮捕了陳,隨后在新閘大通路斯文里1044號抓捕梁有光、王曉春等,次日于唐山路業(yè)廣里335號拘捕王子平、何阿芳等,探員將前后所獲11人連同抄獲的各項文件一并帶回嘉興路捕房?!稌r報》于16日首先刊載了此消息,上海市政府擔心其他未捕獲的人員通過報紙得知消息,遂派遣情報處主任張廷榮赴各大報,以“尚在搜捕時期為辭,請求勿予刊登,申新兩報當局,據理抗爭無效,時報且已覓得照片,大事鋪張,終乃臨時撤去”。因此,16日中國各報均只字未提,只有西方報刊刊載了此事。

      陳獨秀作為舉足輕重的人物,又是在國共雙方針鋒相對的敏感時期被捕,自然引起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同陳一度有密切關系的孫科“不忍其受刑,立即去電,向中央為陳力?!?上海學術界領袖蔡元培、楊杏佛、柳亞子等八人,致國民政府電“伏望矜憐耆舊,愛惜人才,特寬兩觀之誅,開其自新之路”;柏文蔚則“舊情鄉(xiāng)誼殊難忘,尤以陳此次在病中被捕,將近耳順之年,而作此階下之囚,極為哀憐”;宋慶齡“組織人權保障同盟會之內幕,其目的實欲營救陳獨秀彭述之出獄”;傅斯年態(tài)度較為中立,“我們絕不能要求執(zhí)政者法外殉情,同時也絕不能同意當官者之主觀用事”,“我希望政府處置此事,能夠(一)最合法,(二)最近情,(三)看得到中國二十年來革命歷史的意義,(四)及國民黨自身的革命立場。我希望政府將此事付法院,公開審判”;甚至美國著名思想家德萊塞、戴爾、杜威等20余人,亦致電南京政府,表示對陳等人深表同情。這些社會名流要求國民黨中央秉承“寬大待人”的遺教,謂“陳獨秀在五四及國共合作時期略有微功,且現在共籍已為第三國際開除,近年來又公開反對‘赤匪的言論”,“如果治陳獨秀以共產罪而置之死地,那未免死得太冤了”。

      然而在國民黨內部,基于國共對抗的現狀,對于如何處置陳獨秀卻有截然不同的意見。貴州省黨務指導委員會強烈要求“依法嚴辦,不準保釋,俾獲明定其罪,而免共禍久延,是為至禱”;廣州市黨部也主張嚴懲“共黨首要陳獨秀,罪證確鑿,死有余辜,懇請依法嚴辦以謝天下,而遏亂萌”;黑龍江省黨部隨即附和“請依法嚴辦共首陳獨秀等,不準保釋,以免共禍久延”;湖南省主席何鍵稱“仰懇鈞座獨秉乾剛,當機立斷,迅予處決,以順輿情”;因蔡元培等人請寬釋陳獨秀,南京市黨部還書面警告了蔡元培,謂“徇于私情,曲加庇護,為反動張目,特予警告,比匪終兇,愿同志等其慎念之”。對于他們而言,縱使陳獨秀被捕時已不是中共首領,但其昔日“提倡赤化,麻醉青年,毒氛所煽,全國蔓延”,今以“對文化運動有功”為由,難以寬慰那些“流離失所的災民”和“慘被屠殺的冤魂”,如果此時對陳姑息,那就是“一面剿共而一面縱共”。

      除卻以知識界和軍政界為主的兩大陣營的歧異論爭,各報刊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國民黨中統(tǒng)局主辦的《社會新聞》道“陳雖是共產黨,卻是反對共黨現行暴動政策者,而且還是一個學者,只要他繼續(xù)反共,似可不至于死”;《晨報》發(fā)表社論稱“主持共產黨學說,組織共產黨與實行危害國家,是三件事,不可混而為一”,“有無危害國家之行為之問題,應由誰決定?此非政府自身之事,而應由法庭判決”;天津《益世報》也發(fā)表社論,謂“陳獨秀在上海被捕,上海既非戒嚴區(qū)域,亦非剿共區(qū)域,故而陳案應由普通法庭審判,絕無組織特別法庭的必要”。多數報刊傾向于用司法途徑來解決,認為政府處置此案應分別陳獨秀之功罪,給他一個合法的公正的判決,不能徒然用一個“反動”的帽子加以處分,陳案應該在司法的保障下公正審判。

