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學飛

《荷花淀》是孫犁創(chuàng)作的短篇小說。在小說中，作者用詩一般的語言，描繪出一幅清新淡雅的畫卷，講述了冀中人民與侵略者斗智斗勇的故事，塑造了一群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逗苫ǖ怼冯m然以戰(zhàn)爭為題材，但淡化了戰(zhàn)爭這一大背景，轉而從女性的角度著筆，著重描述女性在戰(zhàn)爭這一大環(huán)境下的感受，反映了女性所具備的美好的精神品質。小說的語言極富特色。接下來，筆者就詳細地談一談。

一、清新自然

《荷花淀》雖然以戰(zhàn)爭為題材，但切入的角度比較小，描寫的對象也都是普通的民眾。因此，作品的語言顯得格外清新、自然，具有濃郁的生活氣息。

“月亮升起來，院子里涼爽得很，干凈得很，白天破

好的葦眉子潮潤潤的，正好編席。女人坐在小院當中，手指上纏絞著柔滑修長的葦眉子。葦眉子又薄又細，在她懷里跳躍著?！痹谛≌f的開篇，作者先對自然環(huán)境進行了簡要的描寫，接著將筆鋒轉到人物身上。無論是景色、氛圍還是人物，都是那么的清新淡雅，奠定了作品的主基調。“萬里無云，可是因為在水上，還有些涼風。這風從南面吹過來，從稻秧上葦尖吹過來。水面沒有一只船，水像無邊的跳蕩的水銀?！边@一段是對白洋淀的描寫。語言清新自然，沒有華麗的辭藻，卻讓人覺得格外親切，瞬間將讀者帶入了那個特定的環(huán)境中。這美麗的白洋淀就如同樸實的冀中人民一樣討人喜歡。“她們輕輕劃著船，船兩邊的水嘩，嘩，嘩。順手從水里撈上一棵菱角來，菱角還很嫩很小，乳白色。順手又丟到水里去。那棵菱角就又安安穩(wěn)穩(wěn)浮在水面上生長去了?！卑籽蟮淼膵D女們從小就在白洋淀長大，早已熟悉這里的一切。菱角是再普通不過的事物，但是在作者的筆下卻具有了旺盛的生命力。它仿佛有自己的意識，透露出一絲恬淡與閑適，也為小說增添了一抹亮色。小說的語言清新自然，就如同干凈清澈的湖水一般，不含任何的雜質，卻有著蕩滌人心的力量。

二、生動有趣

以戰(zhàn)爭為題材的作品大都以男性為主角，但《荷花淀》卻有意打破窠臼，將筆墨集中在女性的身上，通過描寫她們的言行舉止來展現白洋淀民眾堅強不屈、勇毅果敢的美好品質。以水生嫂為代表的白洋淀婦女們勤勞樸實、善良活潑，令人難忘。

“可慌（高興的意思）哩，比什么也慌，比過新年，娶新娘也沒見他這么慌過！”白洋淀里的婦女們年紀輕輕便與丈夫分開了，心中自然是無比地思念他們的。當她們提起自己的丈夫時，言辭中難免帶有幾分埋怨、幾分調侃，但更多的卻是親昵和喜愛?！八R樁也不頂事了?！薄安恍辛耍摿隧\了！”她們以當地的“酸話”來表達內心的不滿。這些“酸話”是當地民眾的口頭語言。作者在小說中使用這些口語化的語句，使小說的語言顯得格外生動有趣，也展現出白洋淀女性大膽、爽利的個性。丈夫離開家，加入了隊伍，婦女們雖然沒有阻攔他們，但還是會生悶氣。當著自己丈夫的面，她們一言不發(fā)，背地里還是會忍不住地埋怨。“那是真的，我們家里住過一些年輕的隊伍，一天到晚仰著脖子出來唱，進去唱，我們一輩子也沒那么樂過。等他們閑下來沒有事了，我就傻想：該低下頭了吧。你猜人家干什么？用白粉子在我家影壁上畫上許多圓圈圈，一個一個蹲在院子里，托著槍瞄那個，又唱起來了！”對于從來沒有參加過戰(zhàn)斗的婦女們來說，部隊里的生活是完全陌生的。她們對此感到好奇，也充滿了向往之情。作者用生動的語言來表現婦女們復雜的情感，非常巧妙?！靶姨澥沁@些青年婦女，白洋淀長大的，她們搖的小船飛快。小船活像離開了水皮的一條打跳的梭魚。她們從小跟這小船打交道，駛起來，就像織布穿梭，縫衣透針一般快?！弊髡邔⑿〈茸鳌八篝~”，體現了婦女們的敏捷與靈動。語言俏皮，且充滿了活力?！逗苫ǖ怼返那楣?jié)并不復雜，人物和場景也比較簡單，但語言卻充滿了活力。這也大大增強了作品的可讀性。

