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英杰，樊 榮

（中國地質大學（武漢）體育學院，湖北 武漢430074）

1 問題提出

失敗恐懼（Fear of Failure），是個體在從事某項成就活動過程中，因預期自己的能力可能達不到某種目標時而產(chǎn)生的一種消極情緒體驗［1］。情緒的認知-評價理論認為，外部信息會刺激個體認知過程和對信息的處理方式，當個體將失敗視為對其目標實現(xiàn)的威脅時，就會引發(fā)恐懼。隨之將失敗與失敗后產(chǎn)生的厭惡性后果相聯(lián)系，如：經(jīng)歷羞愧和尷尬、自我評價降低、對未來迷茫、重要他人失去興趣、重要他人失望［2］，繼而導致運動員產(chǎn)生害怕失敗的心理。在運動領域中，每個人都會懼怕失敗，哪怕是最成功的人也會如此，但他們成功的原因恰恰也是因為失?。?］。現(xiàn)有研究已表明，一方面，失敗恐懼會增加運動員焦慮程度和抑郁水平，降低主觀幸福感［4］，進而導致其采取回避自我表現(xiàn)和意志努力的行為傾向［5］。另一方面，最新研究結果也支持了失敗恐懼的積極作用，Andrew等［6］認為失敗恐懼感能夠激勵運動員突破自我，化失敗恐懼為勇往直前的動力，幫助運動員時刻保持競爭意識，促進其職業(yè)生涯長遠可持續(xù)發(fā)展。那么，在經(jīng)歷相同或相似失敗情境后，為何有些運動員知難而退，一蹶不振；而有些運動員卻能夠迎難而上，越挫越勇，“免疫”失敗恐懼感對自身運動表現(xiàn)和心理健康的影響。已有研究發(fā)現(xiàn)，心理堅韌性在提高運動員運動表現(xiàn)、心理健康和訓練比賽滿意感方面發(fā)揮著積極作用［7］。

心理堅韌性（Mental Toughness）是指個體在制定或維持目標追求時所表現(xiàn)出的一種堅定、靈活、高效等特質的一種類狀態(tài)心理資源［8］。心理堅韌性首次在運動領域中被提及［9］，Gucciardi等［10］認為心理堅韌性可有效幫助運動員擺脫日常困難性挑戰(zhàn)、各種壓力源和重大逆境的影響，使其在成就目標達成過程中始終保持著堅韌、執(zhí)著的態(tài)度，并持續(xù)性地展現(xiàn)高水平的運動表現(xiàn)。并且，通過心理堅韌性的內(nèi)在驅動，運動員能夠始終如一地展現(xiàn)自身的心理技能，如注意力、動機、信心和控制力［11］。已有研究也表明，心理堅韌性高的運動員不僅會對自身行為作出積極的認知性評價，還會以更加堅韌、專注的態(tài)度投入到訓練、比賽中，通過出色的運動表現(xiàn)獲得優(yōu)異的運動成績［12］。

訓練比賽滿意感（Training and Competition Satisfaction）作為一種特殊的生活滿意感，是運動員建立在對訓練和比賽經(jīng)歷認知評價和主觀感受基礎上的積極性情緒反應［13］。已有研究發(fā)現(xiàn)，訓練比賽滿意感既可作為提高運動員訓練效果的參考，也可作為促進教練員和運動員之間溝通與交流，提高運動表現(xiàn)、主觀幸福感和心理健康水平的媒介［14］。Riemer［15］指出滿意感的高低直接影響著運動表現(xiàn)與運動行為，運動員滿意感越高，其心理健康水平與競技水平就越高。雖然，訓練比賽滿意感對運動員產(chǎn)生的積極效應顯而易見，但對于失敗恐懼感的產(chǎn)生和影響卻是教練員、運動員乃至體育科研人員無法及時有效管控和避免的嚴峻問題。多數(shù)情況下，失敗恐懼對運動員來說始終是負面的。謝繽［16］指出，運動員在訓練比賽過程中會因失敗恐懼感而引起個體失敗焦慮。張力為等［17］通過訓練比賽滿意感量表對奧運會中國運動員進行研究發(fā)現(xiàn)，運動員個體失敗焦慮與訓練比賽滿意感存在著顯著負相關?，F(xiàn)如今，競技體育發(fā)展如火如荼，如何幫助運動員在優(yōu)勝劣汰，競爭殘酷的環(huán)境下抑制其消極影響，提高運動員心理堅韌性水平就顯得尤為關鍵。

