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宏模
南京市作家協(xié)會
秦嶺,我國地理上最重要的南北分界線,被尊稱為華夏文明的龍脈。而位于秦嶺東南麓的鹿城商南,歷史悠久,風(fēng)景如畫,被譽為“陜南明珠”“大秦嶺的封面”。去年五月,響應(yīng)“蘇陜合作、脫貧攻堅”的號召,我有幸成為一名援教西部的教師,邂逅了“中國天然氧吧”美譽的商南。
周末的午后,天氣甚是舒爽,我到商南縣援教不知不覺兩個月了。鹿城的天空真的很藍,城外的陽光燒灼著熱情,晴空浸潤在一片藍色的海洋中,數(shù)不清的羊群、奔馬、雄獅……在蔥蘢的山嶺上追逐嬉戲。迂回上坡下坡十余分鐘,我們一行驅(qū)車來到312 國道旁一個叫“皂角鋪村”的小村莊。幾乎平行的鐵路傳來汽笛聲聲,疾馳的火車在軌道上劃出律動的弧線,像一條巨龍嘶吼著沒入前方的一片湛藍,濺起像浪花一樣的白云朵朵,我能感受到鹿城大地震顫的脈搏和心跳。
穿過鐵路涵洞口,繼續(xù)向秦嶺深處行進。一路上綠意盎然,山石裸露著歲月的傷痕;白楊成林,夏日的花草正吐露著寧靜的芬芳,幾棟房屋依山而建,好一派孟浩然筆下的“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的故人莊景象。
村子盡頭是上山的碎石路,我們停好車,沿著潺潺溪流溯源而上,是鮮有人走的山嶺腹地,周圍都是茂密的森林和植被。穿越叢林,撞死兔子的樹樁還在,苔痕已經(jīng)布滿她殘存的軀體,夏日的雨水浸潤著深埋地底的每一個根部,勃勃的生機正噴薄涌出。幼嫩的枝葉在叢林里搖曳起舞,我感受到大自然無窮的生命力。走出叢林,攀援峭壁巖石上下,展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片巨石灘,蜿蜒的溪泉在和石灘做著“躲貓貓”的游戲。巨石可以平躺而臥,也可以用山澗溪水照個影呢!掬一捧溪水“沃面”“濯足”,一種夏日里的清涼舒爽全身。沿著一塊塊山石鋪就的曲徑繼續(xù)走向山澗深處,野生掛果的胡桃樹到處可見,盤旋的虬枝就像一幅水墨畫,煞是好看。
陽光穿透密匝匝的蓊郁林木,把溫柔的光景灑向這個叫“桃園溝”的地方?!靶械剿F處,坐看云起時”,驀然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開闊的谷地,一座土屋兀立在小溪岸邊的至高點。一縷炊煙從簡陋的房屋的山墻頭飄散出來,一位在此獨居的老人在生火做飯呢!望著土屋前即將成熟的青蔥玉米和花生,還有用竹籬笆圍起來栽種的瓜果蔬菜,我和同行的朋友仿佛回到了大山記憶中的童年。
站在土屋前,我們和老人一見如故,嘮起了家長里短。老人的子女們都到山嶺外的城市安家落戶,自己留下了種些莊稼,和雞犬相伴,獨守歲月的那份寧靜和眷戀。竹園溝的炊煙在白云藍天下裊裊上升,醉美了大秦嶺的封面,也勾起了我淡淡的鄉(xiāng)愁。
離開桃園溝,我們繼續(xù)驅(qū)車往金絲峽方向走去。同行的彭校長就是這里的人,路邊就有生他養(yǎng)他的村莊。新修的山路曲折蜿蜒,彭校長熟練駕駛著汽車向梁家墳村開去。一路上蟬鳴鳥語,溪水濺濺,蜂蝶兒在花草逐夢,真有陸放翁“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切身感受。
