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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迪政府“指責游戲”的邏輯、策略與政治結(jié)果
      ——以印度申請加入核供應國集團事件為例

      2021-12-29 20:01:06
      南亞研究季刊 2021年4期
      關(guān)鍵詞:供應國莫迪外交

      王 蕾

      【內(nèi)容提要】 一國政府在面臨由外交困境引發(fā)的國內(nèi)政治壓力時,有可能會選擇以指責其他國家的方式來轉(zhuǎn)移視線、推卸責任。莫迪政府于2016年申請加入核供應國集團未果后對中國的指責,就是這類現(xiàn)象中的一個案例。本文旨在通過對該案例的深入發(fā)掘,理解莫迪政府在面臨外交困境時選擇指責中國的政治邏輯、采取的話語策略及其政治結(jié)果。莫迪政府在闡述為何未能成功加入核供應國集團時,既有通過指責中國來推卸責任的需求,又有意避免激烈指責中國的姿態(tài),但其無法阻止印媒和鷹派學者以激進的姿態(tài)批評中國。其結(jié)果是,在媒體和學者的鼓動之下,印度國內(nèi)對華民族主義情緒高漲,反對派借此批評莫迪政府缺乏與中國對抗的意愿與能力,莫迪政府面臨的國內(nèi)政治壓力不減反增。

      一國政府通過指責其他國家來推卸本應由自己承擔的責任以應對國內(nèi)壓力,作為一種實際上由來已久的政治現(xiàn)象,在新冠疫情于全球范圍內(nèi)暴發(fā)和擴散的背景下,開始引人注目。(1)關(guān)于新冠疫情中此類現(xiàn)象的分析參見曾向紅、李琳琳:“新冠疫情跨國擴散背景下的西方對華污名化”,《國際論壇》,2020年第5期,第117-135頁;Matthew Flinders,“Gotcha! Coronavirus,Crises and the Politics of Blame Games”,Political Insight,vol.11,no.2,2020,pp.22-25; Melissa Conley Tyler and Tiffany Liu,“Great Power Blame Game: The Ongoing War of Words over COVID-19”,in Maya Mirchandani,Shoba Suri and Laetitia Bruce Warjri (eds.),The Viral World,New Delhi: Observer Research Foundation,2020,pp.62-71.對于這種政治現(xiàn)象的一般認知是,一國政府在面臨國內(nèi)壓力時,會產(chǎn)生通過指責其他國家,尤其是存在競爭和對抗關(guān)系的國家,來轉(zhuǎn)移視線、推卸責任的需求。通過這樣的行為,該國政府將達成緩解或解決國內(nèi)壓力的目的。但這種簡單的認知方式與復雜的政治現(xiàn)實并不十分匹配。

      基于對這一頻繁出現(xiàn)的政治現(xiàn)象的關(guān)注,本文旨在通過切入莫迪政府在面臨外交困境時做出的指責中國的選擇及其政治效應,來豐富對于該類政治現(xiàn)象的認知。莫迪政府于2016年5月向核供應國集團(NSG)提交申請,尋求加入這一多邊核出口管制機制,但次月召開的核供應國集團首爾年會并未將印度的申請納入討論議程,核供應國集團內(nèi)部有關(guān)擴員規(guī)則的爭論也陷入膠著狀態(tài)。在此情況下,印度將其失利歸咎于中國的阻礙。該問題成為此后中印兩國高層對話中繞不開但又難以取得突破性進展的話題。國內(nèi)的現(xiàn)有研究在提及此事時,只是從中印關(guān)系的角度進行了簡單的評價,比如認為印度將矛頭指向中國,是因為“印方并未考慮中方立場的合理性”,“缺乏客觀理性的認識”,(2)林民旺:“中印關(guān)系的新趨勢與新挑戰(zhàn)”,《國際問題研究》,2017年第4期,第133頁。反映了“印方所持有的‘中國威脅論’思想”,(3)謝超:“戰(zhàn)略選邊與戰(zhàn)略平衡:莫迪政府對華外交戰(zhàn)略及演變”,《印度洋經(jīng)濟體研究》,2019年第5期,第53、56頁。說明“莫迪政府在實施(對華)政策時更加主動,立場傾向性更強”。(4)孫現(xiàn)樸:“印度莫迪政府外交戰(zhàn)略調(diào)整及對中國的影響”,《當代世界與社會主義》,2018年第4期,第164頁。本文對莫迪政府的相關(guān)言論進行細致的文本分析,并將其與印度媒體報道及學者評論進行比較分析,由此討論了莫迪政府“指責游戲”的政治邏輯、采取的策略及其在印度國內(nèi)引發(fā)的政治結(jié)果。

      一、莫迪政府“指責游戲”的政治邏輯及內(nèi)在矛盾

      在2014年的大選中,印度人民黨為印度外交關(guān)系的前景提出了宏大的愿景。印度人民黨表示,一個正在復蘇的印度必須在國際社會和國際機制中獲得它應有的地位。為了達成這一目標,印度人民黨將對印度的外交政策進行調(diào)整,使印度以新的方式參與國際事務,獲取國際支持,并在國際舞臺上發(fā)出印度的聲音。(5)“BJP Election Manifesto 2014”,2014,p.39,https:∥www.thehindu.com/multimedia/archive/01830/BJP_election_manif_1830927a.pdf,8 July 2021.在具體的外交實踐中,莫迪政府為支撐這一宏大的愿景設定了一些具體的外交政策目標,申請加入核供應國集團就是其中之一。盡管此前辛格政府已表達了加入核供應國集團的愿望,并為此游說美國等核供應國集團的成員國,爭取支持,但相較之下,該目標在莫迪政府外交政策中的重要性和優(yōu)先度明顯上升。