綜上，探討運動員失敗恐懼與訓練比賽滿意感之間的關系及心理堅韌性在兩者之間的作用，是本研究的重點。本文擬以失敗恐懼感作為自變量，訓練比賽滿意度與心理堅韌性作為因變量，據(jù)此提出以下研究假設：假設H1：運動員失敗恐懼感對訓練比賽滿意度具有顯著負向預測作用；假設H2：心理堅韌性對訓練比賽滿意感具有顯著正向預測作用；假設H3：心理堅韌性在失敗恐懼感與訓練比賽滿意感之間起調節(jié)作用。本研究成果對運動員、教練員和體育科研人員深入了解三者之間關系起關鍵性作用，對提高運動員心理健康和運動表現(xiàn)具有現(xiàn)實意義。本研究的理論模型如下（見圖1）。

圖1 心理堅韌性對運動員失敗恐懼與訓練比賽滿意感起調節(jié)作用

2 研究對象與方法

2.1 對象

本次研究以湖北省網(wǎng)球、體操、拳擊、排球、籃球、游泳、摔跤、田徑等16支運動隊的360名運動員為被試，其中男運動員261名，女運動員99名，平均年齡20.27歲（SD=1.58）平均訓練年限7.6年（SD=3.41）。運動等級為健將的有46名，一級運動員119名，二級運動員14名，其他無等級運動員47名。

2.2 工具

2.2.1 失敗表現(xiàn)評估量表簡易形式（Performance Failure Appraisal Inventory-Short form）

采用由Conroy等［18］共同編制的《失敗表現(xiàn)評估量表簡易形式》（Performance Failure Appraisal Inventory-Short form）來測量運動員的失敗恐懼感。該量表一共有5個條目（例如：當我失敗時，我會擔心可能是沒有足夠的能力），采用李克特5點計分法，從1（完全不符合）到5（完全符合）。經(jīng)檢驗，本研究中該量表的內(nèi)部一致性系數(shù)為0.824。

2.2.2 訓練比賽滿意感量表（Training and Competition Satisfaction，TCS）

采用張力為和梁展鵬［13］編制的《訓練比賽滿意感量表》，對運動員訓練比賽滿意感進行測量，該量表為單維度量表，共有6個條目，并采用李克特7級記分，從1至7分別為完全不同意至完全同意。分數(shù)越高，說明運動員訓練比賽滿意感越高，本研究該量表的克隆巴赫α系數(shù)為0.812。

2.2.3 心理堅韌性問卷（Mental Toughness Index，MTI）

采用具有8個條目的中國版心理堅韌性問卷來測量運動員 的 心 理 堅 韌 性［19］，該 問 卷 最 初 由Gucciardi等［20］編 制，隨 后與我國學者進行本土化檢驗，并表現(xiàn)出了非常不錯的適用性。問卷為單維度量表，如，情緒調節(jié)、心情愉悅、樂觀風格和自信。例如，“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我能發(fā)現(xiàn)事物積極的一面?！北玖勘聿捎?點計分法（1=非常不同意，7=非常同意），經(jīng)檢驗，該量表的內(nèi)部一致性Cronbacha系數(shù)為0.888。

2.3 程序處理

本研究以各專業(yè)運動隊為單位進行團隊集中調查，問卷為匿名填寫，調查前已征得運動隊領導、教練員和運動員的知情同意，并發(fā)放被試費。研究者已明確告知被試問卷內(nèi)容要嚴格保密，且所得數(shù)據(jù)僅為科學研究所用。調查時長約30min，被試完成問卷填寫研究人員依次檢查確認后進行現(xiàn)場回收。采用SPSS20.0對問卷所調查的數(shù)據(jù)進行分析處理，包括描述分析、相關分析、回歸分析、信度分析。

3 研究結果

3.1 運動員失敗恐懼感、訓練比賽滿意感和心理堅韌性的關系

對各3個變量之間Pearson相關系數(shù)的檢驗。結果表明（見表1）：1）運動員失敗恐懼感與訓練比賽滿意感之間呈顯著負相關（p＜0.05）；2）運動員失敗恐懼感與心理堅韌性呈顯著負相關（p＜0.05）；3）心理堅韌性與訓練比賽滿意感之間呈正相關關系，且達到了顯著性水平（p＜0.05）。研究三者之間的顯著性關系為后續(xù)調節(jié)效應的檢驗提供了前提性條件。

