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志丹
(河南省圖書館 古籍部,河南 鄭州 450052)
近年來,宋犖及其《西陂類稿》成為清史研究的一個熱點(diǎn),《西陂類稿》的價值越來越受到學(xué)術(shù)界的重視(1)史學(xué)界相關(guān)研究成果主要有劉萬華:《〈西陂類稿〉版本源流考》,見《河南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bào)》(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2011年第2期,第177—180頁。?!段髭轭惛濉返陌姹据^多,不同版本的內(nèi)容不盡相同,有些版本的內(nèi)容還差別很大,給讀者的閱讀和利用帶來不便,因而有必要對其版本情況進(jìn)行一次學(xué)術(shù)梳理。
宋犖,河南商丘人,清代著名的文學(xué)家、藏書家和書畫鑒賞家,生于崇禎七年(1634),卒于康熙五十二年(1713),官至吏部尚書。《西陂類稿》是其著述總集,系宋犖晚年整理匯編而成。關(guān)于宋犖匯編《西陂類稿》的情形,陳廷敬在該書序言中說:“吾友商丘先生所為詠歌風(fēng)雅之文曰某稿某集者,數(shù)之凡三十有四,而書、奏、序、記、辭、令之文稱是焉。于是綜其條貫,列其敘位,次其時月,別其游處,臚其向所名者,匯為全編,名《西陂類稿》?!盵1]此書有康熙五十年(1711)宋氏精刻本、宋至等增刻本、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文津閣四庫全書本、光緒四年(1878)鉛印本、三賢政書本、清抄本、河南中醫(yī)藥大學(xué)藏抄本和民國六年(1917)宋氏重刻本。
《西陂類稿》的祖本是康熙五十年(1711)宋氏精刻本。全書共五十卷,其中卷一至卷二十二詩文,卷二十三詞,卷二十四序,卷二十五和卷二十六記,卷二十七雜著,卷二十八題跋,卷二十九尺牘,卷三十和卷三十一行述、墓志和祭文,卷三十二至卷三十七奏疏,卷三十八和卷三十九公移,卷四十《迎鑾日紀(jì)》,卷四十一《迎鑾二紀(jì)》,卷四十二《迎鑾三紀(jì)》,卷四十三和卷四十四《筠廊偶筆》,卷四十五和卷四十六《筠廊二筆》,卷四十七至卷五十《漫堂年譜》,卷首有序二十五篇(包括陳廷敬的總序和王鐸等人撰寫的“舊刻詩詞及新編文稿各序”),《漫堂年譜》記事截至康熙五十年(1711)五月十八日。此本版式為半頁十行十九字,白口,單黑魚尾??滴跷迨?1711)宋氏精刻本是由毛扆、宋懷金、高岑校梓的,又稱為康熙五十年(1711)毛扆等刻本。此本國家圖書館有藏。
《西陂類稿》宋至等增刻本也是五十卷,除了保留祖本的內(nèi)容外,卷二十五增《祝圣恭紀(jì)》《重建三報(bào)祠碑記》,卷二十八增《跋宋儒遺墨卷》,卷三十一增《資政大夫刑部尚書阮亭王公暨配張宜人墓志銘》,卷五十《漫堂年譜四》的記事延長到康熙五十四年(1715)八月二十一日。此版本國家圖書館和河南省圖書館均有藏。其中國家圖書館藏宋至等增刻本卷末附有宋犖的《行述》《墓志銘》《墓表》,而河南省圖書館所藏宋至等增刻本卷末沒有上述三篇內(nèi)容。河南省圖書館和國家圖書館所藏宋至等增刻本的版式相同,均為半頁十行十九字,白口,單黑魚尾。關(guān)于宋至等增刻本所增內(nèi)容,劉萬華在《〈西陂類稿〉版本源流考》中說,宋犖生平最后兩年所作《樂春園詩》十五首“附刻入卷二十一”[2]。河南省圖書館和國家圖書館館藏宋至等增刻本的目錄中卷二十一確有新增十五首《樂春園詩》詩目,但卷二十一的正文中未見這些詩的內(nèi)容。以宋至等增刻本為底本的清抄本、光緒四年(1878)鉛印本和河南中醫(yī)藥大學(xué)藏抄本的目錄和卷二十一的正文,均與宋至等增刻本相同,都是目錄中有十五首《樂春園詩》,而正文則缺這些詩。
