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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園

      2022-01-12 09:43:09曹江
      飛天 2022年1期
      關鍵詞:虎虎老姨婆姨

      曹江,陜西延川人,90后。陜西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文學陜軍作家班學員。作品發(fā)表于《延河》《朔方》《莽原》《臺港文學選刊》等雜志。

      老姨夫在灶前燒著火,老姨在炕上躺著,說他們濤濤的對象可順眼哩,上次來家里時,叫她媽。

      老姨這是在笑話我沒女朋友,前些日子,濤濤當著很多人的面,說我,你要多給女生發(fā)信息哩,人家不回你也不要管。要學著討女生的歡心。他那語氣像訓導我,又像炫耀自己的撩妹技術。

      我說:你當我是小孩兒嗎?

      老姨不高興了,把手舉了舉,說我往回引哩么!

      我差點兒笑出聲,心想你當我領不回來嗎?我接觸過那些女生漂亮又有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畢竟是我的老姨,我沒好意思用這些話頂她。她還驕傲地說,濤濤上次那個女朋友都懷孕了,濤濤不要人家了。老姨裝作很惋惜的樣子,掩飾不住內心深處的得意。

      濤濤在網吧里當網管,我一直瞧不起他。老姨在一個親戚會上說,我們濤濤哪兒也不比別人差么!

      我想,再說下去沒意思了。老姨的虛榮心強,喜歡自己給自己戴高帽子,可以理解。

      那兩個月,隔三差五有人給我介紹女朋友,我都沒看上。只有一個教古箏的老師還差不多,我想勉強和她交往,一想起田嬌,心里便憋得難受,又想著算了吧!等田嬌回來。

      我的家境和個人條件很一般,只是心氣高,發(fā)了誓要找田嬌這樣的女生。

      我的思緒沒從田嬌那里轉移過來,老姨又用惋惜的口氣說,奇奇常和那些女子娃娃照相哩,一個領不回來。惋惜中依然掩飾不住內心的得意。

      我在心里笑他們不知道我的風光。我考了事業(yè)單位,畫這幾年進步也很快,常拿獎。老姨這些人會不知道?

      濤濤用懷疑和不屑的口氣說,奇奇,你的工作解決了?

      我心想,你不就是希望沒有解決嗎?

      我刻意的問濤濤什么時候結婚。據我所知,老姨家這幾年賠了不少錢,家里緊張。濤濤上次和女朋友分手就是因為沒錢結婚。

      老姨說,快了,最遲年底。

      我說,那好呀!

      老姨說,你也抓緊了。

      她這次說的挺真誠,我對她親近了幾分。

      濤濤不識時務地說他年底紅利能分不少,公交公司、出租車公司都有他的股份。他這話出來,我討厭極了。他上高中時說他在這兩個公司入了股,每年都說能分不少錢,卻經常借錢,有時幾十塊零花錢都沒有,借了也很少還。

      前幾年,濤濤讓我和我一個有錢朋友給他借五十萬,我沒答應。濤濤說他的生意做得那么大,還能騙了我。又說他一個朋友的什么親戚從銀行貸了五百萬,他也想辦法貸些。

      我老姨給他圓謊,說濤濤的朋友都是有錢人,開公司的、辦廠子的都有,憑這些人脈,濤濤也會干成事的。

      幾年過去了,濤濤還是口無遮攔地到處吹。剛開始,我對他抱過希望,感覺他說的頭頭是道,應該能掙點錢。時間一長,覺得他說的也都是虛皮脹鼓的東西。

      聽說濤濤喝酒后把保安打了,給人家出了三萬塊錢。我調侃他,你這么大的企業(yè)家,和保安較什么勁兒?

      這話被我老姨知道了,諷刺我說他們濤濤再咋都比我強,常和同學出去旅游。

      我認識幾個領導,給我老姨炫耀道,這個領導在什么崗位,那個領導在什么崗位。

      我老姨嫉妒心十足地說,娃娃,好好要往人路上活哩,當官的說查就被查了。

      濤濤結婚的前一天,我去看了田嬌,她沒有見我,還把微信拉黑了。那兩天,我居然羨慕起了濤濤,他那么不著調,卻找到了心愛的女生。

      親戚來了不少,我想躲開,怕他們問我有沒有女朋友之類的話。我爸讓我留在家里,說親戚們來的多,你好好招呼,不敢生疏,親戚接觸得多了才走得近。我勉強留下來收拾了房間。下午來了我小老舅奶奶。她說她那個小兒子晚上回來,這次不開車,兩口子坐動車。我明白,我小老舅奶奶在炫耀她小兒子談了個大城市的女朋友。

      我媽心里不舒服,說我三十多的人了連個女朋友也領不回來。我小老舅奶奶假惺惺地說,小哩么,才比我們強強大一歲。

      我媽更急躁了,說明年就三十二了呀!

      為了捂她們的嘴,我給她們遞飲料、剝橘子,她們才稍微少說了幾句。

      強強那個女朋友我見過,長得肉乎乎的,個子也小,連田嬌的腳趾頭都比不過。

      我老姨夫來我家了,臉色不好看,給他煙不抽、給水不喝,突然讓我爸爸跟他出去一下。

      我感覺沒什么好事,他們出了院子,我也跟了出去。我老姨夫和我爸爸在墻背后站著,我老姨夫說濤濤他丈人變卦了,讓給濤濤的媳婦押三十萬零花錢。

      聽他這么說,我心里也不是滋味,馬上要迎親了,對方提出來這檔子事。我老姨夫說只能貸款了,讓我爸爸和我八姨夫貸,他打條子。

      我急了,心想我爸爸出面貸,擔保人也肯定是他。沒等他們說下句,我走過去說,不行,要貸你自己貸去,我們不摻和這事。

      我爸爸為難地看著我。

      我老姨夫說,娃娃,你不要這樣說。親事到跟前了,亂包了你們也不好看呀!

      我爸爸答應了,他后來告訴我,老姨夫給我們家辦過好多事。他實在不想駁我老姨夫的面子。

      結婚時,親戚們給的幾萬塊倒酒錢。我老姨讓濤濤把這個錢攢下,媳婦坐月子時花。濤濤按揭了輛車,我老姨氣得罵濤濤腦子不夠數。

      我小老舅奶奶說強強的女朋友不回來,要在人家的城市買房子,我像泄憤似地說,對方不給買房子呀?不是家庭很好么!

      我爸爸給我使眼色,示意我不要說了。我裝作沒看見,繼續(xù)說,你們家又不缺錢,買上一套么!

      我小老舅奶奶以開玩笑的語氣罵我,不要欺負你奶奶了,你也抓緊。

      強強把舊車賣了,要買新的。我小老舅奶奶在我爸爸跟前念叨,說再買一輛得不少錢。我爸爸說自己掙錢買去,馬上結婚的人了,還一直問家里要錢,不害臊。

      我爸爸說的是實誠話,我小老舅奶奶不高興了,沒坐多久便離開了。

      我批評他話多,他們愛買不買,和咱有什么關系?

      我爸爸批評我生疏,說這是嫡親么!

      我說嫡親也親不過人家的兒子么!

      強強回來了,說他再不去外面了,在本地開個小店。在家里待了沒幾天,他又領回一個女生。

      濤濤打電話讓我去他家,說強強回來了,一起聊聊,我說你們長輩聊天,我不參與了。濤濤冷笑了聲,說,你什么時候把我當過長輩呀?

      我說我忙著。濤濤說,你忙錘子,周六你什么時候忙過?

      這是我第一次去濤濤的新房,濤濤問她媳婦認不認識我,她媳婦說有印象但叫不上名字。濤濤說咱的畫家侄兒子么!

      我說不要來這套。

      濤濤的媳婦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想,這人咋這么說話呢!

