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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杜甫七律中的連用字對

      2021-11-30 02:03:43張金明裴旭巖
      關(guān)鍵詞:律詩反義同義

      張金明,裴旭巖

      (燕山大學 文法學院,河北 秦皇島 066004)

      詩圣杜甫作為中國詩歌史上的一代宗師,既廣泛學習、借鑒前人,又以其卓越的獨創(chuàng)性為后世開啟無數(shù)法門。因此,在杜甫去世以后的絕大多數(shù)時間里,在創(chuàng)作方面學習杜甫以及在學術(shù)研究方面關(guān)注杜甫都是中國文學史上的一個特殊的現(xiàn)象。在當今學術(shù)界,杜甫研究更是無可爭議的一大顯學。在這個學術(shù)領(lǐng)域,想要有所突破和創(chuàng)新看上去似乎頗為艱難,然而卻也并非絕對無可作為。比如杜甫著意于肌理細密的創(chuàng)作傾向,這種創(chuàng)作傾向有很多種表現(xiàn),杜甫七律中對連用字對的精心錘煉與選擇使用即是其中一端。鑒于學術(shù)界對此問題的關(guān)注與研究相對較少,即使提到連用字對也多是一筆帶過,且還沒有人做專門的研究,本文即以此為切入點細作分析,以冀窺一斑而知全豹,并借機就教于諸位方家。

      一、 連用字對的類別

      連用字,是指兩個意義相同(包括意義相近) 或意義相反的字連續(xù)出現(xiàn),例如“霜雪” 和“高低”。所謂連用字對,指的是在律詩對仗的位置分別使用了連續(xù)兩個意義相同或相反的字。連用字對共有三種類別:一是反義連用字相對,如李群玉《長沙開元寺昔與故長林許侍御題松竹聯(lián)句》頸聯(lián)“逝川前后水,浮世短長生”中的“前后”與“短長”相對、王安石《即事》頷聯(lián)“縱橫一川水,高下數(shù)家村”中的“縱橫”與“高下”相對;一是同義連用字相對,如孟浩然《望洞庭湖贈張丞相》頸聯(lián)“欲濟無舟楫,端居恥圣明”中的“舟楫”與“圣明”相對、陸游《游山西村》頸聯(lián)“簫鼓追隨春社近,衣冠簡樸古風存”中的“簫鼓”與“衣冠”相對。

      除了反義連用字對和同義連用字對這兩種類別之外,同義連用字與反義連用字混對(本文簡稱相混連用字對)的情況也多有出現(xiàn),如羅隱《籌筆驛》頷聯(lián)“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中,反義連用字“天地”對同義連用字“英雄”,文天祥《過零丁洋》頷聯(lián)“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中,同義連用字“破碎”對反義連用字“浮沉”等等。

      我們在分析杜甫七言律詩中的連用字對之前,有必要說明一下,為什么我們選擇了杜甫來分析連用字對——因為就連用字對使用的頻率與質(zhì)量來看,無人能比及杜甫。

      從頻率上看,就論者本人的統(tǒng)計,杜甫151首七言律詩[1]第四冊,卷二二四—卷二三四中,共出現(xiàn)了81聯(lián)連用字對①。這也就是說,我們每讀兩首杜甫的七言律詩,就可能會發(fā)現(xiàn)一聯(lián)連用字對。對比同時期的王維的七言律詩[1]第二冊1295-1299,其20首詩作中只出現(xiàn)了3聯(lián)連用字對,分別是《和賈舍人早朝大明宮之作》頷聯(lián)“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中同義連用字“閶闔”對同義連用字“衣冠”、《重籌苑郎中》頷聯(lián)“草木盡能酬雨露,榮枯安敢問乾坤”中同義連用字“草木”對反義連用字“榮枯”,同義連用字“雨露”對反義連用字“乾坤”和《輞川別業(yè)》頸聯(lián)“優(yōu)婁比丘經(jīng)論學,佝僂丈人鄉(xiāng)里賢”中同義連用字“經(jīng)論”對同義連用字“鄉(xiāng)里”;李白的8首七律中[1]第三冊,只有2聯(lián)連用字對,分別是《登金陵鳳凰臺》頷聯(lián)“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中同義連用字“花草”對“衣冠”、《送賀監(jiān)歸四明應制》頸聯(lián)“瑤臺含霧星辰滿,仙嶠浮空島嶼微”同義連用字“星辰”對同義連用字“島嶼”。所以說杜甫七律中的連用字對現(xiàn)象較同時期的其他詩人來說是更為多見的。