三、富有詩意

《荷花淀》的語言富有詩意，因此也被稱為“詩體小說”。

“她像坐在一片潔白的雪地上，也像坐在一片潔白的云彩上。她有時望望淀里，淀里也是一片銀白世界。水面籠起一層薄薄透明的霧，風吹過來，帶著新鮮的荷葉荷花香?！痹谇屣L徐徐的夜晚，月光如水一般灑落到人間。天上的云朵是潔白的，地上的葦席也是潔白的，就連那長滿蘆葦的白洋淀也是潔白的。作者借這“潔白的月光”“潔白的云朵”“銀白的世界”營造出了一個充滿詩意的世界。這樣安寧、美好的白洋淀卻遭受著侵略者的威脅，多么令人痛心。像水生嫂這樣樸實的女子應當過著平和、溫馨的生活，卻因為戰(zhàn)爭不得不與自己的丈夫分開。她沒有怨嗔，沒有憤恨，反而顯得十分平靜，堅定地等待著自己的丈夫歸來。在戰(zhàn)爭年代，這種堅貞不渝的品質無疑是難能可貴的?！澳且煌麩o邊際的密密層層的大荷葉，迎著陽光舒展開，就像銅墻鐵壁一樣。粉色荷花箭高高地挺出來，是監(jiān)視白洋淀的哨兵吧！”白洋淀中遍布荷花，一草一木似乎都具有靈性，紛紛化作屏障，與這里的人一同保衛(wèi)家園。這密密層層的荷葉、高高挺立的荷花，已經不再是自然界里普通的事物，而是成為了白洋淀人民的化身，成了無數英雄兒女的化身。作者以詩意的語言贊美了冀中人民勇于與侵略者作斗爭的精神。

四、干凈簡練

《荷花淀》以抗日戰(zhàn)爭為題材，但其中描寫戰(zhàn)爭場面的文字卻非常少。作者在偶爾提及時，也使用了非常簡潔的語言。

“她們向荷花淀里搖，最后，努力的一搖，小船竄進了荷花淀。幾只野鴨撲楞楞飛起，尖聲驚叫，掠著水面飛走了。就在她們的耳邊響起一排槍聲！”以水生嫂為首的幾位白洋淀婦女前去尋找自己的丈夫，不料卻遇上了敵人。年輕的婦女們驚慌失措，只能拼命地搖著船朝前劃。這一場面非常驚險，但是作者的筆下既沒有出現敵人的蹤跡，也不見我方戰(zhàn)士的身影，只有一群年輕的婦女在拼命劃船和野鴨受驚飛走的場面?！罢麄€荷花淀全震蕩起來。她們想，陷在敵人的埋伏里了，一準要死了，一齊翻身跳到水里去?！睉?zhàn)斗正式開始后，作者并沒有描寫雙方作戰(zhàn)的具體情況，僅用“整個荷花淀全震蕩起來”一句話來概括，然后再次將視線轉回到婦女們的身上，通過描寫婦女們的反應來展現戰(zhàn)況的激烈?！皹屄暻宕?，三五排槍過后，他們投出了手榴彈，沖出了荷花淀?！蔽曳綉?zhàn)士牢牢地把握著戰(zhàn)斗的節(jié)奏，放槍之后立即沖出，迅速地殲滅了敵人，以最快的速度獲得了勝利。作者并沒有細致地描寫每一位戰(zhàn)士的反應，而是通過描寫戰(zhàn)士們迅疾的動作反映了戰(zhàn)況的激烈以及抗日戰(zhàn)士的英勇無畏?！笆至駨棸褦橙四侵淮蟠瑩舫粒磺卸汲料氯チ?。水面上只剩下一團煙硝火藥氣味。”戰(zhàn)斗從開始到結束似乎只是一瞬間的事，沒有槍林彈雨，沒有滾滾硝煙。簡潔的語言既淡化了戰(zhàn)爭帶來的暗色，又使文章的內容顯得更為緊湊。

