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海鍵
荒野史是美國環(huán)境史研究的主要領域之一。美國荒野史的研究內容極為豐富,主要包括:自殖民地時期以來北美人(主要是白人)對新大陸荒野的感知、認識和態(tài)度的歷史變遷,以及隨著這種變遷而發(fā)生的保護荒野的活動,各方圍繞荒野保護發(fā)生的矛盾和斗爭,自然保護主義者和保護組織在荒野運動中的地位和作用,荒野史反映的宏觀意義上的文明與荒野的關系,等等。自20 世紀五六十年代以來美國學界發(fā)表了大量荒野史研究成果,這些成果涉及的內容十分廣泛,現將部分成果按主題概述如下。
中國學者比較熟悉的早期荒野史著作是美國環(huán)境史家羅德里克·納什(Roderick Nash)于1967年出版的《荒野與美國思想》,①參見羅德里克·納什的兩部代表作Roderick Nash, Wilderness and the American Mind, 4th ed.,New Haven Conn.: Yale University Press,2001;Roderick Nash, The Rights of Nature: A History of Environmental Ethic, Madison,WI: University of Wisconsin Press,1989.這是一部從思想史角度系統考察美國人荒野思想歷史變遷的專著。該書從荒野思想的舊大陸淵源說起,講述了歐洲人來到北美后經歷的對荒野由恐懼、敵視到珍愛、贊美與保護的歷史,分析了荒野與美國文化、民族性,以及荒野與文明的關系等。該書的著眼點不是自然地理中的“荒野”概念,而是美國人對荒野的“思想狀態(tài)”(state of mind),也就是美國人看待荒野的態(tài)度。該書被普遍視為美國環(huán)境史的經典之作,開辟了美國荒野思想史研究的先河,納什本人也因此成為荒野史研究的開創(chuàng)者和著名環(huán)境史學家。
納什《荒野與美國思想》的出版可謂恰逢其時。眾所周知,20 世紀60 年代是美國荒野運動的高漲時期,標志性事件是1964 年美國國會通過了《荒野法》。納什的書不僅捕捉到了那個時代的精神和脈動,還努力定義這種脈動。正因為如此,該書出版后很快受到學界和社會的普遍關注。后來的環(huán)境史學者和荒野活動家繼續(xù)使用納什的話語來討論荒野史,書中涉及的思想、人物和事件成為之后學界進一步研究的主題。邁克爾·劉易斯(Michael Lewis)講到,在納什開創(chuàng)性的著作出版后的幾十年里,許多歷史學家追隨他的腳步,繼續(xù)研究美國荒野思想和政治史的不同方面。實際上,他書中的每一章都成為許多論文和專著的主題,而荒野史也成為環(huán)境史學科不斷發(fā)展的關鍵組成部分。①參見Michael Lewis, American Wilderness: An Introduction,American Wilderness: A New History, edited by Michael Lewis,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7,p.8.隨著時間的推移,該書被譯成許多國家的語言,美國荒野思想的影響也由此跨出了國界。
在1967 年第1 版之后,納什又根據時代的發(fā)展數次修訂再版該書?;囊笆费芯科裨诿绹廊环浅J⑿?,這反映了始于20 世紀20 年代的現代荒野運動與當代新環(huán)境運動的持續(xù)關聯。時至今日,納什的思想依然為人們所熟悉。不過,再版的《荒野與美國思想》 中增補的幾章內容卻存在諸多局限。該書的譯者侯文蕙指出,第4 版增加的幾章內容主要是20 世紀70—90 年代美國荒野政策及國內外荒野研究現狀。嚴格地說,這部分內容與該書的主題并沒有必然聯系,因此確有續(xù)貂之嫌,而且與前十二章相比,文風不夠嚴謹,多處重復拖沓。
《荒野與美國思想》對美國的荒野史尤其是荒野思想史作了詳細考察,并提出了許多新觀點。不過,正如邁克爾·劉易斯所言,隨著更多學者研究這一歷史,納什的論點不斷遭到質疑和修正,例如:認為并非所有的荒野激進行動主義都起源于城市精英;美洲原民大部分居住在“荒野處女地”;并不是所有歐洲移民都具有與新英格蘭地區(qū)移民相同的價值觀;資源保護與自然保護的二分法過于刻板、僵化和簡單化;等等。到了20 世紀90 年代,越來越多的歷史學家認為,這些發(fā)現要求對荒野及其歷史給予不同的解釋,由此出現了荒野大辯論。②參見Michael Lewis, American Wilderness: An Introduction,American Wilderness: A New History, edited by Michael Lewis,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7,pp.8-9.
在《荒野與美國思想》出版之前,羅德里克·納什曾發(fā)表過一篇題名為《歷史視角下的美國荒野》③Roderick Nash,“The American Wilderness in Historical Perspective,” Forest History Newsletter, vol.6,no.4,Winter,1963,pp.10-12,pp.2-13.的文章,該文對美國荒野史作了簡明的陳述。
除了《荒野與美國思想》之外,美國學界不乏論述歷史上自然觀和荒野思想的力作,這些著述從不同的視角和時間尺度考察了自然的思想文化史。
荒野哲學家馬克斯·厄爾施萊格(Max Oelschlaeger)所著《荒野思想——從史前到生態(tài)學時代》④Max Oelschlaeger, The Idea of Wilderness: From Prehistory to the Age of Ecology,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1991.一書,從宏觀的大視野與生態(tài)和哲學視角,敘述了從史前到生態(tài)學時代西方的荒野思想史,包括猶太-基督教起源時期的荒野思想、中世紀基督教的荒野思想和現代荒野思想。該書采用了近代人類學的實證研究和進化觀點,重點討論生態(tài)思想、荒野的哲學思考與荒野思想史,作者從舊石器時代采集-漁獵開始探討,認為那時的人類相信自己是自然界的一員,后來新石器時期的農業(yè)革命改變了人類的精神和物質文化,自然開始被視為敵人。作者還討論了古代地中海世界自然思想的發(fā)展,包括猶太-基督教和希臘文化的影響,并論及現代人與自然秩序之間的關系如何變成了對抗。作者認為,文藝復興和科學革命促生了現代主義,它將無價值的荒野轉化為工業(yè)化的文明。此外,自1650 年以來的文學和哲學也蘊含了一種新的思想傾向,即對現代主義的批判,將自然視為有機體而非機器。厄爾施萊格強調了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繆爾(John Muir)、利奧波德(Aldo Leopold)和加里·斯奈德(Gary Snyder)等人思想的重要性,詳述了他們對待荒野的現代態(tài)度,包括資源管理、自然保護主義、生物中心論、生態(tài)中心論、深層生態(tài)學和生態(tài)女性主義等。該書不僅追溯了荒野思想史,而且思考未來,對于系統了解西方荒野思想演變很有價值,無論是對于學者還是荒野拯救者而言都值得一讀。
藝術史學家漢斯·胡特(Hans Huth)所著《自然與美國人——三個世紀變化的態(tài)度》①Hans Huth, Nature and the American: Three Centuries of Changing Attitudes, Lincoln,Nebraska: University of Nebraska Press,1990.一書,詳細考察了18、19 世紀及20 世紀最初幾十年歐裔美國人對待自然之態(tài)度的起源和演變。他充分利用了視覺藝術方面的資料,努力再現一種公眾看待自然的態(tài)度史而非政治與立法變遷。該書除了敘述美國人對自然的審美欣賞和保護的歷史之外,還考察了休閑娛樂模式的變化與交通運輸體系的發(fā)展,以及國家公園和資源保護運動起源的關系。該書初版于1957年,在早期美國公眾對待自然態(tài)度的研究方面無人能及。在胡特看來,公眾最初是指文人、經濟和社會界精英,他的書描繪了隨著時間的推移,精英的品味是如何在更多的美國人中流行的。