      輿論的主寬或是主嚴,對于司法判決的影響是不可輕忽的。民國時期的司法體系還不完備,在陳案之前,多數案件系由當權人物一手遮天,司法程序的落實完全不能得到保障,而輿論對于司法的影響更是微乎其微,但國民政府宣布進入“訓政”后,蔣介石通過《大公報》通電全國,希望各報館能就政治、軍事、外交、司法等問題盡情批評,以求集思廣益,所以輿論界言論自由的擴大,也對司法程序的落實起到了促進作用。

      因陳獨秀在共產黨與文化界中的特殊地位,所以陳案從一開始就受到了廣泛關注,各報刊對于陳案的起因、逮捕、移解過程等都作了詳盡敘述,使民眾了解更多的信息,增強了司法的公開性和透明度,從而降低司法獨斷和司法武斷的可能性,某些強權人物想要干涉審判便也不那么容易。輿論形成了強大的壓力,有助于司法機關有效抵制其他機關和組織的干預,以使司法程序得到落實。陳案在審判之前,各社會名流要求從寬處理,各大報刊渲染應走司法審判,著實給了蔣介石不少壓力。有學者認為,雖然當時中國還處于“軍事法庭隨時隨地代替普通法庭執(zhí)行職權”的環(huán)境里,但在陳案中,輿論卻較好地發(fā)揮了監(jiān)督作用,輿論對案件的渲染報道對司法審判起了導向作用,也給予決策者以“啟示”。

      考慮輿論的吁求,蔣介石思考再三最終致電國民黨中央委員會:“陳等所犯之罪,系危害民國之生存,國家法律對于此種罪行,早在法律上有明白的規(guī)定,為維持司法獨立尊嚴計,應交法院公開審判。”如此,蔣介石根據1931年2月頒布的《危害民國緊急治罪法》,要求以“危害民國罪”起訴,并遵循1931年6月施行的《中華民國訓政時期約法》第八條和第九條相關條款,最終將陳獨秀交由普通法庭審判。

      陳案成為民國時期第一個由普通法庭審理前中共黨員的重大案件,這無疑表明輿論對司法程序的落實具有重要的監(jiān)督作用。輿論監(jiān)督通過對審判活動的公開報道,可以促使審判活動公正進行,避免其他團體或組織對其進行干預,達到落實司法程序的目的。司法審判不是封閉的,而是透明的,是在群眾的“眼皮子底下”,依照法律、依照事實來審判,謹防“暗箱操作”。因此,輿論與司法之間并不是矛盾和沖突的,輿論可以為司法程序的落實保駕護航。

      二、實體公正:法院和司法人員

      在上海市公安局獲悉陳獨秀等人藏匿于公共租界與法租界各處后,上海市公安局局長文鴻恩從第一特區(qū)地方法院簽發(fā)了搜查票、拘票,派總巡捕房政治部探員會同嘉興路捕房探員開始了逮捕行動。此次被捕者共11人,捕房以危害民國罪起訴,將他們解送到上海特一區(qū)法院,由趙鈺堂推事開調查庭,巡捕房律師厲志山陳述破案經過。

      上海市公安局代表到庭請求租界當局將犯人“引渡”到南京,法院在對各被告人一一審訊后表示為便利偵查,準予“引渡”。被告等人聽到裁決,紛紛抗辯,表示“至比等所辯,則皆為法律問題”,堅決反對“引渡”給國民黨當局,但庭長表示“此種移送手續(xù),系照協(xié)定辦理,縱使抗告,亦不能停止本裁決之執(zhí)行”,宣布被告人抗辯無效。于是上海市公安局將各被告人連同抄獲書籍文件,一并押往該局,“公安局第三科會同督察處,提案審問,關防嚴密,禁止旁聽”。之后國民黨中央電令上海市政府押解陳獨秀等人到南京,上海市公安局派保安大隊中隊長劉俊藩,負責押解陳獨秀等人及抄獲的文件至南京,沿途戒備森嚴。到南京后,國民黨中央黨部組織委員會派人將文件卸下,先行檢查一遍后,送往軍法司依案審訊。陳獨秀、彭述之二人則被押赴羊皮巷軍政部軍法司,在禁閉室暫押。

