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衛(wèi)紅
摘要:清末民國時期,黔東南林業(yè)得到了較好的開發(fā),以杉木為主的各種林木得到普遍種植和有效管理,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依據(jù)清水江文書資料,文章對之進行了探討。
關(guān)鍵詞:林業(yè)開發(fā);清水江文書;黔東南
清水江文書作為散存于黔東南清水江流域的重要民間文獻資料,主要記載了明清及民國時期流域地區(qū)人民在林業(yè)經(jīng)濟、社會變遷等方面的發(fā)展?fàn)顩r,是彌足珍貴的歷史文化遺產(chǎn)。其中,對清末民國時期黔東南林業(yè)開發(fā)不乏詳實的記載。
一、訂立佃栽杉木合同開發(fā)林業(yè)
早在乾隆時期,清水江流域民族地區(qū)就出現(xiàn)了佃栽合同。如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一月二十三日天柱捆洞寨“劉文登、王昌禮栽杉合同”,其中有載:
“立合同人天柱縣捆洞寨劉文登、王昌禮,今將杉秧栽種南孟龍乘波、相公龍朝二□□,名冉講坡一所。承認栽杉俱要修理,長大發(fā)賣,議定二股均分,日后不得混爭,藉故滋事。今恐后無憑,立此合同字為據(jù)。
外批:界址上抵盤路為界,下抵興云龍朝山為界,右抵巖洞毫塹為界,左抵沖為界。
右批:限至明春杉木栽滿,地租銀止,若未栽滿,地租仍在。
憑中代書:吳宏開
乾隆肆拾叁年正月二十三日立?!?/p>
上述佃栽合同,主要突出了兩個值得關(guān)注的問題:一是“限至明春杉木栽滿”,即到合同訂立的第二年乾隆四十四年春,必須栽滿所佃山場的杉木;二是“承認栽杉俱要修理”,即對所栽杉木需要重在管護。這對于確保杉木種植并得到有效管理,起到了一定的保障作用。
嘉慶之后,直至清末,通過訂立佃栽合同從事栽杉生產(chǎn)的人逐漸增多。如道光八年(1828年)八月七日錦屏“林應(yīng)科等立招蓄禁杉木合同字”,其中有載:
“立招蓄禁杉木合同字人寨母寨林應(yīng)科,……先年佃栽杉木共計四千余株,因寨樓、寨特眾橫爭,自愿將此山樹木土股一股憑中捐入。土地神祠以作香火,茲府衙六房四班公同與蟻共另立合同蓄禁,日后杉木長大,發(fā)賣府衙,土股占一股,栽主占一股,二股均分。后木砍盡之日,此山土仍歸退與寨母寨眾等管業(yè),不得異言。今有憑立此合同蓄禁字。
計開:
林應(yīng)科佃種梨子樹沖杉木,約計木三百余株。
馬宗廣佃種境高杉木一沖,約計二百余株。
楊必清佃種叩有盤路上杉木,大小一十五沖,約計二千余株。
羅開文佃種底板杉木一巔三沖,約計一千余株。
林發(fā)通佃種梨子樹下首沖杉木一沖,約計二十余株。
憑中:楊加積?楊昌用?馬國正
代筆:林發(fā)文
道光八年八月初七日立合同?!?/p>
這是一份具有一定代表性的佃栽合同,強調(diào)所栽杉木重在“蓄禁”。此外,合同還詳細記載了林應(yīng)科等佃種杉木的情況,數(shù)目不等,多者達二千余株。由此看出佃種者具有較高的生產(chǎn)積極性。
道光時期類似的佃栽合同還有。如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八月一日錦屏加池村“姚發(fā)貴父子立佃字”,道光二十七年七月三日天柱“龍什鐘兄弟二人立合同”。其中強調(diào)“務(wù)要努力種植,不得怠憜,荒山亦不得背地私賣”。重在勤于種植,嚴禁私賣荒山。
還有宣統(tǒng)三年(1911年)正月十八日錦屏“龍發(fā)泰、姜雙連、姜松寧立佃種栗栽杉字”,同樣有載:“……其山佃栽之后,愿限五年成林,不得荒蕪。如荒蕪不栽挖者,毫無系分。”強調(diào)所種之栗所栽之杉必須五年成林,不得荒蕪,如有荒蕪,按合同規(guī)定論處。
民國時期是黔東南山林開發(fā)的興盛期,在佃栽杉木及其管理方面要求更加具體嚴格。如民國三年(1914年)八月五日錦屏文斗苗寨“舒光逐立佃招帖字”有載:
“立佃招帖字人松孫舒光逐,為因無地種栗,自愿佃到文斗寨主家姜杰相弟兄等分落祖遺之山一塊,地名冉下宜內(nèi)一嶺,界至上登陸十兩山,下抵傍角溪,左右憑沖,四抵指明。其山自佃之后,任憑栽種,限至五年成林,不得荒蕪。倘有荒蕪,另招別人進山種栗。佃種成林之后,候木長大再分合同。此山止栽半,下截杉木長大留住方可。如不留住,先問地主,然后問人??挚跓o憑,立此佃招字為據(jù)是實。
代筆:正志
民國三年甲寅八月初五日立?!?/p>
由此可知,文斗寨舒光逐佃種姜杰相的栗山,按合同規(guī)定“限至五年成林,不得荒蕪。倘有荒蕪,另招別人進山種栗。”這與上述宣統(tǒng)三年龍發(fā)泰等立佃種栗栽杉合同基本相同。不同的是待栗木長大后再分合同,之前重在山林管理。
又如民國七年(1918年)二月十六日錦屏“姜永春等立佃栽杉木字”,其中記載:
“立佃栽杉木字人姜永春、姜必誠等,今佃到眾山山友姜為召、姜學(xué)廣、姜吉春、燦春等之山一幅,坐落地名白山得山。界限上憑永春田,下抵溪,左憑文斗姜建猷得買本寨為玉之山,右憑田角以下沖為界,下截上憑巖洞、盤過洞卻以溪為界。其山照界挖種栽杉,不有荒蕪,限至三年排行,五年成林,如不成林排行者,栽手無分。恐口無憑,立此佃栽字為據(jù)。
民國七年二月十六日天福筆立?!?/p>
這里,該佃栽合同議定“其山照界挖種栽杉,不有荒蕪,限至三年排行,五年成林,如不成林排行者,栽手無分。”指出所栽杉山不得荒蕪,除了五年成林,還必須三年排行,對佃栽者提出了新的要求。
直至民國后期,還有不少類似的佃栽合同。如民國三十年(1941年)三月六日劍河八卦村“彭天壽、彭元豐招佃栽杉合同”,民國三十八年二月六日八卦河寨“潘德焯等招佃栽杉合同”等。其中強調(diào)“特立合同付執(zhí)為準,共同修薅其木”,“如有因地界發(fā)生任何糾葛事端,概由地主自理,不干栽主之事”,重在搞好杉木種植與管理。
這表明,從事以杉木為主的木材種植與管理,一直是清水江流域地區(qū)人民的傳統(tǒng)生產(chǎn)活動。這一活動帶動了當(dāng)?shù)亓謽I(yè)經(jīng)濟的發(fā)展,為他們帶來了較好的經(jīng)濟效益。如錦屏境內(nèi),清代僅由茅坪、王寨、卦治每年輸出的杉木,就價值白銀二百萬到三百萬兩,其他如集中于古州(今榕江)等地的杉木銷售數(shù)量,亦相當(dāng)可觀[1]。
二、訂立栽杉分股合同開發(fā)林業(yè)
這里,栽杉分股合同與上述佃栽杉木合同有一定的聯(lián)系,但亦有區(qū)別,表現(xiàn)為規(guī)模有所擴大,生產(chǎn)要求逐漸提高,且是清末民國時期黔東南的主要生產(chǎn)形式。
如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十月十三日天柱“楊安隆與龔占鰲共栽杉木分股合同”,其中有載:
“立合同字人楊安隆,情因開到本村,龔占鰲今到塘黃波杉土一團。上抵胡宏章田坎為界,下抵凹抵龔東永杉土為界,左抵龍東源田坎為界,右抵溝抵東源杉土為界,右下抵龔東永杉土為界,四坻分明。開挖栽木之嫩杉木,目前陸續(xù)栽有數(shù)十余根,已經(jīng)成林。其木貳股均分,栽主六根,地主四根。日后栽主不開,后來地主各人挖杉栽木,再栽不限定多少,二比一同修薅,其木成林,亦系二股均分,不得異言??趾鬅o憑,立有合同執(zhí)一紙存照。
安隆請筆姜老全。
光緒三十一年十月十三日立字?!?/p>
由上可知,合同議定“貳股均分,栽主六根,地主四根”,且栽主、地主“同修薅”,促使“其木成林”。可以說,這是一種積極的舉動,有利于共同管護山林,促使林木良好生長。
至民國時期,這種栽杉分股合同逐漸增多,通過分股實現(xiàn)對山林的有效管理。如民國二年(1913年)六月十九日天柱勒洞村“龍則科、龍則奎、龍則林等與劉永乾父子四人共栽杉木分股合同”,其中記載:
“立合同字人高舊村龍則科、龍則奎、龍則林、龍則伴,今因祖父遺有地土壹團,分為四大股,在居仁里界內(nèi),土名美弄坡。上下抵栽主,左抵彥壽山,右抵地主山,四至分明。情因于癸丑年佃與地棉村劉永乾父子四人開墾,當(dāng)日憑中議定,栽成嫩杉,自愿料理三年,恐兄弟各居,或有不同心協(xié)修,彼股自愿丟息,及三年已滿,栽主、地主二被同修,日后杉木長大,地主、栽主二股均分。此杉木出山,地歸原主??趾鬅o憑,立有合同為據(jù)。
討筆:龍照恩
憑中:龍緒彬
