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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安語境下信任的價值、本體與實踐

      2022-03-09 02:03:30
      北京社會科學 2022年2期
      關鍵詞:治安現(xiàn)代性秩序

      一、引言

      信任與治安有著密切的關聯(lián),伯納德·巴伯把維持和實現(xiàn)合乎道德的社會秩序的期望視作信任的基本意義之一。簡·雅各布斯和羅伯特·帕特南都強調信任作為一種社會資源對于社區(qū)安全的意義。國內學界對信任與治安的關系也有一系列研究,例如將信任作為有助于治安的社會資本,探討信任對社區(qū)治安力量的動員作用,研究信任與社會安全感的相關性,以及社區(qū)評價對警民信任的影響等。然而,目前研究中常見兩種傾向——在內容上多圍繞“警民信任”,從政治信任的角度解讀治安與信任的關系;從形式上多采取實證研究,將信任作為相關性研究中的量化因素。此類傾向下的研究結構是不完備的:一方面,信任并非只是由公民指向政府的政治信任,還包括社會成員間的社會信任,對治安與社會信任的討論理應構成治安與信任關系研究的基本內容;另一方面,信任對于治安的本體論意義尚未得到闡明,即治安語境下的信任到底意味著什么,信任通過怎樣的機制發(fā)揮其治安效能。因此,需要完善對信任與治安關系的認識,在包括政治信任和社會信任的一般意義上,結合治安語境展開思辨的本體論研究。

      二、信任的治安價值

      目前已有哲學、社會學、政治學、經濟學及心理學等多角度的信任研究,可概括為心理主義、理性主義、文化主義、制度主義等范式。它們從不同角度反映信任與治安之間的聯(lián)系。

      (一)信任是一種秩序內涵的淵源

      秩序是自然和社會進程中均存在的一致性、連續(xù)性和確定性,治安秩序是社會秩序的重要內容,指政權穩(wěn)定、公眾生命財產安全及公序良俗等不受侵擾的狀態(tài)。確定性是治安秩序的基本內涵之一,對行動者意味著事物間的互動及后果是可預見的,助其在對安全的確信中進行社會活動。

      尼克拉斯·盧曼稱信任為“社會復雜性的簡化機制”,在他看來,社會復雜性必然超出人的處理能力,“未來包含的可能性,遠遠多于現(xiàn)在可能實現(xiàn)的、因而可能轉變?yōu)檫^去的可能性”,“未來給人類的想象力加上了過重的負擔”。為了避免被不確定性壓垮,人們求助于一種簡化機制,即信任。通過信任,人們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駕馭社會中的復雜因素,以內在的確定性代替對外部確定性的渴求,并且提升對外部關系中不確定性的耐受。

      信任是治安秩序確定性的基本淵源之一。在治安語境下,行動者不得不跨越確定的內在與復雜的現(xiàn)實之間的鴻溝,同時又要警惕該過程中存在的風險,安全需求與外在風險的壓力會迫使行動者畏縮;而通過信任供給確定性,懸置非緊迫的復雜性問題,行動者才能從不確定性中解放出來,參與到社會秩序中。例如道路上車輛的車況、駕駛員的身心狀態(tài)以及操作等因素都與過馬路行人的安全相關,但是行人們根本無力確知,而其之所以敢于繼續(xù)行動,即在于人們的知識和經驗中對道路法規(guī)、車輛檢驗以及執(zhí)法管理等機制的潛在信任,生成內在的確定性。

      (二)信任是本體安全感的起源

      根據(jù)心理學范式的研究,個體建立基本信任的過程也是建立本體安全的過程。埃里克森認為,人們在嬰兒階段克服與母親的分離而建立起基本信任,通過與母親短暫分開又重聚的經驗,嬰兒得以在超出其感官確證的范圍外形成確信——離開的母親仍會回來,嬰兒從此種經驗的一致性、連續(xù)性和對應性中獲得了自我同一,即基本信任。這是個體能夠在復雜的社會生活中建立其他信任形式的基礎。