      核供應國集團是成立于1974年的多邊核出口管制機制,其成立的緣由與當年印度的“和平核試爆”有直接關(guān)聯(lián)。(6)核供應國集團的成立過程參見:William Burr,“A Scheme of ‘Control’: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Origins of the Nuclear Suppliers' Group,1974-1976”,The International History Review,vol.36,no.2,2014,pp.252-276.“和平核試爆”事件使得曾向印度出口核反應堆的核供應國意識到不加管控的出口很可能增加核擴散的風險,因而開始協(xié)調(diào)各核供應國的出口管制政策。該機制設置了一系列準入條件,其中一條要求加入者需是《不擴散核武器條約》(NPT)或其他無核武器區(qū)條約的締約國,并接受國際原子能機構(gòu)的全面監(jiān)督保障。(7)Nuclear Suppliers Group,“Participants”,https:∥www.nuclearsuppliersgroup.org/en/participants1,8 July 2021.印度作為非NPT締約國顯然并不滿足這一條件。此外,核供應國集團采取的是一致同意的決策方式,這意味著印度需要投入大量的外交資源,才有可能說服該集團中現(xiàn)有的48個成員國全部同意準許其加入。2008年,核供應國集團批準了對于印度的核轉(zhuǎn)讓豁免,允許其成員國向印度轉(zhuǎn)讓用于民用核能發(fā)展的核材料與技術(shù)。在此背景下,印度是否還有必要投入外交資源爭取核供應國集團成員國的資格,印度國內(nèi)對此存在爭議。(8)印度國內(nèi)有學者認為,印度對于核供應國集團的成員國身份實際上并不十分需要,無論是在核能發(fā)展、還是其他的物質(zhì)利益上,加入核供應國集團都無法為印度帶來實質(zhì)性的利好。參見:“India Can Do Without NSG Membership,Says Expert”,26 June 2019,https:∥www.orfonline.org/research/india-can-do-without-nsg-membership-says-expert/,8 July 2021; Shastri Ramachandaran,“Why India Doesn't Need NSG Membership”,24 June 2019,https:∥www.outlookindia.com/website/story/india-news-opinion-why-india-doesnt-need-nsg-membership/332880,8 July 2021.印度聯(lián)邦院的議員曾要求印度外交部回答,采取這一冒險行動的必要性究竟在何處。面對質(zhì)疑,莫迪政府將這種具體的外交政策目標與提升印度國際地位的宏大目標關(guān)聯(lián)起來,以此論證為達成目標而投入大量外交資源的合理性與必要性。例如時任印度外長的斯瓦拉吉(Sushma Swaraj)曾表示,莫迪政府之所以期望加入核供應國集團,是因為印度需要作為其中的一員與該集團各成員國坐在一起討論事宜,制定規(guī)則。(9)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English Rendering of Annual Press Conference by External Affairs Minister”,19 June 2016,https:∥www.mea.gov.in/media-briefings.htm?dtl/26955/Annual+Press+Conference+by+External+Affairs+Minister+June+19+2016,8 July 2021.

      然而,為此類具體的外交政策目標賦予的意義價值越宏大,投入的外交資源越多,尋求實現(xiàn)目標的過程中遇到的挫折和失敗在印度國內(nèi)受到的關(guān)注將會隨之增加,給莫迪政府的政治合法性帶來的沖擊也就越大。外交失利為印度國內(nèi)的反對派向莫迪政府發(fā)起公開的批評、質(zhì)疑其外交能力提供了契機。在此情形下,反對派有理由提出,既然某一外交政策目標對于印度的國際地位及國家利益而言有極其重要的意義價值,且莫迪政府為此投入了大量的外交資源,那么失敗的結(jié)果只能證明莫迪政府外交能力的不足。

      例如在2016年核供應國集團首爾年會結(jié)束后,曾在辛格政府任職的普利特維拉·查萬(Prithviraj Chavan)要求莫迪政府對于此次失敗給出解釋。查萬宣稱,2008年,辛格政府通過外交努力,成功地獲得核供應國集團給予的核轉(zhuǎn)讓豁免,莫迪政府與辛格政府所處的環(huán)境相似,結(jié)果卻截然相反。(10)“Congress Targets PM Narendra Modi over India's Failed NSG Bid”,24 June 2016,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politics-and-nation/congress-targets-pm-narendra-modi-over-indias-failed-nsg-bid/articleshow/52905707.cms?from=mdr,8 July 2021.國大黨發(fā)言人安納德·沙瑪(Anand Sharma)則將莫迪政府的失敗稱作“印度的恥辱”。他表示,外交所需要的是深入而嚴肅的工作,而非公開的表演,(11)Ibid.顯然意在諷刺莫迪政府的外交風格。國大黨副主席拉胡爾·甘地(Rahul Gandhi)以“失敗的莫迪外交”為標簽,發(fā)布了內(nèi)容為“核供應國集團:莫迪如何在談判中失利”的推特。(12)“Rahul Gandhi Takes a Dig at PM Modi,Calls NSG Bid a ‘Failed Diplomacy’”,24 June 2016,https:∥indianexpress.com/article/india/india-news-india/rahul-gandhi-takes-at-dig-at-pm-modi-calls-nsg-bid-a-failed-diplomacy-2873945/,8 July 2021.此外,也有一些印度學者從類似的角度出發(fā)批評莫迪政府,如曾在印度著名智庫政策研究中心(Centre for Policy Research)任主席一職的普拉塔普·巴努·梅塔(Pratap Bhanu Mehta)在《印度快報》(Indian Express)上撰文,稱印度國內(nèi)民眾對于莫迪總理說服中國、獲取中國的支持抱有很高期望,但結(jié)果卻令人失望,莫迪政府投入的外交資源未能為印度贏得政治上的勝利。(13)Pratap Bhanu Mehta,“The Great Delusion”,29 June 2016,https:∥indianexpress.com/article/opinion/columns/india-nsg-nuclear-supply-group-membership-china-the-great-delusion-2882160/,10 July 2021.

      面對由外交困境引發(fā)的國內(nèi)政治壓力,莫迪政府需要為自己的外交能力進行辯護,以此維護自身的政治合法性。他選擇將矛頭指向其他國家,特別是中國,聲稱是他國的有意阻攔導致了印度外交失利的結(jié)局,莫迪政府試圖借此推卸責任,將出現(xiàn)外交困境的局面歸結(jié)于外部因素。這種指責意在強調(diào),導致外交困境的主要原因是對于印度而言不可控的外部因素。

      這種“指責游戲”的目標聽眾主要是印度國內(nèi)民眾及政治精英。莫迪政府對中國的指責符合印度國內(nèi)固有的認知偏見。2016年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公布的調(diào)查數(shù)據(jù)顯示,印度國內(nèi)有36%的民眾對于中國的看法較為負面,這比對美國持負面看法的民眾占比高出了23個百分點。特別是受過教育的民眾,其中對于中國帶來的挑戰(zhàn)表示非常擔憂的高達61%。(14)Bruce Stokes,“How Indians See Their Place in the World”,19 September 2016,https:∥www.pewresearch.org/global/2016/09/19/3-how-indians-see-their-place-in-the-world/,15 July 2021.而這種對于“中國帶來的挑戰(zhàn)”的擔憂,反映的是一種認為中國必然會阻攔印度崛起的認知偏見。這種認知偏見導致中國任何與印度目標不相符的行為,都將被解讀為有意阻礙印度提升國際地位。早在印度還在為尋求加入核供應國集團造勢,而尚未正式提交申請的時期,印度國內(nèi)的一些人就已開始關(guān)注中國在此事上的態(tài)度和立場,并且對于印度能否獲得中國的支持有所顧慮。最早追溯至2011年8月,也即奧巴馬政府宣布支持印度加入核供應國集團后不到一年,印度聯(lián)邦院的議員就曾質(zhì)詢印度外交部,中國是否拒絕承諾支持印度加入,若是如此,其原因是什么?(15)當時印度外交部并未正面回答這一問題。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Q.535 Membership of the NSG”,4 August 2011,https:∥www.mea.gov.in/rajya-sabha.htm?dtl/14064/q535+membership+of+the+nsg,12 July 2021.而到了首爾年會前夕,當巴基斯坦同樣向核供應國集團提交了入會申請后,印度國內(nèi)的輿論立即開始關(guān)注中國的立場,宣稱如果巴基斯坦無法加入核供應國集團,中國將否決印度的申請。(16)“China Won't Let India Go Past Pakistan in Race for Nuclear Suppliers Group Membership”,6 June 2016,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defence/china-wont-let-india-go-past-pakistan-in-race-for-nuclear-suppliers-group-membership/articleshow/52620186.cms,10 July 2021.有鑒于此,當莫迪政府將外交失利的局面與中國因素聯(lián)系起來時,印度國內(nèi)的民眾和政治精英都不會感到意外。

