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洵
我小的時候,到的最遠(yuǎn)的地方是靈寶。那時候,我大概五六歲的樣子。父親在離我家二三里的柳樹下弄了一個場子,搞“氰花”。就是把拉來的金礦石,用破碎機(jī)打碎了,加了藥水在池子里泡。這里用到的藥,就是氰化鈉。氰化鈉要到靈寶去買,我們那個小縣城,當(dāng)時好像還沒有這種東西。
父親過一段時間就要到靈寶去一次。差不多每次去靈寶,父親都要帶上我。我們先坐車到縣城,從縣城再搭車到靈寶。我后來知道,從靈寶到我們縣城的距離是七十八公里,但當(dāng)時我們要搭四個多小時的車,有時候甚至更長。這一路基本上都是山路,路窄不說,彎道也大,有些地方更是很陡,那年頭,翻車的事情很常見,汽車在路上一般都不敢跑太快。
我坐不慣汽車,主要是聞不慣汽油味。我一坐車就暈車,一暈車,就吐得死去活來。我一度很害怕坐車。但父親讓我跟他去靈寶,我從來沒有推脫過。
因為怕暈車,我一般選擇坐最后面,實際上后面反而顛簸得更厲害。汽車走開以后,顛呀顛的,很多時候,把我從位上都顛了起來。我只好用手緊緊地抓住前排的座椅靠背。汽車一會兒向左邊轉(zhuǎn)彎,一會兒又向右邊轉(zhuǎn)彎,這樣轉(zhuǎn)了一會,我就暈頭轉(zhuǎn)向了。很快,我的胃里開始翻騰。我感覺胃里的東西已經(jīng)涌上來,涌到了嗓子眼上,我趕緊用手捂著,強(qiáng)忍著沒有讓它出來。但這樣忍了一會,汽車又一個大轉(zhuǎn)彎,我再也忍不住,嘩一下全吐了。
到了地方下車,我依然有點暈頭轉(zhuǎn)向,這種情況一時半會也緩不過來。往往要過了半天,我才能緩過勁來。
我們要買的氰化鈉,裝在一個藍(lán)色的鐵皮桶里。桶是圓形的,比我高了一頭。桶身上有三個白色的大字,氰化鈉。上面打了一個白色的叉號,再上面畫著一個骷髏頭。這東西是劇毒。我聽說我們那里有人家的牛喝了礦池里的水,沒過多久就沒命的事。好像還有誰家的新媳婦,因為吵架受了氣,一時想不開,喝了氰化鈉自殺的事情。父親不讓我碰,我連摸也不敢摸一下。
父親一次要買兩桶氰化鈉。買好了,在路邊放著。父親讓我站在一邊照看著,他去辦事。我其實特別害怕父親把我丟下。父親走了以后,我經(jīng)常會感覺很害怕。我那會是太小了,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人來車往,我又孤單又弱小,我很害怕。
我的旁邊放著兩桶氰化鈉。我在距離氰化鈉一米左右的地方站著,眼巴巴地看著父親走去的地方。有時候,父親去的時間很短,一會兒時間就回來了。也有時候,父親去的時間很長。但無論父親去多久,我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我長時間眼巴巴地望著來路,一直等著父親回來。
我的身邊,不停地有人過來,也有人過去。每當(dāng)有一個人向我靠近,我都會特別緊張。我還留心注意著身后,我提防著每一個向我靠近的人。如果有人朝我走過來,我的心就會一直亂跳。馬路上不停地有一些汽車、三輪車開過來。它們一直往前開,我不怕,我就怕它們會然停下來。我曾經(jīng)想過,如果有人將我抱走了,父親去哪里找我。
父親終于回來了,我懸著的心,才放下來。有父親在身邊,我什么都不怕了。那些年,我就這樣跟著父親,一次次往靈寶跑著。