五、溫婉細膩

在敘述整個故事時，作者始終從女性的角度著眼，重點表現白洋淀婦女在戰(zhàn)爭當中的成長，因此，作品字里行間始終浸潤著絲絲溫情，令人讀來倍感舒心。

“女人的手指震動了一下，像是叫葦眉子劃破了手，她把一個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當水生告訴水生嫂，自己即將動身前往大部隊時，水生嫂內心劇烈翻騰，但是表面上卻鎮(zhèn)靜如常。水生嫂只是一個普通婦女，她當然希望水生能夠時時刻刻陪在自己身邊，但同時她也很清楚，無論自己說什么，水生都絕不會留下來。如果她執(zhí)意挽留，反而會加大水生的心理負擔，因此，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讓內心的情感有絲毫的流露。作者敏銳地抓住水生嫂內心的復雜變化，用細膩的語言描繪她動作上的微妙變化，揭示她內心的波動，使人物形象顯得更為豐滿?！澳亲钪匾囊痪?，女人流著眼淚答應了他”，盡管水生毅然選擇參加戰(zhàn)斗，但是作為一個家庭的支柱，他對家里的人仍然有著無限的牽掛，所以，在臨別之際，他把家里的人托付給水生嫂，希望她能代替自己，擔起這“千斤的重擔”，水生嫂縱然萬般不情愿，但是為了讓水生放心，她終究還是選擇答應，只是“流著眼淚”這四個字，透露了她內心真實的情感。細膩的語言恰到好處地表現了人物情緒上的變化，使得水生嫂這一人物形象更為逼真。再比如“她們心里也許有些后悔，不該這么冒冒失失走來；也許有些怨恨那些走遠了的人”。意外碰見敵人時，水生嫂們并不知道戰(zhàn)士們已經埋伏好，對于自己“莽撞”的做法，她們一時之間也有些慌亂，但這時她們的心理是復雜的，一方面責怪自己過于冒失，一方面也覺得自家的男人太過于無情，扔下她們不管，才會導致她們陷入困境之中，作者用“冒冒失失”“怨恨”來形容婦女們的心理變化，妥帖自然，又帶著一絲女性獨有的敏感與溫情。水生嫂們來找自己家的男人，是因為心里記掛著他們，雖說她們的行為打亂了戰(zhàn)士們事先的安排，不過確實是無心之失，莽撞之余又有那么一絲可愛。

細膩溫情的語言為作品增添了一抹暖色，使得原本單調的情節(jié)變得豐富多彩，尤其是對于女性心理的刻畫和表現，使得小說中的人物更為豐滿。

在《荷花淀》這篇作品當中，作者以富有特色的語言，塑造了水生嫂等白洋淀青年婦女形象，通過她們在戰(zhàn)爭當中的成長經歷，來體現冀中人民勇于抗爭的精神。清新自然的語言使得整篇小說充滿濃濃的詩意，而字里行間的溫情則使得作品更為感人，學習作品時認真體會小說的語言特色，可以提高自己的鑒賞能力，強化自己的語感，進而提升自己的寫作水平。

（作者單位：江蘇省徐州市第七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