      從質(zhì)量上看,杜甫的151首七言律詩,只有5首是作于其讀書壯游及困居長安時期即安史之亂之前的。其余的大部分,是作于其四十歲以后的。經(jīng)歷了戰(zhàn)亂與歲月的洗禮,杜甫的詩歌逐漸臻于化境,再加上杜甫“晚節(jié)漸于詩律細”(杜甫《遣悶戲呈路十九曹長》)“為人性癖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杜甫《江上值水如海勢聊短述》),對其詩句反復推煉,其七言律詩的藝術(shù)水平是極高的。

      頻率與質(zhì)量是我們選擇杜甫七律進行連用字對分析的重要原因。在接下來的正文中我們將立足于杜甫七律來分析連用字對的三種類型——反義連用字對、同義連用字對和相混連用字對。

      (一) 反義連用字對

      反義連用字對是連用字對的一種,指的是在律詩對仗的位置分別使用了連續(xù)兩個意義相反的字。杜甫七律運用反義連用字對的次數(shù)與他運用連用字對的總次數(shù)相比顯得很少,在論者所找到的81聯(lián)連用字對中只有7聯(lián)使用了反義連用字對,出現(xiàn)的次數(shù)極少。這7聯(lián)反義連用字對分別是:《卜居》頸聯(lián)“無數(shù)蜻蜓齊上下,一雙鸂鶒對沉浮”中的“上下”對“沉浮”;《嚴中丞枉駕見過》頷聯(lián)“川合東西瞻使節(jié),地分南北任流萍”中的“東西”對“南北”;《黃草》頷聯(lián)“秦中驛使無消息,蜀道兵戈有是非”中的“消息”(最初為“消長”之義)對“是非”;《奉寄章十侍御》頷聯(lián)“指麾能事回天地,訓練強兵動鬼神”中的“天地”對“鬼神”;《將赴成都草堂途中有作先寄嚴鄭公五首》其三的頷聯(lián)“過客徑需愁出入,居人不自解東西”中的“出入”對“東西”;《登樓》頷聯(lián)“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云變古今”中的“天地”對“古今”;《又作此奉衛(wèi)王》頷聯(lián)“二儀清濁還高下,三伏炎蒸定有無”中的“高下”對“有無”。

      反義連用字對在杜甫七律中出現(xiàn)的次數(shù)少,論者認為有以下兩個原因:一是反義連用字的概念很窄,它不像同義連用字(這里的同義連用字指的是下文論者所說的廣義上的同義連用字)的概念那么寬泛,這個客觀原因就決定了在作者沒有特殊偏愛的情況下,反義連用字對出現(xiàn)的概率要遠遠小于同義連用字對及相混連用字對;二是杜甫可能在有意使用同義連用字對。杜甫在七言律詩的聲律及遣詞造句上下了很大功夫,對后世七言律詩的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同義連用字對極有可能是他在七言律詩上的諸多嘗試的一種。反義連用字概念的狹窄,再加上杜甫對同義連用字對的偏愛,此消彼長之下,造成了杜甫七律詩中反義連用字對數(shù)量的稀少。

      (二) 同義連用字對

      同義連用字對是連用字對的一種,指的是在律詩對仗的位置分別使用了連續(xù)兩個意義相同的字。但要說明的是,同義連用字對在律詩中的實際應用并不局限于兩個意義完全相同的字連用。王力先生在他的著作《漢語詩律學》中講對仗的種類提到同義連用字對時,特意在其旁邊標注:“大致相似之義亦包含在內(nèi)。[2]169”學者吳淑玲、韓成武在其論文《杜甫七律研究體制之一》中也說明:“所謂連用字,是指兩個意義相同(包括意義相近)或意義相反的字連續(xù)出現(xiàn)。”[3]即不僅像“衰老應為難離別,賢聲此去有輝光”中的“離別”與“輝光”這種意思完全相同的字相連所構(gòu)成的對仗是同義連用字對,而且像“五更鼓角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搖”中的“悲壯”與“動搖”這種意思接近但又有所區(qū)別的字相連所構(gòu)成的對仗,也可以看作是同義連用字對。這樣一來,同義連用字對的概念就有所擴大了。