      吉登斯在其現(xiàn)代性的本體安全議題中,將基本信任作為一種時空現(xiàn)象——“基本信任以一種本質的方式與時空的人際組織相聯(lián)結”,嬰兒為了應對看護者缺場而建立的基本信任,代表著一種“潛在空間”,在這里,嬰兒和看護者是重新聯(lián)結的。在這樣的時空中所形成的實踐意識成了本體安全感的依托,其中的信任“可被看成是一種抵御存在焦慮的情感疫苗……以抗拒未來的威脅和危險”,幫助人們克服本體性焦慮。因此,信任作為本體安全感的起源,從心理的起點上關系到人們在社會生活中的安全感,進而影響民眾對社會治安狀況的主觀體驗。

      (三)信任反映秩序與自由矛盾的平衡

      治安學的核心矛盾是秩序與自由間的矛盾。秩序是治安實踐所追求的核心價值,構建并維護治安秩序往往以個體對其部分自由的讓渡為前提?!爸刃蚧彪y免招致個體自由的排斥,社會在純粹的秩序圖景中也將陷入僵化,然而秩序作為共同體存在和發(fā)展的基礎,亦為社會所必需,因此形成了“秩序—自由”的矛盾?,F(xiàn)代社會的秩序與自由處在動態(tài)互構的過程中,尋求一種平衡狀態(tài),確保社會有活力的同時維護生產生活的安全有序,是治安實踐的關鍵問題。

      信任與社會秩序的形態(tài)密切相關。鄭也夫區(qū)分了四種社會秩序與信任的關系類型。類型1即“有秩序無信任”的社會,為了追求秩序而犧

      表1 信任與社會秩序的關系類型

      牲了自由和繁榮;類型2為“有信任的秩序”,可能成為自由繁榮的社會;類型3“無秩序無自由”即混亂失序的社會;類型4“有信任無秩序”的社會形態(tài)在現(xiàn)實中不存在。類型1的純粹秩序社會和類型3的失序社會對應“秩序—自由”的兩種極端失衡狀態(tài),其中難以存在信任。例如在“全權統(tǒng)治社會”中,“社會成員喪失了懷疑和反叛,只剩下消極的服從”,“社會成員高度‘原子化’,孤立地棲息在社會中,喪失了彼此間的任何聯(lián)系”,政府馴化出純粹的確定性場域,從而不依賴社會成員間的信任進行統(tǒng)治。這說明了信任反映“秩序—自由”平衡狀態(tài)的作用,通過分析當前社會信任的狀態(tài)和變動趨勢,可以側面觀察指引社會治理,把握治安核心矛盾的發(fā)展動態(tài)。

      (四)信任是一種社會控制方式

      巴伯認為,信任是一種社會控制的“無所不在的重要手段或機制”,這里的社會控制不僅是消極意義上的控制和約束,還具有積極意義,即“為社會體制取得成就提供必要的手段和目標的機制”,而信任“在于維持社會秩序和社會控制、表達和維護團結”,這與治安語境下的社會控制相符。

      在巴伯看來,信任作為一種社會控制方式,一方面體現(xiàn)在與權力的關系上——權力是社會控制的基本手段之一,信任權力有助于實現(xiàn)個體或體制的目標,這種信任也可以防止權力被濫用。另一方面,信任可以表達和維持共同價值觀念,這意味著信任在團結共同體的同時,也通過“不信任”采取非正式社會控制手段——嘲笑、排斥、拆臺等。公眾把違背公認規(guī)范、觀念的個體從信任網絡中驅逐,予以標示和排斥,限制其對資源的獲取,其實質是一種懲罰,具有社會控制的作用。

      (五)信任是一種治安資源

      在文化主義的研究范式中,信任是一種社會資源,有助于社區(qū)的維系和發(fā)展,降低交易成本,保障契約達成,促成經濟和社會的繁榮。在治安語境下,信任同樣是一種治安資源,可以投入社會治理、風險處置等多種治安實踐。