父親帶我去看過一次火車。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火車。我至今記得父親帶我去看火車的情景。那是一個黃昏,父親回來的時候告訴我,要帶我去一個地方。我不知道父親要帶我去哪里。父親帶著我七拐八拐。后來,我們來到了火車站的站臺上。父親牽著我的手站在站臺上,我們的面前,是兩排長長的鐵軌。鐵軌的下面,是黑色的枕木。站臺上有風(fēng)。風(fēng)一直吹著我們。我看見父親的衣襟被風(fēng)帶了起來,父親一直朝遠(yuǎn)處看著。這樣過了一會,我聽到了哞的一聲,那聲音有點像牛叫,拖長了。那尖銳的聲音還在往我的耳朵里灌著,我忽然看見了火車那冒白煙的頭。我看見一股一股的白煙往上冒著,蒸騰著,一列火車哐當(dāng)哐當(dāng)朝我們開過來。火車朝我們開過來,我從來沒有見過那么大的鐵家伙。它朝著我們呼嘯而來。它帶起的風(fēng),吹到我們身上。很久以后,我還記得那個黃昏,火車朝我開來的那個黃昏。父親牽著我的手,站在站臺上。
父親讓人幫我去過三顆痣。有一次,我跟父親走在街上,看到一個起痣的人。我小時候臉上有幾顆微黑色的小痣。那是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父親拉著我,讓那人看了看。那人用手拖著我的下巴,讓我仰起頭,仔細(xì)看了看我臉上的痣,說了一大堆話。大抵意思是說,這孩子將來怎么怎么好。但是這三顆痣對他有點妨害,需要起一下。父親被說動了。那人就拿藥水點在要起的痣上。我感覺有一種燒灼的疼。那幾顆痣起了以后,我也曾擔(dān)心過一段時間,我的臉上會不會留下疤痕。好在,沒有什么大礙。
我記得有一次,父親去的時間很長。我等了很長時間,也沒有見父親的影子。我害怕得不行。我不知道父親去干什么了,怎么這么久也不見回來,我越等越害怕。我?guī)缀跄坎晦D(zhuǎn)睛地看著父親回來的方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父親終于出現(xiàn)了。父親這次回來的時候,往我手里塞了一個東西。那是一個書本大小的東西,厚厚的,父親用報紙把它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這是一本全國優(yōu)秀小學(xué)生作文。我怎么也沒有想到,父親會買這樣一本書送給我。后來我上學(xué)了,這本書陪了我?guī)啄辍?/p>
我離開家鄉(xiāng)以后,經(jīng)常要從靈寶火車站坐車。那年頭,靈寶一直挺亂的。我有時要在火車站等很長時間的火車,但無論等多久,我基本上很少去街上轉(zhuǎn),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候車室。有時,我從外面回來,到靈寶下車以后,是后半夜,只能在火車站捱到天亮。從靈寶火車站出來,往汽車站去的路上,原來有一家羊肉湯館,好像叫什么老公社。靈寶的羊肉湯一直很出名,這家羊肉湯館的名氣就比較大。我曾到那里去喝過幾次,他家的湯確實很濃,味道很好。
我一個發(fā)小大學(xué)畢業(yè)后,曾在靈寶一高教過幾年書。那幾年,我有時候回去就到他那里住上一晚,讓他帶著在學(xué)校走一圈。靈寶一高,教學(xué)質(zhì)量比較好,在陜州挺出名。那些年,不少條件好一點的家庭,都把孩子送到靈寶一高。但卻不怎么能留住老師。發(fā)小那一批總共去了七八個人,后來就走得剩下他一個了。他努力了兩年,也離開了。