      強強操一口醋溜普通話,在我這么大的侄兒子跟前都不避乎,和他那女朋友卿卿我我地。

      我又想起了田嬌,讀初中的時候,我就認識她了,文文靜靜的女生,她們家距我家近,她的教室與我的教室也只有一層樓的距離。稍有時間,我便跑到他們教室門口,名義上是找朋友聊天,心里卻是想多看田嬌幾眼。每次放學,我會早早地跑出校園,在公交站牌下面等她,她不來,我不上車。等她上了車,我才裝模作樣地上去,站在距她很近的地方。那時候年齡小,站在距她很近的地方都很滿足了。遇到她不回家、請假之類的日子,我一天沒精神,心里空落落的。

      我從未主動和她說過話。她或許察覺到了我的心思,畢業(yè)那半年,在校園或者公交車上遇到,會給我一個甜蜜的微笑。

      上了高中,我倆很有緣分地進了同一所中學,交往了三年。畢業(yè)后,她去那座城市上大學了,他們家也搬入了那座城市。我被另外一個城市的大學錄取了,為了和她在一起,我沒上大學,復讀了一年,和她去了同一座城市。那幾年,我過得很幸福,周末、節(jié)假日,逮住機會就找她,還偶爾去她家吃飯。她家人也對我極熱情。那時候她妹妹還小,我背著她媽讓她妹妹叫我姐夫,她妹妹甜甜的一聲姐夫,叫得人眼睛發(fā)光。我做了許久和她結婚的夢,大四那年她卻提出了分手。

      我在微信上寫道:就算再見不到你,我依然相信在未來幾世的輪回中能與你相會。

      那晚上,我夢見在田嬌她大爸家睡著。她大爸是農民氣質,窯是農村風貌。我在中間的窯洞,田嬌在隔壁。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大爸給我遞過來衣服和襪子,又讓我洗臉。我洗臉時田嬌她爸爸也出現了,依然是農民裝束。我說田嬌看不上我,她爸爸說,不是看不上你,你給上她一個月時間。

      醒來后我問自己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沒見過她大爸。夢給了我很大的希望。上次見田嬌前,朋友說她夢見我在后面跟著,田嬌不理我。果然,那次見她時,我在她后面跟著,田嬌不理我。我因此覺得自己的夢也會成真的。

      強強和濤濤笑話我思維古老,說夢是心理作用,像什么人說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問他們,我想也想的是田嬌,怎么能想起她大爸呢!

      我老姨笑話我沒個年輕人的樣子,說,娃娃,現在的年輕人誰信夢哩?你應該像我們濤濤一樣,緊跟時代的潮流,要不然哪個女子娃娃能看上你?

      我老姨夫給我八姨夫還了些利息,我八姨夫說利息也得滾利。我老姨夫找我爸爸,我讓我爸爸不要參與了,他們愛咋咋。我爸爸說不參與不行,他是保人。我說都是重要親戚,你去了怎么說?不管向誰說,都得惹人,不要去了。

      濤濤給我打過來電話,詐詐呼呼的,說我八姨夫這是耍賴,他在社會上那么多的朋友,隨便叫兩個就把事擺平了。我說那你擺呀!給我打電話干什么?濤濤說,這你都不明白,照顧你的面子呀!親戚套著親戚,不想讓你夾在中間為難。我知道濤濤這是給自己找臺階,但他這么一說,我心里的火還是沒上來,問濤濤,你爸媽怎么說的?濤濤說,利滾利不可能。

      我又生氣了,在電話上說,你什么意思呀?我讓你利滾利了?給我說干什么?濤濤沒話說了,說我和你閑聊呢!我破口就罵,你蛋疼呢!閑聊這么些東西。濤濤應該是調著擴音,我的話被我老姨聽到了,她接過電話,說,娃娃,不敢這樣!你三十多的人了沒結婚,說話沒大沒小的,像什么樣子?我這下怒火沖天,對著電話說,我結了婚你再笑話誰呀?

      濤濤叫了網吧的幾個小混混,威脅我八姨夫去了。我八姨夫給我爸爸打電話說他報警去!我爸爸說濤濤咋說都是我的兩姨么!我給我姨夫說。說著,他掛斷電話,撥通我老姨夫的電話。我老姨夫把濤濤喊回家扇了幾巴掌,我老姨罵我老姨夫,娃娃結了婚的人了,咋說打就打哩!我老姨夫問她,濤濤今天的行為你知道嗎?我老姨說她知道。我老姨夫問她為什么不攔著?我老姨說她也想出這口惡氣!我老姨夫氣得手直抖,說濤濤這些年走到這一步,你還意識不到自己的問題?你包庇他的那些事真以為我不知道?我老姨夫說著說著,流下了眼淚,說他咋遇上那么沒腦子的老婆!濤濤劍拔弩張的,說他長了這么大,還沒受過這樣的窩囊氣,本利都不要還了,往下賴。我老姨夫說往出滾。

      我八姨夫讓我爸爸和我老姨夫催,說半個月之內錢還不上他就起訴了。

      我們、我老姨夫、我八姨夫的老家都在一個村,那些年我很小。我們和我八姨夫家合伙打了口水井、買了水泵,我老姨夫家一直在我們的井上吃水,水泵每壞一次,我八姨夫都說三家吃水哩,兩家買泵。我爸媽聽不下去,又不好意思在我老姨夫跟前說。有一次買泵的時候,我爸媽說我八姨夫,這次你不用出錢了,我姨夫把泵錢給了。實際上那錢是我們一家出的。

      還錢那天,我老姨夫在飯店點了菜、擺了酒,我八姨夫沒喝酒、沒動筷子,板了一上午面孔。我爸爸給他說,我姨夫這幾年太緊張了,利能不滾還是不要滾,都是親戚哩,條子上也沒寫利滾利。我八姨夫臨走時說我爸爸,你的老實是裝出來的。我爸爸當時都快哭出來了,連著失眠了幾夜,一想起這事,便說,我和你八姨夫打了半輩子交道,臉都沒怎么紅過,這次,咋就成這樣了。

      我的姨舅們說我爸爸太偏心了,誰近誰遠還用說么!惹不起你姨夫可以保持沉默呀!平時是老好人,關鍵時刻就藏不住了。我問怎么偏心了,條子上沒寫利滾利。我舅說用寫嗎?是行情么!我八姨說你們父子咋一樣樣的人,做下理虧事了不讓人說。

      我爸爸讓我閉嘴,說這是大人間的事,碎娃娃插什么嘴。虎虎把我拉到街上,說,說什么也沒意義?;⒒⑿r候的境遇很不好,我舅有次問他屬什么的。當時虎虎不知道想什么問題,沒聽清我舅的問話,敷衍說忘了。我舅舅逮住親戚就說虎虎憨著哩么,連屬什么都忘了。我八姨更是雪上加霜地罵,憨慫么,光棍打定了。遇到紅白事,姨舅們都要把虎虎說叨說叨,有時候是嘲諷。后來虎虎考了公務員,親戚們至此不罵虎虎了,開始罵我。

      虎虎請我喝了茶,嘆氣說他爸想不開,他勸說過,不要因為這點兒利息鬧不和?;⒒⒂指嬖V我,咱們在舅舅們跟前永遠是外親,我小時候,那些人把我罵成個什么樣子?他們有時候是教育我,有時候是嘲諷和譏訝,你也感受到了吧!這幾年把你貶低得一文不值。你也挺爭氣么,靠自己的實力和水平進體制內了。僅僅是沒結婚,也沒什么,還小么!現在這年代,你這個年齡段的單身男女太多了。

      濤濤的婆姨坐月子,老姨叫天喊地地借錢。我裝作不知道,我老姨大半夜的打電話,說咱這家子目前就你寬裕點兒,老姨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我動了惻隱之心,把工資卡上僅剩的一萬塊錢給她轉了過去。

