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建偉/文
萬歷年間,后金已發(fā)展成為足以與大明帝國分庭抗禮的強大勢力。
萬歷四十七年(1619年)盛夏時節(jié),努爾哈赤率軍馬先后攻破遼東重鎮(zhèn)開原、鐵嶺,打破了明帝國在遼東邊境的防守態(tài)勢。兩年后的天啟元年三月,后金再次攻陷沈陽、遼陽。明廷幾乎每天都收到邊關告急的消息。
后金天命十一年(1626年),努爾哈赤在都城盛京(沈陽)發(fā)布新一輪戰(zhàn)爭動員令。正月十四,努爾哈赤率八旗貝勒大臣,統(tǒng)帥大軍離開沈陽,劍鋒直指明帝國防線。身為新任明廷兵部尚書的高第卻嚴令關外將士全部撤回關內。仗還未打就自毀長城,搞得士氣不振,民怨沸騰。然而,進士出身的文官,因了解遼東戰(zhàn)事而被破格提拔的兵備僉事袁崇煥拒絕執(zhí)行命令,表示他“絕不入關,誓與寧前(明朝遼薊地區(qū)之一,指東起今葫蘆島,西至山海關的沿遼西走廊一帶)共存亡”。高第奈何他不得,袁崇煥就獨守寧遠孤城。
前來攻城的努爾哈赤有了以往勝利的鋪墊,信心滿滿。他一邊切斷寧遠與關內的聯系,一邊做好對應明軍援軍的防備,接著就開始勸降。對手是名不見經傳的文官袁崇煥,而且是一支孤軍,如果能不費兵卒就拿下,當然最好。豈知這個袁崇煥還挺硬,完全是一副決一死戰(zhàn)的架勢。
袁崇煥從沒打過仗,為什么敢與努爾哈赤叫板,因為他有軍備為后盾。他的軍備一為堅固的城墻,其二是敵人從未見識過的“秘密武器”——11 門紅夷大炮。這里要說幾句紅夷大炮的來歷。早在萬歷二十九年(1601年),荷蘭人以巨艦突襲澳門,帶著“二丈巨鐵炮,發(fā)之可洞裂石城,震數十里”。明朝稱荷蘭人為“紅(毛)夷”,他們的大炮當然是“紅夷大炮”了。這種炮口徑在100 毫米以上,重量從70 斤到上萬斤不等,前裝滑膛,由石、鐵、鉛等材料制成球形實心彈,直接撞擊目標,毀壞作用極大。威力遠勝中國傳統(tǒng)火器。彼時,作為火器發(fā)明者的中國已被西方“彎道超車”。此前,從1557年開始,葡萄牙人在澳門獲得居留權,為抵御西班牙、荷蘭對澳門的爭奪,就在澳門先后建起9 座炮臺。澳門遂成遠東著名的鑄炮基地。1621年,徐光啟在奏折中表示,“兵器的厲害,僅一發(fā)炮彈就可殺千百人,比如眼下的西方大炮已達到頂峰。”同年,欽差大臣去澳門聘請炮師,并從葡萄牙人手里購得26 門紅夷大炮。
努爾哈赤對紅夷大炮完全無知。他照樣擺出前幾次與明軍的作戰(zhàn)方略,打頭陣的是身披二重鐵鎧的牌(楯)車,號稱“鐵頭子”,后面跟著弓箭手掩護下攜帶云梯的登城隊。鐵頭子抵擋明軍首輪火器時,云梯搶在對手第二波火器發(fā)射前登上城墻。這套戰(zhàn)法曾屢試不爽。然而,紅夷大炮的射擊范圍涵蓋了城池和周邊區(qū)域。袁崇煥一聲令下,11 門紅夷大炮循環(huán)發(fā)射,敵陣頃刻摧枯拉朽。但努爾哈赤不買賬,號令拼死攻擊。袁崇煥指揮守軍向冒死推進到城墻根的敵兵投擲火球、火把,并用帶著火藥的柴草引燃敵軍牌車。努爾哈赤不得不歇戰(zhàn)。
隨后幾天的戰(zhàn)役,紅夷大炮繼續(xù)發(fā)威。雖然有督戰(zhàn)隊,但后金士兵沖到城下只有倒下的份,傷亡到簡直懷疑人生。那些牌車之類的戰(zhàn)備瞬間成為廢鐵。經此一戰(zhàn),努爾哈赤顏面盡失,所謂“不可戰(zhàn)勝”變成了笑話。8 個月后他在郁悶和憤懣中死去。
首戰(zhàn)大勝悍敵,袁崇煥一戰(zhàn)成名,晉升為兵部右侍郎(國防部副部長)兼遼東巡撫。朝廷還將一門立功大炮封為“安國全軍平遼靖虜大將軍”,以致后人很多時候還稱紅夷大炮為“將軍”。不過袁崇煥沒有被勝利沖昏頭腦,而是邊繼續(xù)加固城防,邊與努爾哈赤的繼承者皇太極周旋。
第二年(1627年)皇太極率后金軍包圍錦州,不克,然后又派數萬兵馬圍攻寧遠城。他似乎對西洋大炮也不太感冒。袁崇煥早有準備,炮火齊發(fā),打得后金尸遍城下?;侍珮O只能退兵,但他找的臺階竟然是天熱難耐。袁崇煥再次取得邊防大捷。
嘗到紅夷大炮苦頭的皇太極最終清醒過來,重用被俘的漢人工匠鑄造火炮。1631年,后金第一門仿制西式火炮誕生?;侍珮O將其定名為“天祐助威大將軍”。后金忌諱“夷”,把紅夷大炮改成“紅衣大炮”。接著專門建立了炮兵部隊,采用西式軍法操練,甚至購買西式重型火炮。到1642年,在清軍數十門紅衣大炮的轟擊下,明軍錦州、塔山等要塞相繼失陷。這時清軍已擁有近百門紅衣大炮,質量和數量都領先于明軍,后來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