      決定陳獨秀生或死的關鍵是他由軍事法庭還是普通法庭來審判。陳獨秀被押解到南京后,國民黨中央組織委員會派員赴武漢,向蔣介石報告捕獲陳獨秀的經過,并“攜去捕獲的各種重要文件,呈蔣審核”。陳獨秀等人要求見蔣介石、陳立夫,陳述過去主持托洛茨基派在中國的活動情形。蔣介石此時在武漢指揮對紅軍的“圍剿”,無法抽身,最后迫于國內外輿情的壓力表示交由法院公開審判,“以重司法尊嚴”。國民黨中央委員會舉行座談會,討論蔣介石來電,最終決議將陳案交由法院公開審判。何應欽在軍部會見了陳獨秀,了解其主持的托洛茨基派在中國的活動情形及政治主張,隨后表示“陳等雖屬危害民國罪犯,但以其非現役軍人,且犯案地點,又核與民國緊急治罪法第七條前段規(guī)定不合”,因而軍法司無權管轄,命令軍法司長王振南“備文將陳等轉解江蘇高等法院,公開審判”。之所以送往江蘇高等法院審判,是因為陳案與之前的牛蘭案逮捕手續(xù)及情形相似,同為“危害民國罪”的牛蘭案就在該院審理,因此陳案仍交由其負責。審判地點在南京,由該院組織臨時庭,“以免押往蘇州,徒增手續(xù)上之麻煩”,“將來開審時,仍由中央黨部派員旁聽,審判時黨政軍機關概不參與”。

      陳獨秀等人移解江寧看守所后,江蘇高等法院決定在江寧地方法院先召開偵察庭,待訊明“罪證”后再提起公訴。江蘇高等法院特派審理過牛蘭案的檢察官朱雋到南京對陳案進行偵查,朱雋特令偵查期間禁止接見,隨后召開第一次偵察庭提訊陳等人。因為該案案情重大,證據繁雜,從國民黨中央黨部領取的陳獨秀等人的證據,“多反動書籍及宣傳標語等,文件甚少”,這些證據的檢查需要一些時間,因而朱雋暫時留在南京偵查證據。第二次偵察庭時,朱雋“就已審查完竣的部分,傳訊犯人對峙,例禁止旁聽”。第三次偵察庭與第二次程序相同。經過幾個月的調查,全部證據偵查完畢,朱雋按照公訴程序,以“危害民國罪”提起公訴,謂“陳系反對派其刊物極力宣傳共產主義,對政府冷戰(zhàn)譏諷,肆意攻擊”,“欲破壞中國經濟政治組織”,且“雖僅紙上宣傳,未達暴動,然以危害民國為目的集會組織團體為叛國宣傳,則證據確實”,故“觸犯危害民國緊急治罪法第六條及第二條第二款”。江蘇高等法院派審判長胡善偁,陪審推事張秉慈,書記官沈育仁、丁毅等四人赴江寧法院接洽開庭的手續(xù),并在江寧法院設立臨時辦事處,辦理陳案事宜。與此同時,陳獨秀等人也簽訂了委托書,聘定章士釗等律師出庭辯護。為明了陳案事實,法院決定先召開調查庭,根據檢查處起訴理由,準許各被告人陳述事實,整理調查一切證據完畢后,再召開辯論庭,由提起公訴的檢察官與被告人的辯護律師互相辯論,辯論結束后召開公判庭,最后法院給出判決,一審即結束。如果各被告人收到判決書后不服,可以按照程序上訴,法院即啟動二審,直至“最合法、合情、合理”。

      從批示逮捕到依法“引渡”,從依案偵察到提起公訴,從嫌疑人聘請律師到第一次公審開庭,就陳案的司法程序而言,司法機關和司法人員的所作所為是符合民國法律要求的。民國時期,法律尚不受重視,陳案能做到如此,實屬不易,可謂是司法的一個進步。