宋至等增刻本卷五十《漫堂年譜四》中關(guān)于康熙五十一年(1712)二月初四至康熙五十二年(1713)五月十八日的內(nèi)容,為宋犖在康熙五十年(1711)宋氏精刻本刻成之后續(xù)訂。此卷卷末宋至等人的按語,記載了宋犖從病到葬的經(jīng)過及宋犖臨終遺疏的情況。雖然宋至等增刻本沒有具體刻成時間,但宋至等人的按語記載:“五十四年八月二十一日,諭祭于西陂賜塋。”[3]因此,此本增刻完成的時間應(yīng)在康熙五十四年(1715)之后。另外,和康熙五十年(1711)宋氏精刻本相比,宋至等增刻本還增加了一些避諱字,如:卷四十五“鄧君胤不事邊幅”[4]中的“胤”字,在宋至等增刻本中被挖改末筆。據(jù)統(tǒng)計(jì),此本各卷中所有的“胤”字,都采用了避諱字??紤]到宋犖的兒子宋至卒于雍正三年(1725)[5],可以推斷宋至等增刻本當(dāng)成書于雍正(1723—1735)初年。宋至等增刻本和初刻本相比由于內(nèi)容有所增加,成為后世翻刻、抄錄的底本。宋至等增刻本的版式、行款都與初刻本相同,除增刻內(nèi)容外,刷印所用的版片仍為康熙五十年宋氏精刻本之版片,但此時版片多有磨損漫漶,故宋至等增刻本字跡模糊之處很多。
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和文津閣四庫全書本《西陂類稿》是根據(jù)宋至等增刻本抄錄而成的,但都只有三十九卷,均未收錄《迎鑾日紀(jì)》《迎鑾二紀(jì)》《迎鑾三紀(jì)》《筠廊偶筆》《筠廊二筆》《漫堂年譜》,且卷首均未收錄“舊刻詩詞及新編文稿各序”,卷八均未收錄《李卓吾墓》,卷十一均未收錄《偶讀松圓詩集題卷末》,卷十八均未收錄朱彝尊、孫致彌、吳暻、朱書、汪倓、吳廷楨、何焯、盧軒、吳士玉、李必恒的詩評,卷二十五均未收錄《睿書恭紀(jì)》,卷二十一均增《樂春園詩》十五首。
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和文津閣四庫全書本的區(qū)別也十分明顯。不少詩文文津閣四庫全書本收錄了,而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沒有收錄。比如,文津閣四庫全書本卷一有《送郭臥侯給諫還白門》,卷六有《三賢詠》,卷八有《寄悔人》《秋日戲?yàn)榈崱贰额}王翚畫》《題董文敏仙巖圖》《遙送曹實(shí)庵之官新安十首》《秋日過南溪寺恭步先文康原韻》《題王黃湄都諫過嶺集即用集中惶恐灘寄悔人韻》《雪園感舊詩》《新秋雨后悔人書來將偕諸公為河曲精舍之游賦此奉遲用兒至七夕后一日同悔人京邸小飲以立秋日為韻三首》及其《附原詩三首》,卷十一有《奉懷徐俟齋先生時得先生畫芝蘭圖》《題李長蘅蒼巖古木二首》《數(shù)月來聞汪鈍翁王勤中惲正叔劉山蔚相繼謝世灑淚賦此》《漫嗟再用西厓韻》《贈羅飯?!贰断插X介維見過》《讀鵝池生集》,卷十七有智樸的《次韻奉酬》《觀桃花扇傳奇漫題六絕句侯朝宗李姬事》,而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均未收錄。另外,文津閣四庫全書本《西陂類稿》卷十一《秋日示介維》收錄四首詩,而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只收錄三首詩??