比爾·麥吉本(Bill McKibben)所著《美國的土地——自梭羅以來的環(huán)境著作》②Bill McKibben, American Earth: Environmental Writing since Thoreau, New York,NY: Literary Classics of the United States,2008.一書,收錄了近兩個世紀以來最具挑戰(zhàn)性和代表性的敘述美國人自然環(huán)境觀的作品,其中包括很多飽含激情的美國作家對自然的關切和思考。該書對于全面了解美國歷史上有關自然的作品及自然主義思想很有價值。
保羅·布魯克斯(Paul Brooks)所著《為自然代言——從梭羅到卡森時期的自然主義作家如何塑造美國》③Paul Brooks, Speaking for Nature: How Literary Naturalists from Henry Thoreau to Rachel Carson Have Shaped America,Boston: Houghton Mifflin,Company,1980.一書,選擇自梭羅去世后一個世紀里60位自然主義作家的代表作,考察他們的自然思想及其對美國人自然觀的影響和塑造。布魯克斯著意選擇那些“原創(chuàng)性、富有影響力和感染力的”作品,并對每位作家及其思想都作出了評析。作者認為,早期作家著意描述野生自然的壯美,現代作家則通過強調生態(tài)平衡或揭露技術的環(huán)境風險來說明保護自然的目的和理由;自然作家在自然保護態(tài)度和立法的興起過程中起到了主導作用。此外,布魯克斯還給予女性作者以充分的關注。
芭芭拉·諾瓦克(Barbara Novak)所著《自然與文化——1825—1875 年的美國景觀與繪畫》④Barbara Novak, Nature and Culture: American Landscape and Painting,1825-1875,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0.一書,通過1825—1875 年間美國藝術家筆下的自然,來考察其間在美國出現的有關自然的思想。該書從自然、上帝、原始荒野和田園理想的文學主題開始,接著轉向科學領域的新思想,尤其是植物學和地理學等,之后關注西部探險,最后敘述美國藝術家的經歷。作者試圖說明景觀藝術與流行的文化思想之間的密切關系,并通過對1825—1875 年間美國的景觀畫進行研究,將哲學、科學、文學、宗教和技術史的思想整合起來。該書采用廣闊的藝術史視角,似乎離開了直接的審美分析而轉向了一種廣闊的社會視角,這一分析和敘述方法在二戰(zhàn)后頗為流行。
利奧·馬克斯(Leo Marx)所著 《花園里的機器——在美國的技術與田園思想》①Leo Marx, The Machine in the Garden: Technology and the Pastoral Idea in America,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64.一書,通過19世紀美國自然主義作家愛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梭羅、霍桑(Nathaniel Hawthorne)、梅爾維爾(Herman Melville)、菲茨杰拉德(Francis Scott Key Fitzgerald)等人的作品,探討了田園主義理想的內涵和寓意。作者假定人與自然是密切聯系的,自然是人類的道德源泉,自然對人具有精神更新的價值;人類離自然家園越遠,其精神就會越趨墮落。對于大多數美國人來說,花園中出現機器似乎是令人欣喜的,然而早期的許多作家對此持有疑慮。從維吉爾到現今,作為減輕文明罪惡手段的田園主義思想一直存續(xù)。
彼得·施密特(Peter J.Schmitt)所著《回歸自然——城市化美國的阿卡狄亞神話》②Peter J.Schmitt, Back to Nature: The Arcadian Myth in Urban America,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69.一書,考察了20 世紀早期美國中產階級回歸自然的思潮。約翰·斯蒂爾戈(John R.Stilgoe)在為該書撰寫的前言中講到,施密特將目光鎖定于美國人民族思想變化的軌跡,也可以說是一種國家意識,這標志著一個時代——一連串新思想匯聚起來足以改變大眾思維——的到來。這是一本極具價值的書,遠遠超越了對受過教育的精英階層觀點的分析,而深入包括大眾流行雜志、報紙以及流行電影等更為復雜的分析中。這是一本與利奧·馬克斯的《花園里的機器》和亨利·納什·史密斯(Henry Nash Smith)的《處女地——作為象征和神話的美國西部》③Henry Nash Smith,Virgin Land: The American West as Symbol and Myth,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78.在地位和價值上相當的書。該書繼承了羅德里克·納什在《荒野與美國思想》中引入的荒野概念,并擴展了塞西莉亞·蒂奇(Cecelia Tichi)提出的荒野概念?!痘貧w自然》④Peter J.Schmitt, Back to Nature: The Arcadian Myth in Urban America,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69,foreword,pp.VII-X.運用跨學科視角和方法來闡明美國流行思想的深刻變化,這也許是20 世紀最深刻的變化。該書提供了探索持續(xù)充斥于美國的對城市生活的厭惡情緒,不僅有助于人們理解荒野在大眾心中的地位,同時也影響了20 世紀美國人城市生活的不滿。它揭示了為什么城市的年輕人穿上“荒野的服裝”,背上背包四處走動,仿佛他們時刻做好出發(fā)的準備,放棄城市的生活去探索豐富的自然世界。
戴維·亨德森(David Graham Henderson)在《荒野——美國價值觀的歷史、意義和前途》⑤David Graham Henderson,“Wilderness: The History,Significance and Promise of an American Value,” Taxas A & M University,2008.一文中,論述了美國人荒野價值觀演變的歷史、意義和趨向,認為荒野體現了美國傳統環(huán)境觀的核心價值,這種價值觀已存在于既有的法律和機構中,首先是國家公園體系中,并在1964 年的《荒野法》中獲得了充分體現。
特蕾西·瑪麗菲特(Tracy Marafiote)在《性別、種族與自然——荒野協會與1964 年荒野法的文化史》⑥Tracy Marafiote,“Gender,Race,and Nature: A Culture History of the Wilderness Society and the Wilderness Act of 1964,”The University of Uath,2006.一文中,從文化的統一性和社會多樣性視角,考察1935—1964 年間社會文化形態(tài)和歷史進程是如何影響荒野協會成員的話語和活動并進一步影響《荒野法》誕生的。
研究美國人荒野思想的著述很多,所論時空范圍和問題及角度各不相同。《1855—1985 年約塞米蒂公園的游客——美國不斷變動的荒野觀念》①Stanford E.Demars, The Tourist in Yosemite,1855-1985, Salt Lake City,Utah: University of Utah Press,1991.一書,通過約塞米蒂國家公園的游客來考察美國人不斷變化的荒野認知。作者認為,長期以來以約塞米蒂為代表,國家公園的管理一直存在著大眾游樂場和荒野景觀的保留地兩種不同功用定位?!睹绹衬谩发赑atricia Nelson Limerick, Desert Passages.Encounters with the American Deserts, University of New Mexico Press,1985.一書,通過8 位作家的作品來考察美國人對沙漠荒野的態(tài)度從恐懼和憎恨到欣賞的轉變。唐納德·沃斯特所著《自然的經濟體系——生態(tài)思想史》③Donald Worster, Nature’sEconomy: A History of Ecological Ideas,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5.一書則考察了18 世紀以來美國人生態(tài)學思想的歷史變遷。