      婆姨還沒出院,濤濤又讓我給他轉幾百,說奇奇,咱叔侄倆這些年關系不錯吧!你有用的著叔的地方盡管開口,叔的人脈非常廣。他說的我想笑,掛斷了電話,他又打了過來,我沒接。我爸爸給我打過來電話說你濤濤叔叔用緊哩,給借上兩個么!我說借多少?五百。好,好,借,五百不多。

      我老姨大概覺得欠了我的人情,說給我介紹個女朋友。微信上發(fā)過來張照片,我看也沒看,說看不上。老姨給我發(fā)語音說人家好娃娃么!家庭也不錯。我沒回復。后來,老姨編造謊言說,她給我介紹的那姑娘在省上有什么當領導的親戚。我故意給我老姨說那女生五官不好。我老姨反問道,你五官好不好?我沒回應我老姨的話,想起了田嬌。

      我媽罵我下輩子也得打光棍,我老姨介紹的女生那么漂亮為什么看不上人家。罵完我,又給我那些姨舅們說,姨舅們互相傳,傳入了虎虎耳朵?;⒒⒄f那得奇奇看的上人家么!看不上不要免強?;⒒⒛芾斫馕遥从谒恍业幕橐?。

      那時候,虎虎不是公務員,我八姨經常罵,舅舅們也說他憨著哩。村里人給他介紹個沒文化的女子,長得也不好看?;⒒敃r不愿意,我八姨直把他罵得結了婚。我的姨舅們說,你們念了幾天書,就什么都和別人不一樣了。婆姨么,能做飯、生娃娃就行了。我在他們跟前不敢說,心想,命不好,遇上的親戚也不一樣。

      濤濤被逮了,因打架的事。我老姨夫氣得沒辦法,我老姨包庇說出去旅游了。我覺得我老姨撒謊也不動腦子,濤濤的孩子馬上滿月,他猛然間出去旅游,太不合常理了!

      我說,濤濤這慫,不干正事就打架。我媽說,人家天窖里面倒進去也比你強,婆姨娃娃都有了。

      濤濤的丈母娘侍候女兒坐月子,知道了濤濤被逮的事。剛開始著急,后面想出來一條路子,對女兒說,濤濤不務正業(yè)、不過日子,家里窮的叮當響,不如趁早散伙,重找個人家。濤濤他婆姨說什么也不,死也要死在濤濤家,她對濤濤愛之入骨了。

      我又想著,濤濤這樣的人,艷福不淺,就算死了,還有個哭靈的女人。我若是死了,田嬌估計連墳都不給上。

      我和虎虎聊天時說,咱倆吃了皇糧,得不到個心愛的女人,濤濤不好好過日子,人家的老婆像王寶釧一樣,苦守著他?;⒒@氣說他是沒機會了,我還未婚,還有可能娶到自己心愛的人。

      濤濤婆姨哭得不行,他丈人找關系把濤濤撈了出來。滿月的宴席費也是他丈人出的。收了三萬多禮金,濤濤讓他婆姨給她爸爸。他丈人長嘆口氣說,就這點兒錢,我拿走你們吃風屙尿呀!

      我一想,濤濤應該不窮呀!他結婚時,我老姨夫給押了三十萬零花錢。后來,我慢慢地考慮明白了,那個錢在濤濤他丈人手里。事后,我老姨又炫耀似地說濤濤命好,等上了好丈人。我們上小學時,我老姨就說濤濤,你叔叔給你算過了,你以后有財運哩!這句話可能影響了濤濤一輩子,他上到初中硬是不上學了,說上學太浪費時間,想出去做生意、當大富翁。

      我外婆歿了,入土時,我爸爸給算了下賬。我舅說他連知都不知道,我爸爸就把賬算了。他第一次說這話時我沒理,第二次說時我還沒理。第三次吧,我外婆過周年時來了很多親戚,我舅又開始說了。我心想,我外婆的尸體進不了墓窯,我爸爸和我八姨夫扛著架子車,拉著那么重的棺材,從山頂至半山腰,直直地拉下去。你咋心眼子瞎的看不見,算個爛賬咋了,又不掙錢。這么想時,我也沒避乎輩份,把話說出來了。我姨們像受了委屈,說我,你爸爸做得不對,你舅還不能說一下。我反問,算了個賬就理虧了?我外爺和我外婆不得動時誰家侍候的多?這話咋沒人說。我八姨強詞奪理道,女兒和兒子一樣么,都有伺候的責任和義務哩。我當時的邏輯不知道為什么那么清晰,據理力爭道,伺候是責任和義務,算個賬就理虧了?我舅坐不住了,搶過話題說,你外爺活著時給你們看門哩,這話你咋不說?我說看門咋了?我們在村里的驢和牛是不是都給我外爺了?地里的收入算不算?植樹造林款算不算?你那么孝順,給了老人多少錢?我外爺臨歿時,你和他吵架?你伺候了他幾天?我舅不講理了,罵我胡說,說他沒和我外爺吵過架。我說我外爺歿了,死無對證,你現在怎么說都可以。我八姨夫說不要說了,老人埋都埋了,說這些有什么用!我舅不知廉恥地說,要說清楚哩,不說清楚,這賬一直是糊涂的。我毫不留情地說,當然是糊涂的,我外爺給我們家看門時掙的錢哪里去了?敢說你沒拿?我舅鼻涕一把淚一把,說我年紀不大,本事倒有了,想當掌柜了。我媽不讓我說,往出拽我,不知道誰偷偷照我頭上砸了一拳頭,我腦子里什么都沒想,撿起塊兒磚頭,砸在我舅的頭上。我舅傷好后不受,要來我家論理。那時候,年剛過完,我舅領著我八姨和我八姨夫來我家了,雄赳赳的樣子,好像要把我滅掉。我老姨和老姨夫也來我家了。桌子上擺了酒、菜,我老姨夫說我,給你舅把酒倒上。我不倒,我老姨說聽話,讓你倒就倒。我把酒倒?jié)M,舉雙手端給我舅,我舅說他不喝。提前,我老姨和我老姨夫給我爸安頓說,安安這次來說什么你都忍著、讓著,自己的家庭重要。萬一你和安安吵起來,你家里人能受的了?我老姨和我老姨夫的話我爸聽,因此,那晚上我舅在我們家說了很多過分難聽的話,我爸都忍了。訓話快到尾聲時,我舅又說,你們現在發(fā)財了么,在農村時,十塊、八塊的零花錢我常給著。我忍不住了說,發(fā)不了財拿什么給你湊賭資?我舅有賭博的毛病,我們給他湊過不少賭資。我的話一出口,我舅揭我的短,奇奇你三十多的人了婚都沒有結,要好好活人哩、熬威信哩,打光棍可不是好事。他說到我的痛點兒了,我抄起酒瓶子想砸他,又想起了田嬌。我在心里問自己,他的狗命不值錢,我的狗命也不值錢?田嬌呢!田嬌呀!我給你跪下了,你把我當馬騎吧!想到這里,我愣住了。我媽對準我的頭甩過來一只碗我也沒躲。碗砸在我的額頭上,破了點兒皮、放了點兒血。我當時沒感到疼,我老姨和老姨夫拿衛(wèi)生紙給我包了下,說去診所吧!受了半晚上氣的我爸總算找到了發(fā)泄口,說不要去,看安安的氣消了沒,沒消的話把奇奇砍上一刀。我八姨和我舅看到氣氛不對,匆匆離開了。

      我的傷沒好,我媽住院了,動了個手術。進入手術室時,我舅和我八姨也來了。我們都沒說話,他們尷尬地坐了坐,問我爸錢寬裕不。我八姨把我媽伺候出了院,又伺候到完全康復。我舅也隔三差五來看,買這買那的。