      但實際上,這個概念的范圍還是有些小,與詩人的實際創(chuàng)作是不太符合的。在論者看來,不僅大致相似的字相連所構(gòu)成的對仗可以叫作同義連用字對,甚至歸屬于同一小類,有相似之處的字相連所構(gòu)成的對仗,也可以看作是廣義上的同義連用字對。比如杜甫《送韓十四江東覲省》頷聯(lián)“我已無家尋弟妹,君今何處訪庭闈”中“弟妹”兩字都屬于至親之人,“庭闈”(父母居處,此處代指父母)兩字都有居所之義,所以“弟妹”與“庭闈”可以看作是同義連用字對;再如杜甫《聞官軍收河南河北》頷聯(lián)“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中,“妻子”兩字都為至親之人,“詩書”二者都是閱讀之物,所以“妻子”與“詩書”可以看作是同義連用字對;又如杜甫《院中晚晴懷西郭茅舍》頸聯(lián)“復有樓臺銜暮景,不勞鐘鼓報新晴”中“樓臺”二者均為高聳之物,“鐘鼓”兩種都是打擊樂器,所以“樓臺”和“鐘鼓”也可以看作是同義連用字對。

      而且,觀察杜甫的七律就會發(fā)現(xiàn),杜甫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是把“樓臺”“鐘鼓”這類字當做同義連用字來使用的。比如《恨別》頷聯(lián)“草木變衰行劍外,兵戈阻絕老江邊”中,“兵戈”的意思完全相同,都是指兵器(指代戰(zhàn)爭),而“草木”二字只是同屬于植物類的同類字;再如《玉臺觀》尾聯(lián)“更肯紅顏生羽翼,便應黃發(fā)老漁樵”中的“羽翼”二字意思完全相同,都是指翅膀,而“漁樵”二字則一個是漁夫,一個是樵夫,二者雖然常常并談(杜詩中尤其如此),但二者只是職業(yè)接近,充其量算是同類字;在《將赴成都草堂途中有作先寄嚴鄭公五首》其二中,這個現(xiàn)象更明顯,其頸聯(lián)為“休怪兒童延俗客,不教鵝鴨惱比鄰”,其中,“兒童”二字意思完全相同,而“鵝鴨”很明顯不是同義字而只是同類字,杜甫卻很自然地將二者構(gòu)成對仗。

      除此之外,詩中經(jīng)常連用的字所構(gòu)成的對仗,論者認為也可視作廣義上的同義連用字對。如《見螢火》頷聯(lián)“忽驚屋里琴書冷,復亂檐邊星宿稀”中“琴書”與“星宿”相對,“琴書”二字在古詩詞中常常連用,所以我們把它看作是廣義上的同義連用字,它與“星宿”所構(gòu)成的對仗,我們視為廣義上的同義連用字對。再如《贈韋七贊善》頸聯(lián)“北走關(guān)山開雨雪,南游花柳塞云煙”中“關(guān)山”與“花柳”相對,“關(guān)山”兩字在古詩詞中更是常常連用,所以我們把它也算作是廣義上的同義連用字,于是“關(guān)山”和“花柳”所構(gòu)成的對仗,也可視為廣義上的同義連用字對。

      綜上,論者將詩中的同義連用字分為狹義和廣義兩種,狹義上的同義連用字即傳統(tǒng)意義上的同義連用字只包括字義完全相同或極為接近的連用字,而廣義上的同義連用字在包含字義完全相同和字義十分接近的連用字的同時,還應包括字義有共通或相似之處的同類連用字和詩詞中經(jīng)常連用的字。