在美國,環(huán)境政治史也是較早出現的一個環(huán)境史研究領域?;囊氨Wo的政治史可歸入環(huán)境政治史研究范圍。塞繆爾·海斯(Samuel P.Hayes)是美國環(huán)境政治史研究的開創(chuàng)者,他于1959 年出版的《自然保護與效率的福音——進步主義資源保護運動(1890—1920)》④Samuel P.Hayes, Conservation and the Gospel of Effciency: The Progressive Conservation Movement 1890-1920, Cambridge,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59.一書是標志性研究成果。海斯在進步主義的時代背景下看待保護運動,認為荒野保護運動不僅僅是出于對荒野的欣賞,而且是出于對秩序、理性和持久的關注。
荒野保護的政治史主要研究荒野保護中發(fā)生的分歧、論爭和博弈,背后的價值觀和利益沖突,及其對美國荒野保護政策和立法及荒野運動的影響。
克雷格·阿林(Craig W.Allin)所著《荒野保護的政治》⑤Craig W.Allin, The Politics of Wilderness Preservation, Westport,Connecticut: Greenwood Press,1982.一書,考察了自19 世紀荒野運動興起至20 世紀70 年代阿拉斯加土地分配、分類和保護之爭的政治史。該書有助于理解美國政治結構與荒野保護之間的復雜關系,并提供了荒野保護研究的政治史視角。其中第二部分探討了荒野法的實施,尤其是探討了基層組織對地方荒野問題的監(jiān)督和華盛頓游說策略等。從1971 年《阿拉斯加土著民索賠解決法》(Alaska Native Claims Settlement Act)到1980 年《阿拉斯加國家利益土地保護法》(Alaska National Interest Lands Conservation Act)之間荒野保護的政治史是該書的精彩部分。通過梳理重要土地立法的日常政治,阿林闡明了土地政策中的實質和程序問題。對于那些試圖研究美國荒野保護的政治史,尤其是20 世紀70 年代阿拉斯加土地分類和保護爭論的學者來說,該書尤為重要。⑥Craig W.Allin,“The Politics of Wilderness Preservation;Crandall Bay,” Journal of Forest History, vol.29,no.4,Oct.,1985,pp.187-188.
邁克爾·弗洛姆(Michael Frome)所著的《為荒野而戰(zhàn)》⑦Michael Frome, Battle for the Wilderness, Salt Lake City: University of Utah Press,1997.一書,主要包括兩部分內容:一部分闡述荒野作為娛樂場所、科學資源、野生動植物棲息地和一種邊疆的價值,將荒野與文化遺產聯系起來;另一部分討論荒野法的歷史,以及在1964 年《荒野法》立法中荒野協會發(fā)揮的作用。弗洛姆對荒野內涵和外延的界定十分寬泛,認為荒野包括任何鄉(xiāng)野甚至城市公園。在弗洛姆看來,不管國會把多少荒地納入荒野保護體系,荒野都不可避免地遭到破壞,這是由美國文化的內在本質決定的。這樣的認識似乎過于悲觀,不過從歷史來看,荒野的命運的確如此。
道格·斯科特(Doug Scott)所著的《持久的荒野——通過荒野法保護我們的自然遺產》⑧Doug Scott, The Enduring Wilderness: Protecting Our Natural Heritage through the Wilderness Act, Golden,Colo.: Fulcrum Publishing,2004.一書,講述了荒野從概念到保護再到立法的過程。斯科特本人是一名荒野運動的領軍人物,他在1996 年獲得了塞拉俱樂部最高榮譽——約翰·繆爾獎。該書考察了繆爾、利奧波德和馬歇爾(Robert Marshall)的荒野思想,以及20 世紀上半葉荒野運動的先驅者是如何在政府內外尋求保護荒野的實際方法的;重點研究了1964 年的《荒野法》,分析了該法產生的歷史背景和思想淵源,法案醞釀和問世的歷史過程及其影響。作者高度評價《荒野法》的歷史意義,認為這部法案的通過是為了美國當代及后代能夠從永久的荒野資源中獲得利益,不僅促進了美國荒野保護體系的建立,而且推進了世界荒野保護運動的發(fā)展。該書還詳實地考察了自《荒野法》至20 世紀80 年代《阿拉斯加國家利益土地保護法》通過期間荒野保護體系的形成歷程。作者認為,保護荒野不只為了休閑娛樂,也是為了更大程度上保持美國人的民族性。就荒野保護而言,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能與美國相比,盡管它面臨諸多挑戰(zhàn)。
威廉·格拉夫(William L.Graf)所著《荒野保護與山艾樹反抗》①William L.Graf, Wilderness Preservation and the Sagebrush Rebellions, Savage,Md.: Rowman & Littlefield,1990.一書,敘述了自19 世紀80 年代到20 世紀80 年代荒野保護政策作為美國聯邦公共土地政策組成部分的歷史,以及保護主義者和資源開發(fā)者之間關于公共土地政策的爭論。聯邦政府在西部擁有更大比例的土地,在之前的一個世紀里,西部資源開發(fā)等地方利益集團要求聯邦將更多公共土地移交給州政府管轄或出售給私人利益集團,他們與聯邦和保護主義者的爭論集中在灌溉土地、國家森林、牧場和荒野問題上,這些爭論及其解決方案導致了現代土地權屬的形成。格拉夫詳細考察了20 世紀70 年代以后荒野審查在西部激起的反抗,描述了參與斗爭的各方及其相互之間的博弈,概述了不斷變化的西部自然環(huán)境的性質,討論了西部和荒野在美國文化中的作用。
詹姆斯·莫頓·特納(James Morton Turner)所著《荒野的承諾——1964 年以來的美國環(huán)境政治》②James Morton Turner, The Promise of Wilderness: American Environmental Politics since 1964, Seattle: the Washington University Press,2012.一書,是美國荒野政治史研究的典范之作。美國著名環(huán)境史家威廉·克羅農(William Cronon)對該書評價非常高。他認為,該書從《荒野法》的通過講起,此前有關荒野的爭論一直集中于是否應當保護荒野,《荒野法》的通過似乎回答了這一問題,該法由此也構成了美國荒野故事的高潮;然而,保護荒野依然是一個漫長復雜且更為引人注目的過程;荒野保護的推動者、管理者和政治家,社區(qū)與公民,他們關注的焦點不再是應否保護荒野,而是如何保護荒野;在特納之前,還沒有哪位學者如此深入嚴謹地講述這樣一部荒野政治史的故事,因而這本書肯定會成為研究1964 年以后美國荒野政治的一部標志性著作。他進一步評議說,如果想理解為什么荒野依然是美國公共生活中引人注目的話題,以及它如何繼續(xù)塑造著現代美國的環(huán)境政治,這本書肯定是值得仔細閱讀并能引發(fā)思考的。③William Cronon,“The Sublime and Pragmatic Politics of American Wilderness,”in James Morton Turner, The Promise of Wilderness: American Environmental Politics since 1964, Seattle: the Washington University Press,2012,foreword.