      我對我舅舅一直有成見,我十三歲時回老家過年,我舅舅也來了。冬天,水管凍了,要去河邊的水井擔水。我舅舅讓我擔,我擔不起,把水倒了,我舅舅把我踢了兩腳。當時,我舅舅的兩個兒子也在村里,我問他為什么不讓他的兩個兒子擔?那之后,覺得他心術有問題。

      強強要結婚了,我決定躲一躲,和單位請了假,去了田嬌的城市。冬天的早晨,零下二十多度。我五點起了床,乘了火車。我可以晚幾個小時走,也不遠。但心急得不行,去田嬌的城市好像要和她結婚一樣。我下了車,坐地鐵去了田嬌那里,給她打電話不接,發(fā)信息不回。我又去了和她一起走過的商場、街道,看到熟悉的景物,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尤其是路過那個花店,想起曾經給她買的花,我的心都要碎了。我千呼萬喚,田嬌、田嬌,路人聚積了很多看我。我沒有回避,反而喊得更激烈了。我希望用這樣的方式把她吸引過來,讓她看到我。我在田嬌家的小區(qū)隔壁訂了房間,看到她的小區(qū)也覺得親切,跑到她家門口敲了好多次門都沒有回應。半夜里,濤濤給我發(fā)信息說強強的婚事估計黃了,明天就要迎親了,今天下午,強強把她女朋友打得鼻青臉腫的。我問咋回事,濤濤說他不知道。我一覺睡到中午十二點,打開微信,我小老舅奶奶給親戚群發(fā)了好多迎親小視頻。我問濤濤,強強結婚了?濤濤給我發(fā)過來語音:強強把他女朋友打成那個樣子,他丈人跑來罵強強,他女朋友攔著不讓罵。強強他丈人要退婚,他女朋友不讓。我說真奇怪,人家這才叫女朋友。田嬌沒個正式工作,學歷才是本科。我哪點兒配不上她?她哪點兒值得我如此癡謎?我這樣質問自己。

      我回到家里時,還有幾個親戚。他們議論強強能行哩,把婆姨拿得死死的。我老姨不甘落后,說我們濤濤的婆姨也可聽話哩,濤濤說咋就咋。親戚們感嘆現在的世事么,把婆姨管得這么聽話,能行哩。所幸,我小老舅奶奶不在場,要不然還不知道如何炫耀。

      強強兩口子來我家了,相親相愛的,根本不像剛打了架,倒像初戀中的小男女。 強強沒有正經職業(yè),這兒一晃、那兒一晃,我原來瞧不上他。再想想自己失敗的感情,覺得他那樣也挺好,不管貧窮富貴,兩口子如膠似漆的,也是一種幸福。

      強強婆姨說她娘家有個親戚,給我介紹。我不想看,又怕家里人罵,免強加了微信。我問那女生哪個大學畢業(yè)的,人家沒回復,我特別惱火,把她的微信刪了。強強他婆姨在親戚們跟前說我人品不行。我媽把我罵了一頓,我老姨說我,娃娃不敢這樣么,你不結婚了?我心想,豁出去了,這輩子就田嬌了。一輩子短短幾十年,娶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有什么意思!強強要開麻將館,我爸爸要打勸,說開麻將館不是好營生,萬一把強強兩口子混成個賭博轆轤子咋辦?我讓不要勸,要生活哩么,不開吃什么?我爸爸說干個其他事么!我說你勸人家,強強不惱、我小老舅不惱,我小老舅奶奶肯定不樂意。我爸爸不聽我的話,給我小老舅奶奶打電話說最好不要讓強強開麻將館。我小老舅奶奶不客氣地說,不開吃甚哩?沒人給發(fā)工資么!

      我舅舅和我八姨夫吵架了。聽說我外婆、外爺的養(yǎng)老金、喪葬費用都在我舅舅手里,本來沒什么事。我們不提,我八姨夫不提。畢競,我舅是我外爺的兒子,那點錢,隨他拿去。我舅不成事,遇到親戚便夸,我爸、我媽埋好了。我們殺了兩頭豬、幾只羊,吃了兩頓“八碗?!彼@么說很丟人,自己感覺不到,依舊到處說。好事的人問我舅,埋你媽和你爸你姐夫們和你誰出錢出得多?我舅違心地說他出得多。這話慢慢地傳入了我八姨夫耳朵。我八姨夫知道我和我舅有意見,把這話給我說了,希望我把這事和我舅挑明,因為埋我外爺、外婆時女兒和兒子出了一樣多的錢。我裝作不知道。我八姨夫著急了,以喝酒的名義把我舅叫到家里。起初,我八姨夫只想把話說清楚,讓我舅再不要說兒子比女兒多出埋葬費的話。我舅不認賬,說他本來就出得多。我八姨夫說算賬時奇奇也在跟前,問奇奇。我舅說問奇奇干什么,那個光棍和我有意見肯定向你說了。我八姨夫怒了,說老人的養(yǎng)老金是不是你都拿走了?我舅說他沒拿。我八姨夫問那誰拿走了。我舅說,我八姐侍候的多,估計給我八姐了。我八姨夫說我舅血口噴人,說著兩人吵開了,越吵越激烈,都快打架了。我八姨給我爸爸打電話,我爸媽要去勸,我說不要去,我舅的性子我知道,越勸越厲害。我爸媽沒聽我的話,趕過去了。

      我興致勃勃地跑到我老姨家,把這事添油加醋地說了。我老姨夫勸我,咋說都是血肉親情呀!吵來打去的,傷的也是自己人。 我老姨說我老姨夫,你也趕緊去么!免得打起來。我老姨夫解開腰裙、洗了手,鞋也沒換就走了。我撥通虎虎的電話,給他說了此事?;⒒⒖祚R加鞭趕回家,當著我舅的面說我八姨夫,看有意思沒?孝順老人是為了揚名?我舅小的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讓讓我舅能咋?我舅像中了彩票,在之后的很多場合夸耀虎虎是文化人,可會說哩,幾個外甥數虎虎哩。

      虎虎在飯店擺了酒,叫我爸爸和我舅、我八姨夫,虎虎想化解我八姨夫和我舅的矛盾。席間,虎虎給我舅倒了酒,說不要和我爸爸計較,我爸爸是受苦人。我舅端起酒,一口燜進嘴里,說娃娃,舅還能計較你爸哩?嘴吵兩句算什么事?即使打了架,過后還是一家人么!說著,他提起酒瓶子,說沖娃娃這句話,我自罰三杯。我爸爸勸他少喝點兒,我舅扭了扭脖子說,我高興么!虎虎這么懂事,我這舅沒白當。說著,又喝了幾杯。

      他的臉紅撲撲的,帶著幾分酒氣說,不是我說哩,奇奇不頂事,眼里誰都揉不進去?;⒒⒆屗灰f了,我爸爸讓虎虎不要攔。我舅變本加利地說,奇奇也不尿泡尿照照自己,他能成了個人?我爸爸忍不住了,說成了成不了讓人家說去么!我舅喝了杯酒,再沒說話,在桌子上趴了會兒,突然哭了,說奇奇把我這當舅的沒當個人!