      杜甫詩中的廣義連用字對大概有以下三類:一種是常常出現(xiàn)的意象羅列對,如《聞官軍收河南河北》頷聯(lián)“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中的“妻子”與“詩書”相對、《院中晚晴懷西郭茅舍》頸聯(lián)“復有樓臺銜暮景,不勞鐘鼓報新晴”中的“樓臺”與“鐘鼓”相對;一種是人名地名對,如《奉寄高常侍》頷聯(lián)“總?cè)殖駪?,方駕曹劉不啻過”中的“楚蜀”與“曹劉”相對、《赤甲》頸聯(lián)“荊州鄭薛寄書近,蜀客郗岑非我鄰”中的“鄭薛”與“郗岑”相對、《詠懷古跡五首》其五頸聯(lián)“伯仲之間見伊呂,指揮若定失蕭曹”中的“伊呂”與“蕭曹”相對;還有一種是數(shù)字對,如《南鄰》頸聯(lián)“秋水才深四五尺,野航恰受兩三人”中的“四五”與“兩三”相對。不過后兩者在杜甫七律中的數(shù)量都很少,人名地名對只有3處,數(shù)字對只有1處,杜甫七律的廣義同義連用字對中占最大比例的還是意象羅列對。

      論者依據(jù)詩中廣義上的同義連用字的概念來進行對杜甫七律中同義連用字對的選取,發(fā)現(xiàn)在上文提到過的81聯(lián)連用字對中,有67聯(lián)使用了同義連用字對。這個數(shù)量也足以說明杜甫是有意地在七言律詩的創(chuàng)作中使用同義連用字對。

      在反義連用字和同義連用字對之外還有相混連用字對。所謂相混連用字對,指的是在律詩對仗的位置分別使用了連續(xù)兩個意義相同和相反的字。如果相混連用字對的上半聯(lián)的位置用了同義連用字,那么它下半聯(lián)的位置就要使用反義連用字,如杜甫《陪李七司馬皂江上觀造竹橋即日成往來之人免冬寒入水聊題短作簡李公》首聯(lián)“伐竹為橋結(jié)構(gòu)同,蹇裳不涉往來通”中上半聯(lián)同義連用字“結(jié)構(gòu)”對下半聯(lián)反義連用字“往來” ;如果相混連用字對的上半聯(lián)的位置用了反義連用字,那么它下半聯(lián)的位置就要使用同義連用字,如杜甫《閣夜》首聯(lián)“歲暮陰陽催短景,天涯霜雪霽寒霄”中上半聯(lián)反義連用字“陰陽”對下半聯(lián)同義連用字“霜雪”。在論者所找的杜甫的七言律詩81聯(lián)連用字對中,相混連用字對出現(xiàn)了12 聯(lián)。

      二、 連用字對在律詩中的獨特作用

      在尋找、研究杜甫七律中的連用字對的過程中,論者總結(jié)了杜甫七律中的連用字對幾個較典型的作用,即意象羅列與場景勾勒的作用、情感的強化作用以及對七律體制的完善和對后世的典范作用。論者將結(jié)合實例對杜甫七律中的連用字對的作用進行簡要的分析。

      (一) 意象羅列與場景勾勒的作用

      連用字對的意象羅列與場景勾勒作用,多見于連用字對中的連用字使用具體名詞的情況下。律詩講究言簡意賅、言有盡而意無窮,在連用字的接連使用下尤其如是。如杜甫《院中晚晴懷西郭茅舍》頸聯(lián)“復有樓臺銜暮景,不勞鐘鼓報新晴”中同義連用字對“樓臺”“鐘鼓”四個字就寫出了這一聯(lián)主要描寫的事物——樓、臺、鐘、鼓;再如杜甫《白帝城最高樓》頷聯(lián)“峽坼云霾龍虎臥,江清日抱黿鼉流”中同義連用字對“龍虎”“黿鼉”四個字就羅列出了四個意象——龍、虎、黿、鼉(這當然是虛寫,其將被云霾隔斷的群山比作龍虎,將粼粼的波光比作浮游的黿鼉);又如杜甫《峽中覽物》頸聯(lián)“舟中得病移衾枕,洞口經(jīng)春常薜蘿”中同義連用字對“衾枕”“薜蘿”(薜荔和女蘿,兩者皆野生植物,常攀緣于山野林木或屋壁之上)僅四個字就列出了衾、枕、薜、蘿四個意象。