      社會資本的治安意義在社區(qū)層面有直觀的圖景——“在高社會資本的地方,公共場所往往比較整潔,人們相對比較友善,而且街道也更加安全”。雅各布斯在對美國城市社區(qū)的研究中發(fā)現(xiàn),當?shù)厣鐓^(qū)治安并非完全依賴警察,而是依靠一個“互相關聯(lián)的,非正式的網絡”,“有著自覺的抑制手段和標準的網絡,由人們自行產生,也由其強制執(zhí)行”,它形成于居民的日常交往互動,“其總和是人們對公共身份的一種感覺,是公共尊重和信任的一張網絡,是個人或街區(qū)需要時能做出貢獻的一種資源”。因此,在雅各布斯的研究中,信任的治安資源價值多體現(xiàn)在居民之間的守望扶持,對公共空間的共同監(jiān)視以及對陌生人和有害行為的警戒和抵御上。有所區(qū)別的是,福山則直接把社會資本定義為“社區(qū)或其下特定的群體之中,成員之間的信任普及程度”,認為這種信任“通常是由宗教、傳統(tǒng)、歷史習慣等文化機制所建立起來的”,建立了信任的社團“并不需要契約和法律條文來規(guī)范成員之間的關系,原因是先天的道德共識已經賦予社團成員互相信任的基礎”。從該角度來說,信任的建立意味著背后的文化紐帶正在為秩序的形成與維護提供非正式的社會規(guī)范。

      信任的治安價值既存在于內在聯(lián)系,作為治安秩序確定性的淵源以及本體安全感的起源;也體現(xiàn)于外部聯(lián)系,作為治安資源和一種社會控制方式;同時還可以作為治安核心矛盾狀態(tài)的“觀察窗”??梢?,現(xiàn)有信任研究已對討論治安語境下的信任做了多角度的鋪墊,基于這些價值論層面反映出的信任與治安的關系,可以闡明信任是通過怎樣的運行機理發(fā)揮治安效能的。

      三、信任的治安運行機理

      信任既是治安秩序確定性的淵源之一,也關系到人們本體安全感的起源,凸顯了治安語境下信任的本體論意義。為了闡明信任實現(xiàn)此種意義的機制,通過參考盧曼、埃里克森、吉登斯等人的理論,其中包含的背景性圖式,可以引導構建討論信任與治安本體論關系的圖式和框架。

      (一)“鴻溝”圖式中的信任機制

      無論是盧曼所述的信任對社會復雜性的簡化,還是埃里克森描述的由信任建立本體安全感的過程,其中都包含相似的圖式:個體從自身出發(fā),跨越鴻溝與外部互動。盧曼認為,這是個體內在確定性與外部復雜系統(tǒng)不確定性之間,向個體施加的重負;而依照埃里克森,嬰兒面對外界,必須依賴看護人提供確定性,鴻溝所代表的分離是對本體安全基礎的剝奪。對個體來說,如果深陷不確定性的重負和焦慮,則只能畏縮于內在的確定性中,無法參與外部的社會活動。

      必須跨越個體與外部間的鴻溝。面對社會復雜性生成的不確定性,信任機制通過透支社會系統(tǒng)的信息來補充確定性,“系統(tǒng)用內部信息代替了外部信息,或者用它已經為自身經驗處理而學會的前提或賦予結構的前提代替外部信息”,從而把個體內在的確定性“注入”外部,并借此聯(lián)結外界。而對于本體焦慮,嬰兒從重復的經驗中形成基本信任,建立由自身指向外部的一致性、連續(xù)性和對應性,即“自我同一性”;或如吉登斯從時空角度所述,嬰兒通過循環(huán)往復的慣例形成實踐意識,建立了一個聯(lián)結其與母親的“潛在空間”,即使看護者缺場也自主面對外界。信任是個體邁向外部的必經橋梁。

      “個體—信任—外部”圖式同樣適用于治安語境。個體在此面對的鴻溝是自身有限的預見能力、應對能力與外部不可預見、難以應對的風險之間的矛盾。以乘坐飛機為例,一般乘客并無飛行器的專業(yè)知識,也無從把握設備狀況、氣象條件、駕駛員操作、塔臺調度等全部系統(tǒng)要素,這意味著風險對他而言是既不可預見也無法應對的。在現(xiàn)代社會如果沒有信任機制,個體的安全感難以確立,治安秩序更無從談起。信任在此代表著個體向制度、組織和他人的托付,譬如乘客將其安全托付于設計、制造以及管理、運行飛行系統(tǒng)的各類專業(yè)組織、人員以及相關的法規(guī)或制度,由其識別和排除風險;這也包括對他人的信任,期望他們遵從法律法規(guī),篤信宗教或道德,服從專業(yè)管理,而非實施危害。通過信任機制,個體面對外在風險的焦慮被遮蔽或懸置,個體通過托付的方式把制度、組織和他人引入自身與外部的鴻溝之間,彌補預見能力、應對能力的有限性,從而維護本體安全感。

