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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京與北宋后期的役法變革
      ——從對邵伯溫相關記載的考辨談起

      2021-11-25 17:20:31張呈忠
      安徽史學 2021年6期
      關鍵詞:開封府長編元豐

      張呈忠

      (上海大學 歷史系,上海 200444)

      邵伯溫《聞見錄》中有一段廣為人知的記載:

      蔡京者,知開封府,用五日限盡改畿縣雇役之法為差役,至政事堂白溫公,公喜曰:“使人人如待制,何患法之不行?”紹圣初,子厚入相,復議以雇役改差役,置司講論,久不決。蔡京兼提舉,白子厚曰:“取熙寧、元豐法施行之耳,尚何講為?”子厚信之,雇役遂定。蔡京前后觀望反復,賢如溫公,暴如子厚,皆足以欺之,真小人耳。(1)邵伯溫撰,查清華、潘超群整理:《聞見錄》卷11,《全宋筆記》第2編第7冊,大象出版社2006年版,第185頁。

      蔡京是北宋晚期長期主持朝政的人物,其政治立場對政局有著決定性的影響。這個記載以蔡京在兩次役法變革中的表現作對比,形象地描述了蔡京“觀望反復”的政治表現和投機“小人”的形象。后來的諸多史書,如南宋王稱《東都事略》、朱熹《三朝名臣言行錄》、徐自明《宋宰輔編年錄》、呂中《類編皇朝大事記講義》以及元修《宋史·奸臣傳》等,幾乎都直接抄錄這段文字或者在此基礎上略有增添,足見其影響之大。梁啟超據此斷言,蔡京與王安石“風馬牛不相及”(2)梁啟超:《王荊公》,廣智書局1908年版,第232頁。,而呂思勉也稱蔡京是“反覆(復)于新舊兩黨間的巧宦”(3)呂思勉:《呂著中國通史》,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432頁;《白話本國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390頁。,當下的歷史教科書和研究論著也多采信這一記載或者沿襲此類觀點。(4)例如吳泰:《禍國殃民的投機政客蔡京》,《文史知識》1985年第2期;陳振:《宋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何忠禮:《宋代政治史》,浙江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日]小島毅著、何曉毅譯:《中國思想與宗教的奔流:宋朝》,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楊小敏:《蔡京、蔡卞與北宋晚期的政局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年版。

      《聞見錄》系邵伯溫晚年筆記,成書于南宋紹興初,以其鮮明的反新法立場在南宋以后大受推崇,因其中充斥著不實之詞,鄧廣銘稱之為“謗書”。(5)鄧廣銘:《鄧廣銘治史叢稿》,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343頁。邵伯溫關于蔡京的記載是否也存在同樣的問題呢?南宋時期,蔡京被視作造成北宋滅亡的罪魁禍首,關于他的歷史書寫也就圍繞著形塑奸臣這一中心思想展開。(6)[美]蔡涵墨:《〈宋史·蔡京傳〉的文本史》,《歷史的嚴妝:解讀道學陰影下的南宋史學》,中華書局2016年版,第162—216頁。邵伯溫關于蔡京的記載,頗有讓人懷疑之處:蔡京的投機品性如此明顯,為何還能登上宰相之位?倘若邵伯溫的記載失實,那么蔡京和北宋役法變革的真實關系是怎樣的?要解答這些問題,有必要對史料本身進行考辨,并結合歷史背景、回歸歷史現場,以探究歷史的真相。

      一、司馬光的役法方案與新舊黨之間的斗爭

      邵伯溫對元祐初和紹圣初兩次役法變革的背景與過程的記載都非常模糊,有必要詳細分析。元豐八年三月,宋神宗去世時,免役法已經在全國普遍推行了十四年之久。(7)參見漆俠:《王安石變法》(增訂本),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128—129頁。元祐元年正月二十二日,舊黨首領司馬光上《乞罷免役錢依舊差役札子》,提出要罷免役法,恢復舊有差役法,“直降敕命,應天下免役錢一切并罷,其諸色役人,并依熙寧元年以前舊法人數,委本縣令、佐親自揭五等丁產簿定差”,就是要完全按照熙寧元年以前所確定的差役人數來執(zhí)行,并且“更指揮行下開封府界及諸路轉運司,謄下諸州縣,委逐縣官看詳。若依今來指揮,別無妨礙,可以施行,即便依次施行”,如果遇到妨礙的話,縣官要在五日之內將具體的利害情況上報給本州(并不是說五日之內就要完成任務),本州要在一個月內將情況報給轉運司,轉運司要在一個季度之內聞奏朝廷。(8)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65,元祐元年二月乙丑條,中華書局2004年版,第8759—8760頁。該札子雖然引發(fā)朝堂的激烈爭論,如宰相蔡確持謹慎態(tài)度,曾說“此大事也,當與樞密院共之”(9)徐松輯:《宋會要輯稿》食貨65之31,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7814頁。,參與討論的7名宰執(zhí)只有呂公著是舊黨(但不贊同迅速廢除免役法)。此札卻在二月七日獲得皇帝的批準,并敕文下發(fā)各地。(10)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67,元祐元年二月丁亥條,第8830、8839—8840、8825—8827頁。