磥肀4嬗趦?nèi)廷的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明顯比保存于承德避暑山莊、遠(yuǎn)離宮廷的文津閣四庫全書本刪掉的內(nèi)容多。盡管文津閣四庫全書本《西陂類稿》收錄的內(nèi)容總體上明顯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多,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首陳廷敬所作總序和卷二十四《三家文鈔序》,文津閣四庫全書本并未收錄。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屬于內(nèi)廷保存本,全書由同一人抄錄,且抄錄水平較高,錯誤較少;而文津閣四庫全書本各卷由不同的人抄錄,抄錄水平參差不齊,因而有的卷錯誤較少,有的卷錯誤很多。
光緒四年(1878)鉛印本《西陂類稿》的版式是半頁十行二十四字,單黑魚尾,四周雙邊。此本內(nèi)封上印有“光緒戊寅冬月重印”等字樣,卷末有吳元炳的跋文。關(guān)于此本校印的經(jīng)過,據(jù)吳元炳記載:“光緒三年,元炳感鄉(xiāng)賢之誼并《西陂類稿》世少流傳,有校印此書之念。然所得之本多漫漶闕略之處,因囑傅懷祖、劉履芬補(bǔ)其闕略。后得孫懋宗所藏善本,因以活字鉛板刷印?!盵6]此鉛印本以宋至等增刻本為底本,兩者的卷數(shù)、篇目、內(nèi)容相同,但吳元炳在重印《西陂類稿》時沒有與祖本參校,因而宋至等增刻本的缺點(diǎn)在光緒四年(1878)鉛印本中幾乎原樣保留。此本國家圖書館有藏。
三賢政書本實(shí)際上是光緒四年(1878)鉛印本的節(jié)略本,卷首有陳廷敬的序,全書共三卷,卷一奏疏,卷二公移,卷三《漫堂年譜》。其中卷一的奏疏一、奏疏二、奏疏三、奏疏四、奏疏五、奏疏六分別與其他版本卷三十二到卷三十七的六卷奏疏內(nèi)容相同,卷二的公移一、公移二分別與其他版本卷三十八、卷三十九的兩卷公移內(nèi)容相同,卷三的《漫堂年譜一》《漫堂年譜二》《漫堂年譜三》《漫堂年譜四》分別與宋至等增刻本、光緒四年(1878)鉛印本、清抄本、河南中醫(yī)藥大學(xué)藏抄本和民國六年(1917)宋氏重刻本卷四十七到卷五十的四卷《漫堂年譜》內(nèi)容相同。此本河南大學(xué)圖書館有藏。其版式為半頁十行二十四字,單黑魚尾,四周雙邊。三賢政書本亦系吳元炳所輯,與光緒四年(1878)鉛印本出版時間接近、版式相同,宋體為方塊字,版面文字疏落、松散,外觀不如刻本精美。
河南省圖書館藏清抄本五十卷。其版式是半頁十行十九字,四周單邊,白口,單黑魚尾。此本除卷三十一沒有收錄《資政大夫刑部尚書阮亭王公暨配張宜人墓志銘》外,其文句、條目、板式等與宋至等增刻本的重合度較高,因而該抄本應(yīng)是以宋至等增刻本為底本。該抄本附有另紙浮簽,浮簽上有一枚陽文“昚思”鈐章和手書“似齋”二字,“昚思”疑為閑章,“似齋”為抄主或藏主的室號。書中字體不一,應(yīng)為眾手所抄。此本多數(shù)卷的字體為舒展圓秀的軟體字,整體抄錄風(fēng)格和清早期刻本的文字風(fēng)格相符。河南省圖書館將其著錄為清抄本,全國古籍普查平臺將其著錄為雍正年間(1723—1735)抄本。但通觀全書,該抄本在照錄宋至等增刻本諱字“玄”“胤”的基礎(chǔ)上,還增加了“弘”“曆”兩個諱字,但避諱并不嚴(yán)格,時諱時不諱。另,此本對乾隆皇帝以下諸帝名字并不避諱。據(jù)此推測清抄本的抄寫時間應(yīng)該在宋至等增刻本成書后,下限是乾隆年間(1736—1795),為雍正至乾隆年間(1723—1795)抄本。由于抄錄者眼訛手誤,該抄本出現(xiàn)了諸多倒訛衍脫的現(xiàn)象,整體錯誤較多,對文獻(xiàn)的準(zhǔn)確性有一定影響。