      (二)“不信任”機制

      “個體—信任—外部”的圖式仍不完整,因為建立信任的過程中,個體會在經驗中進行“是否可信”的分類——必然有事物被視為不可信任?!笆煜な切湃蔚那疤幔彩遣恍湃蔚那疤帷?,如果個體會通過經驗建立指向外部的符號系統(tǒng),那其中應當同時包括信任和不信任。

      什托姆普卡把不信任視為信任的鏡像,認為二者都建立在懸而未決的預期之上,所以不信任“包括對他人行動(他們的對自己有害的、惡意的、不利的行動)的否定預期,并且它包括負面的、防御性的行動”。對于治安來說,不信任與信任同樣重要。如果信任是對某些外部事物不會造成危害的主觀確信和期望,那么不信任則代表個體認為該事物是可疑的,具有主觀預期的危害性。不信任同樣是一種簡化機制,能夠將不確定性簡化為確定的負面預期,把對外在的普遍焦慮集中在特定目標上,針對性配置警惕、防備的心理資源。而且人們會基于不信任采取措施、規(guī)避風險,防止可能的危害發(fā)生,例如發(fā)現(xiàn)可能的犯罪行為后報警?!白R別—排除”是治安實踐中的一項基本邏輯,代表著治安主體發(fā)現(xiàn)危害性因素并及時處置、排除風險的過程。個體在通過不信任發(fā)現(xiàn)風險、保護自身的同時,實際上參與并響應了“識別—排除”的過程。

      不信任機制是動態(tài)發(fā)展的,如果把運用不信任機制識別和排除風險視作建立某種“風險資料庫”的過程,那么人們可以通過累積經驗擴展“資料庫”。沃爾夫岡·希弗爾布施在研究工業(yè)化的影響時,借用了弗洛伊德心理學的囊泡模型,該模型設想了一種名為囊泡的簡單生命體,它作為渺小的實體懸浮在充滿強大能量的世界中。為避免被外界的強力刺激殺死,囊泡不得不在其最外層生成一種薄膜般的護盾,用以隔離和減弱刺激,護盾還會收集刺激的方向和性質等信息,形成針對性的防御機制。如此看來,個體的不信任在有關風險的經驗中被形塑的過程,可視為囊泡面對外界刺激而形成“防刺激盾”的過程。這是一種有機的韌性機制,外部刺激越頻繁越集中的位置,“防刺激盾”的強度就越高——人們對于認知中更加頻繁、迫近的風險,所準備的防范資源越多、機制也越完善。在現(xiàn)代社會,不信任已經成為公眾警惕預防生產生活中的風險的常見方式,人們通過熟人關系或信息媒體獲取并傳播有關風險的信息,據(jù)此逐漸形成共有的“防刺激盾”,對可疑的事物群體性地抱有否定預期。

      (三)信任—不信任二元閾限

      綜合信任和不信任兩方機制,在治安的信任圖式中,個體與外部世界之間由信任和不信任構成二元結構。不信任與信任并不僅互相對立,二者在功能上是等價的,不信任同樣具有對社會復雜性的簡化功能。鄭也夫把“信任—不信任”結構作為一種簡化機制的二元閾限,如同“好—壞”“對—錯”“真—偽”,“閾限削平門檻內部的差別,強化門檻內外的差別,因而其本身就是一種簡化機制”。如前所述,個體與外部世界之間的鴻溝同時也是個體有限的預見能力、應對能力與外部不可預見、難以應對的風險之間的矛盾,信任和不信任都在本體跨越這一鴻溝的過程中體現(xiàn)了治安意涵,因而可以認為在個體與外部的治安圖式上存在“信任—不信任”的二元閾限。

      如圖1,該閾限反映了一個過程:當個體面對外部世界的風險時,為尋求個體安全和排除風險,對迫近的不確定性進行簡化——其一為信任,通過經驗性地確信或者對組織、制度或他人的托付,個體可以克服對外界的焦慮,獲得安全感;其二為不信任,個體發(fā)現(xiàn)可疑事物后采取措施,識別和排除風險,并可能將其積淀為風險文化。“信任—不信任”并非閉合閾限,一方面在于信任與不信任處在可以相互轉化的動態(tài)過程中,另一方面在于個體的簡化主要針對迫近的不確定性,這說明在個體的關注之外尚存未經置信判斷的懸置范疇。