      強強給我介紹個女朋友,說是他媳婦的麻友,長得挺漂亮。一聽麻友這兩個字,我感覺不像什么好鳥,說算了吧!我有心上人。強強說,那你隨意。

      我小老舅奶奶給我爸爸打電話,說人家滿身的名牌服裝,戴的金戒指、金項鏈。我爸爸讓我和人家交往,說你年齡這么大了,再不敢耽擱了。看著他苦巴巴的樣子,我假裝同意交往,給強強發(fā)微信說,你哥萬一問起,你說我和人家交往著。強強說,你過來見一見呀!怕人家把你訛上?我想這話也對,見見能咋?做好這一決定,又覺得對不起田嬌。我給強強發(fā)語音說:還是不見的好,我說想去找田嬌。強強說,你腦子進水了。

      我去了田嬌的小區(qū),零下二十多度的氣溫,我等了兩天。第二天中午,她媽估計在樓上看見我了,給我打電話說,快回去吧!她訂婚了。我當時特別冷靜,說阿姨,您不要騙我,我不信。她媽說,你這孩子咋一根筋呢?我騙你干什么?我說阿姨,我想來您家坐坐,看看田嬌的房間。她媽說,好的,我考慮一下。我估計她媽不是考慮,應該是征求田嬌的意見。我收到一條信息:孩子,回去吧!不合適。田嬌不會見你的。

      我老姨說我你這孩子咋回事呀?介紹下那么漂亮的姑娘不見,你是想把你爸爸氣死?我小老舅奶奶說,好娃娃哩,結婚了捂捂眾人的嘴,讓你爸爸輕快地活上幾年人。你舅舅都笑話你不結婚哩,你不能爭口氣?我不屑地說,我舅笑話我,讓他笑話么!我哪點兒不如他?我老姨搗了我一拳頭,說你這娃娃,太不像話了。你爸爸老實本分,咋生下你這么個犟骨頭?

      強強請我們一家和我老姨一家吃飯,我不想去,親戚們聚在一起,免不了說我。我爸爸罵我不往人前活。我說怎樣才算活到人前了?我爸爸說親戚們要往一起奔哩,你太生疏了。我拗不過他,想讓他高興點兒,就去了。

      我老姨說,我們濤濤的婆姨比女兒還親,每次到我這邊過來,逮住什么活干什么。我不讓干,人家搶著也要干。我小老舅奶奶不甘示弱,說我們強強的婆姨也可聽話哩,每次飯熟了,都給我和你哥舀哩。我聽著別扭,說幸福要自己感受哩,給別人夸沒用。我老姨覺得在強強家,沒好意思再說什么。我小老舅奶奶也沒再說什么。

      濤濤的臉色不好看。我問濤濤咋了,濤濤說沒什么。吃完飯,我說去外面散散步,濤濤說他也去。走出房間,濤濤說給叔買盒煙,叔沒錢了。我不情愿地給他買了。超市給找的幾十塊零錢濤濤也說,給叔借了。我說拿去吧!濤濤把錢和煙揣在兜里,說:那你去吧!叔不陪你了。我心想,不陪正好,我喜歡一個人散步。

      我沿清河走廊走,意外的遇到了田嬌的妹妹。我問她,你姐姐回來了沒?她說,沒有。我又問,你一個人回來?她點了下頭便走了,我想說句可不可以帶我去你們那邊的家,看到她冷漠的表情就沒敢開口。她走出沒多遠,折回來說我,如果你真心愛我姐姐,試著堅持聯(lián)系。我把剛才想說的話說了出來,可不可以帶我去次你們那邊的家,讓我見見她。人家沒答應,我心里堵了半天,撿起河畔的石頭扔了老遠。虎虎好幾個月沒回家,說在單位住。我八姨夫去單位找了幾次,他不回來。他媳婦傻乎乎的,好事的人問她你老漢去哪里了,她得意的說掙錢去了。親戚們看的明白,虎虎不想要巧巧了。我八姨沒辦法,說大人無所謂,主要是娃娃還小?,F在時間短,時間長了,巧巧怕要走。大孩子十歲了,不知道是想虎虎了還是聽到虎虎不要巧巧的相關消息了,話越來越少。我舅也去單位說叨了幾次虎虎,什么娃娃也不親了?重娶上個婆姨,娃娃是不是成單親家庭了?有了后娘,后老子也有了……不管他怎么說,虎虎都雷打不動。我八姨夫讓我爸爸試著勸勸,我給我爸爸說,不要勸,虎虎和巧巧沒有感情,生活在一塊兒更痛苦。我爸爸果然無功而返,說虎虎把書白念了,人說上了那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我說他:給你說了,你不聽么。我媽罵我,你念了幾天書,就把大人指指點點的。你當了官還有誰活的路?

      我猜測虎虎找到真愛了,去了趟他的單位?;⒒⒄f,你應該不是來說教我的吧!我回復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接著便直奔主題,戀愛了?虎虎直搖頭,說沒有。我疑惑道,給我也不好意思說?虎虎說真沒有。我騙他說巧巧要離婚?;⒒⒖桃庖恍Γf好事么!巧巧家里來人了,帶隊的是她三爸,那人當個大隊書記,威風凜凜的。我八姨夫把我爸爸喊過去,說不知道人家要說什么。我怕我八姨夫和我爸爸在人家跟前受氣,說我也去。我媽說,你去了悄悄的,不要多說話。那晚上,氣氛很緊張,像要打架似的。茶幾上擺的水果沒人吃、酒沒人喝。巧巧她三爸像訓話似的,說我八姨夫,你連自個的兒子沒辦法?他說得我很戳氣,我爸爸偷偷戳了我一把,不讓我說。我忍了忍。巧巧她三爸又說,虎虎想離婚,我看沒好離下。如果離,不要說你們城里這幾間平房了,老家的地、窯都有我們的份。我忍不住了,說離婚是法院判還是你判?巧巧她三爸說,法院也有個規(guī)矩哩么!我說,法院的規(guī)矩是你說的這樣?我爸怕我得罪人,落下不好的名聲,把我推到外面。她三爸回去的第二天,巧巧把我八姨罵了一早上。我斷定是她三爸給巧巧安排的,以巧巧的性子,不會這樣。罵過后,巧巧不吃飯,不去學校接孩子。我八姨沒辦法,辭了掃衛(wèi)生的工作。

      巧巧像解恨似的,買了很多貴重東西。我八姨著急了,說娃娃,過日子不敢這樣呀,虎虎掙那點兒工資……沒等我八姨說完,巧巧說,你管不住你做下的你爺爺還想管奶奶,奶奶是你管的?我八姨再沒敢多說。

      我八姨來我家呆了幾天,說她活夠了。我們勸她往開想。我八姨走后,我老姨說,看見你八姨恓惶的。過了一個星期,我八姨又來我家了,領著虎虎的孩子。我八姨說,巧巧這幾天一會兒都不消停,昨晚半夜里把娃娃打得嚎的不行,我過去敲門她不給開。說著,罵開了虎虎。孩子可憐兮兮的,流著鼻涕,說他爸爸和他媽不要他了。

      濤濤兩口子和我去強強麻將館打麻將了。我贏了三百,他們嚷著要我請客。吃飯間,強強婆姨說你那個公務員表弟當時咋能看上他老婆?我說不是看上的,是我八姨罵得結了婚的。強強婆姨說都怪你八姨,毀了你表弟的后半生。

      我八姨為了逼虎虎回頭,把孩子送到了單位?;⒒胪局邪押⒆愚D至寄宿學校。我八姨去學校看了次孩子,說娃娃太小,離不開家長,哭的就要回來。說著,我八姨也哭了。兩個星期過去了,虎虎的孩子瘦了好幾圈。我看不下去了,說虎虎,接巧巧去。給人家認個錯?;⒒⑵鸪醪豢先ィ髞硇能浟?,去了巧巧的娘家。巧巧一家人不知道是預料到虎虎要來還是咋回事,虎虎去的那天,巧巧的幾個叔老子都在。那些人指著虎虎的額頭,說你還有臉來,你是誰呀?說得虎虎毫無招架之力,借上廁所之機跑了。

      虎虎走了“麥城”,我八姨也死了希望巧巧回來的心。我舅舅背地里說,虎虎不要巧巧,估計沒沾奇奇的光。我八姨對我舅舅的話半信半疑,問我是不是給虎虎說過和巧巧分開之類的話。我說你問問虎虎去。我舅舅在我八姨跟前說過那句話后又在其他親戚跟前說,那句話最終傳入了我的耳朵。我才明白,我八姨那樣問我是聽了我舅舅的話。