河南中醫(yī)藥大學(xué)藏抄本的版式也是半頁十行十九字,四周單邊,白口,單黑魚尾。此本全書也是五十卷,序、目錄和各卷正文內(nèi)容與宋至等增刻本完全一致,因而該書底本亦為宋至等增刻本。此抄本卷三十一收錄了《資政大夫刑部尚書阮亭王公暨配張宜人墓志銘》,這是它和河南省圖書館藏清抄本的一個重要區(qū)別。另外,通觀此本全書,其文字不是典型的清代風(fēng)格,書寫稍顯拙劣,認(rèn)真有余而美觀不足,亦未見有清代避諱字,故暫稱為河南中醫(yī)藥大學(xué)藏抄本,其抄錄年代有待方家考證。
民國六年(1917)宋氏重刻本《西陂類稿》五十卷,補(bǔ)遺一卷,卷末有宋明善的跋,是足本。其底本是康熙五十年(1711)宋氏精刻本,但刊刻質(zhì)量不及底本。此本將四庫全書本《西陂類稿》卷二十一所增十五首《樂春園詩》和宋至等增刻本所增四篇古文匯為一卷,勒為《補(bǔ)遺》。之所以說民國六年(1917)宋氏重刻本的底本是康熙五十年(1711)宋氏精刻本,依據(jù)有三:其一,宋明善在該本卷后《重刻西陂類稿跋》中說,“求得原版初印”[7],據(jù)以重刻。其二,宋至等增刻本因版片的漫漶造成的脫字、訛字,民國六年(1917)宋氏重刻本都變?yōu)檎?。其三,民國六?1917)宋氏重刻本不僅卷首二十五篇序和五十卷的篇目、內(nèi)容與初刻本相同,且版式行款、邊欄界行、書口魚尾與康熙五十年(1711)宋氏精刻本近似,避諱字亦依原樣照刻。此本河南省圖書館有藏。
總之,《西陂類稿》成書以后被增刻、翻刻、抄錄,版本較多,其中三賢政書本和四庫全書本均為節(jié)略本,康熙五十年(1711)宋氏精刻本刊刻最精但所缺內(nèi)容較多,宋至等增刻本、光緒四年(1878)鉛印本、清抄本和河南中醫(yī)藥大學(xué)藏抄本內(nèi)容雖較祖本有所增加但仍非最全,只有民國六年(1917)宋氏重刻本是足本。
《西陂類稿》的版本較多也折射出此書的內(nèi)在價值。宋犖的詩文自成一格,曾領(lǐng)袖文壇近二十年,與王士禎南北呼應(yīng);他與湯斌、張伯行、劉榛、田蘭芳、鄭廉是同鄉(xiāng),曾隨侯方域等人結(jié)雪苑社;宦游期間廣交文士,與陳廷敬、王鐸、邵長蘅、王世禛、吳偉業(yè)、陳維崧、周龍?jiān)?、汪琬、尤侗、朱彝尊、張自烈、高珩等人過從甚密。因此,《西陂類稿》中關(guān)于宋犖與他們詩文唱和、交游情形的記載,是研究清代文化史的重要資料。宋犖家在河南歸德府(治今河南商丘),早年到東南諸省游歷,曾任黃州同知、直隸通永道、山東按察使、江蘇布政使、江西巡撫、江寧巡撫,因而書中的詩文、雜記、奏疏、公移、日記和年譜對這些地區(qū)經(jīng)濟(jì)、社會、風(fēng)俗、文化等方面的記載較多,對于研究清代的地方史和社會史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宋犖深得康熙皇帝信任,出為封疆大吏,入為吏部尚書,尤其是康熙皇帝的三次南巡都由宋犖接駕,因而書中相關(guān)的記載是研究康熙朝政治不可或缺的資料??傊?,盡管《西陂類稿》不同版本的卷數(shù)、篇目和內(nèi)容不盡相同,刊刻也精粗不一,但它們都是研究清朝前期歷史的重要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