      圖1 “信任—不信任”二元閾限

      四、治安實踐的信任困境

      信任的治安價值得以實現(xiàn),在個體層面上有賴于“信任—不信任”二元閾限的正常運行。然而,隨著現(xiàn)代化進程的推進,加諸我國社會轉型的復雜背景,治安實踐中已出現(xiàn)眾多涉及信任的問題。通過分析信任與不信任機制運行可以闡釋當前治安實踐中的信任問題,作為尋求對策的基礎。

      (一)現(xiàn)代性與信任危機

      吉登斯用時空分離、抽離化機制(亦稱脫域機制或脫嵌機制)和反思性解釋現(xiàn)代性。通過分離時間、空間以及社會行動,時空被虛化為通用標準;通過抽離化機制中的符號標志和專家系統(tǒng),社會活動得以從原先的時空中解脫,靈活、廣泛地重新嵌入其他時空情境,借此,人們能夠協(xié)同開展更加復雜多樣的社會活動。抽離化機制之所以可行,主要依賴于社會成員的信任——符號標志提供復雜場景中的交換媒介,如貨幣;而專家系統(tǒng)則把需要專業(yè)知識的社會活動托付給專業(yè)組織和人員,這只有在大眾賦予信任的前提下才能正常運行。

      信任支持了現(xiàn)代性,而現(xiàn)代性的推進也在促成信任轉型。傳統(tǒng)的人格信任,即基于親緣、地緣以及具有宗教信仰和傳統(tǒng)認同等的熟人信任,在現(xiàn)代的陌生人社會日漸式微。借助抽離化機制,越來越多的社會關系脫離親緣、地緣紐帶。熟悉是信任的前提,增長的社會復雜性會提升信任需求,但“這種需要現(xiàn)在越來越不迎合熟悉”,“在這些環(huán)境中,熟悉和信任必須尋求一種新的相互加強的關系,這種關系已不再是建基于一個即刻經驗到的,為傳統(tǒng)所保證的,鄰近的世界上”。因此,現(xiàn)代社會轉向系統(tǒng)信任。通過符號標志和專家系統(tǒng),系統(tǒng)信任中不再全然依賴熟人社會,而是以專業(yè)知識的正確性和各種系統(tǒng)的合法性為基礎。這也更符合現(xiàn)代社會生產的需要,“現(xiàn)代社會秩序的構建就是系統(tǒng)信任對人際信任的替代,衡量一個現(xiàn)代社會是否健康有序及治理水平高低的重要指標就是系統(tǒng)信任建立起來的程度與范圍”。

      風險存在于人格信任社會向系統(tǒng)信任社會轉向的過程中。改革開放初期,我國大量農村勞動人口進城,由熟人社會轉入陌生人社會,與之伴生的是“應該信任誰”的問題。許多受害者本能地信任缺乏保障的熟人關系,卻遭遇例如傳銷網絡等“殺熟”。在快速的現(xiàn)代化進程中,國家各項制度的完善以及民眾現(xiàn)代生活經驗的積累難免相對滯后,信任危機存在于快速轉型造成的社會秩序接續(xù)問題中。然而現(xiàn)代性自身的屬性決定了即便是在已確立系統(tǒng)信任的社會中,信任危機也不可避免。由于現(xiàn)代性的反思性,人們會根據(jù)新的信息、知識階段性地修正社會活動,促使制度轉型,這在現(xiàn)實中體現(xiàn)為抽離化機制建立和運行所依據(jù)的那些知識和觀念被不斷地歸結出謬誤,而又被新的卻也同樣可能被質疑的知識和觀念所代替,這讓公眾面臨對抽離化機制的反復懷疑,“是否可以相信”成了此時的問題。

      中國當代社會轉型處在時空壓縮的情境下,傳統(tǒng)性、現(xiàn)代性和后現(xiàn)代性被壓縮到同一時空中,這意味著治安實踐必須同時面臨信任轉型以及現(xiàn)代性反思性的信任危機。以詐騙案件為例,詐騙的實施者既可能冒充受害者的親友熟人,也可能冒充具有權威性、專業(yè)性的組織機構,其目的在于通過偽裝滲透進受害者的信任網絡,掠奪其中資源用于違法犯罪。其中值得注意的是冒充公檢法機關實施的電信詐騙,在一些案例中,受害人遭受詐騙后通過網絡搜索公安機關求助,卻再次遭遇冒充公安機關的詐騙。該類案件反映出在缺乏保障的情況下,民眾的信任反而可能被違法犯罪利用,也印證了現(xiàn)代情景下信任的困難之處——泛在網絡中的信息和現(xiàn)實間的同一性是難以保障的,民眾區(qū)分真正的公檢法機關和冒充者需要額外的現(xiàn)代社會經驗作為支持。在現(xiàn)代社會中,只有受到保障的信任才是一種治安資源,否則無論是盲信還是懷疑都不利于治安實踐。