發(fā)小學(xué)校附近有一家店賣石子饃。一個鐵板上堆滿黑豆般大小的小石子,把打的餅攤在石子上,靠石子的熱量把餅烙熟,這種做燒餅的法子,我以前還沒有見過。這家的石子餅做得真是好,又焦又香,我吃過以后,一直難忘。
我從老家出來以后,有好多年,喜歡從三門峽西站坐車。西站當(dāng)時是大站,從這里過路的車當(dāng)年是最多的。還有一個原因,我前面已經(jīng)說過,我不怎么喜歡到靈寶坐車。
西站的地勢比較高,感覺是在一個丘陵上。坐從盧氏到三門峽的車過來,到西站附近停下,下來后還要走上一段坡,才能到西站。西站門前有很高一段臺階,大概有幾十階的樣子。我買了車票以后,有時會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等車。西站下面,就是陜縣縣城,但我一次也沒去轉(zhuǎn)過。
西站正對著有一條街,兩邊都是飯店。那些飯店都不大,主要客源都是過路的旅客。我一般都到那里去吃飯。每次從外面回來,也是到那地方去吃。那里有幾家面都做得不錯,面很勁道,面里放了豆芽、豆腐、青菜、青辣椒,有時候還有粉條,咸淡剛好。熟過的辣子油汪汪的,吃起來很香。雖說是在火車站附近搞經(jīng)營,但基本上都比較實在,不欺客。
西站下面有一個廣場,我不記得那一年,那里還建了一個飲食市場,豫西的地方小吃什么的,在那里差不多都能找到。夏天的時候,那里是啤酒夜市。下了車,到那里點兩個涼菜,再來一點燒烤,就上點啤酒,吹著晚風(fēng),那感覺真挺美好。
西站出來,下一道坡,底下一條街口有一個影苑飯店,好像是陜縣電影公司弄的。建筑風(fēng)格比較別致,以后我才知道是歐式建筑。我工作以后,有一年陜縣要拍一部電影,請我和幾個朋友去給策劃,我到那里去吃過一次飯。以后,斷斷續(xù)續(xù)又去過幾次。我對那里感覺挺好??偢杏X那是西站的一個標(biāo)志性建筑。前幾年,我回去的時候,那家飯店還在。
影苑飯店門口夏天也出夜市攤。我有兩個表姐,后來嫁到了西站,家離影苑飯店很近。我有一次回去,一個表姐請我在那里吃夜市。另一個表姐一直在鄭州打工,因為買不起房子,感覺生活壓力大,忽然有一年,她回了西站。我再回去的時候,遇見她,她告訴我,她去了西站的百貨大樓做銷售。
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西站漸漸沒落了。我記得有一年,我無意間走到西站,順著臺階上去,看到那里的候車室里只有寥寥的幾個人在等車。原先我覺得西站挺大的,現(xiàn)在再看,發(fā)現(xiàn)它小得可憐。特別是候車室,怎么感覺那么小,狹小、局促。我在里面只轉(zhuǎn)了一圈,就出來了。感覺它像被人遺棄了一樣。
西站下面的商業(yè)也不行了,原先兩條飲食街,現(xiàn)在兩邊雖還有些店鋪,但感覺灰頭土臉的,也沒有什么客人,整個兒蕭條了。我站在那里,想起當(dāng)年的熱鬧、紅火。那樣的場景已經(jīng)一去不返了。
我有一個朋友,他大我?guī)讱q,一直都挺照顧我。他家是陜縣的。他后來到了一個鄉(xiāng)里工作,有一年我從三門峽坐車去找他,在他那里住了兩天,跟他一起到鄉(xiāng)政府的灶上去吃過一次飯。我還去他家里看過,他家住的是窯洞。雖然家里窮,但窯里收拾得倒還干凈。我感覺窯洞挺好。朋友說,冬暖夏涼。他就是在這里長大的。那兒,還有不少窯洞建在地下。朋友所在的鄉(xiāng)政府附近就有一個村,進(jìn)村以后,看不見房子。只見一個接一個地坑院。院子四四方方的,幾邊都是窯洞。順著坡道下去,看見院里收拾得干干凈凈的,不少門上貼了春聯(lián),貼了門畫,窗戶上貼了窗花,門前掛著紅辣椒串、大蒜串、柿餅串。人住的地方、牛羊住的地方,還有伙房、廁所一應(yīng)俱全。我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院子,當(dāng)時只是覺得稀奇。地坑院以后火了,成了熱門景點,吸引了不知道多少人過來看,不過,這都是很多年后的事了。