      但是,司馬光的役法方案在實踐上存在明顯缺陷,在執(zhí)行中容易出現問題,朝廷所下敕文也只是照抄了司馬光的札子,原來反對新法的臺諫官蘇轍、王覿、孫升等也紛紛提出意見,希望能夠緩行。(11)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66,元祐元年二月乙亥條,第8788—8790頁。

      司馬光對自己的役法主張有著超乎尋常的固執(zhí),二月十七日再上札子:“伏望朝廷執(zhí)之,堅如金石,雖有小小利害未備,俟諸路轉運司奏到,徐為改更,亦未為晚”。(12)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66,元祐元年二月丙子條,第8797—8798頁。與司馬光比較親近的范純仁建議可先在一州推行試點,再逐漸推廣,“候見其利害可否,漸推之一路”,但是司馬光“弗聽”,范百祿也建言“今第減出錢之數以寬民可也”,然而司馬光“不從”。(13)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67,元祐元年二月丁亥條,第8830、8839—8840、8825—8827頁。蘇軾氣呼“司馬牛!司馬牛!”(14)蔡絛:《鐵圍山叢談》卷3,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60頁。的故事也反映出司馬光態(tài)度之決絕。

      不久之后,章惇上章對司馬光的役法方案層層批駁。(15)李燾認為章惇上奏的時間在二月二十八日之前,但二月二十六日王覿言“竊聞知樞密院章惇言役法未便事”,可知章惇上奏是在二十六日之前。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66,元祐元年二月乙酉條,第8813頁。他指出司馬光兩次役法札子中的自相矛盾之處,提出熙寧元年的役人數目很多,經過多次裁減之后,役人少了三分之一,絕不可能按照原來的數目來定差,認為司馬光一味求快,草草更改,只會造成更大的危害。他嚴厲指斥司馬光“不講變法之術,措置無方,施行無緒”。他還為此事在大殿之上忿怒相爭,以至于“無復君臣之禮”。(16)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69,元祐元年閏二月丙午條,第8908頁。章惇的奏章將新舊黨之間的斗爭推向了白熱化的階段。

      由于章惇所奏有理有據,即便支持司馬光者,也不能否認這一點,只能指責其用心險惡。王覿提到司馬光所陳差役法“內有小節(jié)未安”,也直斥章惇用心險惡,“欲以彰司馬光之短,見己之長于天下而已”;(17)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66,元祐元年二月乙酉條,第8813—8814頁。御史中丞劉摯也指出“令下之后,奸邪之人論說紛紛,造作浮言,意欲搖動其事”;呂公著也批評章惇“專欲求勝,不顧朝廷命令大體”。(18)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67,元祐元年二月丁亥條,第8830、8837,8836,8836,8836—8837頁。

      閏二月二日朝廷又詔令,繼續(xù)執(zhí)行司馬光的役法方案,但是在兩個方面做了調整:一是讓各級地方官兩個月內體訪役法的利害;二是讓那些過去交免役錢現在要服差役的人戶自己陳述利害。(19)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68,元祐元年閏二月庚寅條,第8856頁。蘇轍認為,這一詔令實際是章惇的陰謀,一方面讓州縣繼續(xù)執(zhí)行差役法,同時又讓地方上報執(zhí)行差役法后民戶的反應,就是要證實司馬光的役法主張是錯誤的,使得“人人與司馬光為敵”。(20)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69,元祐元年閏二月丙午條,第8908頁。朱光庭也說:“臣竊料此舉,必有章惇之謀,而韓縝輩同行之?!?21)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68,元祐元年閏二月丙申條,第8881頁。由于臺諫官們的反對,朝廷在閏二月十日下詔廢止前幾天的朝旨,“其閏二月二日朝旨,勿行”。(22)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68,元祐元年閏二月戊戌條,第8885頁。

      由此可見,短短一個月之間,關于司馬光役法改革方案的爭論可謂是一波三折,新舊黨之間既有公開論爭又有暗中較量。特別值得注意的是,推動司馬光役法方案進入實施環(huán)節(jié)的主要是新黨,而主張緩行的則是司馬光之外的舊黨。元祐元年閏二月,司馬光升任首相,呂公著、呂大防、范純仁也進位宰執(zhí),蔡確、章惇被貶出朝廷(23)徐自明撰、王瑞來校補:《宋宰輔編年錄校補》卷9,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528—551頁。,舊黨勢力開始占據優(yōu)勢。役法論爭可謂是元祐初新舊黨爭的高潮階段,也是最后階段。(24)參見張呈忠:《論司馬光時代的新法改廢與新舊黨爭——兼與趙冬梅教授商榷》,《清華大學學報》2021年第3期。蔡京在開封府改免役法為差役法,正是在新舊黨之間明爭暗斗最激烈的背景下進行的,其中的很多事件都籠罩在政治陰謀的氛圍中,不可以簡單的方式看待。