車子進入梁家墳村一個叫下河的地方停了下來,我們下車向村民打聽到蔣池嶺的路怎么走。這時一位頭發(fā)卷曲稀疏、面部蒼老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聽說我們要去蔣池嶺,他說正好去蔣池嶺辦事,愿意為我們騎摩托車帶路。就這樣,中年人騎車在前,我們緊隨其后,沿著一條新修的水泥路進入新開嶺山谷深處。一路上隨處可以聽見鳥雀的鳴啾。水泥路在山崗高處中斷了,前面延伸出去的是剛下過雨水的泥土路和陡峭的石壁。好在彭校長熟悉地形,駕輕就熟地沿著泥土路不斷行進,坐在后排左側(cè)車門的我感受到山路的顛簸驚險,緊緊抓著把手。其他人談笑風(fēng)生,我放松了心情,不由得向窗外張望,封面深處的原生態(tài)風(fēng)景妙不可言。聽說蔣池嶺就是新開嶺深處的一道山嶺,道路基本上在半山腰,像一條玉帶屈曲盤旋,汽車行駛在蔣池嶺就像行走在霧氣繚繞的云端。
經(jīng)過約大半個小時的顛簸和穿越叢林,我們一行終于進入一塊開闊的山谷盆地,一縷炊煙在冉冉升起。我們下了車,幾間土坯房人去房空,破敗不堪,散落在山嶺空地上。有的年久失修,瀕臨坍塌,隨意堆放著柴草。幾個上了年紀(jì)的老人在門口閑聊張望,我想他們可能獨守這里很久了,或者希望外面的親人來看望自己,畢竟這里足夠偏僻冷清。騎摩托車的中年人風(fēng)塵仆仆地趕了過來,對彭校長伸出大拇指:“大哥,您的駕駛技術(shù)真的沒話說!”然后把車上幾袋東西拿下來,捎給了留守的村民老鄉(xiāng)。我們攀談起來,了解到這個村子有姓蔣的人家,一遇到陰雨天,村前的平塘地如同一個大水池,又處在山嶺地帶,所以叫“蔣池嶺”。
蔣池嶺就像是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土地肥沃,植被豐富,翠竹綠樹成蔭,雞鳴狗吠和大自然鳥語花香相映成趣。這里空氣新鮮,瓜果飄香,雞鴨牛羊自由放養(yǎng),菜蔬完全可以自給自足。但由于缺電、缺水和交通不便,年輕人選擇了外面的世界,追求夢想的美好生活,這些留守的孤寡老人,不愿意離開這片深情的土地,他們將成為蔣池嶺村最后的見證者。荒廢的房屋前,蜀葵花開得色彩繽紛,引來數(shù)只蜜蜂和蝴蝶在花心飛舞。成捆的樹皮由于疫情堆放在空地上,沒有及時賣出去造紙漿;還有數(shù)十捆細竹竿默默陪伴著傾頹的土屋。
來到了蔣池嶺,我幸運感受到了留守老人的熱情,感受到了他們的孤獨和無奈;也發(fā)現(xiàn)了山村的寂靜和閉塞……作為一名到西部支教的人員,我心情很是沉重,蔣池嶺在大山深處,偏僻閉塞,終究會成為一座“退耕還林”的封面林場,家鄉(xiāng)和商南正對口幫扶,蘇陜支農(nóng)、支醫(yī)、支教“任重而道遠”??!
置身山石,回眸秦嶺深處的土屋,那胡桃樹的剪影和炊煙深深映在腦海里。自由呼吸著山野的風(fēng),我覺得西部大開發(fā)正如高鐵建設(shè)一樣鋪開,蘇陜“脫貧攻堅”愿景大有可為。只要合理利用資源,靠山吃山,辛勤不輟地付出和合作,就會孕育一個個碩果累累的秋天。
封面深處有炊煙,桃園溝、蔣池嶺之行讓我難忘初衷,就像梁家墳村前的標(biāo)語——有愛,路在腳下延伸。習(xí)總書記說:“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苯衲陮⑹屈h的百年華誕,真誠希望蘇陜扶貧合作力度再大一點,步子再快一點,措施再到位一點,讓“大秦嶺的封面”走出深閨,走向幸福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