      然而問題在于,將外交失利的困境歸結(jié)于中國有意制造的障礙,實際上并不能使莫迪政府徹底逃脫來自反對派的政治壓力。反對派仍然可以對莫迪政府的外交能力與外交政策提出質(zhì)疑和批評。其一,即使投入了大量的外交資源,甚至是在擁有美國支持的情況下,莫迪政府為何仍然在與中國的博弈中落于下風,這是否仍然證明了莫迪政府不具備充足的、為印度的核心國家利益服務的外交能力?在這種質(zhì)疑中,莫迪政府的外交實踐存在的問題不再只是尋求達成某一具體的外交政策目標而未能成功。對于印度民眾及政治精英而言,更為緊要的是,莫迪政府似乎無法與中國相抗衡,進而在戰(zhàn)略博弈中獲取優(yōu)勢。盡管中印之間客觀上存在著實力差距,但從莫迪政府的角度來說,卻很難在已獲取美國支持的前提下,用實力差距為自己無力抗衡的局面辯護。實際上,印度國內(nèi)有不少人認為莫迪政府過于向美國靠攏,背棄了“戰(zhàn)略自主”的外交原則。(17)Bharat Karnad, Staggering Forward:Narendra Modi and India's Global Ambition,New Delhi: Penguin Viking,2018.對此,鷹派為莫迪政府的外交路徑辯護時提供的理由,就是與美國聯(lián)手可以使印度增加與中國博弈的籌碼。(18)Harsh V. Pant,“The Modi Factor in Indian Foreign Policy”,8 March 2019,https:∥www.orfonline.org/research/modi-factor-indian-foreign-policy/,15 July 2021; C. Raja Mohan,“Today,India's Strategic Autonomy is about Coping with Beijing's Challenge to its Territorial Integrity,Sovereignty”,25 August 2020,https:∥indianexpress.com/article/opinion/columns/reinventing-india-strategic-autonomy-china-us-6568347/,15 July 2021; Abhinav Pandya,“Strategic Autonomy No Longer Serves India's Interests”,20 June 2021,https:∥nationalinterest.org/feature/strategic-autonomy-no-longer-serves-india's-interests-188033,15 July 2021.因此強調(diào)導致外交困境的中國因素,與這一辯護理由顯然自相矛盾。其二,反對派還可以質(zhì)疑莫迪政府外交政策的合理性。如果印度在中短期內(nèi)確實無法與中國相抗衡,這只能證明那些需要獲得中國支持才能達成的外交政策目標是不具有可行性的。反對派因而有理由質(zhì)疑莫迪政府在這種缺乏可行性的政策目標上投入大量外交資源的合理性。在外交失利之后,莫迪政府仍有可能需要繼續(xù)投入資源,尋求達成目標。這種針對政策目標合理性的質(zhì)疑,將直接動搖莫迪政府后續(xù)投入外交資源的正當性。

      因此,對于莫迪政府而言,在外交困境導致國內(nèi)政治壓力的情況下,玩弄“指責游戲”可以說是一柄雙刃劍。一方面,莫迪政府可以借此將國內(nèi)民眾及政治精英的注意力轉(zhuǎn)移至外部因素上,以此避免自己的外交能力問題成為各方討論的焦點。而另一方面,對于莫迪政府而言,只要它所面臨的外交困境受到關(guān)注,它就很難徹底推卸責任。盡量淡化它所面臨的外交困境,才是減小國內(nèi)政治壓力的根本途徑。但將矛頭指向中國,指責是由于中國的有意阻攔造成了印度的失利局面,實際上產(chǎn)生的是強調(diào)外交困境的效果。莫迪政府在面對中國時的博弈能力,也將因此而成為印度國內(nèi)關(guān)注的一個焦點問題。

      二、莫迪政府申請加入核供應國集團未果的應對策略

      上一節(jié)的分析顯示,當外交困境導致莫迪政府的外交能力受到質(zhì)疑與批評時,它有需求通過玩弄指向他國的“指責游戲”來緩解國內(nèi)政治壓力。但與此同時,指責他國并不能夠使莫迪政府進行充分的自我辯護。本節(jié)將進一步聚焦印度申請加入核供應國集團的案例,深入觀察莫迪政府在外交失利的情況下,面對其國內(nèi)目標聽眾,如何自己為外交困境的發(fā)生尋找理由。對于印度外交部所做聲明及相關(guān)表態(tài)的話語分析顯示,莫迪政府的確試圖指責中國,但其表述方式卻甚為曖昧,一方面對中國含沙射影,另一方面卻又避免以激烈的姿態(tài)指責中國。這反映的是在國內(nèi)政治壓力之下,莫迪政府既希望通過將矛頭指向中國來推卸責任,但同時又希望盡可能地淡化外交困境的矛盾心態(tài)。

      (一)申請加入核供應國集團失敗的緣由

      2016年5月,莫迪政府正式向核供應國集團提交加入該集團的申請。印度寄希望于一個月后該集團召開的年度全體大會能夠討論其申請,甚至予以通過。而就在印度提交申請后的兩周,同樣未簽署NPT的巴基斯坦也向核供應國集團提交了正式申請。但該集團于當年6月舉行的首爾年會最終并未將非NPT締約國申請加入核供應國集團的事宜納入其議程中予以討論。(19)在2016年6月22日中國外交部例行記者會上,外交部發(fā)言人華春瑩表示,“NSG議程上迄未涉及‘非NPT締約國’加入申請這樣的議題?!眳⒁娭腥A人民共和國外交部:“2016年6月22日外交部發(fā)言人華春瑩主持例行記者會”,2016年6月22日,https:∥www.fmprc.gov.cn/web/wjdt_674879/fyrbt_674889/t1374347.shtml,2021年7月5日。

      實際上早在2010年,奧巴馬政府就在《美印聯(lián)合聲明》中宣布支持印度加入核供應國集團,并表示將與其他成員國就準入標準的修改進行商議。(20)The White House,“Joint Statement by President Obama and Prime Minister Singh of India”,8 November 2010,https:∥obamawhitehouse.archives.gov/the-press-office/2010/11/08/joint-statement-president-obama-and-prime-minister-singh-india,10 July 2021.次年,在向核供應國集團提交的一份文件中,美國提出了兩種接受印度加入的方案,一種方案是對現(xiàn)有的準入標準進行修改,另一種方案則是將現(xiàn)有的準入標準當作非強制性的原則,各成員國在對是否接受印度加入做出決定時,只需要考慮印度是否支持防擴散,以及是否建立了符合核供應國集團要求的國家出口管制體系。在這份文件中,美國表達了對于后一種方案的偏好。(21)“United States Communication—‘Food for Thought’ Paper on Indian NSG Membership”,23 May 2011,https:∥www.armscontrol.org/system/files/nsg1130.pdf,10 July 2021.