      冬日,我舅舅來我家了,我沒和他打招呼,給自己倒了杯子水沒給他倒。我媽把我扯出外面,讓我不要冷落我舅舅,我沒聽我媽的話,回到房間上了床。我舅舅問我沒去上班?我沒理他。我舅自覺無趣,沒坐多久便離開了。我爸爸說叨我,不應該這個樣子,吵也吵過了,不要記恨。況且你舅都來咱家了,也算低頭了,你也給他低個頭么!半夜里,我在想,虎虎的孩子成單親家庭的孩子了,如果虎虎當時不犯蠢,巧巧也不會離開。我不禁問自己,完整的家庭重要還是愛情重要?想到愛情,我的魂不由自主地去了田嬌家,看到田嬌在熟睡中,頭發(fā)有些亂,湊到她跟前,欲要上前,我一撲騰坐起,原來我做夢了。

      濤濤在老家養(yǎng)豬,強強給保了二十萬貸款。保的時候,強強問我,能不能給保。我說不知道。我在心里斷定濤濤養(yǎng)豬必定得賠,又不能給強強說,怕強強說漏嘴,濤濤和我老姨得罵我。

      濤濤的第一步都走錯了,自己沒錢,修地基、買磚這樣的事都給別人承包出去了。念在親戚的份兒上,我勸他想掙錢得舍身子,給人家承包費用是不是高了?濤濤自信地說,那些大老板如果什么事都自己動手能忙的過來?我開玩笑說,你是當老板的好料子,思維也是大老板思維。

      豬圈修整好、豬買回來,二十萬都花光了。濤濤又隔三差五地借錢買飼料。自己不動手喂,雇了個飼養(yǎng)員。飼料說完便完了,濤濤說他懷疑飼養(yǎng)員把飼料貪污了,我說極有可能,又換了一個飼養(yǎng)員,飼料還說完就完了。濤濤嘀咕飼養(yǎng)員手腳不干凈,我讓他不要雇人了,自己喂。濤濤舍不下身子。半年下來,放貸款那人通過強強,讓濤濤結算利息,濤濤沒有錢,哀求人家緩到八月份,豬賣了給。放貸款那人重新立了字據,上次的本錢與半年的利息合起來重新算利息,一分的滾利改成一分五厘了。我給濤濤捏了把汗,勸他不敢“撐好漢”,利息太高了。濤濤不知道是給自己壯膽還是怎么回事,說豬肥了什么都有了。

      濤濤七月中旬賣了批豬,又買了輛車,這時候,我才明白,濤濤剛結婚后按揭的那車早都賣了。強強很氣憤,問他拿什么還賬。濤濤說八月份再賣一批豬。強強像審訓似地問他豬還剩多少,濤濤騙強強說還有不少。強強不放心,跑去濤濤老家看了看,圈內再剩不到三十頭豬了。強強罵濤濤腦子不夠數,欠那么多錢,靠這幾頭豬還?濤濤不高興地反問,我是騙人的人嗎?強強苦笑了聲,說,那最好。他怕濤濤把剩余的豬偷偷賣掉,當天給放貸款那人打了電話,那人把豬賣掉、扣了車,還差好幾萬塊。濤濤說,就這,再沒了。強強氣得在他胸口搗了一拳,說,那你讓我咋辦?濤濤看我,我說我沒錢,濤濤讓我把身份證和畢業(yè)證借給他,憑這個可以貸些無息貸款。我把頭斜了斜,說你看我還有什么值錢東西?放貸款那人毫不含糊,說強強,錢是你保的,我不認別人。強強為難地看了眼濤濤,說想辦法,又對那人說,再給一個月時間,有你的利息在。那人開車走了,濤濤像獲救了,也說走吧,我餓得不行了,吃飯,我請。

      簡單地吃了點兒東西,我說濤濤,結婚時你老婆不是和你爸爸要了幾十萬,錢去哪里了?濤濤說我,那錢是借你八姨夫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又給你八姨夫還了。強強說,一個月時間,看著辦吧!人家萬一起了訴,咱倆咋辦?濤濤和他老婆那邊的親戚借了些,才把錢還上。我諷刺濤濤道,你可以么?關鍵時刻,總能想出來辦法。濤濤的臉色僵硬著說,你不要在我身上找優(yōu)越感,誰都有翻身的時候。他說得我很慚愧,心想,這樣說確實不近人情。他跟人家借錢,估計把臉裝進褲襠了。濤濤又一句話說得我心里發(fā)冷,他懷疑強強和放貸款那人分了利息。我讓他歪心眼少點兒,不要多想。濤濤說他隨口一說。

      強強告訴我,保貸款這事沒有捂住,他媽把他罵了一頓。他老婆開明,說強強,好在濤濤把錢還了,好在你和濤濤沒有因錢鬧矛盾。原來我看不起強強他婆姨,通過這些話,覺得人家水平還可以。

      快過年了,我心有些慌,過了年虛歲三十二了。我失眠了兩晚上,半夜里聽見我爸爸在睡夢中說奇奇哪里都看不對。他說得我心里難過,想想自己走過的三十年光陰,居然連個滿意的女生都沒找到,不免失落。

      我遇到了田嬌她媽,是在商場里。那天,人特別多。我在收銀臺前排隊,看見前面那阿姨的背影特眼熟,走近一看,是田嬌她媽,我真想喊聲媽。阿姨一轉身,顯得很意外,我問了聲阿姨好。收銀那女生把阿姨的東西掃完,說三百八十五塊六,我把收付款二維碼打開讓掃,阿姨怎么都不讓。隨阿姨走出商場,其間,阿姨說他們一家人回來過年了,說我想見田嬌的話去他們家,這次見見,再不要糾結了。她也勸說過田嬌,沒辦法。

      去了田嬌家,她媽指了指她的臥室。我敲她的門,好長時間沒人回應,我又敲,里面才慍聲慍氣地說別敲了。我等了會兒,她出來了,還和過去一樣漂亮,不過成熟了些。我全身軟了下去,撲嗵一聲,跪倒在她跟前,捧住她的腳哭出了聲。田嬌非常冷靜地站了十多分鐘,說以后再不要來了,我抱緊她的腿,田嬌喊她媽道,都是你干的好事。她媽也流淚了,說孩子,起來,快起來。我手一松,田嬌一轉身跑進臥室,把門關上了。我像被抽了骨頭,全身軟綿綿地離開她家。

      我絕望了,給對我有好感的那女生發(fā)了信息,約她去了我家。我爸媽說奇奇的婚總算動了,錢的問題也隨之而來。我爸爸說和這個親戚借一萬、那個親戚兩萬,最后,又說我舅舅估計給借兩萬,我不想讓他在我舅舅跟前低頭,偷著給那女生說家里沒錢,若是真能看上我,先不要結婚,湊合著過在一起,以后我有錢了再彌補。女生苦笑道,這也太屈她了,給我微信上發(fā)了句你與眾不同。

      老姨夫打電話問我咋和人家這么說,我說不說了,說多了沒意思。老姨夫讓我去他家,我去的時候老姨也在,她真誠地替我惋惜,說你爸爸的性子你知道,這樁事吹了你爸爸得好長時間急。他們急,我感覺很釋然,又有等待和遙望的機會了。

      老師給虎虎打電話,說娃娃整天悶悶不樂的,虎虎單位忙,讓我八姨去學校看。我八姨把孩子接回來,問他咋了,孩子不說話。我看孩子的表情,有些抑郁。讓我八姨帶孩子去醫(yī)院看看,果然是抑郁,都中度了。

      我八姨哭,罵虎虎,我說不行給巧巧送去,孩子估計是想媽媽想成那樣的。我八姨說不行,巧巧又結了婚了,送過去成后爸爸了。我說巧巧這慫也不說回來看看孩子。我八姨說巧巧腦子不夠用,估計不想娃娃?;⒒⒔o單位請了假,回來陪了一段時間孩子,帶孩子去游樂場、動物園,孩子都提不起興趣,目光呆滯,很少說話。家長不說吃飯、喝水,他也不說渴了、餓了。

