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育促進法》落地，以后咱得依法帶娃兒

趙凱

2021年10月23日，第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三十一次會議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以下簡稱《家庭教育促進法》），這是我國首次就家庭教育進行專門立法，旨在通過制度設計，采取一系列措施，將家庭教育由舊時期的傳統(tǒng)“家事”上升為新時代的重要“國事”。那么，《家庭教育促進法》將會給家長們帶來什么呢？

家庭教育由舊時期的傳統(tǒng)“家事”上升為新時代的重要“國事”——家長監(jiān)護不力，監(jiān)護不當，要追究家長的法律責任

《家庭教育促進法》獲得立法通過，在社會各界引起強烈反響。有人疑惑，家庭教育是家庭內部事務，為什么國家要用專門的法律來管？

對此，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社會法室主任郭林茂在新聞發(fā)布會上公開回應，《家庭教育促進法》正是要將家庭教育由舊時期的傳統(tǒng)“家事”上升為新時代的重要“國事”，將為促進未成年人健康成長和全面發(fā)展提供更加充足、有力的法治保障。他介紹，《家庭教育促進法》的亮點，概括起來有以下兩點：

一是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注重家庭家教家風建設的重要論述，弘揚中華民族重視家庭教育的優(yōu)良傳統(tǒng)，通過制度設計，采取一系列措施，實現(xiàn)家庭教育由以家規(guī)、家訓、家書為載體的傳統(tǒng)模式，向以法治為引領和驅動、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主要內容、以立德樹人為根本任務的新模式迭代升級，將家庭教育由舊時期的傳統(tǒng)“家事”上升為新時代的重要“國事”。

二是貫徹落實中央關于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yè)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文件精神，改變家庭只是學生課堂的延伸、家長只是學校老師助理的狀況，彰顯家庭教育的重要地位和作用，將家庭教育從學校教育的附庸境地解放出來，真正實現(xiàn)學校教育和家庭教育相互配合。

對于制定《家庭教育促進法》的重要意義，法學博士欒勁松解析：“早在1995年，我國就施行了《教育法》，隨后又頒布了《高等教育法》《民辦教育促進法》《未成年人保護法》，并修訂了《義務教育法》等教育法律。這次國家就家庭教育進行立法，是為了進一步針對相關專門教育領域的問題完善法律?！?/p>

欒勁松強調，家庭教育在整體教育中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雖然《未成年人保護法》也明確了對未成年人的“家庭保護”，明確監(jiān)護人的監(jiān)護責任，但較為籠統(tǒng)、模糊，因此需要進行進一步明晰。

“比如，”欒勁松舉例說明，“對于監(jiān)護人沒有履行監(jiān)護責任，涉嫌違法犯罪，如體罰、變相體罰給孩子造成傷害后果，應該由司法部門介入，依法追究監(jiān)護人的法律責任。但以前這方面的處理很少，導致有的未成年孩子長期處在家暴的陰影之中，甚至發(fā)生父母毆打孩子致死這樣的悲劇事件。保護未成年人，應該強化家長的監(jiān)護責任，對家長作為主體的監(jiān)護不力、監(jiān)護不當，要追究家長的法律責任?！都彝ソ逃龠M法》對此進行了明確?！?/p>

家庭教育的重點：道德品質、身體素質、生活技能、文化修養(yǎng)、行為習慣。請注意：“生活技能”在《家庭教育促進法》一審稿中為“知識技能”，在三審稿中才調整過來

筆者注意到，《家庭教育促進法》從一審到三審，對“家庭教育”這一概念的定義進行了調整，由“父母或者其他監(jiān)護人對未成年人實施的、以促進其健康成長為目的的引導和影響”調整為“父母或者其他監(jiān)護人為促進未成年人全面健康成長，對其實施的道德品質、身體素質、生活技能、文化修養(yǎng)、行為習慣等方面的培育、引導和影響”。調整的原因是什么？