      (二)不信任的供給困難

      不信任機制會受到時代變化影響,一個時代的騙局最終會被大眾“免疫”。信任的文化維度“包括規(guī)則和價值在內的規(guī)范系統(tǒng),這套規(guī)范系統(tǒng)是社會成員在一個較長時期內所形成的共享的集體經驗和認識,這套歷史經驗積累起來的規(guī)則系統(tǒng)會約束人們選擇信任或不信任他人”。公眾需要在當下的社會生活中不斷積累關于不信任的知識和信息,形成避開常見風險的“防刺激盾”,最終在社會整體建立歷史性的韌性機制。

      然而問題是,在傳統(tǒng)社會中,人們積累關于不信任的信息和知識所依賴的路徑單一,主要包括自身經歷、熟人網絡中的信息交換以及對少量文化作品中相關內容的傳播。這些方式與傳統(tǒng)社會相適應,但對現(xiàn)代社會來說顯然不夠。烏爾里?!へ惪苏J為,隨著現(xiàn)代性將全球引入風險社會,社會生產由財富主導轉向風險主導。換言之,現(xiàn)代性的風險不可避免地存在于社會生產中。這意味著隨生產力迅速發(fā)展,風險也會被高效地“生產”出來,人類社會在享有空前的生產力的同時也要面對空前的風險。對此,僅靠傳統(tǒng)社會的不信任機制無法迅速構建現(xiàn)代社會所需的風險文化,社會也缺乏相應自覺,公眾因而面臨“不信任的供給困難”,可能毫無預警地遭受新型或復合型風險的侵害。此外,還可能由于相應渠道的缺乏而釀成次生危害,比如謠言問題,當公眾無法通過權威可靠的方式了解自己所面對的事物是否可以信任時,會自然地求諸于零碎模糊的信息,給謠言的產生和傳播提供土壤。

      五、治安實踐的現(xiàn)代信任路徑

      我國治安實踐所面臨的信任困境反映了現(xiàn)代化進程中的矛盾與我國本土社會發(fā)展中問題的交織融合,因此,探求符合現(xiàn)代性需求的信任理路,既要回應現(xiàn)代性的整體問題,也要符合我國當前的社會現(xiàn)實。

      (一)探索構建積極信任

      針對現(xiàn)代性的反思性所帶來的信任危機,吉登斯的應對策略在于建立積極信任,強調主動自覺地遵從制度原則、信任他人和組織。積極信任旨在超越傳統(tǒng)信任,不依賴外在的約束強制,講求積極主動的遵從。積極信任是主動的、雙方的、互動的、對等的、開放的、透明的信任關系,它肯定多樣性、權利和責任并重的關系。然而吉登斯并未給出建立積極信任的明確路徑。對此,需要回歸其現(xiàn)代性議題:時空分離和抽離化機制將信任置于符號標志和專家系統(tǒng)之上,而通過現(xiàn)代性的反思性,抽離化機制——尤其是專家系統(tǒng)的不一致性被暴露于公眾,顛覆公眾的信任。對于托付者與被托付者的關系,積極信任所倡導的雙向、對等、開放、透明具有啟示作用。公眾或許無法成為具有全部專業(yè)知識技能的專家,但并非無知的,換言之,專家系統(tǒng)應該以主動的姿態(tài)接觸社會,而非風險發(fā)生后被動應付;應當以透明開放的形式呈現(xiàn)專家系統(tǒng)的運行,而非把系統(tǒng)神秘化為“黑匣子”。祛魅抽離化機制,幫助公眾切實理解專家系統(tǒng)的運行,引導其部分參與到機制的運行中,有助于減輕當公眾面對反思性的變動時所產生的焦慮不安。