      二、蔡京與元祐初開封差役法的施行

      對于邵伯溫《聞見錄》中蔡京“至政事堂白溫公”的記載,南宋史家李燾已發(fā)現了破綻,他把政事堂改成了“東府”(司馬光居所),理由是“此時溫公臥家”,“或溫公嘗召京至東府,如紹圣三年十二月京與董敦逸自辯章”。(25)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67,元祐元年二月丁亥條,第8830、8837,8836,8836,8836—8837頁。所謂“京與董敦逸自辯章”是指紹圣三年十二月蔡京在遭到董敦逸彈劾之后上章自辯,對元祐初開封改役法的原委進行了說明。董敦逸彈劾蔡京的內容是:

      元祐初,司馬光秉政,蔡京知開封府,光唱京和,首變先帝之法,行下諸縣,各希望風旨。只祥符一縣,數日之間,差撥役人一千一百余人。是后行于畿邑,遍于諸路,皆是蔡京首為順從,何其變之速也?乞檢會司馬光、章惇札子,并章惇貼黃,皆有文據。蔡京,元祐初略無建明,只附司馬光變易先帝之法。(26)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67,元祐元年二月丁亥條,第8830、8837,8836,8836,8836—8837頁。

      董敦逸的彈劾似乎可以和邵伯溫的記載相印證,但并沒有涉及蔡京見司馬光之事。李燾雖然認為蔡京的自辯章不可信,但還是抄錄了這段文字,保留了當事人的說法,非常難得,故全部引用如下:

      臣昨知開封府,于元祐元年二月內降到司馬光差役法,令州縣揭簿定差。其降到指揮內,仍稱“如無妨礙,即便施行。若有妨礙,限五日申奏?!逼溟_封府雖轄諸縣,自來只管勾京城內公事,應被朝旨,亦只翻錄行下諸縣關中而已。至于人戶差役、簿書之類,皆諸縣一面施行,故當時差法,并是諸縣一面定差。其開、祥兩縣,在輦轂之下,既見法內有“即便施行”之文,所以承行不敢少緩。開封府雖見諸縣承行之急,緣是遵依法內指揮,開封府豈敢禁止?然臣于是時,以法令更改,上則執(zhí)政大臣爭論不得,下又無百姓陳訴,自非明見利害之實,未易遽奪。亦不敢坐視更變,猶以點檢騷擾、催督為名,差官遍詣諸縣看詳、商量。又于閏二月內具狀,奏稱諸縣申到未可施行事,乞從本府一面奏上,或因提點司看詳。尋被敕命,令與提點司同具聞奏,則臣欲具可否論列,于此可見。敕命見在,豈敢首為應和?其司馬光因此三次召臣到東府,詰責不差衙前,并有何利害,差官相度因依,怒見辭色。臣更不待所差官回,即乞外任。其司馬光差法,開封府被受未及一月余日,臣已罷去,遂流落外任十年,臣之孤蹤,眾所共見。臣若能應和司馬光,則必為光所知,不應變法之始,一月之間,一請遂得罷去。(27)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67,元祐元年二月丁亥條,第8830、8837,8836,8836,8836—8837頁。

      蔡京的自辯可以分為四點:一是承認開封、祥符二縣確實是以很快的速度恢復差役法,但是認為這是屬縣按照朝廷指揮辦事;二是他曾派遣官員到各縣查看,并具狀說明諸縣不能施行的事宜;三是司馬光三次把他召到東府,并進行詰責;四是他乞求外任,并迅速被罷免開封府職務。

      李燾非常清楚這一段時間司馬光臥病在家,確定蔡京到政事堂見司馬光之事有誤,但他又傾向于認同蔡京為反復小人,故只在邵伯溫記載的基礎上進行了修補,把政事堂改成了東府,蔡京自辯司馬光三次召他去東府詰責,并未被采信。

      另外,權通判通遠軍李深在紹圣四年九月的上書中也涉及此事:

      蔡京于簾幃聽政之初,實知開封府事,方朝廷更改雇役,蔡京即奉行差法,為天下倡。是時,章惇札子所謂“祥符縣役人一千一百余人,不數日間,申差撥了當”者,實蔡京主其事也。然則如京者,其可使之詳定乎?故役書未下之際,京乃獨入札子,乞人額雇直,并依元豐,庶以掩昔日之故。(28)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491,紹圣四年九月條,第11671頁。

      可見開封府祥符縣差撥役人1100余人,是以章惇札子為據的,李深與董敦逸都認為蔡京在元祐初奉行差役法是對司馬光的迎合,邵伯溫只是沿襲他們的說法。但這些都是事情發(fā)生十年乃至五十年之后的評判,當時的情況究竟是怎樣的呢?