參與《家庭教育促進法》起草的中國政法大學副教授苑寧寧回應：“‘家庭教育概念一再調整的目的是希望用更加具象、更加具體的方式來表述什么是家庭教育，與社會教育、學校教育有什么區(qū)別。一審稿中的‘家庭教育概念與‘學校教育只是主體上不一樣，學校教育也是學校及其教師‘對未成年人實施的、以促進其健康成長為目的的引導和影響。所以這個概念沒有體現(xiàn)出學校教育與家庭教育的區(qū)別，沒有體現(xiàn)家庭教育的獨特之處。二審稿、三審稿進一步細化家庭教育的概念，特別是三審稿，將‘知識技能調整為‘生活技能，意義非凡?！R技能更多的是學校要解決的問題，家庭教育更多的是在行為養(yǎng)成方面實施引導和影響，包括遵守規(guī)則、行為習慣、生活方面的一些基本常識等?！?/p>

《家庭教育促進法》可以幫助家長緩解教育焦慮

筆者在采訪時發(fā)現(xiàn)，許多家長對家庭教育的理解處于較低水平，不知如何教育孩子，甚至不知道如何與孩子相處。從本質上看，《家庭教育促進法》的制定正是為了改變這樣的現(xiàn)狀。

2018年全國兩會期間，全國人大代表、時任全國婦聯(lián)副主席的鄧麗提交了《關于將制定家庭教育法列入全國人大五年立法規(guī)劃的議案》。其中提到：“部分家長教而不當，‘重智輕德、重知輕能、重養(yǎng)輕教等現(xiàn)象在一定范圍內存在。全國婦聯(lián)家庭教育狀況調查顯示，50%的家長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教育孩子。多數(shù)父母存在不同程度的養(yǎng)育焦慮，過于關注學習，缺乏對孩子思想品德、行為習慣的養(yǎng)成和勞動、運動等能力的培養(yǎng)?！编圎愑纱顺蔀橹贫ā都彝ソ逃龠M法》的第一倡議人。

江蘇南京中學數(shù)學教師梁女士接受采訪時說：“現(xiàn)在我國教育內卷化嚴重，家長焦慮過度，不可能有科學的家庭教育，希望《家庭教育促進法》在落實過程中不斷完善細節(jié)，切實保護家長的利益?！?/p>

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研究室主任臧鐵偉對此做出了回應：“學生負擔過重、家長焦慮過度、網(wǎng)絡游戲上癮等問題，需要從學校教育、家庭教育、社會教育等多方面綜合施策，共同推動解決。《家庭教育促進法》從家庭教育角度做出了一些規(guī)定，可以幫助緩解家長的焦慮?！?/p>

臧鐵偉介紹，在緩解家長焦慮方面，《家庭教育促進法》主要有以下內容：

第一，在家庭教育內容上，突出了家庭教育的特點，強調立德樹人，引導家長在家庭教育中更多關注孩子品德、科學探索精神和創(chuàng)新意識的培養(yǎng)，以及良好學習習慣、行為習慣、生活習慣的培養(yǎng)。

第二，在家庭教育方法上，引導家長樹立正確的家庭教育理念，掌握科學的家庭教育方法，增強家庭教育能力，為孩子的健康成長營造良好的家庭環(huán)境。

第三，明確家長應當合理安排孩子學習、休息、娛樂和體育鍛煉的時間，避免加重孩子的學習負擔，預防孩子沉迷網(wǎng)絡。

第四，明確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應當采取措施，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yè)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疏通學校家庭的溝通渠道，推動學校教育和家庭教育相互配合。