      構建積極信任同樣可以在負責維護治安的專業(yè)部門中開展。以公安機關為例,普通民眾往往對公安機關制度和運行缺乏了解:如公安機關如何接處警,所依據(jù)的規(guī)范和程序,以及可能的處置措施等。這導致當事人或公眾輿論可能會對執(zhí)法的公正性和工作效率等產生擔憂和疑懼。對于公眾關注的問題,各政法部門一般通過召開新聞發(fā)布會,或在政務媒體發(fā)布通告的方式公開信息,緩解公眾不安,但仍是被動滯后的,即使暫時修復公眾信任,面對下一次輿論事件,仍會導致不安和懷疑。因此,對于涉及治安秩序的抽離化機制,除去需要保密的部分,應當主動引導公眾了解參與,在公安工作中繼續(xù)發(fā)揚專群結合,建立和拓寬人民群眾認識了解治安實踐的渠道,主動經營公安機關作為治安主體的符號形象以及公眾對于治安秩序的感知,鼓勵和培養(yǎng)公眾的積極信任,建立更加開放透明的信任關系。

      (二)保障多元的信任體系

      在多元復雜的信任形態(tài)下,各種問題多發(fā)并存,既包括傳統(tǒng)的人格信任問題,也有人格信任面對現(xiàn)代情境,或系統(tǒng)信任代入傳統(tǒng)情境的不適問題,此外還有現(xiàn)代性自反性的信任危機。復雜的實際情況決定了無論是僥幸撤回傳統(tǒng)社會的信任觀念還是一味強調追求現(xiàn)代化,單一的信任形態(tài)無法適應當代中國的社會實際,不能在制度和措施上強求一致。

      面對復雜的社會信任形態(tài),在治安實踐中應當善于識別、主動應對,從治理理念到制度運行上完整覆蓋復雜情形,構建并保障多元的信任體系。在治安預防中,應確保對各類信任網絡的全覆蓋,既要保障事關社會秩序的各類現(xiàn)代性制度正常運行,維護公眾對其效能及公平的信任;又要防范利用制度機制的不完善實施的違法犯罪以及可能發(fā)生的風險;此外不能忽略人格信任,在制度上引導對接系統(tǒng)信任,避免出現(xiàn)信任空隙,同時要預防針對熟人信任實施的違法犯罪。在所采取的手段上,如今治安實踐依賴于技術手段,注重視頻監(jiān)控的高度覆蓋和智能化,在警務活動的情報指引和決策依據(jù)中引入大數(shù)據(jù),這些手段建立在抽離化機制以及泛在網絡的基礎上,本身也屬于系統(tǒng)信任中的專家系統(tǒng)和符號標志。對此,一方面要完善技術手段的管理和監(jiān)督,避免出現(xiàn)反思性危機;另一方面要避免依賴技術而忽略傳統(tǒng)手段,基層人際交往的傳統(tǒng)信任形式依然具有重要的治安價值,要維持在基層治安實踐中與人民群眾的交往互動,建立“看得見”的警民信任。

      (三)主動構建風險文化

      不信任供給困難的問題本質在于現(xiàn)代風險文化的構建路徑缺乏,傳統(tǒng)的風險敘事已不能滿足工業(yè)、后工業(yè)時代所需。當前中國的文化市場繁榮,但以資本主導下娛樂文化的生產消費為主,而專業(yè)的風險文化產品在盈利上不具優(yōu)勢,難以得到市場青睞,而散見于一些商業(yè)作品中的風險文化內容因其非專業(yè)性甚至會向受眾傳遞錯誤的信息。應當認識到,當現(xiàn)代社會面臨整體性風險時,風險文化不僅是一種消費品,由于能夠向大眾傳播和普及相關信息知識,促進風險的防控應對,風險文化的供給機制理應成為現(xiàn)代國家的一項基礎設施。

