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云聰
清晨醒來,頓感陣陣餓意。起身打開冰箱尋找充饑之物,里面竟只剩幾顆大白菜。環(huán)顧四周,我想起平日老婆都將美食藏于墻上的櫥柜中,心中暗喜,便踮著腳用力掀開柜門。一道白光閃過,一盤水果沙拉飛落,蓋在我的頭上。白色沙拉醬混著水果碎片順著臉頰滑落,我驚叫著跑向洗手間。擰開水龍頭,竟滴不出一滴水,想起昨晚接到通知小區(qū)早上停水。我想只能用礦泉水了,轉(zhuǎn)身跑向飲水機,然而我看到飲水機上立著一只空桶。此時上班時間將到,鏡中的我頭上的沙拉醬的勢力范圍擴大了一倍,牢固地粘在頭發(fā)上。我像只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zhuǎn),如此丑樣如何去上班。柳暗花明,沙發(fā)上有一頂老婆從韓國旅游帶回的街舞帽,戴上它正好可以遮丑。
我剛踏進辦公室,射來幾道怪異的目光,他們像發(fā)現(xiàn)了外星人。“唉,這世道。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泵貢∶罒嶂S道。平日我最反感部門員工盲目跟著韓流跑,流行什么他們穿什么。部門會議上我還狠狠批評他們著裝不雅。今天我卻戴著韓式帽子來上班,引起了眾怒。眼神如能殺人,我已死百次。同事小強跑來,“聰哥,你頭上的帽子挺炫的。今年特流行,很多明星都戴這種??煺聛碜屛以囋??!蔽腋械筋^上的沙拉已跟帽子緊密結(jié)合,我怎能拿得下。我抬頭尷尬地對他笑笑,低頭在紙上奮筆疾書。小強站了一會兒無趣地離開,走時扔下一句話:“拽什么拽,不就是一頂破帽子嘛!”
上班我如坐針氈,背后全是帶刺的目光。午休時手機突然響起,接通后傳來王嬸響亮的聲音:“小肖啊,你家水漫金山,水都滲到我家了?!背鲩T我忘關(guān)水龍頭了,心里連連叫苦。家里裝修剛鋪的木地板,這回要報廢了。
我心中燃起怒火,頭上燙得厲害。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扯下帽子沖出辦公室。剛出公司門口,我就被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拉住,“先生,我手中有專治像你這種早年白發(fā)、禿頂?shù)淖鎮(zhèn)髅胤?。包你一月?nèi)白發(fā)回春。”天啊,他把我頭上的沙拉醬當成白發(fā)了。我彎下身指著頭說:“醫(yī)生,請睜眼看清楚點兒,這是白發(fā)嗎?”那個男人白了我一眼,“這個人真是神經(jīng)咧,半個頭都白了,還嘴硬。再過一年,你就滿頭白發(fā)了?!闭媸怯鲆娏算额^青,我可沒時間跟他廢話。從他手中接過兩包試用藥膏和名片后,急速從他眼前消失。
到了公交車站,滿滿都是人。我拼命擠上車,車內(nèi)擁擠得像集裝箱。我怕別人看到我的丑樣,用手遮住頭擠到最角落。人氣太旺,車內(nèi)溫度急劇上升。我前面幾位婦女捏著鼻子,另一只手不停扇著風(fēng)?!俺羲懒?,誰放的毒氣!”她刺耳的聲音在車廂內(nèi)回旋著。那毒氣威力真夠大,引發(fā)罵聲四起,他們的雷達眼搜尋放氣目標。幾秒鐘后,身旁突然安靜下來,我扭頭看到十幾雙憤怒的眼睛在盯著我。他們認定是我了,我用手護著頭的行為在他們眼里是做錯事心虛的表現(xiàn)。我無法解釋只能將頭壓得更低,車到站我奮力從人群中擠出,跳下了車。
我氣喘吁吁地跑到住宅小區(qū),當我從樓梯上去時,4樓5樓的住戶都惡狠狠地看著我,他們手中拿著掃帚或拖把清理著走廊里的積水。爬到6樓打開門,我驚呆了,屋內(nèi)一片汪洋。水面上漂浮著水桶、玩具還有讓我心疼的木地板。我花了兩個小時才清理完,累得癱軟在地上。事到如今,我想頭還是要洗。老婆買的洗發(fā)水泡沫豐富,去污功能真好,用水沖下都是黑色的泡沫。待我用毛巾擦干,難以相信鏡中的男人就是我。禿禿的頭部只剩幾縷頭發(fā)垂在耳邊。我拿起那瓶洗發(fā)水,差點兒氣暈過去。瓶身印著家禽脫毛劑的字樣,老婆平常用來殺雞鴨用的。那一刻我差點兒失去繼續(xù)活著的勇氣,但那頂帽子再次拯救了我。
我戴著帽子坐在門口抽著煙,樓下傳來老婆清脆的聲音:“老公,你戴著街舞帽真帥。我的眼光不錯吧?”她哼著歌轉(zhuǎn)身進門,幾秒鐘后傳來穿透力十足的驚叫聲。老婆驚慌跑出抱住我,“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們家遭搶了嗎?”我苦笑著搖頭?!澳憧煺f啊!”她激動得一把扯下我的帽子,隨后只見老婆雙眼發(fā)白,口中喃喃自語:“老公,你的頭發(fā)哪里去了?”說完,她肥胖的身體從我眼前快速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