      連用字對中的連用字使用抽象名詞時,偶爾也可達到這樣的作用。如杜甫《登樓》頷聯(lián)“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云變古今”中具體名詞“天地”與抽象名詞“古今”相對,這四個字也勾勒出了天高地迥,歲月變換之感;再如杜甫《閣夜》首聯(lián)“歲暮陰陽催短景,天涯霜雪霽寒霄”中抽象名詞“陰陽”對上具體名詞“霜雪”,同樣描繪出晝短夜長,天氣凄清的環(huán)境。

      此外,在反義連用字對中,當反義連用字是動詞時,也可達到場景的勾勒作用。如杜甫《卜居》頸聯(lián)“無數(shù)蜻蜓齊上下,一雙鸂鶒對沉浮”中動詞“上下”與“沉浮”四個字生動地描繪出蜻蜓上下翻飛、鸂鶒成對浮水的場景,從而使我們感受到詩人閑適、怡然自得的心境。

      (二) 情感的強化作用

      我們知道,如果在一篇文章中,某個詞語反復出現(xiàn),那么這個詞語在這篇文章中一定有著重要的作用。比如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中,月出現(xiàn)了15次、江出現(xiàn)了12次,月與江的反復出現(xiàn),是為了描繪出一幅江潮連海,月共潮生的景象;再如唐寅的《桃花庵歌》中,花出現(xiàn)了13次,酒出現(xiàn)了6次?;ㄅc酒的反復出現(xiàn),意在表達詩人不與俗世俗人為伍,寄情花酒、放浪形骸的志趣;又如劉希夷《代悲白頭翁》中,出現(xiàn)了3次“落花”,1次“花落”,花(7次)與落(5次)的反復出現(xiàn),是要表達詩人對青春易老、世事無常的感嘆。

      而律詩因為要在短短的四五十個字中表現(xiàn)出盡量豐富的場景或盡量充沛的情感,所以極為忌諱重字。為了避免重字,狹義上的同義連用字對便可以作為詩人在律詩中強化某一情感的重要方式②。如杜甫《野望》頸聯(lián)“唯將遲暮供多病,未有涓埃答圣朝”中,“遲”已經(jīng)表明時間之晚,又加一“暮”字,“涓”(細小的流水)已經(jīng)可以形容能力之微薄,卻又加一“?!?灰塵)字。讀詩之時慢慢讀來,“遲暮”“涓埃”四字竟有字字泣血之感!詩人因年邁多病、無功于當世而產(chǎn)生的深深的自責與內(nèi)疚感,深深地刺入到了我們的心靈之中;再如杜甫《詠懷古跡五首》其四頷聯(lián)“翠華想像空山里,玉殿虛無野寺中”中,杜甫憑吊古跡,他寫劉備當時出行的儀仗時連用了“想象”二字,他描繪永安宮時又連用了“虛無”二字,如此用詞,這種歷史的滄桑變幻之感變得極為濃烈,讀來真有讓人伏案長嘆之沖動;又如杜甫《又呈吳郎》頷聯(lián)“不為困窮寧有此,只緣恐懼轉(zhuǎn)須親”中,“困”已有困頓不如意之感,又加一“窮”字更顯其窘迫,“恐”已有懼怕之義,又增一“懼”字愈顯其惶惶不安。細細沉思,“困窮”“恐懼”四字寫盡了戰(zhàn)亂時代百姓們的心酸苦淚。杜詩的沉郁頓挫,在此顯露無疑。

      意思大致接近的同義連用字對有時客觀上也可起到強化、烘托情感的作用。如杜甫《恨別》頷聯(lián)“草木變衰行劍外,兵戈阻絕老江邊”中的連用字“變衰”和“阻絕”,這兩個連用字蘊含著時間的推移變化。春去秋來,草木變衰,而兵戈未息,返鄉(xiāng)遙遙無期。一切景語皆情語,草木的變衰不正是詩人的變衰嗎?詩人的思鄉(xiāng)之情由此溢于言表;又如杜甫《閣夜》頷聯(lián)“五更鼓角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搖”中,鼓角聲既“悲”且“壯”,星河影“動”而后“搖”,這隨三峽水的波浪而動搖的,又豈止是星辰之影?還有詩人的一番憂國憂民之心。