      盡管如此,是否應當允許非NPT締約國加入,以及應當以何種方式處理這一問題,仍然引發(fā)了較大的爭議。一方面,至少在部分國家或部分關(guān)注防擴散出口管制的學者看來,核供應國集團應當考慮向非NPT締約國開放。這是因為非NPT締約國實際上具備出口核材料與技術(shù)的能力,將它們納入核供應國集團,將有利于管控這些國家的核出口,減小其中存在的核擴散風險。這與多邊出口管制機制的宗旨是一致的。(22)參見Mark Hibbs,“Toward a Nuclear Suppliers Group Policy for States Not Party to the NPT”,12 February 2016,https:∥carnegieendowment.org/files/2-3-16_Hibbs_NSG_final_CTG.pdf,10 July 2021.而另一方面,核供應國集團又需避免這種擴員給現(xiàn)有的國際核不擴散機制造成沖擊。若是不加任何限制地允許非NPT締約國加入,不僅可能產(chǎn)生消解NPT合法性的效果,而且很可能會引發(fā)無核武器國家的不滿。

      有鑒于此,包括中國在內(nèi)的一些國家,“主張集團先就‘非NPT締約國’這一類國家加入問題充分討論,以尋求共識并協(xié)商一致作出決定”。(23)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2016年5月23日外交部發(fā)言人華春瑩主持例行記者會”,2016年5月23日,https:∥www.fmprc.gov.cn/ce/cecz/chn/xwyd/fyrth/t1365671.htm,2021年7月5日。也就是說,核供應國集團不應單獨為印度提供豁免,而應系統(tǒng)地考慮如何妥善解決非NPT締約國的準入問題,盡可能地減小國際核不擴散機制受到的沖擊。2016年底,阿根廷外交官拉斐爾·格羅西(Rafael Grossi)根據(jù)當年全體大會的要求提交了一份方案,反映的就是這種主張。該方案提出的是針對所有非NPT締約國加入核供應國集團所需滿足的條件,包括對民用核設施與軍用核設施進行分離,向國際原子能機構(gòu)提交覆蓋所有民用核設施的申報,與國際原子能機構(gòu)簽訂涵蓋所有民用核設施的監(jiān)督保障協(xié)議,簽署國際原子能機構(gòu)的監(jiān)督保障附加議定書等。(24)Daryl G. Kimball,“NSG Membership Proposal Would Undermine Nonproliferation”,December 2016,https:∥www.armscontrol.org/blog/2016-12-21/nsg-membership-proposal-undermine-nonproliferation,10 July 2021.

      因此,關(guān)于印度以及巴基斯坦的申請,核供應國集團內(nèi)部存在的是規(guī)則方案的碰撞,而非僅僅針對某一國的政治博弈。對于印度而言,這種規(guī)則方案的碰撞,一是意味著在各方圍繞針鋒相對的規(guī)則方案進行角力的情況下,核供應國集團很難在較短的時期內(nèi)就規(guī)則問題做出決定,一致通過其中某一種方案。二是與2008年的情況相較,美國的支持對于印度達成其目標的效用大幅度下降。三是印度申請加入核供應國集團的外交嘗試,遇到的是該集團需要解決的一個系統(tǒng)問題它需要回答如何處理與非NPT締約國的關(guān)系才能應對防擴散需求的問題。

      (二)莫迪政府敘述外交困境的話語策略

      在2016年6月核供應國集團首爾年會結(jié)束后,印度國內(nèi)的反對派立即強調(diào),莫迪政府在外交上遭遇嚴重失敗。例如前文提到的普利特維拉·查萬在批評莫迪政府時就表示,在核供應國集團的48個成員國之中,有10至16個國家并沒有支持印度。查萬表示,這一結(jié)果是非常令人失望的。(25)“Congress Targets PM Narendra Modi over India's Failed NSG Bid”,24 June 2016,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politics-and-nation/congress-targets-pm-narendra-modi-over-indias-failed-nsg-bid/articleshow/52905707.cms?from=mdr,8 July 2021.莫迪政府因而亟需為此次失利提供一套說法。6月24日,印度外交部發(fā)言人針對當時剛剛結(jié)束的核供應國集團首爾年會發(fā)表了一份聲明。(26)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Spokesperson's Comments on NSG Plenary Meeting in Seoul”,24 June 2016,https:∥www.mea.gov.in/press-releases.htm?dtl/26949/spokespersons+comments+on+nsg+plenary+meeting+in+seoul,12 July 2021.在該聲明中,印度外交部完整而系統(tǒng)地講述了一個印度在申請加入核供應國集團的過程中所處境遇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莫迪政府既試圖淡化自身所處的外交困境,同時又將失利歸因于中國,特別是中印間地緣戰(zhàn)略博弈這一不可控因素。

      莫迪政府的聲明中有三點值得注意的內(nèi)容。第一,盡管有可靠消息稱此次年會并未將印度的申請納入議程,但莫迪政府堅稱,此次會議對印度的申請進行了長達3個小時的討論。其中對于時長的強調(diào),意在說明印度的申請得到了核供應國集團的重視。與莫迪政府的這種說法相較,有關(guān)印度的申請并未進入會議議程的說法,對于印度而言顯然意味著更為嚴重的挫敗。

      第二,莫迪政府宣稱,在核供應國集團的全部48個成員國之中,絕大多數(shù)國家支持印度加入且希望盡早做出決定。莫迪政府由此得出的結(jié)論是,在整體氛圍上,核供應國集團是積極對待印度的入會申請的。這一點與查萬的上述說法形成了鮮明對比。在查萬提供的版本中,少則四分之一、多則三分之一的國家選擇不支持印度,這就很難說印度的申請在核供應國集團之中得到了絕大多數(shù)國家的支持。