表1 運動員失敗恐懼、訓練比賽滿意感和心理堅韌性的Pearson系數(shù)

3.2 心理堅韌性對運動員失敗恐懼與訓練比賽滿意感的調節(jié)效應

根據(jù)溫忠麟等［21］提出的調節(jié)效應檢驗程序，對心理堅韌性在運動員失敗恐懼和訓練比賽滿意感之間是否存在調節(jié)效應進行檢驗，以訓練比賽滿意度為因變量，運動員失敗恐懼感為自變量。當自變量與因變量的關系受到第三個變量的影響時，那這個變量就為調節(jié)變量。本研究假設運動員失敗恐懼與訓練比賽滿意感受到心理堅韌性的影響，且心理堅韌性為調節(jié)變量。溫忠麟指出，對變量進行調節(jié)效應分析時，要將自變量與調節(jié)變量做中心化變換。因此，本次分析對所收集的運動員失敗恐懼和訓練比賽滿意感所有數(shù)據(jù)均進行了中心化處理，并采用層次回歸分析，將性別、年齡、運動年限和運動等級作為控制變量放入第一模型，將失敗恐懼和心理堅韌性主效應放入第二模型，將中心化后的失敗恐懼、心理堅韌性與兩者的交互項放入第三模型中。

研究結果表明，心理堅韌性對失敗恐懼和訓練比賽滿意感的調節(jié)效應顯著（見表2）。從表2可看出，失敗恐懼（自變量）和心理堅韌性（調節(jié)變量）對訓練比賽滿意感（因變量）的預測作用顯著（p＜0.01），即失敗恐懼感能夠顯著負向預測訓練比賽滿意感（β=-0.168，p＜0.01），心理堅韌性可顯著正向預測訓練比賽滿意感（β=0.389，p＜0.01）。模型三中，失敗恐懼與心理堅韌性的交互項也達到了顯著性水平（p=0.008＜0.01）。因此，心理堅韌性為調節(jié)變量，且能夠在失敗恐懼與訓練比賽滿意感之間起調節(jié)作用。

表2 心理堅韌性對失敗恐懼與訓練比賽滿意感的調節(jié)效應

為了進一步檢驗心理堅韌性對失敗恐懼與訓練比賽滿意感的調節(jié)效應，現(xiàn)對所采集的運動員心理堅韌性與失敗恐懼感的數(shù)據(jù)進行分析處理。將心理堅韌性分為高分組（M+1SD）與低分組（M-1SD），將失敗恐懼感分為高失敗恐懼組與低失敗恐懼組。以訓練比賽滿意感作為縱坐標，以失敗恐懼感作為橫坐標作出本研究的調節(jié)效應斜率圖。

圖2 所示為心理堅韌性在失敗恐懼與訓練比賽滿意感之間的調節(jié)效應。通過簡單斜率檢驗發(fā)現(xiàn)，當運動員心理堅韌性處于低分組或高分組時，失敗恐懼感對訓練比賽滿意感都起到了負向預測作用，心理堅韌性對訓練比賽滿意感起正向預測作用，且預測作用均顯著。換言之，不管是高水平心理堅韌性組抑或是低水平心理堅韌性組，訓練比賽滿意感都會隨著失敗恐懼的增高而不斷降低，且低心理堅韌性組的訓練比賽滿意感水平降低趨勢和程度更為明顯。由此可見，心理堅韌性做為調節(jié)變量，在失敗恐懼對訓練比賽滿意感的直接效應中起到了一個抑制和減緩的作用。