      元祐元年二月二十八日蘇轍的奏狀,是現今所見關于蔡京在開封改雇役為差役情況的最早記載,“近見開封府奏,開、祥兩縣于數日之內,依舊役法人數差到役人”,具體所指是開封、祥符二縣,時間是“數日之內”,并非后來所訛傳的“五日”,和蔡京的辯白是吻合的。這件事情發(fā)生的具體時間應當是在二月七日至二十八日之間。蘇轍認為“開、祥兩縣迅若兵火,顯是故欲擾民,必害成法”,并不是積極執(zhí)行朝廷旨意,而是故意擾民,破壞“成法”,“迅若兵火”說明這一做法是非常不穩(wěn)妥的。(29)蘇轍:《欒城集》卷36《乞更支役錢雇人一年候修完差役法狀》,陳宏天、高秀芳點校:《蘇轍集》,中華書局1990年版,第633頁。閏二月二日,蘇轍再次彈劾蔡京迅速改法是“故意擾民,以壞成法”。(30)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68,元祐元年閏二月庚寅條,第8862頁。蘇轍為何對蔡京此舉如此關注?

      蔡京的仕宦生涯是與熙豐新政緊密聯系在一起的。蔡京、蔡卞兄弟二人年輕時“游太學,蜚聲一時,同年(即熙寧三年)及進士第”,蔡卞為王安石女婿,“自以王氏學擅一時,時流歸之”。(31)佚名:《宣和書譜》,人民美術出版社2011年版,第127頁。蔡京在地方任職的時候,新法正值如火如荼。熙寧六年,蔡京因推行新法有功而被察訪使熊本舉薦為勾當公事(32)《宋史》卷334《熊本傳》,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10731頁。,后又任中樞檢正官(權檢正禮房公事、檢正中書戶房公事等)(33)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291、302,元豐元年八月壬寅條、元豐三年正月庚寅條,第7111、7349頁。,參與新法的修訂與管理,仕途日漸顯達。在元豐改制中,宋神宗對蔡京頗為賞識,特允與其弟蔡卞同在官制所任職。(34)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28,元豐五年七月庚子條,第7903頁。元豐官制成,蔡京、蔡卞因功勞各遷一官(35)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31,元豐五年十二月己未條,第7984頁。,元豐六年九月修尚書省六曹條貫時,蔡京與弟同領戶、禮部。(36)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39,元豐六年九月癸亥條,第8170頁。當年十月,蔡京試中書舍人(37)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40,元豐六年十月丁丑條,第8179頁。,蔡卞已為中書舍人,“故事,入官以先后為序,卞乞班京下。兄弟同掌書命,朝廷榮之”(38)《宋史》卷472《蔡京傳》,第13721頁。,顯示出兄弟二人之間的親密關系。七年十一月,中書舍人蔡京為龍圖閣待制,并權知開封府。蔡京依靠新法獲得了政治聲望和官職升遷,又是“安石姻戚,蔡確族從”(39)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68,元祐元年閏二月庚寅條,第8862頁。,在新黨中的地位非同常人。在元豐末建儲一事中,蔡京與蔡確、章惇立場一致,并有相互配合的舉措。(40)關于元豐末建儲事,諸家異說甚多,但蔡確、章惇和蔡京立場一致這一點當無疑義。參見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51,元豐八年正月癸巳條,第8411頁。八年十月,蔡京還受到過司馬光門徒劉摯的彈劾。(41)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60,元豐八年十月己丑條,第8630—8632頁。然而,就在章惇上奏反對司馬光役法方案之時,蔡京卻在開封府迅速地執(zhí)行了司馬光的役法方案。

      蘇轍判斷蔡京此舉非為迎合,實為擾民以破壞成法。就擾民這一點來說,蘇轍的判斷是有充分依據的。免役法推行以后,應役人數較熙寧以前減少,如開封府罷鄉(xiāng)戶衙前835人,畿縣則放罷數千人。(42)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218、227,熙寧三年十二月乙丑條、四年十月壬子條,第5301、5523頁。故元祐元年按照熙寧以前的人數來差撥役人,毫無疑問是增加民眾負擔。蔡京為官十余載,一直和新法打交道,稱其“故欲”也不為過,當然蔡京絕對不可能承認他要故意擾民。

      推動司馬光役法進入實施環(huán)節(jié)的是新黨,蔡京的行為是否符合蔡確、章惇等人的意愿呢?蔡京自辯章中說,“又于閏二月內具狀,奏稱諸縣申到未可施行事,乞從本府一面奏上,或因提點司看詳”,而且“尋被敕命,令與提點司同具聞奏”。兩相對照來看,開封府奉命陳述役法利害,正是章惇在朝堂上對司馬光發(fā)難之時。前引李深的上書中指出,章惇的札子曾提到祥符縣改行差役之事,此札不見于他處,未得其詳,但不外乎用來論證司馬光的政策存在失誤,而這個證據恰恰就是蔡京提供的。