      《大公報》發(fā)表社評道:“陳氏言動,是否有與危害民國緊急治罪第二條第二款及第六條規(guī)定相符合之處,應由法庭審核,勿庸置論,要其能受司法機關之公開審理,以為幸運,是更以牛蘭案與陳案相比較,由應視為國家法治精神漸見進步?!迸Lm案與陳案表面的程序相似,實則內涵完全不同。牛蘭夫婦是外國人,當時治外法權尚在,所以牛蘭夫婦不至于死刑。但是縱觀此前國內人員涉及共產黨的案件,如彭湃、向忠發(fā)等人包括陳獨秀的兩個兒子陳延年和陳喬年全都被處以死刑,也能體現出陳獨秀等的“不至死”何其不易。國民黨當局以這種方式對待陳案有其自身的考量,過去國民黨當局“對待共黨,一意擊破組織,從事分化”,然而治標不治本,因此“擊破之后,應有以替代之,分化之后,應有以整齊之”,其法唯有“一方面揭示法治之保障,使社會生活造成一種新組織新秩序,一方面樹立健全之理論,使青年人士懷抱一種新興趣、新希望”。此為國民黨當局在陳案中渲染司法精神的根本所在。

      現代法律訴訟制度要求以“以事實為根據,以法律為準繩”為基本原則,但是司法程序的落實不是單由司法機關和司法人員就可以完成的,如果把它們當作“主體”的話,那“對象”就是案件的當事人和其他訴訟參與人,只有“主體”和“對象”兼?zhèn)洳⑦M,司法程序的落實才能真正實現。

      三、程序公正:案件當事人及其他訴訟參與人

      陳獨秀被捕時身患厥疾,捕房捕頭因其有病在身,派探員送往工部局醫(yī)院,醫(yī)生診察“病不甚劇,尚可受拘”,才將其帶回捕房。當陳案在上海特一區(qū)法院開庭調查時,因陳患病,特準其坐下問審。在被解往南京的火車上,陳獨秀“酣眠達旦,若平居無若然”,一時被傳為佳話。陳獨秀、彭述之羈押軍法司禁閉室后,二人各居一室。軍法司長王振南前往視察,見“陳衣單食薄,舊病略增,遂函請中央,求得百元為其添置衣被等物,同時令看管人員,對二犯之飲食,從優(yōu)供給”,“令彭述之與陳同居,借解二犯之悶苦,二人在禁閉室期間手足上并無刑具,雖不能外出,手足行動,仍為自然也”。陳獨秀要求見蔣介石和陳立夫,司法部亦呈報國民黨中央,獲準后由憲兵司令部派員押解赴武漢。因陳案純系司法案件,后轉送到江寧地方法院看守所,陳彭二人被押于病所第二號監(jiān)房內,此房即以前牛蘭所居之處,“陳彭居其中,均散手散腳,未釘刑具,頗為安然”。他們被允許接受探監(jiān),蔣夢麟、胡適等人攜書籍和水果饋贈給陳,“以慰獄中岑寂”。探訪的記者也報道陳獨秀等人在獄中“態(tài)度安閑”“精神安定”,獄中生活,更像是置身于學校宿舍,而不像是被拘禁,誠可謂“待遇頗優(yōu)矣”。

      移解看守所半年之后,陳獨秀等人終于等來了起訴書,他們被冠以“危害民國罪”的罪名起訴,陳獨秀等人接到起訴書后,即寄交其辯護律師章士釗、彭望鄴等人共同研究。彭望鄴抵達江蘇調閱案卷,陳獨秀等人要求與彭望鄴會面,以便研討案情,但未被批準,因而共同發(fā)起絕食以表抗議。江寧地方法院院長汪兆彭前往勸導,并請示江蘇高等法院如何處理。江蘇高等法院謂“如查明確系家屬,而確有重要事故,非會晤不可者,準予接見,惟(一)不準談及案情,(二)須由看守所派員監(jiān)視接見,并將談話,詳細記錄,轉呈法院審閱”。絕食運動取得部分勝利,陳獨秀等人全體復食。經過三次偵察庭的調查,同案的王曉春無罪開釋。在第一次公審開始前,陳獨秀表示“愿尊重國家法律,望政府秉承大公,不參加個人恩怨,法律判我是罪有應得者,當亦愿受”。