      (三) 對七律體制的完善和對后世的典范作用

      連用字對作為律詩中的一種對仗類型,它最基本的作用自然是對七律體制的完善。七言律詩相較于五言律詩來講在字數(shù)上的優(yōu)勢,就使得七律天然在情感、內(nèi)容的承載方面比五律要更有優(yōu)勢,連用字對的作用也正在于此。杜甫之前的詩人很少創(chuàng)作七律,連用字對也很少在他們的詩篇中出現(xiàn),創(chuàng)作數(shù)量較多的王維也僅創(chuàng)作了20首,而且有10首失粘[4],連用字對在其七律中僅有3聯(lián)。在這種情況下,王維的七律雖不乏佳作,但其中包含的情感遠不及杜甫的七律。同樣都是訪友,同樣都是表現(xiàn)友人高潔的情操,王維的《春日與裴迪過新昌里訪呂逸人不遇》中的頸聯(lián)“到門不敢題凡鳥,看竹何須問主人”如何比得上杜甫的《題張氏隱居二首》其一中的頸聯(lián)“不貪夜識金銀氣,遠害朝看麋鹿游”?而杜甫之后的詩人,創(chuàng)作七律時運用連用字對的次數(shù)明顯增多。晚唐詩人李商隱的七律詩歌[5]情感、內(nèi)容的豐富、曲折雖然大多靠的是氛圍的營造和用典的巧妙,但其詩作中連用字對也時有出現(xiàn),如其《潭州》頷聯(lián)“湘淚淺深滋竹色,楚歌重疊怨蘭叢”、《籌筆驛》頸聯(lián)“管樂有才原不忝,關(guān)張無命欲何如”、《臨發(fā)崇讓宅紫薇》頷聯(lián)“不先搖落應為有,已欲別離休更開”等,李商隱是有名的學杜大家,其詩中連用字對的運用不能說沒有受到杜甫的影響;宋代詩人黃庭堅受杜甫影響也很深,其七律[6]中的連用字對現(xiàn)象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如其《送劉季展從軍雁門二首》其二頷聯(lián)“仙家耕耘成白壁,道人煮崛起風痱”、《寄黃幾復》頷聯(lián)“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寄上叔父夷仲三首》其一頸聯(lián)“萬里書來兒女瘦,十月山行冰雪深”等;后代乃至如今的七律創(chuàng)作中連用字對仍發(fā)揮著其獨特且重要的作用,《隨園詩話》[7]散錄清人詩句也有不少類似于“側(cè)身已在江湖外,繞屋寧堪竹樹多”“但覺有聲皆劍戟,不知何物是笙歌”“人無風趣官多貴,案有琴書家必貧”這類連用字對運用得很巧妙的詩。唐代是我國詩歌發(fā)展的高峰,啟功先生說:“唐代以前的詩是長出來的,唐人的詩是嚷出來的,宋人的詩是想出來的,宋代以后的詩是仿出來的?!盵8]3宋人“想”詩欲與唐人爭雄,明清“仿”詩欲承唐人風骨,而杜甫在以其高超的藝術(shù)手法用連用字對對七律體制進行完善的同時,也給后人七律的創(chuàng)作和連用字對的運用作了示范。

      三、 連用字對的變體

      在研究杜甫七律中的連用字對的過程中,論者還發(fā)現(xiàn)了連用字除連用字對外的其它一些使用形式。論者將其概括地稱為連用字對的變體,并在下文進行簡要的分析。

      (一) 連用字對的拆用

      連用字對的拆用是指連用字對在上下聯(lián)中被分別拆開來使用。杜甫七言律詩中連用字對的拆用現(xiàn)象并不多,論者在杜甫151首七言律詩中只找到了4處,分別是《江村》頷聯(lián)“自去自來梁上燕,相親相近水中鷗”中的“去”“來”對“親”“近”、《曲江對酒》頷聯(lián)“桃花細逐楊花落,黃鳥時兼白鳥飛”中的“桃”“楊”對“黃”“白”、《白帝》頸聯(lián)“戎馬不如歸馬逸,千家今有百家存”中的“戎”“歸”對“千”“百”、《公安送韋二少府匡贊》尾聯(lián)“古往今來皆涕淚,斷腸分手各風煙”中的“古”“今”對“斷”“分”。而這四處其實都可以看作是律詩對仗類型中的句中自對,即“自去”對“自來”,“相親”對“相近”,“桃花”對“楊花”,“黃鳥”對“白鳥”,“戎馬”對“歸馬”,“千家”對“百家”,“古往”對“今來”,“斷腸”對“分手”。所以說,杜甫在律詩創(chuàng)作過程中可能并沒有有意地使用連用字對的拆用這一技巧。但是,并不能以此否認連用字對的拆用在律詩中的作用。