立合同字二彼各據(jù)存照。
天運癸丑六月十九日立?!?/p>
這里,“天運癸丑”年當(dāng)為民國二年(1913年)。當(dāng)年高舊村人龍則科等將山佃與地棉村劉永乾等人栽種,雙方共立合同議定,栽主料理嫩杉三年,而后由栽主、地主共同管理,實行二股均分。合約雙方共同管理山林成為天柱一帶的主要生產(chǎn)形式。
又如民國七年(1918年)一月三十日天柱栗木村“龍求生租地與龍恩口、鄧元清栽杉并收杉木二股合同”,其文稱:
“立合同字人栗木村龍求生,今將山坡地名角口招大路坎腳地土一塊,其界上抵大路,下抵沖,左右抵本主山為界,四至分明。今我愿將此山寫與龍恩口、鄧元清貳人開栽,杉木議定四股均分,栽主兩股,地主兩股,于去歲元清之股出賣,與我地主剩下恩口之股存在此杉木,而后砍伐出售,地歸原主??挚跓o憑,立有合同為據(jù)。
外批:三年成林,栽地貳主同修。
憑中:龍長生
請筆:龍生木
中華民國七年正月三十日立?!?/p>
上述合同,議定杉木四股均分,栽主、地主各占二股,強調(diào)“三年成林,栽地貳主同修”。同年,還立有類似的合同,即民國七年(1918年)五月六日天柱“龍錦才與龍喜祿、龍儒晶共栽杉木分股合同”,議定“共同栽杉壹千株,議定四六均分,栽股共占六成,地主占四成,栽股修蒿叁年,至四年地主同蒿?!?/p>
再如民國十九年(1930年)三月十日天柱“楊德正、楊德安、楊條恩共栽杉木分股合同”,其中記載:
“立合同契字人楊德正、楊德安、楊條恩三人,今因問到楊家共山步查沙土一團,……至分栽主,穗杉、穗正種下土壹仟壹佰株,條恩栽下二仟株,一共叁仟壹佰株杉木,以三種出。地主與栽主共偕修薅,成大分股,地主有四,栽主有六,至后不得廢棄翻悔。若有何翻悔不修,將錢補到,不得異言??挚跓o憑,立有合同字為據(jù)。
外批:栽木漆字人楊德正,一共壹百分股,栽主有六,地主有四。
代筆:楊光照
民國十九年三月十日合?!?/p>
由此看出,通過訂立分股合同栽種的杉木有不少,其中栽主楊條恩等所栽杉木即達三千余株,由此可知當(dāng)時栽杉的規(guī)模,同時議定“地主與栽主共偕修薅”。
上述這種“共偕修薅”之舉,在之后的栽杉分股合同中還有體現(xiàn)。如民國二十四年(1935年)十二月五日天柱豐保村“吳啟義栽樹分股承認合同”,民國二十九年(1940年)一月十日勒洞村“楊通益討羅淵福、羅淵伴山栽杉木分股字”,等。其中議定“雙方合修成林”,或“雙方同薅修管理杉木”,栽主、地主共同管理山林。這樣,既有效地保護了人工育林者的產(chǎn)權(quán),又較好地調(diào)整和規(guī)范了各方的利益分配關(guān)系[2],使以栽杉為主的種植業(yè)得到了較好的發(fā)展。
三、結(jié)語
縱觀上述,清末民國時期黔東南林業(yè)得到了有效開發(fā),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如黎平府“山多戴土,樹宜杉?!瓨淙迥昙闯闪?,二十年便供斧柯矣”[3],“郡內(nèi)自清江以下至茅坪二百里,兩岸翼云,承日無隙,土無漏陰,棟梁芒桷之材,靡不備具”,“黎平之民富于木”[4]。不僅開發(fā)了荒山,優(yōu)化了自然環(huán)境,還帶來了良好的經(jīng)濟社會效益。這說明,只要注重經(jīng)營,不斷總結(jié)成功的生產(chǎn)經(jīng)驗,始終把發(fā)展質(zhì)量擺在突出的位置,就能逐步實現(xiàn)地方經(jīng)濟社會穩(wěn)步發(fā)展,提高人民生產(chǎn)生活水平。
參考文獻:
[1]侗族簡史修訂本編寫組.?侗族簡史[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8.
[2]羅洪洋,張曉輝.清代黔東南文斗侗、苗林業(yè)契約研究[J].民族研究2003(3).
[3](清)愛必達,羅繞典.黔南識略·黔南職方紀略[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87.
[4](清)余渭.黎平府志(卷3下)[M].光緒十八年(1892年)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