      役法變革所系甚重,在蘇轍看來,蔡京的行為十分危險。熙寧四年開封府推行免役法時,曾因升降戶等一事引發(fā)了東明縣群訴事件,千余名百姓到開封府上訴,又闖入王安石私第,震動朝野。(43)參見漆俠:《王安石變法》(增訂本),第180頁。元祐元年圍繞役法問題的朝政斗爭顯然不是單純的政策之爭,說不定會再次出現類似東明事件的狀況,因此蘇轍堅持不懈地彈劾蔡京。閏二月十八日,蘇轍又上言,斥責蔡京“只于數日之內,催迫了當”的行為“用意不臧,深可忿疾”。(44)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69,元祐元年閏二月丙午條,第8909頁。二十二日,蔡京出知成德軍(即真定府)(45)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69,元祐元年閏二月庚戌條,第8911、8915頁。,二十六日,蘇轍上言乞罷蔡京知真定府。(46)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69,元祐元年閏二月庚戌條,第8911、8915頁。至五月十一日,蘇轍又上言蔡京知開封府時的不公之事,力主嚴懲。(47)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77,元祐元年五月丁卯條,第9166頁。

      從蔡京的角度來看,奉旨執(zhí)行是本職所在。問題的關鍵在于,在新舊黨爭的高潮階段,開封府施行差役政策的速度非常引人注目,蔡京的真實動機究竟如何,確實難以給出確切的答案,但迎合司馬光一說破綻甚多。

      開封府施行差役法是公開的大規(guī)模的政治行為,倘若蔡京要以此迎合司馬光,顯然是不明智的。因為這不僅是政治上對新黨的背叛,也意味著與家人的決裂,也難以獲得司馬光以外舊黨人士的認可,更會使蔡京十幾年積累起來的政治聲譽毀于一旦。而當時也盛傳司馬光“老且疾,將不能終其事”(48)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70,元祐元年閏二月條,第8957頁。,司馬光健康狀況不佳在當時是眾所共知,并于當年九月一日去世,蔡京不可能不考慮到這一層。因此,蔡京迎合司馬光的可能性并不大,而且他也沒有其他迎合司馬光的行為。

      由于史料有限,對于蔡京的真實意圖僅限于推測,但先入為主地判斷蔡京為投機分子則有失客觀。從最后的結果來看,蔡京的家人或者同黨沒有因為此事對他產生敵對情緒,反而是引起了政敵對他的多次彈劾。關于蔡京見司馬光的具體情形,究竟是被召見還是主動拜謁,究竟是一次還是三次,究竟是被表揚還是被詰責?邵伯溫的記載和蔡京的自辯都不可偏信,但有幾點值得思考:其一,邵伯溫《聞見錄》中不實之詞甚多,很可能只是道聽途說,甚至是無中生有;其二,就司馬光的用人特征來看,他不喜歡善于進取的官員,而傾向于節(jié)操堅正或老成之人(49)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357,元豐八年六月戊子條,第8553頁。,“使人人如待制,何患法之不行”體現出對蔡京吏干之才的賞識,與司馬光一貫的用人風格反差太大;第三,倘若司馬光有此表示,為何在蔡京被迅速遣出朝廷的過程中未有任何作為?最后的結果反證司馬光說過這句話的可能性不大。

      從元祐元年的具體情況來看,蔡京在開封恢復差役法極有可能是新黨反對司馬光行動中的重要一環(huán);從結果來看,蔡京是和蔡確、章惇等新黨在同一個月被遣外任,在開封施行差役法得到的結果只是來自舊黨的彈劾。

      三、蔡京與紹圣初免役法的恢復

      蔡京自元祐元年閏二月出知成德軍以后,“遂流落外任十年”。在輾轉多地期間,蔡京也屢遭舊黨彈劾。元祐四年車蓋亭詩案之后,梁燾將蔡京與章惇、蔡卞等一起列入“蔡確親黨”(50)徐自明撰、王瑞來校補:《宋宰輔編年錄校補》卷9,第537頁。名單之中,并反對任命蔡京為知成都府,稱“京在蔡確黨中,最號兇健陰憸”。(51)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429,元祐四年六月丁巳條,第10373頁。在元祐大臣看來,蔡京最主要的身份是“蔡確親黨”。

      元祐八年九月,宣仁太后去世后,哲宗親政,朝政方向大變。次年(四月癸丑改元紹圣)三月,呂大防、蘇轍等人相繼被罷免,蔡卞、蔡京分別被任命為中書舍人、權戶部尚書。四月二十一日,章惇被任命為宰相,范純仁罷相。(52)《宋史》卷18《哲宗本紀》,第340頁。

      邵伯溫《聞見錄》中又有記載:

      紹圣初,哲宗親政,用李清臣為中書侍郎。范丞相純仁與清臣論事不合,范公求去,帝不許。范公堅辭,帝不得已,除觀文殿大學士、判潁昌府。召章惇為相,未至,清臣獨當中書,益覬幸相位,復行免役、青苗法,除諸路常平使者。惇至,不能容,以事中之,清臣出知北京。(53)邵伯溫:《聞見錄》卷5,第130頁。