1964 年通過的《荒野法》是美國荒野保護史上最重大的歷史事件,幾乎所有荒野保護的政治史著述均把《荒野法》作為重點研究的內容。有很多文章從不同角度討論了《荒野法》。理查德·貝克(Richard A.Baker)在《安德森與阿斯皮諾爾的保守主義國會(1963—1964)》④Richard A.Baker,“The Conservation Congress of Anderson and Aspinall,1963-64,”Journal of Forest History, vol.29,no.3,Jul.,1985,pp.104-119.一文中,敘述了安德森與阿斯皮諾爾圍繞荒野法的博弈和妥協的過程。貝克認為,阿斯皮諾爾代表著西部采礦業(yè)、放牧業(yè)的利益;安德森則很務實,為荒野法能夠獲得通過作出了重大讓步。作者肯定了這種妥協,認為雙方都為荒野法的通過作出了貢獻。馬克·哈維(Mark Harvey)在《戰(zhàn)后美國人愛荒野》①Mark Harvey,“Loving the Wild in Postwar America,”in Michael Lewis,ed., American Wilderness: A New History,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7,pp.187-203.一文中分析了《荒野法》出臺的背景,認為二戰(zhàn)后由于美國人生活水平提高,休閑時間增加,人民開始欣賞荒野并到荒野中旅行。文章分析了對該法的支持和反對力量,以及該法的局限和意義。
圍繞保護荒野而發(fā)生的論戰(zhàn)自20 世紀初變得越發(fā)激烈,特別是因修筑水壩而在資源開發(fā)者與自然保護主義者之間發(fā)生的論戰(zhàn)、斗爭和博弈。在20世紀有幾次非常著名的水壩之爭,如20 世紀初的赫奇赫奇水壩論戰(zhàn),以及五六十年代的回聲谷和大峽谷筑壩之爭等。水壩之爭主要圍繞以下問題展開:開發(fā)水利資源是發(fā)展經濟以服務民生,還是保留自然的原初狀態(tài)以服務民眾的休閑娛樂需求。對此,美國學界發(fā)表了不少成果。
羅伯特·賴特(Robert W.Righter)所著《赫奇赫奇之戰(zhàn)——美國最具爭議的水壩與現代環(huán)境主義的誕生》②Robert W.Righter, The Battle Over Hetch Hetchy: America’s Most Controversial Dam and The Birth of Modern Environmentalism,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5.一書,系統詳實地考察了這場水壩斗爭及其與現代環(huán)境主義興起的關系。埃爾莫·理查森(Elmo Richardson)所著《為峽谷而戰(zhàn)——加利福尼亞赫奇赫奇峽谷筑壩之爭,1905—1913》③Elmo Richardson,“The Struggle for the Valley: California’s Hetch Hetchy Controversy 1905-1913,” California History Society Quarterly, vol.38,no.3,Sep.,1959,pp.249-258.一文和肯德里克·克萊門茨(Kendrick A.Clements)所著《政治與公園——舊金山赫奇赫奇筑壩之爭(1908—1913)》④Kendrick A.Clements,“Politics and the Park: San Francisco’s Fight for Hetch Hetchy,1908-1913,”Pacific Historical Review, vol.48,no.2,May,1979,pp.185-215.一文,從不同角度詳細地考察了這場論爭,敘述了保護主義者通過游說、寄發(fā)宣傳冊、寫信等方式來宣傳約塞米蒂峽谷的審美價值,從而保衛(wèi)赫齊赫齊峽谷的歷史過程。
馬克·哈維(Mark W.T.Harvey)所著《荒野的象征——回聲谷公園與美國資源保護運動》⑤Mark W.T.Harvey, A Symbol of Wilderness: Echo Park and the American Conservation Movement, University of New Mexico Press,2000.一書與《回聲谷公園、格倫峽谷與戰(zhàn)后荒野運動》⑥Mark W.T.Harvey,“Echo Park,Glen Canyon,and the Postwar Wilderness Movement,” Pacific Historical Review, vol.60,no.1,Feb.,1991.一文,敘述了筑壩與反壩雙方圍繞回聲谷和格倫峽谷筑壩發(fā)生的論爭與政治博弈,分析了回聲谷反壩斗爭取得勝利的原因和影響。哈維在另一篇文章《為恐龍國家紀念地而戰(zhàn)——回聲谷筑壩與現代荒野運動的誕生》⑦Mark W.T.Harvey,“Battle for Dinosaur: Echo Park Dam and the Birth of the Modern Wilderness Movement,”The Magazine of Western History, Winter,1995,vol.45,no.1,pp.32-45.中,論述了回聲谷反壩斗爭對現代荒野運動產生的推動作用,指出這一斗爭與1964 年的《荒野法》問世有很大關聯。
彼得·雅克(Peter Jacques)與戴維·奧斯特格倫(David M.Ostergren)在《荒野的終結——大峽谷斗爭與勝利》⑧Peter Jacques and David M.Ostergren,“The End of Wilderness: Conflict and Defeat of Wilderness in the Grand Canyon,”Review of Policy Rearch,vol.23,no.2,March,2006,pp.573-587.一文中考察了大峽谷斗爭。該文指出,20 世紀70 年代初大峽谷國家公園打算將其土地命名為“荒野”,范圍包括有爭議的科羅拉多河走廊,但這一計劃最終未能實現。文章分析了其中的緣由,在沒有同時為采掘用地提供效益的前提下,國會議員是不會站出來支持荒野命名的。拜倫·蒂爾森(Byron E.Pearson)所著《拯救大峽谷——大壩、交易與壯麗的神話》①Byron E.Pearson, Saving Grand Canyon: Dams,Deals,and a Noble Myth, Reno,Nevada: University of Nevada Press,2019.,是2019 年出版的一本專門研究大峽谷論爭的專著,代表了美國學界最新研究水平。
凱文·馬什(Kevin R.Marsh)所著《在森林中劃界——在西北太平洋創(chuàng)建荒野區(qū)域》②Kevin R.Marsh,foreword by William Cronon, Drawing Lines in the Forest: Creating Wilderness Areas in the Pacific Northwest, Seattle: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2007.一書,敘述了20 世紀50—80 年代圍繞西北太平洋主要荒野區(qū)發(fā)生的相關討論。作者認為,因荒野區(qū)的劃定涉及眾多利益群體,包括林務局、木材公司以及環(huán)保主義者,而且荒野區(qū)域的界定最終是通過土地區(qū)域制度的形式管理土地,由于不同群體在確定荒野區(qū)域界線的過程中所持觀點各異,因此必然經歷了無數次談判與妥協。文中提到在荒野區(qū)域劃定界線的雙重作用,即保護界線內的土地而釋放界外的土地,這樣可以明確區(qū)分開發(fā)和保護的界限。
在美國的荒野運動史上,一些自然保護組織比如塞拉俱樂部和荒野協會等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研究美國的荒野史必然涉及這些組織的歷史和作用。
霍爾韋·瓊斯(Holway R.Jones)所著《約翰·繆爾與塞拉俱樂部——為約塞米蒂而戰(zhàn)》③Holway R.Jones, John Muir and the Sierra Club: The Battle for Yosemite, San Francisco: Sierra Club,1965.一書,介紹了繆爾創(chuàng)建塞拉俱樂部的原因,以及該組織在推動約塞米蒂國家公園建立和維護國家公園自然景觀完整性中的斗爭。邁克爾·科恩(Michael P.Cohen)所著《塞拉俱樂部史(1892—1970)》④Michael P.Cohen, The History of the Sierra Club: 1892-1970, San Francisco: Sierra Club Books,1988.一書,以塞拉俱樂部歷任執(zhí)政董事的訪談錄及董事會記錄為資料,考察了塞拉俱樂部自1892 建立至1970 年的發(fā)展史。作者認為塞拉俱樂部經歷了由“探索、欣賞和接觸”自然到“探索、欣賞和保護”自然的轉變。湯姆·特納(Tom Turner)所著《塞拉俱樂部——捍衛(wèi)自然的100 年》⑤Tom Turner, Sierra Club: 100 years of Defending Nature, New York: Harry N.Abrams,Inc,1991.一書,考察了塞拉俱樂部自1892建立至1992 年間保護自然與荒野的歷史。
