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士鵬

在以前，誰能想到，現(xiàn)在返鄉(xiāng)坐著高鐵，一路瞇著眼睛小睡就能到家了呢？

上個世紀，摩托車是回家的標配。尤其是春運時，浩浩蕩蕩的摩托車大軍是時代一道不可忽視的風景線，綿延了幾百公里的公路。每輛車上都背著碩大的包裹，鍋碗瓢盆、被褥衣物被繩子捆在后座上，這就是這些異鄉(xiāng)人的全部家當。老婆和孩子擠在空隙之中，前胸貼后背，擠得渾身難受，卻不發(fā)一聲。偶有幾聲哭鬧，很快就被寒風甩得遠遠。

在冬天，騎摩托車不出兩小時，就必須要停車，活動僵硬麻木的身體，用姜水暖化郁結(jié)在腿腳的寒氣，恢復(fù)精力，讓身體保持足夠的反應(yīng)能力。雖然很多人都不管不顧，一口氣地翻山越嶺，甚至連夜間都在趕路，但父親不敢。在他的摩托車里，常年都有一張我們家的全家福，它是一縷燭火，既給手心帶來了溫暖，也讓父親倍加小心，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肩膀上承擔著什么。倘若運氣不好，碰上刮風下雨天，不僅頭盔上滿是蒙蒙的雨滴，不見路況，而且負重的車輛一旦打滑，對身心都是巨大的挑戰(zhàn)。此時，他會果斷地下車，抽一根煙，遲一點再回家。這也是我們的叮囑。目睹了太多車禍后支離破碎的家庭，我們寧愿他用速度去換安全。

在我上大學后，回家選擇坐大巴。雖然安全性有了保證，但卻失去了自主性和準時性。逢年過節(jié)一定要提前出發(fā)去檢票，不然就要在候車廳沉悶的空氣和洶涌的人海里擠來擠去，像一只老鼠，在墻角擠出一條縫，拽著沉重的箱子大汗涔涔地往前走，生怕趕不上發(fā)車。出發(fā)前是不能喝水的，哪怕嘴唇已經(jīng)干裂了，也只能抿一口。這個時候，廁所門口的隊伍比買票的隊伍還長，哪怕提前一小時去廁所，排完隊可能車已經(jīng)快走了。更何況，如果水喝多了，一旦堵在路上，就只能抱著殊死搏斗的心情去忍受膀胱的煎熬了。

大巴最大的弊端就是堵車。高速公路上，車輛一旦玩起了“成語接龍”，就連綿不絕。時常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車停了，以為到終點了，卻只是第一個服務(wù)站。上大學的第一個國慶節(jié)，我懷著僥幸心理買了當天的票，結(jié)果原本只是三個小時的車程，硬是拖長到了10個小時，再加上換乘公交的時間，真可謂晨興而行，戴月而歸。載滿了人的車就像體力不支的老人，到了快要退休的年紀，已經(jīng)扛不動乘客了，走走停停，時不時就要停下來大聲喘息。

和大巴相比，高鐵就輕快多了，兩者的差距就像大哥大和智能手機一樣。坐大巴車很容易暈車，車內(nèi)還時常彌漫著難聞的氣味，而高鐵不僅空間寬松，內(nèi)含廁所，可以肆無忌憚地喝水，而且速度快，走在專門的軌道上，不虞堵車。

第一次坐高鐵，是去周圍的城市出差。因為車票可以報銷，所以我買了高鐵票，卻沒想到它和大巴車的車票價格居然相差無幾。沒想到，這么大塊頭、高科技的高鐵，能夠這么親民。這就是新時代的恩澤吧，我備感驚喜。

上車后，我習慣性地戴上耳機，準備刷一部電影，看了半小時多，感覺沒興趣，正準備另找一部時，動車發(fā)出提示音，竟然已經(jīng)到了！在高鐵緩緩降速，直至停止的時間里，我把高鐵票握在手中，不住地感嘆，然后干凈利落地舍棄了與大巴車的緣分。

據(jù)說，飛機的特價機票也很便宜。只是一向恐高的我，還不敢嘗試背離地面的引力。不過，即使看不到萬里高空上的云海，能夠從高鐵的車窗里看到原野、山林和湖泊，也足以慰藉千里歸鄉(xiāng)的雙眼了。

我一直認為，在交通上浪費的時間是生命最不必的損失。進入高鐵時代后，城市與城市之間的時空距離將進一步縮短，舟車勞頓這個成語也逐漸退出歷史舞臺。出行的便捷，帶來的是更加緊密的經(jīng)濟共同體、更快捷的資源、人口的流動和更完善的循環(huán)發(fā)展，像是一條條支流匯入九洲的水系，帶來的是所有水域的水位共同努力地上漲。而最終，人民就會像站臺上翹首以盼的乘客，等待鳴笛聲聲的幸福生活緩緩駛?cè)胲囌荆缓蟮擒?、坐穩(wěn)，愜意地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