      第三,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莫迪政府雖然也承認在核供應國集團的成員國之中,仍然有國家對于印度加入該集團持有一定的異議,但莫迪政府對這些國家進行了區(qū)分。這份聲明分別在兩處提到了這種異議。它先是表示,有“一個國家”持續(xù)地設置程序性的障礙。類似地,在接受印度議會議員質(zhì)詢時,印度外交部則表示,有“一個國家”以印度未簽署NPT為借口利用程序反對印度加入。(27)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Question No.423 Opposition for India's Entry in NSG”,21 July 2016,https:∥www.mea.gov.in/rajya-sabha.htm?dtl/27090/question+no423+opposition+for+indias+entry+in+nsg,12 July 2021;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Question No.438 Chinese Objections for India's Membership of NSG”,21 July 2016,https:∥www.mea.gov.in/rajya-sabha.htm?dtl/27105/question+no438+chinese+objections+for+indias+membership+of+nsg,12 July 2021.這顯然是在影射這“一個國家”提出異議的真正原因與防擴散無關(guān),而是受地緣政治博弈的動機驅(qū)動。盡管莫迪政府并未對其指名道姓,但印度國內(nèi)的任何人或許都不會懷疑這“一個國家”是指中國。聲明的另一段又表示,有“少數(shù)幾個國家”對于印度加入核供應國集團的流程提出了問題。該聲明同時強調(diào),如果這些國家真正反對印度加入,它們是不會關(guān)注流程問題的。其言下之意是,這幾個國家并非真正反對印度加入。莫迪政府宣稱,自己在與這些國家一對一的溝通對話中已確證了它們所持的態(tài)度。很顯然,莫迪政府有意將這“一個國家”區(qū)別于其他“少數(shù)幾個國家”。在其敘述中,兩者提出異議的動機有所不同,前者是故意制造障礙,后者則只是對于程序性問題較為謹慎而已。兩者提出的異議給印度帶來的阻礙也有難易之分。莫迪政府有意暗示,這些“少數(shù)幾個國家”提出的異議將較易得到解決。

      然而,似乎有些矛盾的是,在首爾年會召開前夕,印度外長斯瓦拉吉曾表示:“中國并沒有反對印度加入核供應國集團,中國只是提出了一條基于統(tǒng)一標準的準入路徑?!?28)Devirupa Mitra,“Hopeful of Convincing China on India's Membership of NSG: Sushma Swaraj”,June 20,2016,https:∥thewire.in/diplomacy/hopeful-of-convincing-china-on-indias-membership-of-nsg-sushma-swaraj,15 July 2021.在這一表態(tài)中,莫迪政府實際上取消了中國這“一個國家”在立場上與其他持有異議的“少數(shù)幾個國家”之間的界限。在其他一些場合,莫迪政府也一直有意避免強調(diào)中國的反對立場。首爾年會結(jié)束后,當印度聯(lián)邦院詢問印度外交部,中國公開反對印度加入核供應國集團的傳聞是否屬實,印度外交部只是表示注意到了近期的一些媒體報道,而這些媒體報道顯示,中國只有在針對所有非NPT締約國的擴員程序問題得到解決之后才有可能考慮印度的申請。在轉(zhuǎn)述了媒體報道之后,印度外交部表示將繼續(xù)與中國進行對話。(29)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Question No.415 Chinese Opposition to India's Efforts for NSG”,21 July 2016,https:∥www.mea.gov.in/rajya-sabha.htm?dtl/27120/question+no415+chinese+opposition+to+indias+efforts+for+nsg,12 July 2021.在這里,莫迪政府雖然沒有直接否認這些報道的真實性,甚至有借媒體之口說出自己不方便直說之話的意思,但與此同時,莫迪政府實際上也在避免坐實中國出于地緣戰(zhàn)略競爭而阻止印度加入核供應國集團這樣一種說法。通過復述媒體的報道而不做任何額外的評論,莫迪政府與媒體報道中講述的中國阻止印度加入核供應國集團的故事之間保持著一種極其微妙的距離。首爾年會結(jié)束后的同年11月,當聯(lián)邦院問及莫迪政府是否與激烈反對印度加入核供應國集團的中國進行了有效的對話,并使中方改變其立場時,印度外交部并沒有對中國的態(tài)度和立場進行任何界定與評價,只是表示莫迪政府正在與包括中國在內(nèi)的核供應國集團所有成員國進行對話。印度外交部還提及當年9月至10月與中方進行的兩輪對話,并宣稱這兩輪對話是“務實的、開誠布公的、建設性的”。(30)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Government of India,“Question No.185 Dialogue with China for Entry in NSG”,17 November 2016,https:∥www.mea.gov.in/rajya-sabha.htm?dtl/27648/question+no185+dialogue+with+china+for+entry+in+nsg,12 July 2021.兩年后,莫迪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被問及對于中國阻止印度加入核供應國集團是否感到失望,他只是表示印度正在同中國展開對話,逐步解決問題。(31)“PM Narendra Modi Confident on NSG,Says Process Has Begun on Positive Note”,July 11,2018,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defence/pm-narendra-modi-confident-on-nsg-says-process-has-begun-on-positive-note/articleshow/52940869.cms?from=mdr,10 July 2021.由此可以看出,莫迪政府雖然以某“一個國家”設置程序性的障礙這樣一種敘述方式講述它在首爾年會上未能成功加入核供應國集團的原因,但它同時又不愿過于強調(diào)來自中國的反對,反而要營造一種與中方的外交對話有望取得突破性進展的氛圍。

      (三)莫迪政府對印度國內(nèi)輿論的引導

      在莫迪政府試圖解釋其外交困境的同時,印度國內(nèi)大量媒體和不少學者都聚焦于印度申請加入核供應國集團失敗這一議題。這些報道或評論中盡管有一些與莫迪政府的敘述策略存在明顯差異,但仍有相當一部分媒體及學者敘述事件的方式與莫迪政府的話語策略之間呈現(xiàn)出明顯的相關(guān)性,并且這種相關(guān)性不是一種偶合,而顯示出部分媒體及學者與莫迪政府之間存在的政治聯(lián)系。

