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衣之戀：我們該“舍”些什么？

蔣勝香

周末，多年老友邀約到家相聚。去到時，友人正在做家務(wù)，準確地說，正在清理衣物。她說看到家里東西太多太亂，心里感覺沉甸甸的，很想來個“斷舍離”，卻又拿不準該“舍”些什么，邀我?guī)退黄鹉媚弥饕狻?/p>

走進衣帽間，拉開衣柜門，只見一格格，一層層，琳瑯滿目都是衣服。有人說，女人的衣柜里永遠缺少一件最美的衣服。這話沒錯，雖然衣服多多，老友說每次出門卻總是猶豫不決，不知穿哪件合適。她說想起少年時候，家里貧困，總共就只有那么兩件衣服換洗，那時的煩惱是少衣穿，現(xiàn)在的煩惱是衣服太多不知穿哪件。

老友通過多年打拼，早已在南方過上高品質(zhì)生活，自然可以定期更換和購買適合她的年齡、身材、氣質(zhì)的高檔服裝穿，把舊的、過時的衣服丟掉?？墒?，面對滿滿的衣櫥，她下不了決心。

我指著一件我認識多年的衣服說：“這件可以舍掉了?！?/p>

她立即說：“不行，這是我大學畢業(yè)后第一個月工資買的，有紀念意義。”

我指著一條花連衣裙說：“這條裙子我見你穿上有點緊了?！?/p>

她說：“我好喜歡這條裙子的花色款式，等我減肥了還可以穿?！?/p>

我指著一件灰暗的冬大衣說：“這件大衣從來沒見你穿出門過，已經(jīng)好幾年了吧？”

她說：“這件衣服穿了不好看，但它花了好幾千塊錢，丟了好可惜！”

過了好一段時間，友人還是沒能選出要“舍掉”的衣服。

看著年過五旬的老友，我其實明白她“舍不得”的原因：我們這個年代的人，大多自小吃過貧困之苦，骨子里頭節(jié)儉的意識根深蒂固；人到中年，大多身材發(fā)福，青春一去不復(fù)返，卻仍舊有著回歸之前曼妙身材的期盼；經(jīng)歷許多，每件衣服也許有著一段歷史故事，重情人還有著一份保存記憶的美好愿望。

我勸說老友，現(xiàn)在生活好有條件了，不用苦著自己一件衣服穿十年八年的，即使再貴，衣服留著不穿也是浪費；即或減肥后身材恢復(fù)了原樣，衣服卻已穿不出原來的美麗，只是顯得舊而不合時宜，不合當下審美；即使衣服寄托了一段美好的感情，但物是人非，徒留遺憾，徒占空間，徒然添堵，還不如干脆果斷，舍掉不必要的牽掛，輕裝上前。

老友稍作沉默，開始艱難的清理。

其實，人生中的“斷舍離”與老友舍舊衣服何嘗不是同一道理？

身邊另一位友人，是一位業(yè)余寫作者。她每天上班忙碌于單位公務(wù)，下了班還有老人孩子要照顧?？删褪沁@樣一個體制內(nèi)的工作人員，近幾年來她每年都有四五十萬字的作品。有人以為她有什么秘訣，她說：“我哪有什么秘訣，我是把別人刷手機、出游、聚會的時間用了起來?！彼嬖V我，雖然她也想交朋結(jié)友，她也想游玩放松，但為了寫作，她只能“斷舍離”。近五年來，她幾乎拒絕了所有的外出應(yīng)酬，也沒有一趟遠門出游，下了班回家料理好老小后，就關(guān)門寫作，每天多則上千字，少則幾百字，如此每天堅持，才有了每年數(shù)十萬字的成果。

現(xiàn)實生活中，人們往往因為執(zhí)著于太多的過往，執(zhí)著于事業(yè)中的名與利，執(zhí)著于日常中的得與失，而身心疲憊，煩擾不堪。其實，一棵樹，必先修剪旁枝末節(jié)，集中供應(yīng)營養(yǎng)，方得碩果累累。人生在世，也只有及時“舍”掉不合時宜的舊衣服，去掉心頭各種累贅，輕裝上陣，方能有利于專注，有利于創(chuàng)新；方能獲取更多追求的空間，收獲人生更多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