陜縣有溫泉。我有幾次回去,就住在溫泉酒店。勞累的時候,泡一泡溫泉,真是美事。溫泉附近有高陽山。這高陽山好像挺有來歷,但我一直未去深究過。后來,山上建了步道,建了亭臺樓閣。我有機(jī)會到那里,就去爬一趟高陽山。上山的臺階很高,也陡,上去是有點累,但一邊爬山,一邊回頭看風(fēng)景挺好。特別是到了山頂?shù)臉情w,真有登斯樓也,則有心曠神怡,寵辱皆忘之感。
陜縣有不少塬。有一年,麥?zhǔn)斓臅r候,我到陜塬上去,看到那里麥浪滾滾。一大片一大片的麥子整整齊齊地站在土地上,挺著飽滿的頭,細(xì)細(xì)的麥芒根根直豎著,呵護(hù)著成熟的麥穗。起風(fēng)的時候,麥子一起向一邊倒。
塬上有些地塊,種了蘋果、杏樹。在蘋果和杏樹后隱約透出一排排房屋。房屋的排列很不規(guī)則,門的朝向也大都不一致,唯獨墻,都是土坯墻。這里的土坯墻與塬上厚厚的黃土形成了天然的呼應(yīng),它們天生屬于這里。
站在塬上,腳踩著厚厚的黃土,我經(jīng)常會想起生活在那里的人們。我想起它們在烈日下?lián)]汗如雨,在大雁南飛時彎腰收割。他們在土坯房里進(jìn)進(jìn)出出,扛著鋤頭,一次次走到塬上,走向自己的田地。他們從青年走到老年。他們老了,最后又葬到塬上,歸了塵土。
從塬上往下看,下面是深深的溝壑。溝壑里是各種草木,長得郁郁蔥蔥。多少年的雨水才將它沖成那樣。多少次日升月落,多少人事沉浮,溝壑無言,這里的草木無言,依然年復(fù)一年生長著、衰敗著、生長著。
我喜歡到三門峽黃河邊去。每次回去,只要有時間,我都要到黃河邊去走一走。我常去的那一段,毗鄰三門峽陜州公園。我常常站在那里的大堤上眺望黃河。我看見黃河從很遠(yuǎn)的地方滾滾而來,奔涌到我面前,又朝我身后流去。黃河開闊、洶涌、汪洋恣肆,每每給我以強(qiáng)烈震撼。我久久地站著,感受著它挾泥裹沙的渾黃,它無拘無束的野性,它勇往直前的氣勢,它一遍遍沖擊著我。我喜歡落日下的黃河,它的壯觀和絕美,它的悲壯和孤獨。
黃河邊有牧馬人。黃昏時,我看見一個男人騎在馬上,在那里奔騰。男人魁梧、健壯,身手矯健。他顯然是一個老騎手,他的身子前傾著,把馬騎得飛快。馬的四蹄騰起,再騰起。我看見馬的鬃毛迎風(fēng)招展,像旗幟一樣。
有一年,大壩泄洪的時候,朋友帶我去看過一次。我是第一次看到那種驚濤拍岸的情景,那種山呼海嘯的感覺,石破天驚的感覺,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我的內(nèi)心激蕩。
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三門峽黃河濕地,飛來一群天鵝。當(dāng)?shù)匕l(fā)現(xiàn)了,開始加大保護(hù)力度。這以后,到三門峽越冬的天鵝越來越多。三門峽忽然就成了天鵝城,這恐怕是誰也沒有想到的。天鵝還在不斷地往三門峽飛,三門峽的名氣也隨之越來越大。每年冬天,到三門峽看天鵝的人都絡(luò)繹不絕。三門峽也越建越漂亮。三門峽黃河濕地公園的規(guī)模越來越大。我記得有一年我回去,看到公園里新增了牡丹園,當(dāng)時牡丹開得正好,真有一種花開時節(jié)動陜州的感覺。公園里還新增不少亭臺樓閣,吸引我注意的是“迎祥閣”,很有些氣勢,我總覺得站在上面望黃河,是一個絕佳的去處。