      就媒體報道而言,相當一部分報道有意忽略或淡化除中國以外的其他國家所持的異議。例如在首爾年會結(jié)束后不久,《經(jīng)濟時報》(The Economic Times)的一篇報道先是引述了《環(huán)球時報》有關(guān)至少有9個國家反對印度加入核供應國集團的說法,而后表示該說法并不準確,實際上只有中國在竭力反對印度的加入,巴西、瑞士、愛爾蘭、新西蘭等其他國家則傾向于商討一個統(tǒng)一的準入標準。(32)“Nine More Countries Had Opposed India's Bid to Join NSG: Reports”,28 June 2016,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defence/nine-more-countries-had-opposed-indias-bid-to-join-nsg-reports/articleshow/52958297.cms?from=mdr,15 July 2021.然而問題在于,無論是印度政府還是媒體,都將中國提議制定覆蓋所有非NPT締約國的準入標準,當作中國拒絕支持印度加入核供應國集團的說辭。而這篇報道在判定巴西等國的立場時,卻有意將制定統(tǒng)一準入標準的提議理解為不反對印度加入。與莫迪政府的表述策略一樣,其用意在于區(qū)別中國與其他幾個國家的立場。當年10月,《經(jīng)濟時報》的另一篇報道在標題中宣稱新西蘭支持印度加入核供應國集團。但在標題之下,該報道敘述的內(nèi)容則是,新西蘭只是表示理解印度為何熱衷于申請加入該集團,并表示將在核供應國集團的商討過程中發(fā)揮建設性的作用。(33)“New Zealand Backs India's NSG Bid”,26 October 2016,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politics-and-nation/new-zealand-backs-indias-nsg-bid/articleshow/55072461.cms?from=mdr,15 July 2021.這種表態(tài)顯然不能等同于對印度的積極支持,但該報道卻有意引導人們以這樣的方式理解新西蘭的立場。類似的敘述策略同樣可見于一些印度學者的評論與分析文章。在首爾年會召開前夕,印度學者拉杰斯瓦里·皮萊·拉賈戈帕蘭(Rajeswari Pillai Rajagopalan)等人在印度智庫觀察家基金會發(fā)布的報告中強調(diào),中國以及包括奧地利、愛爾蘭、荷蘭等在內(nèi)的一些歐洲國家使印度在申請加入核供應國集團的過程中面臨困難,而中國則是其中反對立場最為堅定的國家。(34)Rajeswari Pillai Rajagopalan and Arka Biswas,“India's Membership to the Nuclear Suppliers Group”,Observer Research Foundation,Issue Brief No.141,May 2016,pp.5-6.而在首爾年會結(jié)束后,拉杰斯瓦里為觀察家基金會撰寫的報告更是將分析的焦點放在中國的立場上,對于荷蘭、瑞士等國,則宣稱印度與這些國家的接觸已經(jīng)促使它們轉(zhuǎn)變立場,支持印度加入。(35)Rajeswari Pillai Rajagopalan and Arka Biswas,“Locating India within the Global Non-proliferation Architecture: Prospects,Challenges and Opportunities”,Observer Research Foundation,August 2016,pp.27-28,https:∥www.orfonline.org/wp-content/uploads/2016/08/ORF_Monograph_NonProliferation.pdf,15 July 2021.

      媒體報道及學者評論與莫迪政府話語策略之間出現(xiàn)的這種相似性,很難認為只是一種不謀而合。在首爾年會召開之前,莫迪政府就已開始釋放一定的信號,聲稱一些曾對印度的申請持有異議的國家,如南非、新西蘭、土耳其等,立場正在趨于軟化,逐漸向支持印度的方向靠攏,而在莫迪政府的表述中,中國拒絕轉(zhuǎn)變立場的表現(xiàn)則與之形成了鮮明對比。(36)Shadia Nasralla and Francois Murphy,“Resistance to India Joining Nuclear Suppliers Group Softens”,9 June 2016,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india-nuclear-idUSKCN0YV13Z,16 July 2021.這種信號可以被視作莫迪政府為此后解釋自己遭遇的失利和困境所做的鋪墊,而一些印度媒體所做的報道正是以這樣一種方式展開。它們將一些國家的立場轉(zhuǎn)變與中國的拒絕轉(zhuǎn)變進行對比,從而一方面顯示莫迪政府的外交努力并非沒有功效,另一方面將失利的結(jié)果歸結(jié)于中國的強硬立場。依此模式展開的報道對事實信息進行有目的地選擇與處理,比如將巴西、新西蘭等國所表達的對印度訴求的理解,描述為支持印度加入核供應國集團。這種有意的誤解說明了這些媒體在報道時立場先行,由此可以判斷,它們很可能受到了莫迪政府的直接干預與影響。

      一些印度學者則有意為莫迪政府的外交政策和外交能力進行辯護。這些學者與莫迪政府很可能存在政治上的聯(lián)系。首爾年會結(jié)束后不久,印度著名的外交戰(zhàn)略學家拉賈·莫漢(C. Raja Mohan)在《印度快報》上連發(fā)兩篇評論文章,聲稱盡管中國試圖阻礙印度加入核供應國集團,但莫迪政府并未因此而放棄外交努力;相反地,莫迪政府正積極應對困難,仍然試圖說服中國轉(zhuǎn)變立場,且不論結(jié)果如何,“印度政府都證明了它有充分的政治意愿,為維護國家利益而打一場硬仗”。(37)C. Raja Mohan,“Raja Mandala: Delhi's New Diplomatic Chutzpah”,21 June 2016,https:∥indianexpress.com/article/opinion/columns/indias-nsg-membership-pm-modi-2865371/,16 July 2021; C. Raja Mohan,Raja-Mandala: “Modi Govt's Renewed Efforts for NSG Membership Are Worth Following”,28 June 2016,https:∥indianexpress.com/article/opinion/columns/india-nsg-pm-narendra-modi-india-nuclear-suppliers-group-2879953/,16 July 2021.拉賈·莫漢顯然試圖將莫迪政府遭遇的外交困境與危機,轉(zhuǎn)化為能夠為其執(zhí)政合法性提供支撐的資源。提及中國的反對,旨在說明莫迪政府為了維護國家利益,即使面對阻礙也不退縮,以此向印度民眾展現(xiàn)一個在外交上“無所顧忌”的政府形象,并為這種“無所顧忌”賦予了極高的政治價值。

      三、莫迪政府玩弄“指責游戲”的政治結(jié)果

      上文的分析顯示,莫迪政府既希望通過將矛頭指向中國來推卸責任,又期望從根本上淡化自己所面臨的外交困境。它因而在話語表述中謹慎地維持一種微妙的平衡狀態(tài),一方面暗指中國有意阻止印度加入核供應國集團,另一方面又避免坐實這種對于中國的指控。但矛盾的是,在印度國內(nèi)各方對于中國在該事件上的立場已頗為關(guān)注的背景下,莫迪政府顯然已不可能阻止其國內(nèi)輿論以更為激烈地姿態(tài)指責中國。也就是說,只要莫迪政府沒有完全放棄將矛頭指向中國,它那有“一個國家”設置程序性障礙的表述,也已經(jīng)足以激發(fā)印度國內(nèi)輿論對于中國的激烈指責。印度媒體的商業(yè)邏輯及學者的政治取向,則進一步助長了這種傾向。其結(jié)果是,一方面,印度國內(nèi)不少人對于申請加入核供應國集團的前景頗為悲觀,莫迪政府對于在這一外交政策目標上投入大量外交資源所進行的辯護由此持續(xù)受到挑戰(zhàn);另一方面,這種輿論取向助長了印度國內(nèi)的對華民族主義情緒,而反對派則借此得以就中印關(guān)系問題公開批評莫迪政府的外交政策與外交能力。這一政治結(jié)果與莫迪政府試圖淡化外交困境的初衷背道而馳。