      連用字對的拆用在律詩中的作用和連用字對是基本相同的。如上文所提到的《曲江對酒》頷聯(lián)“桃花細逐楊花落,黃鳥時兼白鳥飛”中的“桃”“楊”對“黃”“白”就具有場景勾勒的作用,《公安送韋二少府匡贊》尾聯(lián)“古往今來皆涕淚,斷腸分手各風煙”中的“古”“今”對“斷”“分”具有情感的強化作用。

      值得一提的是,連用字對的拆用在一定程度上比連用字對更寬松和靈活。如上文所提到的“桃”“楊”“黃”“白”“戎”“歸”“斷”“分”等,實際上是不能連綴成詞的③,在這里分開使用卻達到了連用字對的效果。

      (二) 連用字在不對仗句式中的使用

      律詩的首尾兩聯(lián)通常情況下是不要求對仗的,杜甫七言律詩中,有些不對仗的詩句也使用了連用字,有些甚至是類似于連用字對的形式,如《諸將五首》其二尾聯(lián)“獨使至尊憂社稷,諸君何以答升平”這一聯(lián)并不對仗,但“社稷”“升平”兩個同義連用字的使用類似于連用字對,也達到了連用字對的效果。此句讀來尤其沉郁頓挫,詩人的愛國之心溢于言表,連用字的合理運用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再如《舍弟觀赴藍田取妻子到江陵喜寄三首》其三尾聯(lián)“比年病酒開涓滴,弟勸兄酬何怨嗟”中的同義連用字“涓滴”“怨嗟”的使用,《贈獻納使起居田舍人》首聯(lián)“獻納司存雨露邊,地分清切任才賢”中的同義連用字“雨露”“才賢”的使用,都類似于連用字對,并達到了和連用字對一樣的效果。

      這當然是因為連用字本身就具有這些效果,但是,連用字單獨出現(xiàn)時的效果是遠不如成對出現(xiàn)時的效果的。如《將赴荊南寄別李劍州》首聯(lián)“使君高義驅(qū)今古,寥落三年坐劍州”中的反義連用字“今古”獨用,遠不如《登樓》頷聯(lián)“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云變古今”中的反義連用字對“天地”“古今”的作用大。再如《七月一日題終明府水樓二首》其一首聯(lián)“高棟曾軒已自涼,秋風此日灑衣裳”中同義連用字“衣裳”獨用的場景勾勒效果如何比得上《聞官軍收河南河北》首聯(lián)“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中的同義連用字“涕淚”“衣裳”連用呢?所以說,連用字通過在詩中的合理使用,是能夠達到一加一遠大于二的效果的。

      連用字在不對仗句式中的使用一樣可以達到連用字對的效果,這實際上提醒了我們,連用字不僅可以出現(xiàn)在對仗句式中,也可以出現(xiàn)在不對仗的句式中;不僅可以出現(xiàn)在律詩中,也可以出現(xiàn)在絕句中;不僅可以出現(xiàn)在近體詩中,也可以出現(xiàn)在古體詩中。同樣的,詞、曲中自然也可以使用連用字,而且只要合理使用,就可以達到連用字對的效果。