當(dāng)然三門峽讓我感興趣的,絕不僅僅是這些美景。這里,還留下我許多難忘的記憶。
我在三門峽有幾個好朋友。有一年,我到三門峽去見一個朋友。他家是澠池的,那會在市里一個單位借調(diào)。他帶我去他住的地方。我記得那是一個很破的筒子樓,就連樓梯都是坑坑洼洼的。他住在五層,他們那一層有兩三家住戶,有不少人家的廚房都搭在走廊上。走廊陰暗、潮濕,有一股說不出的霉味。他的房間也極其簡陋,只在靠窗的地方支了一張床,簡單放了點鋪蓋。然后床頭用木板拼了一個書桌,堆了一堆書??赡苁沁@房子實在太舊了,墻面已經(jīng)臟亂不堪。我沒有想到,朋友就租住在這樣一個地方。他住的地方這么寒酸,但是他把我?guī)砜?,讓我認(rèn)定這個朋友可交。他后來發(fā)達(dá)了,但我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當(dāng)年住過的那個破筒子樓。
另一個朋友小馬,是我們老家人。他那時候在三門峽文化局借調(diào)。我記得有些年,我每次回去都要到文化局去找他。夏天的時候,我們幾個朋友經(jīng)常一起到虢國路吃夜市。我們差不多把那一條路上的夜市都吃了過來。我們喝得都有點高。我們勾肩搭背穿過虢國路,我們旁若無人地說著大話,我們嬉笑著怒罵著,那時候我們年輕,無拘無束。我們的朋友小馬,那時候雖然窮困,但每次都傾其所有,招待我們大家。
小馬住在附近一個城中村,他帶我到他住的地方去。我記得那個村里有很多楊樹。春天的時候,我們從那里過,空氣中到處都是楊絮。我記得那些楊絮飛呀飛的。在那些楊樹下面,是一排排低矮的房屋,那里租住著大量外來務(wù)工人員,農(nóng)民工、做小生意的攤販、剛畢業(yè)的學(xué)生。各色人等在那里集聚,使那里充滿了煙火的氣息。我從那里過了幾次,我總也忘不掉那些高大的白楊樹。
從小馬住的村里出來,不遠(yuǎn)就是河堤路,那條路上有不少別墅,每家每戶的小院都不一樣,不少人家的院里種了花草,把那條路裝扮得格外漂亮。附近有一家很別致的咖啡館,我有幾年回去,每次都要在那里坐上一會。
我還有一個朋友,也是我們老家人,他做律師,后來在市里買了房子。他離婚后,找了一個四川女人,也是個律師。這個四川女人,做的一手好菜。我有很多次回去,都被朋友叫到家里,吃他媳婦做的菜。她給我們做的下酒菜,樣樣可口。每次到朋友家,我都能多喝二兩。她包的薺薺菜餃子,還有她做的涼面,我吃過以后,多少年念念不忘。
朋友家的客廳很大,客廳和陽臺連著,他住的房子外面不遠(yuǎn)是鐵路。我們喝完酒,坐在陽臺上喝茶聊天的時候,經(jīng)常能看見一列火車從那里駛過,又一列火車從那里駛過。那些年,我每次回去,朋友都會叫幾個文友過來,我們在他家喝酒喝茶,一邊聽著火車呼嘯而過的聲音,一邊談?wù)撝膶W(xué)。那樣的時刻既輕松又幸福,我到現(xiàn)在還十分懷念。
夜里,我睡在朋友家的閣樓上。我聽到一列火車呼嘯著過來,又一列火車呼嘯著過去。在寂靜的夜里,火車的聲音特別響亮。我就在那樣的聲音中睡著。好多年了,我有時還會想起那些夜行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