討論塞拉俱樂部的文章較多。蘇珊·施雷普弗(Susan R.Schrepfer)在《保護的視角——礦物王國中塞拉俱樂部的戰(zhàn)略》⑥Susan R.Schrepfer,“Perspectives on Conservation: Sierra Club Strategies in Mineral King,”Journal of Forest History, vol.20,no.4,Oct.,1976,pp.176-190.一文中分析了20 世紀40—60 年代中期塞拉俱樂部荒野保護思想的轉型,在《自然保護中的沖突——塞拉俱樂部,拯救紅杉聯盟與紅杉國家公園》⑦Susan R.Schrepfer,“Conflict in Preservation: The Sierra Club,Save-the-Redwoods League,and Redwood National Park,”Journal of Forest History, vol.24,no.2,Apr.,1980,pp.60-77.一文中考察了塞拉俱樂部與拯救紅杉聯盟在保護紅杉國家公園中的沖突。拜倫·皮爾遜(Byron E.Pearson)在《拯救大峽谷——國會、塞拉俱樂部與1966—1968 年間大峽谷筑壩論戰(zhàn)》⑧Byron E.Pearson,“Salvation for Grand Canyon: Congress,the Sierra Club,and the Dam Controversy of 1966-1968,”Journal of the Southwest, vol.36,no.2,Sum.,1994,pp.159-175.一文中,通過考察塞拉俱樂部在抵制科羅拉多水利工程、保衛(wèi)大峽谷斗爭中的宣傳策略,來評估塞拉俱樂部在保護荒野中的作用。特麗薩·伍迪(Theresa Woody)在《草根在行動——塞拉俱樂部在修復基西米河運動中的作用》①Theresa Woody,“Grassroots in Action: The Sierra Club’s Role in the Campaign to Restore the Kissimmee River,” Journal of the North American Benthological Society, vol.12,no.2,Jun.,1993,pp.201-205.一文中,考察了塞拉俱樂部推動科學家與環(huán)保主義者聯合修復基西米河生態(tài)環(huán)境這一成功范例。麥吉·楊(McGee Young)在《從資源保護到環(huán)境——塞拉俱樂部與組織變革的政治》②McGee Young, From Conservation to Environment: The Sierra Club and the Organizational Politics of Change, No.8,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American Political Development,Fall,2008,pp.183-203.一文中,著重探討了20 世紀50 年代塞拉俱樂部政治策略的變化。安妮·海德(Anne Farrar Hyde)在《圣殿與游樂場:荒野中的塞拉俱樂部,1901—1922》③Anne Farrar Hyde,“Temples and Playgrounds: The Sierra Club in the Wilderness 1901-1922,”California History LXVI, vol.66,no.3,Sep.,1987,pp.208-219.一文中,考察了塞拉俱樂部在20世紀初開展的戶外遠足活動,認為這種活動在一定程度上喚醒了人們對荒野的敬畏。
成立于1935 年的荒野協會(wilderness society),是一個專事推動荒野保護的最具影響力的主流環(huán)保組織之一。保羅·薩特(Paul Sutter)所著《被驅動的荒野——反對使用汽車的斗爭如何引發(fā)現代荒野運動》④Paul Sutter, Driven Wild: How the Fight Against Automobiles Launched the Modern Wilderness Movement,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2005.一書,講述了荒野保護主義者抵制汽車使用的斗爭:因為在國家公園和國家森林中修建公路對荒野構成了新威脅,他們聯合起來于1935 年成立了一個致力于保護荒野的組織——荒野協會。該書論述了自1910 年到20 世紀30 年代現代荒野保護運動興起的根源。作者提出,人類需要深入反思現代消費主義理念,注意合理消費及科學利用荒野。他認為,“荒野的困境”不是源于荒野本身,而是源于人們認識和利用荒野的方式。
理查德·麥卡德爾(Richard E.McArdle)和埃爾伍德·蒙德(Elwood R.Maunder)在《荒野政治——立法與林務局政策》⑤Richard E.McArdle and Elwood R.Maunder,“Wilderness Politics: Legislation and Forest Service Policy,”Forest History,vol.19,no.4,1975,pp.166-179.一文中,分析了1964 年《荒野法》立法過程中內政部的態(tài)度,認為荒野協會是第一個公開提出要從國家層面為荒野保護立法的組織,并在推動荒野立法中發(fā)揮了主力作用。蒂莫西·盧克(Timothy W.Luke)在《荒野協會——作為環(huán)境主義的環(huán)保主義》⑥Timothy W.Luke,“The Wilderness Society: Environmentalism as Environationalism,”Capitalism Nature Socialism, December,1999,pp.1-35.一文中,論述了荒野協會的起源及其成立初期的保護實踐,認為“土地倫理”作為荒野協會的核心理念,其服務的是所有美國人的利益,荒野協會將荒野看作是塑造美國人性格的土地。
美國歷史上出現了很多知名的自然主義思想家、哲學家和荒野活動家,比如馬什、愛默生、梭羅、繆爾、卡特琳(George Catlin)、馬歇爾、利奧波德等等,美國學界發(fā)表了大量研究成果。斯蒂芬·??怂梗⊿tephen Fox)所著《約翰·繆爾及其遺產——美國資源保護運動》⑦Stephen Fox, John Muir and His Legacy: The American Conservation Movement, Boston: Little,Brown,1981.一書,系統考察了約翰·繆爾的荒野保護思想和歷史實踐,特別是繆爾及其荒野思想在美國國家公園、國家森林和荒野保護運動中的深遠影響。
20 世紀在美國出現了幾位具有非凡影響的荒野活動家,如羅伯特·馬歇爾、霍華德·扎尼澤(Howard Zahniser)和戴維·布勞爾(David Brower)等,都是學界關注和研究的焦點人物。馬歇爾是荒野協會的創(chuàng)始人和主要資金提供者。詹姆斯·格洛夫(James M.Glover)所著《荒野的起源——鮑勃·馬歇爾的一生》①James M.Glover, A Wilderness Original: The Life of Bob Marshall, Mountaineers Books,1986.一書,記敘了馬歇爾生平及其荒野保護政治生涯,作者將馬歇爾視為激進的荒野運動領導者和20 世紀最重要的荒野保護主義者之一。菲爾·布朗(Phil Brown)所著的《阿迪朗達克山脈中的鮑勃·馬歇爾》②Phil Brown, Bob Marshall in the Adirondacks: Writings of a Pioneering Peak-Bagger,Pond-Hopper,and Wilderness Preservationist, Lost Pond Press,2006.一書,通過講述馬歇爾在阿迪朗達克山區(qū)的徒步旅行和探險經歷,論述了馬歇爾對美國公眾自然保護觀念的影響。納什在《鮑勃·馬歇爾勤奮的一生》③Roderick Nash,“The Strenuous Life of Bob Marshall,”Forest History, vol.10,no.3,1966,pp.18-25.一文中,論述了馬歇爾眼中的荒野價值,以及馬歇爾為保護荒野所作的努力和貢獻。他認為浪漫主義對馬歇爾荒野思想的影響不容小覷。詹姆斯·格洛弗(James M.Glover)在《浪漫、休閑與荒野——對鮑勃·馬歇爾生活和工作的影響》④James M.Glover,“Romance,Recreation and Wilderness: Influences on the Life and Work of Bob Marshall,” Environmental History Review, vol.14,no.4,1990,pp.22-39一文中,考察了浪漫主義對馬歇爾早期荒野思想包括尚古主義思想的影響。馬歇爾本人曾發(fā)表《荒野的問題》⑤Robert Marshall,“The Problem of the Wilderness,” The Scientific Monthly, vol.30,no.2,1930,pp.41-148.一文,指出荒野問題急需解決,呼吁在荒野保護方面建立強大的公民聯合,認為“人們只有一個擊退文明要征服地球上每一個生存位的專橫野心的希望,那個希望就是一個將為荒野的自由而戰(zhàn)斗的生氣勃勃的人民的組織”,那就是荒野協會。