圖2 心理堅韌性對失敗恐懼與訓練比賽滿意感之間關系的調節(jié)作用

4 討論

4.1 運動員失敗恐懼與訓練比賽滿意感之間的關系

通過對所采集的360名運動員各變量數(shù)據(jù)進行分析處理后，結果表明（如表1所示）：運動員的失敗恐懼感與訓練比賽滿意感呈顯著的負相關，且失敗恐懼感能夠有效負向預測運動員的訓練比賽滿意感，失敗恐懼感越高，運動員對訓練比賽的滿意感就越低。Sagar等［22］研究發(fā)現(xiàn)，失敗恐懼與運動員運動表現(xiàn)呈顯著負相關，失敗恐懼感越高，運動表現(xiàn)就越不盡人意，因為運動員害怕失敗后帶來的一系列負面評價和影響。之后Sagar又通過對青少年運動員群體失敗恐懼進行研究，發(fā)現(xiàn)高水平失敗恐懼感與青少年運動員壓力和焦慮呈正相關，它不僅會影響青少年的人際關系和學業(yè)，還會降低運動表現(xiàn)和主觀幸福感［23］。值得注意的是，在探究青少年運動員失敗恐懼特質形成機制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個體高失敗恐懼特質的形成與問題性家庭環(huán)境和教練密切相關，如：父母過高的成就期望、孩子害怕不聽話后遭受的體罰、取得好成績卻沒有得到鼓勵等［24］?？梢姡改负瓦\動隊教練在運動員失敗恐懼形成過程中扮演著關鍵性角色。同時也提示了父母和教練在家庭教育或運動訓練和比賽過程中，需把握獎懲措施對青少年運動員的影響程度。積極引導和鼓勵心理堅韌性水平較低的運動員，在日常生活中給予他們更多的支持和肯定，使其產(chǎn)生積極性自我評價，以降低由于失敗恐懼而導致的低水平主觀幸福感和訓練比賽滿意感。

4.2 心理堅韌性對失敗恐懼與訓練比賽滿意感的調節(jié)效應

本研究通過調節(jié)效應檢驗程序，對運動員心理堅韌在失敗恐懼與訓練比賽滿意度之間是否起調節(jié)效應進行了檢驗，本研究結果表明，心理堅韌性對訓練比賽滿意感起顯著正向預測作用，高水平心理堅韌性能夠有效緩沖失敗恐懼對運動員訓練比賽滿意感的影響，并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削弱失敗恐懼對訓練比賽滿意感的預測作用；但當失敗恐懼水平較高時，低水平心理堅韌性不足以有效抑制負面情緒的影響時，運動員訓練比賽滿意感水平就會逐漸降低。

近年來，國內(nèi)外針對運動員心理堅韌性的研究不斷深入，先前研究發(fā)現(xiàn)運動員心理韌性水平與積極情感呈顯著正相關，與消極情感呈顯著負相關，這與本研究結論一致［23］。臺灣學者黃崇儒［25］指出，當運動員受到外界威脅刺激時，擁有高水平心理堅韌性的遠動員往往能夠表現(xiàn)出迎難而上、永不言棄、忍受傷痛的應對方式，這不僅能幫助運動員在面對重大逆境和困難挑戰(zhàn)時表現(xiàn)得從容和冷靜［26-27］，也能使其有條不紊地應對生活、訓練和比賽的壓力，對個人目標更加明確、專注、自信，從而獲得比競爭者更出色的運動表現(xiàn)［28-29］。雖然目前并無證據(jù)表明高水平的訓練比賽滿意感必定會產(chǎn)生高水準的比賽發(fā)揮，但高水平心理堅韌性卻能夠幫助運動員轉化消極觀念，使其將訓練和比賽中遭受的壓力和失敗視為一次來之不易的成長和挑戰(zhàn)的機會［30］。這也證實了心理堅韌性在抑制失敗恐懼感對運動員訓練比賽滿意感的過程中發(fā)揮的積極效應。

運動員在訓練、比賽過程中難免會遭受重大逆境、比賽失利、嚴重傷病的困擾，如不及時應對，很可能影響運動員心理健康和職業(yè)生涯的長久發(fā)展。心理堅韌性能夠減緩運動員對失敗的恐懼心理，幫助運動員建立主觀積極情緒，使其以一種迎難而上的意志品質從容地應對訓練壓力、比賽壓力和生活壓力。

5 結論

1）運動員失敗恐懼感能夠顯著負向預測訓練比賽滿意感，失敗恐懼水平越高，訓練比賽滿意感水平越低。

2）心理堅韌性能夠顯著正向預測訓練比賽滿意感，且在運動員失敗恐懼感與訓練比賽滿意感之間具有顯著的調節(jié)效應。

3）不同水平心理堅韌性的調節(jié)效應具有差異性。高水平心理堅韌性能夠有效緩沖失敗恐懼感與訓練比賽滿意感之間的關系。調節(jié)效應顯著；低水平心理堅韌性增強了兩者的關系，調節(jié)效應不顯著。今后，可加強對運動員心理堅韌性的培養(yǎng)，以減緩失敗恐懼的消極影響，從而更有效地提高運動表現(xiàn)和訓練比賽滿意感，促進運動員心理健康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