      如上所述,印度國內(nèi)有相當一部分媒體及學者敘述申請加入核供應國集團失敗事件的基本策略與莫迪政府較相似,都是試圖淡化除中國外的其他國家對于印度的申請所持的異議。盡管如此,這些輿論反應與莫迪政府的話語策略之間最大的差別反而在于指涉中國的方式和態(tài)度。莫迪政府在暗示中國阻止印度加入核供應國集團的同時,有意避免過度強調(diào)這一點,以期淡化印度面臨的外交困境。印度國內(nèi)的媒體和學者在討論這一議題時,卻從不掩飾激烈指責中國的姿態(tài)。它們頻繁地以“反對”這樣一個詞匯來界定中國的立場。(38)“China Unrelenting on Opposition to India's NSG Bid”,22 June 2016,https:∥www.news18.com/news/india/china-unrelenting-on-opposition-to-indias-nsg-bid-1260281.html,16 July 2021; “China Opposes India's NSG Bid,Says Signing NPT Mandatory”,24 June 2016,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defence/china-opposes-indias-nsg-bid-says-signing-npt-mandatory/articleshow/52896376.cms?from=mdr,16 July 2021.這類報道和評論試圖展示的是一個為了地緣政治利益而堅決反對印度加入核供應國集團,且態(tài)度極其強硬、絲毫沒有可能做出任何讓步的中國形象。這樣一種反對者的形象,顯然與莫迪政府試圖強調(diào)有望通過外交溝通爭取中國支持的取向有所出入。

      商業(yè)邏輯在印度媒體的報道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通過對比可以發(fā)現(xiàn),當某一家媒體報道了除中國以外的其他國家對于印度加入核供應國集團的質(zhì)疑與異議時,此類報道一般不太可能引來其他媒體的轉(zhuǎn)載。有關(guān)中國反對印度加入核供應國集團的每一條報道,則基本上都會在多家媒體之間形成擴散之勢。也就是說,一旦一家媒體報道了涉及中方立場的新聞后,其他媒體也會迅速跟上,無論是轉(zhuǎn)載還是原創(chuàng),都不愿錯失這個報道的機會。這一鮮明對比顯示了商業(yè)邏輯在其中所起的作用。近年來,中印兩國間的競爭博弈乃至對抗在印度國內(nèi)成為熱門話題,鷹派觀點也頗有市場。在這樣的背景下,對商業(yè)利益的追求驅(qū)動媒體聚焦中國立場,并以對中國的負面報道來迎合印度民眾的閱讀期待。(39)近年來一些研究討論了印度媒體在涉華議題上的報道傾向及其緣由,如:郭學堂等:“莫迪政府上臺以來印度主流媒體涉華報道分析——以《印度時報》和《印度教徒報》網(wǎng)站為例”,《印度洋經(jīng)濟體研究》,2017年第4期,第54-68頁;張林、趙婷:“印度主流英文媒體的中國認知分析”,《東南亞南亞研究》,2018年第2期,第90-96頁;劉禹辰:“簡析近期印度主流英文媒體對中印貿(mào)易相關(guān)報道的輿情變化”,《南亞研究季刊》,2019年第1期,第54-61頁。

      不少印度學者則是在借此機會推銷更為強硬的對華政策。在首爾年會遭遇失利之后,印度國內(nèi)出現(xiàn)了一種觀點,認為中國之所以不愿給予支持,是因為印度放棄了在中美之間進行等距離外交的原則,與美國走得過近,由此得出應當回歸等距離外交傳統(tǒng)的結(jié)論。(40)前文提到的梅塔在《印度快報》上發(fā)表的評論文章就是持這種觀點,見:Pratap Bhanu Mehta,“The Great Delusion”,29 June 2016,https:∥indianexpress.com/article/opinion/columns/india-nsg-nuclear-supply-group-membership-china-the-great-delusion-2882160/,10 July 2021.對此,一些印度學者表示,中國對于印度的打壓是一種持續(xù)的戰(zhàn)略傾向,與印度是否選擇靠攏美國并無直接關(guān)聯(lián),也就是說,即使印度避免與美國走得過近,中國也依然會選擇打壓印度。(41)Rajesh Rajagopalan,“Did India Lose China?”,The Washington Quarterly,vol.42,no.1,2019,pp.71-87.由此得出的結(jié)論是,印度不僅不應回到等距離外交的傳統(tǒng)軌道上,反而應當進一步與美國結(jié)盟,加強政治和安全合作,才有可能應對來自中國的戰(zhàn)略壓制。拉杰希·拉賈戈帕蘭(Rajesh Rajagopalan)提出,盡管印度此次在申請加入核供應國集團時遭遇失利,但如果印度未來無法對來自中國的戰(zhàn)略壓制做出有效應對,那才是真正的政策失敗。(42)Rajesh Rajagopalan,“India's NSG Membership and China's Containment Strategy”,24 June 2016,https:∥www.orfonline.org/expert-speak/indias-nsg-membership-and-chinas-containment-strategy/,16 July 2021.

      然而這一激烈指責中國的輿論傾向產(chǎn)生的一個效果是,越是強調(diào)中國的反對之堅決,就越能帶動印度國內(nèi)對于申請加入核供應國集團前景的悲觀看法。在預測印度的申請能否于2018年取得突破時,拉杰斯瓦里·皮萊·拉賈戈帕蘭頗為悲觀地表示,鑒于中國所持的反對立場,印度幾乎不可能在當年的核供應國集團年會上獲準加入該集團。(43)Rajeswari Pillai Rajagopalan,“Can India Make Headway in the Nuclear Suppliers Group in 2018?”,14 June 2018,https:∥thediplomat.com/2018/06/can-india-make-headway-in-the-nuclear-suppliers-group-in-2018/,16 July 2021.另一位印度學者阿爾卡·比斯瓦斯(Arka Biswas)則寄希望于除中國以外的核供應國集團其他成員國,認為這些國家應當慎重考慮允許印度加入對該機制的益處。但他同時也表示,這可能并不會使中國的立場發(fā)生轉(zhuǎn)變。(44)Arka Biswas,“Explained: India,NSG,and the Chinese Roadblock”,8 June 2017,https:∥swarajyamag.com/world/explained-india-nsg-and-the-chinese-roadblock,16 July 2021.印度媒體上則直接出現(xiàn)了以“再見核供應國集團”為標題的評論,以及關(guān)于印度并不需要以加入核供應國集團為政策目標的論調(diào)。(45)M Ramesh,“Saying Goodbye to Nuclear Suppliers Group”,6 October 2019,https:∥www.thehindubusinessline.com/opinion/columns/from-the-viewsroom/saying-goodbye-to-nuclear-suppliers-group/article29610855.ece,16 July 2021; Shastri Ramachandaran,“Why India Doesn't Need NSG Membership”,24 June 2019,https:∥www.outlookindia.com/website/story/india-news-opinion-why-india-doesnt-need-nsg-membership/332880,16 July 2021.由此可以理解為何時至2019年,莫迪仍然在解釋印度為何要申請加入核供應國集團。印度國內(nèi)輿論對于中國的激烈指責,導致莫迪政府投入大量資源尋求加入核供應國集團的政策合理性再度受到質(zhì)疑與挑戰(zhàn)。