第五，進一步明確社會、學校多方面為家長實施家庭教育提供支持協(xié)助的責任。

“但是，緩解焦慮不等于減輕責任?！标拌F偉強調，《家庭教育促進法》明確了父母或者其他監(jiān)護人承擔對未成年人實施家庭教育的主體責任。要求監(jiān)護人樹立正確家庭教育理念，掌握科學方法，增強家庭教育能力，在父母分居或者離異、委托照護等情形下，依法履行好家庭教育職責。同時，在法律責任中，除了規(guī)定父母或者其他監(jiān)護人不履行、不正確履行家庭教育責任的法律后果外，還規(guī)定公檢法機關辦理案件過程中，發(fā)現(xiàn)未成年人存在嚴重不良行為或者涉嫌犯罪行為的，要根據(jù)情況對監(jiān)護人予以訓誡，并可以責令其接受家庭教育指導。

打孩子是無能的表現(xiàn)，家長不肯放棄體罰，根本原因在于教育能力缺失

湖南長沙教育專家、家庭教育指導師季先生認為，《家庭教育促進法》在保護未成年人權益方面有重要意義：“長期以來，家庭教育在我國都被當成家務事。在中國傳統(tǒng)觀念中，講究‘法不入家門，家庭教育這類家務事完全由家長說了算。比如，一些家長打孩子就認為是家庭私事，打起來理直氣壯?！都彝ソ逃龠M法》彌補了法律在家庭教育中的缺位?！?/p>

甘肅天水家長任先生接受微信采訪時表示：“我認為適當體罰在現(xiàn)實生活中是免不了的。孩子犯了錯，家長打兩下、罵兩句，不過是想加深孩子的印象，誰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但是《家庭教育促進法》明確家庭教育不得有任何形式的家庭暴力，以后咱得依法帶娃，再也不敢打孩子了?？墒?，以后孩子調皮怎么應對？”

中國政法大學副教授苑寧寧解釋：“這是一個誤會。家長教育孩子不能使用家庭暴力，并不是《家庭教育促進法》立下的新規(guī)矩。2016年3月1日起施行的《反家庭暴力法》就已經明確禁止使用任何家庭暴力。該法將‘家庭暴力界定為‘家庭成員之間以毆打、捆綁、殘害、限制人身自由以及經常性謾罵、恐嚇等方式實施的身體、精神等侵害行為。按照表現(xiàn)形式，可劃分為身體暴力、情感暴力、性暴力和經濟控制。孩子犯了錯，家長打幾下、罵幾句，這種行為屬不屬于暴力，我國《未成年人保護法》從學校層面做出了非常明確的規(guī)定，不能實施體罰和變相體罰。那么在家庭教育中，家長能不能采用一些輕微的體罰和變相體罰？現(xiàn)行法律對此沒有明確規(guī)定，也就是說法律原則上沒有禁止。雖然法律沒有禁止，但不建議父母或監(jiān)護人采取這種懲戒的方式去教育孩子?！?/p>

江蘇南京中學英語教師湯先生分析：“為什么很多家長認為體罰這種簡單粗暴的手段有必要保留？就是因為他們的教育能力缺失。打孩子是家長無能的表現(xiàn)，這也正是我國家庭教育的癥結所在。”

黑龍江綏化青少年問題專家、心理咨詢師姚女士對《家庭教育促進法》第27條格外關注。該條規(guī)定：“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及有關部門組織建立家庭教育指導服務專業(yè)隊伍，加強對專業(yè)人員的培養(yǎng)，鼓勵社會工作者、志愿者參與家庭教育指導服務工作?！彼f：“我認為這條規(guī)定是該法的亮點，也是家長們的福音。希望經過我們教育工作者的共同努力，幫助家長們樹立正確的家庭教育觀念，通過政府和各種支持、各種公共服務，增強家長們的家庭教育能力?！?/p>

【編后】

是時候更新教育理念了

《家庭教育促進法》將家庭教育由“家事”提升為“國事”，并非削弱家長的作用，反而對家長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同時，各級政府將提供更多的支持和服務，幫助家長履行教育職責。本刊倡議，讀者朋友們要借此東風，努力學習家庭教育知識，摒棄舊習，與時俱進，樹立符合當代青少年特點的、行之有效的教育理念，為他們的健康成長保駕護航。

【編輯：陳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