      麻將館出事了,一個賭徒賴賬,一個硬要。強強婆姨出面調停,越調停,那兩人越厲害,一人手里捏一個玻璃瓶子,指著對方。強強婆姨讓他倆把瓶子放下,賴賬的那人掄起瓶子,朝要賬那人砸去,強強婆姨伸出胳膊擋了擋,挨了一瓶子。胳膊骨折了,住了一些日子院。出院的那一下午,我們幾大家子人都聚在了我小老舅奶奶家,像給強強的婆姨壓驚。我爸爸說麻將館還是不要開了,強強兩口子還年輕,開上個飯店,掙點兒辛苦錢,人活得踏實、安穩(wěn)。我老姨說,開是還能開哩,利潤可以。一直到晚上,強強沒說一句話,我小老舅奶奶說她不管,看兩個娃娃哩!濤濤不識時務地說,強強能包工哩,當大老板,開飯店能掙多少錢?他的話一出口,我像聞到了屎味,截住話題說,沒有強大的背景,也只能包個不掙錢的工程,有時候賬結不了,工人攆著要工資。濤濤又開始吹了,說他的一個朋友包了修地鐵工程,半年不到買了輛奔馳。我說那讓你朋友給強強分上點兒工程,濤濤說那么大的工程咱干不了。我心想,這還算句實話。

      家里憋了些日子,我心想,濤濤能送快遞,這活苦力不重,養(yǎng)家應該不存在問題。這樣想了,又沒說。我了解濤濤的性子。

      老姨罵我老姨夫不去工程隊干活,濤濤的娃娃隨時要用錢。濤濤勸他媽不要罵他爸爸,他自己想辦法。說是想辦法,常見他在街上轉悠。

      我舅舅又說埋我外婆時他知都不知道,我爸爸就把賬算了。我問他算一下賬咋了,從山頂往半山坡的墓地抬棺你咋不說。我說話的聲音特別高,像怒吼。我八姨說你舅是高興地說哩么。我說我舅這人真是沒一點意思,算賬又不掙錢。我八姨夫說,你這娃娃,得理不讓人。你舅高興地說你爸爸算賬了么!我妗子也說,你舅是高興地說哩么!我媽說,你舅高興地說哩么!

      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舅用手指著我的額頭說,你娃娃若能有出息,狗頭上的角能長這么長。他撐開胳膊比劃。我把這句話拿出來,說這也是高興地說哩?我媽、我八姨、八姨夫像商量好的那樣齊聲說,這是教育你哩么!我舅說,你現在當了干部了,再認個你舅!我心想,沒當干部之前也沒認你。我八姨說,娃娃,這樣,世人罵的是你!我說,讓罵去,只要世人眼睛不瞎!我舅說他不計較我,我差點兒吐出來,說你不計較我,你計較我什么?我小時候你隨時打我、罵我、羞辱我。我外爺家的牛你打著讓我攔不讓你兒子攔,打著讓我擔水不讓你兒子擔。你計較我呀!我舅說,攔個牛能把你掙死?擔水能把你掙死?我媽和我八姨那幾個人說,你舅打你一下、罵你一下咋了?

      沒過幾天,我爸爸又挨聲嘆氣的,說我不能和我舅吵架,再咋都是我舅,他想說什么讓說去,說上不疼。我給他解釋說那人不講理,我爸爸說我是個娃娃,人家是個大人,沒道理可講。我爸爸說得我想發(fā)脾氣又想笑,他那是典型的“怕事”思維,自己“慫”不算,讓我也“慫”。我問他為什么要活得這么窩囊。我爸爸的回答讓我出汗,他說娃娃名譽難熬哩、活人難活哩!他為了落個好名譽。我心里的怒火直往胸腔沖,但我克制著、壓抑著,情緒平復后,又覺得我爸爸說的話似乎有道理,要不古人咋說委屈求全呢?屈了才能全呀!我想起了老家的舊風俗,男的結婚時得認姨、舅、叔父、姑姑,所謂的認就是倒個酒,給媳婦說這是舅,媳婦喊聲舅,把酒遞過去。我覺得自己很被動,現在和我舅把關系搞了這么僵,“認”這關咋過?

      想起這些亂七八糟的禮儀、風俗,我覺得很尷尬,結婚后關關都得過呀!

      濤濤要開飯店,老姨夫不想讓他開,在老姨夫心里,濤濤不守攤,朋友一叫便走。老姨說娃娃大了,總得有個事兒干,讓開去,慢慢鍛煉。老姨夫拗不過老姨,問濤濤看準地方了沒,濤濤說汽車站對面一家小酒樓轉讓。老姨夫原以為濤濤想開個一般的小餐館,賣個面食,沒想到他的野心不小,想開酒樓。老姨夫故意說開么,酒樓也投資不了多少,咱們手里也不缺錢。沒等濤濤開口,老姨吼叫道,在娃娃跟前,不知道咋說話哩! 老姨夫說,你說咋說么?老姨為難地看著濤濤,說家里沒錢,接手個酒樓還不得二三百萬。租上個小門面房,賣個一般的飯食,一步一步來。濤濤哼了聲,說開那么個小店能掙多少錢,一輩子也成不了老板。老姨夫怒了,說濤濤,只要你有錢,愛開什么開去,我不管。濤濤說他貸款。老姨夫說,貸去,只要能貸到。這事本來誰都不知道,濤濤來我家玩時,給我爸爸說他開酒店呀!他爸爸同意,貸款回來即刻營業(yè)。我爸爸信以為真了,給我老姨夫說貸款不接的好,濤濤心奸哩。老姨夫倒是很友好地說,不要聽濤濤胡吹。老姨說,我們濤濤心不奸。

      濤濤讓我和強強去他家,我問強強去不,強強說他不去,濤濤現在放??陂_酒樓,估計讓給他保貸款。我說去轉轉么,不給他保。濤濤不知道哪里弄的瓶好酒,讓我們喝,沒喝到一半,便開口了。親戚到底是血緣關系,我現在抓到了騰飛的機會,需要你倆助我一擘之力,用不了幾年,咱們會有花不完的錢。我和強強敷衍了他幾句回家去了。

      后來,濤濤說他那天請我倆喝的酒是劣質酒,換了個瓶子而已。他那么說,我倆沒生氣,說你的日子這么難過,我們還會在乎酒的檔次嗎?

      虎虎買了只羊,請親戚們去他家吃羊肉饸饹。我爸媽怕我和我舅吵架,提前給我說,我舅不管說什么,我都不要說話,權當沒聽見。我心想也是,和他磕磕碰碰這么久了,沒啥意思。

      那天很熱鬧,八姨家院子里支著饸饹鍋,高壓鍋燉著香噴噴的羊肉,房間里是搖骰子、打牌聲,吃飯前,我舅便喝大了,說我,你老姨家那個濤濤屁事不干,常在街上逛哩。我說,你不要說人家,各有各的活法。我舅又說,好娃娃哩,誰也不是別人說壞的,是自己做壞了。我想和他辯幾句,想起父母的話,沒接我舅的話茬,去了外面。吃飯時,我舅說奇奇變了,不和他吵架了。他說得我哭笑不得。我舅吃上幾口飯,說這好飯么,羊肉、花椒、辣面兒,都有哩!又問我,你說是不?我說是哩,好著哩。他臉紅彤彤的,滿頭是汗,我給遞了張紙,讓他擦汗,他不接紙,吐字不清地說,舅喝大了,不要計較舅,舅也不計較你,舅嘴多,心正著哩。說著,他又哀嘆道,虎虎的婆姨走了,一個家就這么完了。我說,沒完么,咋完了!我舅說,哎,娃娃的抑郁癥還沒好。他那么一說,我心里沉甸甸的。

