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德亭
寒風叩開了冬月的門,大雪卻沒有來。有人說,雪在很遠很遠的路上,正晝夜兼程地往這兒趕。田里的麥苗依然綠油油的,似乎從來沒有忘記生長。
其實,雪是下過一兩場的,只是小了一些,地溫又高,便成了過客,匆匆地來,匆匆地往。要尋它的蹤影,需跑到溝壑縱橫的馬蓮臺去,跑到南山的丘陵山溝里去。
發(fā)現(xiàn)雪花落下來時,已有兩天兩夜的雨做了鋪墊。我是隔著車窗見到空中雪花亂舞的。雪花有些濕,好像蘸了水的棉球,又濕又重地落到水里,有形化無形。雪落無聲,雪落無痕。猛然想起一句諺語:雨打底子下大雪。
窗外,院子里墻根下是一排摩天大樹,幾棵法桐樹、幾棵白楊樹。法桐樹葉子雖干枯了仍賴在樹上,正好成了雪花飛舞的背景。雪花舞出一派迷茫、一片蒼茫。蒼茫還給大地,復歸蒼茫,成為虛無。倒是停著的小車上蓋了厚厚的雪,就像新娘蒙了蓋頭——且住,誰家新娘會蒙上素紗呢?
如果人間真的有花癡,那么我是一癡心雪花的癡人。我還發(fā)現(xiàn),我不孤獨,于飄飄灑灑的雪花中走著的不止我一個。雪和雨給人留下的感受是不同的,雪可抖落一些,留下一些。雨好似自來熟一般跟人黏上,浸到衣服里去,增加人的負重。
雪會給人的出行造成阻礙,下班路上,我有了切身感受。我的行走,是去赴一場大雪的盛宴,只管饕餮,只管狂飲,哪管它銀蛇亂舞?若說雪是丹青妙手也不為過,它會借助樹的造型,或人工修剪的樹冠形狀,或自然生長的態(tài)勢,形成神奇的造型。你大可依據(jù)想象來創(chuàng)作、刻畫,豐富你的內心,愉悅你的精神。
靜靜的林間小道,似乎永遠也走不到頭。忽然發(fā)現(xiàn)一個袖珍的雪人在路上,鼻子、眉眼、嘴巴、耳朵用的是松柏枝或冬青葉……
冬天的雪是雨的精魂。人們是如此盼望一場大雪,除了基于對美的向往和期待,也不乏對于霾的深度恐懼。一場鋪天蓋地的雪,會將霧霾從我們的生活里擠開,留一個澄碧的世界。
雪壓著冬青樹和松樹枝兒,在法桐樹葉上賴著不走。小路上有白雪的原始積存,是誰踩出了第一行腳印?雪多大呢?一腳踩下去,非要用些力氣才能拔出來。路邊枯草支撐出的皚皚的小屋,是哪個小朋友過家家用的呢?麥苗藏頭露臉,也許發(fā)出了竊竊的笑聲……
雪夜里,天青青的,通透高遠。以青天為背景按下快門,空中架著的電線竟能清晰地在手機里顯映出來。月兒在空中,淡淡的,發(fā)不出幾多輝光,卻能使我走在田野的雪路上,免于恐懼。
冷月清輝。舉杯邀明月,對影成幾人?我在四面皆白的田野里獨斟獨飲,陶然忘歸。
(和風朗月摘自《中國自然資源報》 圖/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