霍華德·扎尼澤(Howard Zahniser)是荒野協會的執(zhí)行董事,他在荒野協會的發(fā)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馬克·哈維(Mark W.Harvey)與威廉·克羅農(William Cronon)所著《霍華德·扎尼澤荒野文集》⑥Mark W.Harvey and William Cronon, The Wilderness Writings of Howard Zahniser, Weyerhaeuser Environment Classic,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2014.一書,按時間順序梳理了扎尼澤作為荒野協會主席所開展的荒野保護實踐,包括扎尼澤在阿勒格尼河建壩聽證會上的證詞等,從中可以感受到扎尼澤的雄辯才能。馬克·哈維(Mark W.Harvey)所著《永恒的荒野——霍華德·扎尼澤與荒野法之路》⑦Mark Harvey, Wilderness Forever: Howard Zahniser and the Path to the Wilderness Act, Seattle: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2006.一書,講述了荒野協會主席——被稱為“荒野法之父”的霍華德·扎尼澤在推動通過永久保護荒野的《荒野法》中所發(fā)揮的關鍵作用。安瑪莉·摩爾(AnneMarie Lankard Moore)的博士論文《羅伯特·馬歇爾,霍華德·扎尼澤與荒野協會——美國荒野保護運動中的機構與組織的歷史研究》⑧Anne Marie Lankard Moore, “Robert Marshall,Howard Zahniser and Wilderness Society: A Life History Study of Agency and Structure in U.S.Wilderness Conservation,” University of Idaho,2004.,系統詳實地考察和研究了馬歇爾和扎尼澤在荒野體系建立過程中發(fā)揮的積極作用。
20 世紀90 年代,美國學界針對荒野內涵等問題的傳統解釋提出了挑戰(zhàn)。在這些荒野“修正主義”學者中,威廉·克羅農最具影響力。他在《不同的立場——重塑自然》⑨William Cronon, Uncommon Ground: Toward Reinventing Nature, New York: W.W.Norton&Company,1995.一書中指出,以往對荒野的傳統定義(一片純潔的、不受人類控制的自然景觀)一定程度上堅持了西方的雙重思想,即荒野與文明,自然與人類,二者作為對立面而存在。隨后他又發(fā)表了《荒野的困境——或回到錯誤的自然》一文,進一步詳細論述了他的觀點??肆_農的文章從一種新的角度來看待荒野的內涵和定義,在美國學界引起了一場荒野大辯論,這場辯論促使許多人重新思考荒野與美國文化的關系。1998 年出版的《新荒野大論戰(zhàn)》①Baird J.Callicott and Michael Nelson,eds., The Great New Wilderness Debate, Athens: University of Georgia Press,1998.收錄了一些知名學者討論荒野的文章,一些文章提出了不同意見。面對各方批評,克羅農承認,他的文章在某些方面帶有推測性,他的一些觀點還非?;\統,以至于最終無法證明或反駁。應該說,無論是荒野的傳統還是修正主義的解釋,對于了解過去都是有用的;任何分析美國文化變化復雜性的嘗試都不可避免地意識到,沒有哪個單一的解釋能夠完全說明所有歷史現象,美國人并非只有一種看待或熱愛荒野的單一思想或方式。②Michael Lewis,“American Wilderness: An Introduction,”in Michael Lewis,ed., American Wilderness: A New History,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7,pp.9-10.
2008 年出版的荒野研究文集《荒野辯論熱潮的新進展》③Michael P.Nelson and Baird J.Callicott, The Wilderness Debate Rages on: Continuing the Great New Wilderness Debate,Athens: University of Georgia Press,2008.,概述了此前10 年里荒野研究的進展,促使人們重新思考荒野的內涵。該文集提到了許多早期影響荒野政策的作家,編者邁克爾·尼爾森(Michael P.Nelson)和貝爾德·卡里考特(Baird J.Callicott)表示,他們秉持客觀立場,希望在21 世紀之初荒野思想能夠在辯論中得到發(fā)展,以更好地服務于國家荒野體系和生態(tài)系統與生物多樣性保護。
2007 年,由邁克爾·劉易斯主編的文集《美國荒野——一部新的歷史》④Michael Lewis, American Wilderness: A New History,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7.正式出版,該書以荒野運動的發(fā)展史為基本線索,從宗教、哲學、文學、藝術、科學及土地保護政策等方面論述了美國的荒野史。這部文集對美國荒野史上的重要人物(如梭羅、繆爾、利奧波德等)和事件(如赫奇赫奇、回聲公園和《荒野法》等)均進行了討論。該書提供了許多新的歷史資料和更為廣闊的歷史背景,同時還論及一些以往不為人知的歷史事件、人物和思想。該書認為,荒野思想絕不僅僅是美國人的思想,而且是源于現代人類的共同經歷,包括科學革命、殖民主義、工業(yè)化和自然世界的急劇變化等??梢哉f,該書代表了美國荒野史研究的新進展。
《美國荒野——一部新的歷史》一書提到,新的荒野史學家(那些自1990 年開始寫作的人,特別是那些在荒野論戰(zhàn)前后開始寫作的人)有幾個共同特點:與20 世紀60 年代的前輩相比,他們更加關注權力不平等和種族、階級、性別政治;他們經常擔心美國的過度消費,城市的低迷狀態(tài)和城市擴張,以及美國作為世界頭號污染源的角色;他們幾乎都是在美國享受野外生活中長大的,然而他們的工作被許多當代荒野活動家視為與保護地球上更多荒野的目標背道而馳。戴夫·福爾曼(Dave Foreman)是荒野保護的主要倡導者,他曾開玩笑地說,克羅農和其他荒野史學家是“在一個黑暗的房間里,圍著一張會議桌,手牽著手,試圖聆聽來自喬納森·愛德華茲(Jonathan Edwards)和亨利·戴維·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的朦朧的聲音”并提出他們的思想,批評他們關注的是過去,而不是現在的危機。他繼續(xù)講到,更嚴重的是,“我一生都在與關于荒野的謊言,廢話和采掘業(yè)的神話作斗爭”。⑤Dave Foreman,“The Real Wilderness Idea,” in David Cole,Stephen McCool,Wayne Freimund and Jennifer O’Loughlin,eds., Wilderness Science in a Time of Change Conference,Vol.1,Changing Perspectives and Future Directions, Ogden,Utah: U.S.Department of Agriculture,Forest Service,Rocky Mountain Research Station,2000,pp.32-38.新一代荒野史學家講述的故事,并不是許多環(huán)保主義者想聽的。
