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仕鈺
最難穿越的,不是黑夜。也不是
樹上張網(wǎng)以待的蜘蛛。而是我
偽裝成葉子的小手,輕輕一攏,你就成了俘虜
裝入白色紙袋,舉著你的燈籠
照亮我歪歪扭扭的腳步,照亮我的寫字本
“把它放了,它要去找媽媽”
母親在油燈下納著鞋底,輕聲地說
后來。在一個風(fēng)雨摁住蟲鳴的夏夜
母親走著走著,就丟了
不知她是否有遇上那只螢火蟲
如果有。那是您的女兒,我的妹妹
幾年前,她也走著走著就丟了
不過。不是在夏夜,而是在秋天
走了以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首先光顧的是春風(fēng)。那個殷勤啊
讓山坡上的桃樹,一直往外掏東西
先是掏出愛笑的花朵,再掏出撩人的嫩芽
再后來,掏出青澀的小乳房
在風(fēng)中招展
雷聲與雨滴是必不可少的。這時
幾位老者,聚在屋檐下
談?wù)撝嘧优c蘇醒的蛇,今生與來世
而母親,端著簸箕
在屋里篩撿豆種,她要為春天
挑選新娘
雨終會停的。父親也會
將門口的土地翻回來
種上玉米,大豆,谷子,絲瓜
順便挖一口魚塘,蓄上明晃晃的雨水
有時養(yǎng)著星星,有時養(yǎng)著我懵懂的身影
時至今日。我常在夢里
返回三月的村莊,只是不見那片桃林
不見母親。池塘里養(yǎng)著一枚月亮
像寡言而慈祥的老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