      此處將恢復免役法、青苗法視作李清臣所為,與本文開頭所引章惇按蔡京建議而定役法的記載自相矛盾。

      紹圣元年,對役法的討論始于四月四日(54)《宋會要輯稿》食貨14之1,第6265頁。,由于眾臣意見不一,哲宗設置了戶部看詳役法所。此時章惇尚未拜相,并非如《聞見錄》中說章惇入相之后才置司講論役法。至二十六日,中書省言差役法使得“民間苦于差擾”,同日,朝廷下詔“府界、諸路復免役法,并依元豐八年見行條約施行,仍自指揮到日為始”,并頒布了關于免役法的七條具體規(guī)定。(55)《宋會要輯稿》食貨14之2,第6265頁。從四月四日議役法到二十六日定役法的二十余天,也是蔡京力推改差役法為免役法的時間。前引李深紹圣四年上書中說,役書未下之際,蔡京獨自上了札子,“乞人額雇直,并依元豐”,可見蔡京上札子的時間在四月四日之后四月二十六日之前。而章惇雖已在四月二十一日拜相,但到閏四月二十五日才就職。(56)徐自明撰、王瑞來校補:《宋宰輔編年錄校補》卷10,第619頁。在此期間,李清臣“獨當中書”,不僅恢復了免役法,還在閏四月二日恢復了提舉常平司,并任命了諸路提舉常平官。(57)《宋會要輯稿》職官43之6,第4114頁。章惇就職之時,恢復免役法的詔書已下達了近一個月,邵伯溫記載之謬由此可見一斑。

      紹圣初免役法的恢復,權戶部尚書蔡京有首倡之功,也因此受到董敦逸和李深的彈劾。在董敦逸之前,蔡京雖然也受到過彈劾,但并未涉及他政治立場反復的問題。紹圣二年九月監(jiān)察御史常安民彈劾蔡京說:“蔡京之奸足以惑眾,辯足以飾非,巧足以移奪人主之視聽,力足以顛倒天下之是非,內結中官,外連臺諫,今在朝之臣,京黨過半”,但未言及蔡京在役法上反復之事。(58)陳均:《皇朝編年綱目備要》卷24,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593頁?!端问贰份d:“是時,京之奸始萌芽,人多未測,獨安民首發(fā)之。”(59)《宋史》卷346《常安民傳》,第10990頁。首先彈劾蔡京的常安民只是說蔡京結黨,可見指責蔡京立場反復是后來的事情。

      董敦逸曾在元祐六年任監(jiān)察御史,哲宗親政后“復除監(jiān)察御史,論常安民為二蘇之黨,凡論議主元祐者,斥去之”。(60)《宋史》卷355《董敦逸傳》,第11177頁。紹圣三年十二月,董敦逸最先彈劾蔡京附司馬光變易神宗之法,隨后蔡京上章自辯,朝廷下令讓董敦逸分析,董敦逸說:“蘇轍兄弟自是毀壞良法之人,尚謂開封府監(jiān)勒開、祥兩縣,迅若兵火,仍乞取問?!彼种厣辏骸霸v變更役法,其建言是司馬光,推行之始是開封。時京知府事,惟章惇獨有論列,其余皆是附光者。卻聞蘇轍見京施行太速,有‘迅若兵火’之語。臣是時言者凡數狀,并付韓維,故士大夫多能道其略。臣日近為京又壞先帝之法,故以所得形于章疏。”(61)《宋會要輯稿》食貨66之69,第7919頁??梢姸匾莸闹饕罁翘K轍彈劾蔡京的文字,只是抓住“迅若兵火”的說法,而又完全無視蘇轍指控蔡京的內容,不能提供更多證據,只能泛泛而言“士大夫多能道其略”。彈劾的結果,因蔡京的自辯,最終“無責焉”(62)《宋史》卷178《食貨志》,第4331頁。,可見自辯章實際發(fā)揮了證明蔡京“歷史清白”的作用。

      董敦逸后來受到了“兩面之人”的指責。紹圣四年九月陳并上書說:“如侍御史董敦逸、司諫郭知章乃是元祐用事之人,在元祐則不言元祐之非,所以能安其身;逮紹圣之后,爭言元祐所用所行無一事是,乃獲安其身。此兩面之人,操兩可之說,非所謂一心事上者也?!?63)陳并:《上哲宗答詔論彗星陳四說》,《宋朝諸臣奏議》卷44,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460頁。由此可見,揭批立場反復是當時政壇互相攻擊的常用手法。

      此后,李深也以此彈劾蔡京,但未見其效。紹圣時期對于官員歷史問題的審查是非常嚴格的,主要方式是根據文字來審查政治立場,被處理者有七八百人。(64)參見方誠峰:《北宋晚期的政治體制與政治文化》,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133—138頁。章惇在元祐初的札子中曾說,“役法可以緩改,非如京東鐵馬、福建茶鹽,不改一日則有一日之害也”,蔡卞竟持此札子作為要挾章惇的籌碼,可見“歷史清白”在當時的重要性。(65)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488,紹圣四年五月辛未條,第11579頁。蔡京在役法一事上受到彈劾,卻又成功地為自己辯白,可見無論元祐初蔡京有著怎樣的用心,卻沒有更多可以讓人抓住的把柄——這也是他在哲宗一朝穩(wěn)立朝中的前提條件。