該書還指出了新的時代背景下傳統的荒野保護和荒野史研究面臨的挑戰(zhàn)。就荒野史研究而言,隨著時間的推移,新的荒野史學家深化了他們的分析,發(fā)現了新的資料,由此不可避免地與荒野運動產生了距離。正如羅德里克·納什所寫的荒野史帶有20 世紀60 年代環(huán)境保護主義的印記一樣,當代荒野史學家的作品反映了自20 世紀80 年代以來出現的一系列新的關注點和事件。傳統的荒野運動面臨的批判主要來自三個方面:一是基層環(huán)保運動對包括荒野運動在內的傳統環(huán)境主義忽視弱勢群體環(huán)境權利的批評,指責他們不懂荒野保護與窮人或少數族裔有什么關系;二是保守派對以荒野保護為主要內容的聯邦公共土地政策的抵制;三是許多發(fā)展中國家的活動家、學者和政府領導人認為,在第三世界推行美國式的荒野保護是不恰當的,這一觀點在拉馬錢德拉·古哈(Ramachandra Guha)的文章《激進的美國環(huán)保主義與荒野保護——來自第三世界的批判》中最具代表性,該文認為美國的荒野思想不適合亞洲和非洲。①Ramachandra Guha,“Radical American Environmentalism and Wilderness Preservation: A Third World Critique,”Environmental Ethics, vol.11,1989,pp.71-83.20 世紀90 年代的美國荒野史學家意識到了國內外對荒野的大量批評。這場辯論和來自各方的批評不可避免地影響了荒野史研究學術建構的方式。②Michael Lewis,“American Wilderness: An Introduction,” in Michael Lewis,ed., American Wilderness: A New History,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7,Introduction,pp.10-12.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瓊·埃爾貝斯(Joan S.Elbers)主編的《變化中的荒野價值(1930—1990)》③Joan S.Elbers, Changing Wilderness Values,1930-1990: An Annotated Bibliography, New York: Greenwood Press,1991.是一本關于荒野史研究的文獻目錄集,該書對于從事荒野史研究的學者來說具有重要的工具價值。該書按七個主題編目,即檔案(Biography)、歷史記錄(History)、人物(Personal)、哲學(Philosophy)、政治與科學文件(Political and Scientific Statement)、詩歌和小說(Poetry and Fiction)、調 查 研 究(Research Studies)、荒野體驗(Wilderness Experience)。該書的焦點是荒野保護的美國概念。雖是文獻目錄,但編者也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如認為盡管影響廣泛,但美國人看待荒野的態(tài)度并不代表普遍的國際價值和態(tài)度,美國人的荒野價值觀具有多樣性等。
從宏觀上考察和研究美國環(huán)境運動的著述大都論及自然和荒野保護問題,這方面的成果非常豐富。比如羅伯特·戈特利布(Robert Gottlieb)所著《美國環(huán)境運動的轉型》④Robert Gottlieb, Forcing the Spring: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American Environmental Movement, Washington,D.C.: Island Press,1993.一書,多西塔·泰勒(Dorceta E.Taylor)所著《美國資源保護運動的興起——權力、特權和環(huán)境保護》⑤Dorceta E.Taylor, The Rise of The American Conservation Movement: Power,Privilege,and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North Carolina: Duke University Press,2016.一書,以及邁克爾·馬丁內茲所著《美國環(huán)保主義——哲學、歷史與公共政策》⑥J.Michael Martinez, American Environmentalism: Philosophy,History,and Public Policy, Boca Raton: CRC Press,2013.等等,都包含有荒野運動的內容。
1964 年《荒野法》的通過是美國荒野保護史上的重大事件,該法自問世以來就成為學界關注的焦點。曾任美國聯邦最高法院法官的道格拉斯·斯科特(Douglas W.Scott)在《荒野法40 年——回顧過去,展望未來》⑦Douglas W.Scott,“The Wilderness Act at Forty: Looking Back,Looking Ahead,”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Wilderness, vol.10,no.1,April,2004,pp.8-14.一文中,以《荒野法》通過40 周年為契機,對《荒野法》構建的荒野保護體系及其起草者霍華德·扎尼澤等作了詳細記述。丹尼斯·羅斯(Dennis Roth)在《國家森林與荒野立法運動》①Dennis Roth,“The National Forests and the Campaign for Wilderness Legislation,”Journal of Forest History, vol.28,no.3,Jul.,1984,pp.112-125.一文中,以森林為切入點考察荒野立法史,認為“荒野法的歷史很大程度上是一部國家森林荒野政治的歷史”。該文重點分析了荒野法的博弈和妥協,認為這種妥協體現了一種現實主義。摩根·舍伍德(Morgan Sherwood)在《美國荒野的終結》②Morgan Sherwood,“The End of American Wilderness,”Environmental Review: ER, vol.9,no.3,Autumn,1985,pp.197-209.一文中,肯定了《荒野法》在緩解美國荒野面臨的威脅中所起的作用,通過考察美國荒野的現狀,指出盡管有荒野法及相關保護制度,但荒野仍在消失。
根據1964 年《荒野法》的規(guī)定,在該法通過后,美國要在10 年內完成對潛在荒野區(qū)的審查,并建立荒野保護體系。隨后,國家公園局、林務局、漁類與野生生物局和土地管理局開展了不同形式的荒野審查和劃定工作,由此發(fā)生了一系列重大歷史事件,諸如林務局的“純粹”政策、國家公園局的“瑞士奶酪”政策、國家森林無路區(qū)審查、東部荒野法、加利福尼亞沙漠保護問題、阿拉斯加輸油管道與荒野問題、《阿拉斯加國家利益土地保護法》等等,都成為學界研究的主題。
美國的國家公園于19 世紀末開始設立,其宗旨和目標與自然保護有十分密切的聯系。自設立以來,國家公園一直面臨著開發(fā)與保護的糾結與矛盾。研究荒野史無疑涉及國家公園的歷史。美國學界研究國家公園的成果非常多,其中一些成果也探討了國家公園的管理和發(fā)展史與荒野保護的關系。阿爾弗雷德·倫特(Alfred Runte)所著 《國家公園——美國的經歷》③Alfred Runte, National Parks: The American Experience, Lanham: Taylor Trade Publishing,4th edition,2010.一書,從思想和文化史角度敘述了國家公園設立和發(fā)展中不斷變化的理念,特別是自然觀的演變。戴維·洛特(David Louter)所著《擋風玻璃下的荒野——華盛頓州國家公園中的汽車、道路與自然》④David Louter, Windshield Wilderness: Cars,Roads,and Nature in Washington’s National Parks, Seattle,WA: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2006.一書,追溯了華盛頓州國家公園的演變歷史,探討了汽車與國家公園的關系及其是如何與業(yè)已形成的荒野觀念結合在一起,認為20世紀五六十年代捍衛(wèi)無路區(qū)的運動是美國公眾保護荒野的一種重要形式,指出在國家公園體驗和感受自然得益于機動車提供的便利,認為汽車的普及使更多美國人有機會去體驗和接近自然。作者持有一種兼顧文明的便利與認同保護荒野特質的折中主義態(tài)度和立場。