      不僅如此,這些媒體及學者對于中國的激烈指責,對印度國內(nèi)對華民族主義情緒的增長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在核供應國集團首爾年會結(jié)束后的數(shù)天內(nèi),印度的社交媒體上掀起了一波號召抵制中國產(chǎn)品的浪潮。號召者采取的基本話術(shù)是,中國阻止了印度加入核供應國集團,且未來也將不會允許印度加入,因此印度必須通過抵制中國制造的產(chǎn)品,向中國傳遞“強硬的信號”。(46)“NSG Row: Will a Right-Wing Boycott of Chinese Goods Send a ‘Tough Message’ to Beijing?”,27 June 2016,https:∥scroll.in/article/810686/nsg-row-will-a-right-wing-boycott-of-chinese-goods-send-a-tough-message-to-beijing,18 July 2021.一方面,這股貿(mào)易抵制的浪潮在社交媒體的興起,與印度媒體對于中國在核供應國集團擴員事宜上對印立場的大量報道及其引發(fā)的輿論關(guān)注顯然有密切關(guān)聯(lián);另一方面,貿(mào)易抵制的號召者采取的上述話術(shù),與印度鷹派學者評論中國立場的方式一脈相承,強調(diào)中國不可能顧及印度的利益需求并做出讓步,從而宣稱以最為強硬的態(tài)度和政策與中國進行正面的對抗是唯一的選擇。(47)Ashok Malik,“The Real Seoul Story: At the NSG Plenary,China Behaved Not as an Enlightened Power but as a Strategic Small-Timer”,28 June 2016,https:∥timesofindia.indiatimes.com/blogs/toi-edit-page/the-real-seoul-story-at-the-nsg-plenary-china-behaved-not-as-an-enlightened-power-but-as-a-strategic-small-timer/,18 July 2021.至當年10月,這股貿(mào)易抵制的浪潮達到了一個高潮,成為印度國內(nèi)對華民族主義情緒高漲的一個標志性事件。值得一提的是,當年10月貿(mào)易抵制達到高峰,與一封偽造信件在印度社交媒體上的廣泛傳播有直接聯(lián)系。這封偽造莫迪所寫的信件號召印度民眾使用印度本土制造的商品,拒絕購買由中國進口的商品。這封偽造信在社交媒體上的傳播力與號召力,反映了印度民眾傾向于將莫迪政府想象成一個有意愿采取強硬對華政策的政府,并愿意認同和支持這樣的政府。

      而當莫迪政府的現(xiàn)實表現(xiàn)無法迎合這種想象與期待時,民族主義的想象與現(xiàn)實政治行為之間的差距,為反對派向莫迪政府的執(zhí)政合法性發(fā)起攻擊提供了機會。例如在2020年6月中印加勒萬河谷邊境沖突發(fā)生之后,國大黨很快將批評的矛頭指向莫迪政府及印度人民黨,根據(jù)莫迪在任期間訪問中國的記錄,指稱莫迪政府與中方有著過密的聯(lián)系,并批評印度人民黨在此危機時刻不是與中國作戰(zhàn),而是專注于與國大黨的政治斗爭。(48)“Congress Attacks PM Modi for His ‘China Ties’”,26 June 2020,https:∥timesofindia.indiatimes.com/india/congress-attacks-pm-modi-for-his-china-ties/articleshow/76635317.cms,18 July 2021.數(shù)日后,拉胡爾·甘地等人又指責莫迪在對達拉克士兵發(fā)表講話時沒有提及中國,并質(zhì)問莫迪,為何“強大印度的總理是如此虛弱”。(49)“Congress Attacks PM Modi for Not Naming China”,4 July 2020,https:∥www.hindustantimes.com/india-news/cong-attacks-pm-modi-for-not-naming-china/story-mlrdF1pr2voDZ4MC52MNkO.html,18 July 2021.此類批評在此后不斷發(fā)生。面對此類批評,莫迪政府可以選擇通過采取更為強硬的對華政策,來回應批評者的期望,維護自己的政治合法性。但在這一過程中,莫迪政府的政策調(diào)整只是一種對國內(nèi)政治壓力的被動回應。

      結(jié) 論

      本文從印度國內(nèi)政治的角度,以印度申請加入核供應國集團未果后的表現(xiàn)為例,深入分析了莫迪政府對中國玩弄“指責游戲”的邏輯、策略及其政治結(jié)果。在由于外交困境產(chǎn)生國內(nèi)政治壓力的情況下,對于莫迪政府而言,盡管應對國內(nèi)政治壓力的需求與指責中國的選項自然而然地聯(lián)系在一起,但并不是越激烈地指責中國,就越能為它應對國內(nèi)政治壓力的需求服務。激烈指責中國,等同于確認存在嚴重的外交困境,而且將使莫迪政府與中國博弈的能力成為關(guān)注的焦點。在本文討論的案例中,莫迪政府在將失利局面歸結(jié)為中國因素時,在話語表述中采取的是一種極為曖昧的姿態(tài),試圖在推卸責任的同時淡化外交困境。不過這種主觀意愿之中也包含著某種程度的矛盾。莫迪政府理應清楚,當它將各方的注意力引向某“一個國家”的立場時,其國內(nèi)媒體和學者勢必不會如此克制。莫迪政府卻又并未因此而放棄這一難以把控的“指責游戲”。

      就客觀效果而言,指責中國盡管使莫迪政府在面臨外交困境時短暫地推卸了責任,但中長期來看,莫迪政府的這種選擇反而使它受到的國內(nèi)政治壓力加碼。出于與莫迪政府的政治聯(lián)系,相當一部分印度媒體及學者在大體上遵循了莫迪政府敘述外交困境的基本框架,但媒體的商業(yè)邏輯與鷹派學者推銷強硬對華政策的訴求,促使他們以頗為激進的姿態(tài)審視和批評中國的對印立場,這與莫迪政府的曖昧姿態(tài)相沖突。媒體與學者對于中國的激烈指責,是印度國內(nèi)對華民族主義情緒不斷高漲的重要推動力。對華民族主義情緒的高漲,為反對派批評莫迪政府缺乏采取強硬手段與中國對抗的意愿和能力提供了契機。而這樣的批評和由此帶來的政治壓力,使莫迪政府不得不以更為強硬的對華政策作為回應,以維系自己在其國內(nèi)的政治合法性。

      對于中國的指責,不僅出現(xiàn)在莫迪政府申請加入核供應國集團一事中,其他外交困境,甚至印度國內(nèi)治理困境的出現(xiàn),都曾經(jīng)或?qū)⒖赡芤l(fā)這樣的指責。本文有關(guān)莫迪政府在做此選擇時的主觀意愿及客觀政治結(jié)果的分析,也適用于理解這些類似事件的發(fā)生。理解指責背后的政治邏輯及其政治結(jié)果,是有效應對指責,調(diào)整雙邊關(guān)系的前提。把握莫迪政府在將外交困境歸咎于中國時的矛盾心態(tài),試圖維持微妙平衡但卻難以把控“指責游戲”走向的現(xiàn)實狀況,及其國內(nèi)政治壓力不斷增加的客觀政治結(jié)果,都可成為與莫迪政府對話和談判時的砝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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