      1933年4月14日上午9時,江寧地方法院刑二庭對陳案開始了第一次公開審判,南京城大雨瓢潑,但是各方震于陳彭案情重大,到場要求旁聽者眾多。審判長、推事、檢察官、書記官一行六人“蒞庭升座”,被告人的辯護律師章士釗等五人亦入律師辯護席。審判長逐一詢問陳獨秀等10人各自年齡、籍貫、職業(yè)等。檢察官宣告各被告人逮捕經過,以“《危害民國緊急治罪法》第六條及第二條第二款”提起公訴。陳獨秀、彭述之、濮一凡、王武四人先后被傳訊。陳獨秀不卑不亢,直言反對國民黨之理由為“(一)人民不自由,(二)貪官污吏橫行,(三)政府不能徹底抗日”。第二天繼續(xù)審判時,法院首先核對陳獨秀等四人筆錄,各人均略有補充修正,旋即繼續(xù)傳訊同案被告王子平等六人。第三次開庭,因有公開辯論,旁聽者更眾,法院作最后庭訊,陳獨秀等人“仍執(zhí)前供”。檢察官詳述犯罪條文,陳獨秀當庭抗辯,謂“只承認反對國民黨和國民政府,卻不承認危害民國”,“政府并非國家,反對政府,并非危害國家”。陳獨秀自辯后,其辯護律師章士釗亦緊扣檢方的起訴書為其辯護,其要點為:“(一)抨擊國家的政治為國民應有的天職,不能構成罪案,(二)推翻政府,假使所取的手段合法,則其行為即為正當,(三)至于暴動,若托諸于將來,現在仍未著手者,亦不能構成罪案,(四)政府非國家,危害政府不能以危害國家論,(五)陳獨秀與江西共黨的行為無關?!庇纱肆q陳獨秀并未叛國,請求法庭宣告其無罪。章士釗“語勢所驅,輒逾萬言”,令觀者嘆為觀止,據理力爭,觀點鮮明,讓國民黨當局頗為難堪,陳獨秀等人最終被判有期徒刑,“其功勞實殊不小”。

      三次公審之后,法院宣判“陳獨秀彭述之共同以文字為叛國之宣傳,各處有期徒刑十三年。褫奪公權十五年”。陳彭二人始終不承認其行為系危害民國,故對江蘇高等法院的判決聲明不服,決定提起上訴。他們仍聘章士釗等三名律師辯護,第一步先向高等法院呈遞簡單的聲明書,聲明將提上訴,第二步起草辯訴書,正式向最高法院提起上訴。陳獨秀在上訴書中逐條反駁法院加于他的判詞,無法認同自己的行為屬于叛國。高等法院檢察官答辯駁斥陳等上訴理由“牽引他國之政治,圖卸罪責”,“上訴意旨,強為曲解,殊難認為成立”。陳獨秀等人仍表示不服,斥檢察官之答辯“簡單武斷而空洞,絕不成其為答辯也”。故陳獨秀又親自起草抗辯書,交江蘇高等法院轉最高法院檢察署,江蘇高等法院檢察官亦提出答辯書,連同陳獨秀等人的上訴狀一起寄到最高法院檢察署。檢察署調集全部案卷重新審議,認為雖然案情重大,但在法律手續(xù)上亦與普通案件相同,殊無必要再開庭,于是對其上訴采取書面判決,其仍為“以文字為叛國宣傳罪”,但是褫奪公權部分撤銷,徒刑也改為了八年。因為沒有發(fā)現新證據,陳案絕無申請再審的余地,所以陳獨秀等人停止上訴,被送到了蘇州第一監(jiān)獄執(zhí)行刑期。

      陳獨秀自被捕之后,無論是居住環(huán)境還是平常的待人接物,自主性都非常大,這些對于普通囚犯而言是不可奢求的。當陳案提交法院后,陳獨秀等人可以自由表達自己的思想,甚至可以在法庭上與法官爭辯,“待罪”之身仍痛斥政府,除了他本身氣節(jié)使然之外,陳案的公開透明審判也給了其伸張正義的底氣。各個階層無數雙眼睛盯著法院和司法人員,使其不得不按照司法流程審理案件,即使作出了判決,面對涉案人員的不服上訴,仍依程序重新再審,酌情減刑。這雖是在公眾“監(jiān)督”下的作為,但在彼時還是很不容易的。