阿拉斯加是美國最大的荒野區(qū),以荒野的角度認識和對待阿拉斯加是一個爭議頗大的論題。20 世紀70 年代,圍繞遼闊的阿拉斯加土地的分配與保護問題,在美國出現了一場曠日持久的論戰(zhàn)。喬治·布森伯格(George J.Busenberg)所著《阿拉斯加的石油與荒野——自然資源,環(huán)境保護和國家政策動力》⑤George J.Busenberg, Oil and Wilderness in Alaska: Natural Resources,Environmental Protection,and National Policy Dynamics, Washington,D.C,:Georgetown University Press,2013.一書,敘述了阿拉斯加荒野保護與經濟開發(fā)的矛盾和博弈,這種斗爭與博弈推動了兼顧石油開發(fā)和荒野保護的國家政策的制定。埃里克·托德路德(Eric Todderud)在《阿拉斯加土地法——保護與開發(fā)之間的微妙平衡》⑥Eric Todderud,“The Alaska Lands Act: A Delicate Balance Between Conservation and Development,”Public Land Law Review, vol.8,1987,pp.143-164.一文中,通過對《阿拉斯加國家利益土地保護法》內容的考察和解讀,指出該法的特點之一是力圖在保護與開發(fā)之間尋求平衡,這反映了國會的立法意圖。弗蘭克·威利斯(Frank Williss)在《第一次正確行事——國家公園管理局與1980 年〈阿拉斯加國家利益土地保護法〉》①Frank Williss,“Do Things Right the First Time: The National Park Service and the Alaska National Interest Lands Conservation Act of 1980,” U.S.Dept.of Interior,National Park Service,1985.中,討論了阿拉斯加國家公園及其管理局的建立,以及《阿拉斯加國家利益土地保護法》的曲折立法過程。
美國荒野史也涉及國家森林的管理理念以及國家森林的開發(fā)和保護問題。丹尼斯·羅斯(Dennis M.Roth)在《荒野運動與國家森林(1964—1980)》②Dennis M.Roth, The Wilderness Movement and National Forest 1964-1980, 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Agriculture,Forest Service,1984,pp.1-70.中,敘述了《荒野法》頒布后的實施情況,詳細梳理了1964—1980 年間在國家森林開展荒野審查和荒野保護中發(fā)生的一些重要事件?;囊氨Wo與野生生物保護,包括棲息地和濕地的保護存在密切關系。荒野保護不僅僅是把那些具有荒野特征的地區(qū)納入保護,隨著運動的發(fā)展,人們還提出了“再荒化”問題。詹姆斯·費爾德曼(James Feldman)在《傳奇荒野》③James W.Feldman, A Storied Wilderness: Rewilding the Apostle Islands, Seattle: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2011.中,討論了蘇必利爾湖群島的再荒化問題,認為那些曾被視為“退化”的土地在幾十年后作為荒野得到保護是可能的。也有學者對荒野管理的邏輯提出了質疑。約翰·亨迪與查德·達沃森(John Hendee and Chad Dawson)在其所著《荒野管理——資源與價值的管理與保護》④John Hendee and Chad Dawson, Wilderness Management: Stewardship and Protection of Resources and Values, The wild Foundation and Fulcrum Publishing,2002.中,指出了荒野管理與荒野內質的矛盾。
荒野史是美國環(huán)境史中的一個獨特領域。由上述可見,美國學界迄今已發(fā)表了豐碩的荒野史研究成果,系統了解和學習這些成果,無論是對進一步推動中國的美國環(huán)境史研究,還是深化對自然的認識,更好地服務于生態(tài)文明建設,均極具價值。
了解和學習美國荒野史的研究成果,有助于系統深入地理解荒野在塑造美國歷史和文化中的地位和作用,以及理解為何荒野在美國人心中一直居有重要分量。美國邊疆史學派的創(chuàng)立者弗雷德里克·特納(Frederick Jackson Turner)認為,荒野對美國民主制度的創(chuàng)建和更新至關重要。⑤Frederick J.Turner,“The Significance of the Frontier in American History,” in John Mack Faragher,ed., Rereading Frederick Jackson Turner,The Significance of the Frontier in American History,and Other Essays, New Haven,CT: Yale University Press,1893,repr.,1999,pp.31-60.奧爾多·利奧波德(Aldo Leopold)稱“美國是由(荒野)這種非常重要的東西制成的”。⑥Aldo Leopold,“Wilderness as a Form of Land Use,”Journal of Land and Public Utility Economics,vol.1,no.4,1925,p.400.羅德里克·納什認為荒野是美國文化的一項基本構成?;囊笆墙庾x美國歷史的一個重要維度。美國人圍繞荒野和公共土地政策發(fā)生的矛盾和論爭,不僅涉及自然保護問題,也涉及政治經濟文化等更為廣泛的社會問題,因此,荒野是考察美國廣闊歷史的一個側面。⑦James Morton Turner, The Promise of Wilderness: American Environmental Politics since 1964, Seattle and London: the Washington University Press,2012,Introduction,p.1.
荒野史也是考察美國公共土地政策史的一個重要角度。在塑造美國人如何看待、保護和管理公共土地的思想中,沒有什么比荒野思想更重要的了。⑧James Morton Turner, The Promise of Wilderness: American Environmental Politics since 1964, Seattle and London: the Washington University Press,2012,Introduction,p.1.在美國,荒野保護與公共土地政策交織在一起,呈現錯綜復雜的關系。在很長的歷史時期內,公共土地問題一直是一個討論的焦點,即便20 世紀60 年代現代環(huán)境主義興起以來也依然如此?;囊斑€是一個事關“公共利益”的問題,荒野爭論常常引發(fā)何為公共利益的討論?;囊氨Wo與環(huán)境主義及環(huán)保運動的關系也是值得探討的論題?;囊耙恢笔敲绹髁鳝h(huán)保組織關注的焦點。荒野還關涉環(huán)境倫理,像梭羅、繆爾和利奧波德這些早期的荒野哲人,都是延展倫理范疇的先驅者。①Roderick Frazier Nash, Wilderness and the American Mind,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2014,preface.從文明與自然的關系角度來看,白人來到新大陸以來的歷史,就是一部來自歐洲的文明征服新大陸荒野的歷史。雖然這段歷史持續(xù)的時間只有幾百年,卻顯著地改變了新大陸的自然環(huán)境和土著文化。
荒野史提供了考察美國主流環(huán)境主義的歷史及其在美國政治生活中地位的一張重要的晴雨表。美國荒野史專家詹姆斯·特納認為,從荒野的視角來看,美國的環(huán)境政治史是不一樣的,因為它解釋了公共土地對環(huán)境反對派和激進的環(huán)境主義興起的重要性,揭示了地方和國家環(huán)保組織之間正在改變的關系,這也有助于解釋為什么民主黨人和共和黨人經常成為環(huán)境改革的對立面。②James Morton Turner, The Promise of Wilderness: American Environmental Politics since 1964, Seattle and London: the Washington University Press,2012,Introduction,p.2.
研究美國荒野史的現實意義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認識論上的,二是荒野保護制度的現實借鑒價值。美國的荒野保護史帶給人們的思考和啟示很多,其中關于自然的價值認知,美國人先行一步,認識逐步深化,由自然的美學、精神和宗教價值,逐漸發(fā)展到從生態(tài)學角度來認識自然的價值,并維護自然的生態(tài)完整性、多樣性和穩(wěn)定性?;囊斑€教給世人一種對自然的尊重和謙遜。美國的荒野保護在世界上起步較早,取得的研究成果顯著。研究美國荒野史對中國的自然保護制度建設具有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