      四、 結(jié)語

      毫無疑問,杜甫是我國詩歌史上最重要的詩人之一。自唐以來,無數(shù)詩人學者對杜甫做出了極高的評價。元稹在《唐故工部員外郎杜君墓系銘序》中云:“至于子美,蓋所謂上薄風騷,下該沈宋,言奪蘇李,氣吞曹劉,掩顏謝之孤高,雜徐庾之流麗,盡得古今之體勢,而兼人人之所獨專矣……詩人以來,未有如子美者?!盵9]2235-2236葉嘉瑩先生在她的著作《迦陵談詩》中講:“面對如此繽紛絢爛的集大成之唐代詩苑……推選出一位足以稱為集大成的代表作者,則除杜甫以外,無足以當之者。杜甫是這一座大成之詩苑中,根深干偉、枝葉紛披、聳拔蔭蔽的一株大樹,其所垂掛的繁花碩果,足可供人無窮之玩賞,無盡之采擷?!盵10]56學者呂正惠也在他的《詩圣杜甫》一書中說道:“純粹從歷史的觀點來看,他是整個中國詩歌發(fā)展、流變的過程之中最重要的詩人。站在杜甫的時代往前看,杜甫匯集了以前一切詩人的精華,他成了超越以前的一切詩人的最高峰;站在杜甫的時代往后看,杜甫以后的詩人極少不受杜甫影響、不把杜甫當成導師的,所以杜甫也是啟導后代一切詩人的最高峰。杜甫這種承前啟后的獨特性,使他成為中國詩史最具有歷史地位的詩人??梢钥隙ǖ卣f,他的這種地位是無人能及的。”[11]序言1杜甫是我國詩歌史上一座高立卻并不陡峭的山峰。自唐至今一千多年以來,無數(shù)詩人以老杜為宗。掌握了杜甫的詩歌,就相當于掌握了整個中國詩歌史。

      杜甫七律中對于連用字對的使用,不過是博大精深的杜詩藝術(shù)中很小的一個方面,但結(jié)合本文以上所論可知,連用字對作為律詩中的一種對仗類型,在杜甫的詩歌中發(fā)揮著十分重要的作用,可以說,連用字對在律詩中所起到的作用遠遠大于它的知名度。在律詩出現(xiàn)、定型之前,它就以連用字對或類似于連用字對變體的形式在古詩之中發(fā)揮著自己的作用,到了杜甫這里,由于杜甫在追求肌理細密方面用力甚勤,更是被運用得爐火純青,出神入化,其經(jīng)典示范的意義不可低估。在老杜之后,由于其追隨者甚眾,連用字對繼續(xù)在許多詩人、詞人的作品中發(fā)揮著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甚至在今天的舊體詩創(chuàng)作者的作品中仍時常可以看到它的身影,因此其引領(lǐng)、推動詩運轉(zhuǎn)關(guān)的貢獻亦由此可見一斑。歷史已經(jīng)無數(shù)次證實,并且還將繼續(xù)證實,杜甫作為詩圣的地位,確實是實至名歸。

      注釋:

      ① 如果檢索查驗會發(fā)現(xiàn)連用字對的三種類型在杜甫七律中出現(xiàn)的聯(lián)數(shù)相加起來要大于81聯(lián),這是因為杜甫七律有的一聯(lián)中用了大于一次不同類型的連用字對,如《又作此奉衛(wèi)王》頸聯(lián)“二儀清濁還高下,三伏炎蒸定有無”中既用了相混連用字對“清濁”對“炎蒸”,又用了反義連用字對“高下”對“有無”,這里所說杜甫七律中有81聯(lián)連用字對,是以律詩的一聯(lián)為單位,同一聯(lián)中如果出現(xiàn)多種類型的連用字對,只算作一聯(lián)。

      ② 詩人們在律詩中更習慣于通過語序的錯綜來強調(diào)某一情感,如杜甫《峽口二首》其二頷聯(lián)“去矣英雄事,荒哉割據(jù)心”,正常語序應為“英雄事去矣,割據(jù)心荒哉”,詩人為突出強調(diào)自己的古今變幻之嘆,將“去矣”與“荒哉”這兩個詞提到了句首。再如王維《山居秋暝》頸聯(lián)“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正常語序應為“浣女歸竹喧,漁舟下蓮動”,詩人為表現(xiàn)自己恬適的心境,將“竹喧”與“蓮動”提到了句首。

      ③ 這也說明連用字對的拆用這個名稱是不嚴謹?shù)模驗椤叭ァ薄皝怼薄坝H”“近”和“古”“今”這些字雖然可以結(jié)合成為連用字,但是像“戎”“歸”“斷”“分”這些字根本不能結(jié)合成為連用字,但因為它們的用法和作用和連用字對基本相同,所以論者統(tǒng)一地把它們稱為是連用字對的拆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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