      陳案本是法律問題,其有罪無罪亦屬于法的范疇。就適用的法律觀言,當時有媒體認為陳獨秀等人所為“在普通刑律內亂罪中有顛覆政府,紊亂國憲之說”,“陳彭等迭著論文,廣肆宣傳,主張打倒國民政府,建設無產階級專政,則其罪情適合于該法第二條第二項及第六條之規(guī)定”,在法言法,殊無不當,其司法程序可謂完整。但眾口難調,當時的《大公報》發(fā)表社評謂“若大案情僅僅公開辯論三次”,不僅對審判程序不滿,也對審判長諸多不滿,“茲案在上訴審中,應再為綿密深刻之延訊,首須有洞明世界政治經濟新潮流之法官,主持審判,然后發(fā)問詰難,乃可中其竅要”。無論如何,伴隨著陳獨秀等人進入蘇州第一監(jiān)獄,陳案最終落下帷幕,但在非戒嚴區(qū)域因“黨案”而受普通法院公開審判者,“亦算以此為創(chuàng)例”。陳案的意義,在于其“首沐開放黨禁之殊惠”,讓中國“黨犯”得到法律上“最低之保障”。

      四、結語

      陳獨秀被捕引起社會各界的關注,社會輿論兩極分化,以蔡元培為首的社會名流極力“營救”,而國民黨各省黨部皆主張“處決”,蔣介石最終迫于輿情的壓力將陳案交由普通法院處理,使得陳獨秀等人免于死刑。在審判過程中,司法機關和司法人員先是批示逮捕,接著召開調查庭批準“引渡”,確定陳案由普通法院審理之后,派遣朱雋三開調查庭訊明證據,最后以“危害民國罪”提起公訴,并準許被告人在公審中聘請律師進行辯護。就陳案的司法程序而言,司法機關和司法人員遵循了法定的時限和時序并按照法定的方式和關系進行了調查取證,在輿論的監(jiān)督下按部就班地進行審判。而案件的當事人陳獨秀等在羈押過程中甚受優(yōu)待,衣食無憂,不上刑具,還可以接受探監(jiān)。陳獨秀等人接到起訴書后聘請章士釗、彭望鄴等律師為其辯護。三次公審后,陳獨秀等人不服江蘇高等法院的判決,又提起上訴,寫下抗辯書交給最高法院檢察署,檢察署又重新審議,因無新證據,陳案遂沒有再審的可能,就此告一段落。從實體公正的法官等人到程序公正的涉案人員,陳案在輿論的監(jiān)督下按照司法公正的原則來偵察、審判和執(zhí)行,這在以往的國內“涉共”人員身上是前所未有的,其影響力可見一斑。

      陳案從一開始拘捕到最后審判執(zhí)行,都是在大眾“透明化”監(jiān)督下進行的,司法程序無可挑剔,這讓人聯(lián)想到在陳獨秀被捕五年前就義的李大釗。素有“南陳北李”的李大釗,社會地位不比陳獨秀低,為何會被處以極刑?或許從張作霖決定將李大釗交由軍事法庭審判時,就注定了其悲劇命運。軍人掌控司法,拒絕輿論對司法的監(jiān)督,從案件的審理到判決都由軍人一手操作,它依據的不是法律,而是掌權者只手遮天的權力,司法獨立實難保障。而陳案中,國民政府進入“訓政”時期,在所謂的“言論自由”環(huán)境下,各報刊可以對司法事件進行監(jiān)督和批評,避免了法律行為的隨意性和隨機性,這對司法程序的落實起到了促進作用。其司法程序的落實程度之高,恰是李大釗案中所缺失的。

      [作者系安徽大學歷史學院碩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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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網絡反腐:機理、困境及出路
      紀檢監(jiān)察程序和司法程序銜接的研究
      國際人權法中的準司法程序與中國——以《經濟、社會和文化權利國際公約任擇議定書》為例
      論我國專利制度的完善——以《專利法》第四次修改為視角
      淺析我國的法律監(jiān)督制度
      司法程序中的民意及其制度化表達——兼論人民陪審員制度
      時代法學(2015年6期)2015-02-06 01:39:13
      我國城市房屋司法強制拆遷制度存在問題及完善建議
      關于經驗法則的一些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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