      四、蔡京與《紹圣常平免役敕令》的制定

      紹圣元年詔行免役法之后,關于免役法的具體規(guī)則并未完成。在此后的幾年中,蔡京的職位雖有很大的變化,但制定役法一直是他的重要職權,即便是紹圣三年七月蔡京為翰林學士承旨仍兼詳定役法之責。(66)《宋會要輯稿》食貨14之10,第6270、6269—6270頁。

      蔡京多次強調依據元豐條制推行役法,如紹圣元年十月二十五日蔡京奏:“體訪得京東西路提舉常平司下諸州相度役法,不遵元豐條例,輒用元祐差法。乞下本司官分析以聞?!苯B圣二年五月二十九日又奏:“常平、免役等事,乞并依元豐條制,止令提舉司專領,其轉運、提刑司勿與?!?67)《宋會要輯稿》食貨14之7,第6268頁。諸如此類言論甚多,可見蔡京對元豐條制的堅持。蔡京還推舉堅持免役法的官員張行,擔任舉主(68)《宋會要輯稿》食貨14之7,第6268頁。,并推薦張康國參詳利害,“使提舉兩浙常平推行之”(69)《宋史》卷351《張康國傳》,第11107頁。,以此來培養(yǎng)和鞏固堅守新法的隊伍。

      蔡京對役法的堅持使得他與很多官員發(fā)生沖突,意見不合者多受到排擠。如蔡京批評王古用的是司馬光差役法,將其排擠出去,“紹圣初,(王古)遷戶部侍郎,詳定役法,與尚書蔡京多不合。京言:‘臣欲用元豐人額雇直,而古乃用司馬光法?!t徙古兵部?!?70)《宋史》卷320《王古傳》,第10405頁。類似情況還有很多,提舉秦鳳常平種師道“議役法忤蔡京旨,換莊宅使、知德順軍”;(71)《宋史》卷335《種師道傳》,第10750頁。戶部侍郎孫覽“與蔡京論役法不合,以龍圖閣直學士知太原”。(72)《宋史》卷344《孫覽傳》,第10929頁。他與孫諤的爭執(zhí)最能見其態(tài)度。紹圣三年五月五日左正言孫諤主張“無以元豐、元祐為間,要以便元元”,頗有調和的意味。蔡京措辭嚴厲地指責孫諤是“欲伸元祐之奸,惑天下之聽”,孫諤被罷左正言,差知廣德軍。(73)《宋會要輯稿》食貨14之10,第6270、6269—6270頁。正是因此,當紹圣四年九月哲宗以星變求直言時,李深上書說蔡京“陰造誣言,謂同列兼行差法”,指斥他為“役法之罪人”。(74)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491,紹圣四年九月條,第11672頁。可見蔡京的主張是只能用雇役之法,對于“兼行差法”的主張絕不容忍,態(tài)度之堅決有如當年司馬光之于差役。

      役法之外,蔡京還提議恢復青苗法。前引《聞見錄》載青苗法是李清臣在章惇就職之前主持恢復的,其實并非如此。青苗法的恢復實際是在紹圣二年七月,戶部尚書蔡京上奏:“伏乞下有司檢會熙寧、元豐青苗條約,參酌增損,適今之宜,立為定制,以幸天下。”(75)《宋會要輯稿》食貨5之15,第6066頁。和役法一樣,蔡京強調在堅持熙寧、元豐條約的基礎上參酌增損。而針對青苗法批評最多的抑配等問題,臣僚紛紛提出意見,如董遵提出將青苗法利率改為一分,最后朝廷下詔“府界、諸路應緣常平斂散等事,除今來申請外,并依元豐七年見行條制”(76)《宋會要輯稿》食貨5之16,第6066頁。,調整利率的建議并未被采納。

      蔡京是制訂《常平免役敕令》最大的功臣。紹圣三年六月八日詳定重修敕令所建言:“常平等法,在熙寧、元豐間各為一書。今請敕令格式并依元豐體例修外,別立常平、免役、農田、水利、保甲等門,成書同海行敕令格式頒行?!闭茏诮翟t以《常平免役敕令》為名自為一書。(77)《宋會要輯稿》食貨14之10,第6270頁?!冻F矫庖垭妨睢肥钦茏谟H政后在恢復熙豐新法方面最重要的立法成就。當代學者對哲宗親政后新法的恢復多給予正面的評價,如鄧廣銘認為紹圣期間“各項新法基本上按照熙寧、元豐時期的模式進行,只是為了克服熙、豐推行時曾經產生的弊端,并且為了消除阻力,對新法也稍稍做了一些改革?!?78)鄧廣銘:《中國大百科全書·中國歷史·宋》,《鄧廣銘全集》第6卷,河北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583頁。但罕有學者言及蔡京與《常平免役敕令》的關系,而多認為是提舉官章惇的功勞,事實上詳定官蔡京對《常平免役敕令》的成書貢獻更為直接,從朝廷的獎勵可見一斑。元符元年六月十一日,宰相章惇提舉《常平免役敕令》成書頒行,受賜銀絹三百匹兩(79)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499,元符元年六月戊子條,第11876頁。,六月十七日詳定官蔡京也受到獎賞,由朝散大夫遷朝請大夫。(80)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499,元符元年六月甲午條,第11882頁。