      濤濤婆姨把孩子給老姨抱回來了,說家里揭不開鍋了,她打工去。老姨挽留她沒挽留住,罵老姨夫,老姨夫說他出去打工。我爸爸給濤濤打電話,讓聯(lián)系他婆姨,看是真去打工了還是回娘家了,濤濤說他不知道。 孩子一到晚上便哭,喂奶也不喝。老姨讓濤濤回來看看,濤濤說他忙著。老姨把孩子抱往濤濤家,濤濤兩口子都在家里。老姨說,孩子不和她待,讓濤濤婆姨把孩子照看著,她出去打工。

      村里修路占了老姨家的地,能給點兒賠償,我八姨夫說那地是老早以前他爺爺給了我老姨家的,現在不給了。我老姨夫說問村里的領導,領導們說是我老姨家的。我八姨夫讓我爸爸作證那地是他們家的,我爸爸說他不知道。我八姨夫說我爸爸膽小怕事。我爸爸讓我八姨夫上訴,看法院怎么判。這事兒我估計是真的,我老姨夫他爸爸和我八姨夫他爺爺是姑舅親,給地在邏輯上能說的過去。再往上數五六代,我們的祖宗、我八姨夫的祖宗、我老姨夫的祖宗也都是近親。

      我八姨夫沒去法院,找了鎮(zhèn)政府,政府的領導不支持我八姨夫,我八姨夫懷疑我老姨夫先他之前在政府找了關系了,問虎虎政府有沒有同學,虎虎說沒有,就算有,這事也開不了口。他老爺給都給了,不能返回。

      濤濤看見家里有了點兒補償款,要開飯店,老姨夫說開也只能開個小店,濤濤說小的也行。開的時候,要辦營業(yè)執(zhí)照,虎虎恰巧在工商局有同學,順利地把執(zhí)照辦回來了。

      飯店開了,濤濤隔三差五地喝酒、關門,老姨夫覺得飯店再讓濤濤開下去賠得連門兒都找不見了,貼了轉讓廣告。我舅想轉,說飯店的地段好。出了些轉讓費,開了不到半年,房子上劃了紅圈,打了拆字。

      我舅說我老姨夫家肯定是提前知道拆的消息了才給他轉,親戚么,咋能騙親戚哩!

      我意外地被提了個副科,雖然不在行政上,還是很長面子。我爸爸要慶祝一番,我說慶祝什么呀,等當了局長或鄉(xiāng)鎮(zhèn)書記再慶。我爸爸說我們這幾家子親戚這么多人,我是唯一一個有職位的人,要慶賀。我說那簡單地訂上幾桌飯一吃就行了。我爸爸說飯店沒意思,家里做,我們的院子寬敞,房間也能運作開。我和單位請了兩天假,提前置辦了食品,收拾了院落、房間。

      那天真熱鬧,親戚們幾乎都來了,上下幾個房間擺了桌子,飯食特別豐富。親戚們臨走時,囑咐我抓緊結婚,再不敢拖了。他們說,我覺得沒啥,我爸爸又著急了,親戚們散去后,他一個人在房間坐了許久。

      我想去找田嬌,過完年,他們又回那個城市的家了。我把票訂好又退了,心想去了又能咋!

      老姨夫的腳被釘子扎了,親戚們罵濤濤年輕輕的待在家里,讓他爸爸出去干活,濤濤像什么都沒聽見。老姨夫說他是管不了了,濤濤愛咋咋。我勸濤濤送快遞去,強強送快遞一個月掙幾千塊哩。濤濤這次被我說動了,送了一段時間又不送了,說他有次給一個業(yè)主打電話,讓來小區(qū)取貨,業(yè)主讓送單位,他騎著三輪車在風雨中送到人家單位,那業(yè)主說忙,讓過兩天再送。過了兩天,濤濤給打電話,業(yè)主罵濤濤咋過了這么久才送來,濤濤回罵了句,業(yè)主把他舉報了。濤濤說這樣的業(yè)主不是一個兩個,說著他把墻壁砸了幾拳頭,咬牙切齒地說,老子上中學那會兒是班長,班上的大小事情哪個不是我說了算。前半年同學聚會時,那些上了大學、當了干部的同學都叫我老班長,我當時在學校認識的一個干姐現在開的奔馳,我什么時候借車人家都不為難。

      我獨自在雨中漫步,強強披著雨衣,在路口等紅燈,說他先出去一下,讓我往他們家走。我問他什么事,他說想喝點兒酒,在雨中忙活了一天,心里冷冰冰的,喝點兒小酒暖暖身子。我買了鴨脖、杏仁、花生米,心想著再提上兩瓶酒,他們掙那點兒錢,風里雨里的。強強說來他家了,咋還帶口糧?我說咱倆自己人,我買你買不是一樣?我問給濤濤說了沒有,強強說不想說,濤濤沒半句實話。我小老舅奶奶問濤濤咋沒來,我們三個常在一起么!強強說濤濤忙著哩!我小老舅奶奶又感嘆,濤濤那娃娃,文不上、武不下,把大人直急死。

      強強一個朋友在商場當導購,說人家店里招聘業(yè)務人員,問濤濤和他婆姨干不干。濤濤不害羞地說他老婆不是打工的料兒,我嗆他說,他們家錢多。濤濤不生氣,拍打著我的肩膀說,大侄子,叔昨晚贏了六百。我勸他再不要耍了,賭博不是好活計。果然,他輸了幾次,才戒了賭,去家電公司當業(yè)務員了。

      濤濤騎著摩托車,上下班偶爾載個女同事,他婆姨不滿意了,讓濤濤換公司。濤濤不想換。他婆姨讓濤濤以后上下班再不要騎摩托了,坐公交去。

      我舅給我介紹了個女生,說女生的爸爸和他是酒友。我舅這么一說,我不想看。家里人把我罵了一頓,我加了那女生的微信。我約她吃了個飯,她給我的感覺特別舒服,白牙齒齊刷刷的,嘴角和眼睛與田嬌特別像。交往的過程中她告訴我,我舅常去她家喝酒。她說我舅這人,說話沒譜,心眼兒挺好。

      我給她介紹我們那些親戚,濤濤、強強、老姨、老姨夫、小老舅奶奶、虎虎……她說親戚多了好,人情都淡漠,血緣關系總地來說還比較靠譜。說到她家的親戚時,她說人不多,住的遠,交往的也少。前幾年,她的一個在外地當處級領導的叔叔回來過一次,那是她第一次見人家。

      聊得差不多時,對方提出來買房。我知道家里緊張,勉強答應了。對方問我打算在哪里買,我說了一個偏僻的小區(qū),對方哦了一聲,我試探說你想哪里買,對方說了一家高級小區(qū)的名字。我心想,完了,但并沒有放棄,去那家高級小區(qū)看了看房子,拍了幾幅照片給對方發(fā)過去,對方挺滿意。我心想,他媽的,有錢的話直接就簽購房合同。

      那幾天,我特別開心,一想到給她看房子的照片,像家里有了女主人一樣。

      高級小區(qū)一套小房子都得一百多萬,對我家來說,太奢侈了。我想了很久,放棄了她,一直沒給家里人說。親戚們一下都知道了,我老姨、小老舅奶奶都跑來我們家,數落我,說她要房子就答應么,我心想房子要拿錢買哩,答應下也是句空話。我爸爸什么話都沒說,我知道他無奈的很,手里有上幾百萬的話,這點兒事一下就解決了。

      我決定辭去公職,去田嬌的城市打工,沒等我走,強強打來電話,問我派出所有沒有朋友,他們的麻將館被封了,他老婆也讓警察帶走了。

      責任編輯 離 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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