      對此,應由政府主導,多方社會公共力量參與,共同生產既有系統(tǒng)性和專業(yè)性,又易于被大眾接受的風險文化產品,在各領域推廣,尤其是配合中小學校園開展風險教育。在傳播上,新媒體時代下,大眾所接觸的媒體渠道是多元化、個性化的,其優(yōu)點在于媒體網絡的活力強,缺點在于難以整體維護和把控,較難像傳統(tǒng)的電視和紙媒那樣從輸入端整體投放風險文化產品。不過可以觀察到,民眾對于風險信息具有主動且確切的需求,積極回應民眾需求有利于風險文化產品傳播。當前,相關媒體以各地政法機關的政務微博等形式為主,在輿情事件應對中發(fā)揮作用,但其發(fā)布內容缺少高質量的風險文化產品,并且在傳播互動上影響有限。在內容上,以常見的電信詐騙預防信息為例,一些信息過于標語化,難以真正幫助民眾提高防范應對能力;而一些民警通過錄制短視頻、發(fā)布詳細“防詐騙指南”的方式,較為生動地傳播了電信詐騙的預防知識,但這有賴于民警個人的能動性,且受限于媒體能力的專業(yè)程度。因此,風險文化產品的重要性應當被納入共識,要在治安實踐中打造專業(yè)化的公共媒體,完善和發(fā)展公共話語網絡,促進正確的風險文化產品向社會大眾的廣泛傳播。

      (四)搭建可持續(xù)的公共信任資源網絡

      查爾斯·蒂利指出,信任關系意味著常規(guī)化地承擔因他人失信、失誤或失敗而對自身導致的風險,所形成的信任網絡則由強大的關系紐帶所凝聚,將成員們重要的資源和事業(yè)置于其他成員失信、失誤或失敗的風險中。然而,促使成員們結成信任網絡的原因也正是風險對其資源和事業(yè)所造成的威脅,信任網絡相較于其他社會關系,其常規(guī)操作中包含著對失信的控制和對失誤、失敗的預防。在蒂利的理論預設中,信任網絡的范疇相對于其他社會關系網絡更加狹隘,往往體現(xiàn)為教派、宗族等小群體,同時由于網絡內部的資源,吸引了統(tǒng)治者的整合和掠奪,信任網絡與統(tǒng)治者往往形成對抗關系。但是在如今,面對現(xiàn)代性和全球化,越來越多的小團體被聯(lián)結到日益龐大的公共網絡中,全球性風險把小群體的信任網絡與以政府為代表的統(tǒng)治者置于共同利益攸關的“風險網絡”中,強調合作而非對抗。這要求國家和社會在宏觀制度的構建到微觀措施的整合上形成合力,搭建一種可持續(xù)的公共信任網絡,不斷供給信任資源應對社會風險,形成良性循環(huán)。以蔓延全球的新冠疫情為例,公共信任網絡充足的資源可以促使民眾和社會組織積極配合防疫政策,接受一定程度的出行等限制,免于因謠言而過度恐慌不安,甚至志愿幫助防疫工作、開展民間互助等;而在被掠奪枯竭的公共信任網絡中,民眾可能由于信息的混亂而陷入不安,拒絕配合防疫工作,增加應對風險的困難。構建積極信任,保障多元的信任體系,主動構架風險文化,這些策略在應對相關問題的同時也為搭建公共信任網絡提供了著力點:通過構建積極信任和多元的信任體系,能夠維持形成社會信任的土壤,保障民眾的信任,使信任網絡中的資源“開源節(jié)流”;通過構架風險文化,能夠引導信任網絡為應對社會風險有效配置資源,最終形成可持續(xù)的公共信任資源網絡。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一個現(xiàn)代化的社會,應該既充滿活力又擁有良好秩序,呈現(xiàn)出活力和秩序有機統(tǒng)一?!奔ぐl(fā)全體人民的活力和擁有良好的秩序是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的兩個基本條件。構建信任應當是中國式現(xiàn)代化新道路中活力與秩序有機統(tǒng)一的重要內容之一,而這與治安學研究中秩序與自由的核心矛盾相對應。應該認識到,從價值到本體,討論治安語境下的信任,其實質在于討論個體是怎樣參與到他者的社會關系中,進而如何置身于一定的治安秩序中的;討論治安實踐中所面臨的信任問題和對策,其實質在于回應現(xiàn)代化進程對社會關系的沖擊和異化,以信任為著眼點,尋求構建秩序與活力平衡統(tǒng)一的治安秩序。在各種現(xiàn)代科技手段成為治安實踐熱潮的當下,關注信任能夠提醒我們,即使是在現(xiàn)代化的劇烈變革中,多元的治安治理手段仍要落實到以人為核心的社會關系中,從而能夠以本土實踐為出發(fā)點,以人民利益為導向,以治安實踐塑造現(xiàn)代性的治安秩序,形成符合我國現(xiàn)代化社會實踐的信任機制助力治安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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