      《常平免役敕令》在宋代影響深遠。建中靖國元年,戶部尚書王古與李深、陸元長等人對役法又進行了更改,“增損元豐舊制五百九項”。崇寧元年八月,宋徽宗詔稱,“免役之法,始于熙寧,成于紹圣”,命戶部“并依《紹圣常平免役敕令》及元降《紹圣簽貼役法》施行”,王古、李深等人對役法的改動被否定,并受到“謫居遠州,編入奸籍”的懲處,其他相關人員也受到責罰,至此紹圣時期確定的役法維持下來。(81)《宋會要輯稿》食貨14之14,第6272頁。南宋紹興十五年,給事中李若谷說“《紹圣常平免役條令》系祖宗成法,纖悉具備”(82)《宋會要輯稿》食貨14之29,第6281頁。,可見其影響之長久。

      結 語

      蔡京在徽宗親政之后受到重用,其原因何在?歷來的觀點多基于蔡京為投機分子的判斷,偏重于個人品性、人際關系的角度,無疑是受到了邵伯溫記載的影響。藤本猛指出,蔡京接近徽宗應該是在徽宗即位后才開始的。(83)[日]藤本猛:《北宋末期“御筆”撰寫之所——宣和殿及學士蔡攸》,鄧小南等主編:《文書·政令·信息溝通:以唐宋時期為主》,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442頁。蔡京必須有足夠的政績和聲望,才有進入徽宗視域進而獲得權力的可能性。

      在北宋晚期的役法變革中,蔡京的表現十分引人注目。元祐役法變革之時蔡京因在開封府施行差役法遭到“故欲擾民”的彈劾,十年之后的紹圣年間又因此事遭到“光唱京和”的攻擊,前一次他與新黨同僚一起遭貶,后一次他成功自辯,故此事未成為他在紹圣以后仕途上的障礙。紹圣以后,蔡京極為高調地主張雇役反對差役,陳瓘說:“京之得售其說自役法始,從大改役法以后,事事無不大改?!?84)徐自明撰、王瑞來校補:《宋宰輔編年錄校補》卷11,第696頁。這是從批評蔡京的立場出發(fā)的,但也指出了紹圣役法變革在蔡京政治生涯中的重要位置。紹圣、元符時期蔡京以熙豐新法最堅定的捍衛(wèi)者立于政壇,為他贏得了重要的政治資本。

      建中靖國元年十二月,鄧洵武向宋徽宗建言:“陛下必欲繼志述事,非用蔡京不可?!?85)陳均:《皇朝編年綱目備要》卷26,第657、663頁。這雖然只是蔡京同黨的說法,但其背后亦有著一定的輿論基礎,蔡京成為了紹述之政的旗幟人物。崇寧元年七月,宋徽宗召見蔡京說:“朕欲上述父兄之志,歷觀在廷,無與為治者。今朕相卿,其將何以教之?”(86)陳均:《皇朝編年綱目備要》卷26,第657、663頁。充分反映出宋徽宗對蔡京紹述之才的高度認可。

      清代胡聘之認為,“取熙寧、元豐法施行之耳,尚何講為”一語“此京一生挾奸營進之大旨,手詔所言共遵熙豐成憲,與京前語適合”。(87)胡聘之:《山右石刻叢編》卷17,山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影印本。所謂手詔是指政和二年徽宗手詔:“熙豐詔令,具在謨訓,思與天下,共遵成憲。”(88)《宋會要輯稿》刑法1之25,第8239頁。胡聘之所言點出了紹述與蔡京政治生命的關系。哲宗、徽宗均以法神宗為志向,蔡京固然可以稱為“巧宦”,不是因為他投機于新舊之間,而在于他對熙豐新法的堅持。《宣和書譜》中說蔡京“紹述先烈,于志無不繼,于事無不述”(89)佚名:《宣和書譜》卷12,第124頁。,可見其在北宋哲徽二朝政治生命之所系。

      正因為蔡京在哲徽二朝紹述的姿態(tài)甚高,其政敵也屢屢以曾迎合司馬光作為攻擊蔡京的口實,盡管在北宋晚期的政壇上未曾發(fā)揮實際作用,但在輿論上制造的蔡京投機主義形象從未消散。南宋以后,蔡京誤國奸臣的罪名為朝野公認,于是《聞見錄》中蔡京前后反復的小人形象開始流行于世,以至影響于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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