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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實論》譯出時間考論
      ——兼論鳩摩羅什卒年問題*

      2022-03-15 02:09:26
      學術(shù)研究 2022年11期

      李 云

      《成實論》是鳩摩羅什翻譯的唯一一部小乘論典,在我國佛教史上僅此一譯,且在佛教中國化過程中產(chǎn)生過重要影響,特別是南北朝時因該論廣泛流傳而形成了盛極一時的成實學派。關(guān)于《成實論》的譯出時間,學界至今仍有分歧,這是因為佛教史料中本身就存在兩種不同記載。第一種,據(jù)梁僧祐《出三藏記集》卷十一《成實論記》記述:“大秦弘始十三年,歲次豕韋,九月八日,尚書令姚顯請出此論,至來年九月十五日訖。外國法師拘摩羅耆婆,手執(zhí)胡本,口自傳譯,曇晷筆受?!边@是關(guān)于《成實論》譯出時間最詳細、最明確的一條史料,指出其翻譯從弘始十三年(411)九月開始,到弘始十四年(412)九月完成,前后用了一年。第二種,據(jù)隋費長房《歷代三寶記》卷八所載,《成實論》于“弘始八年(406)出,曇略筆受,見《二秦錄》。”這是費長房轉(zhuǎn)引僧叡《二秦錄》所記的譯出時間。到目前為止,第一種說法支持者較多,學術(shù)認可度也較高。但也有少數(shù)學者持不同意見,如呂澂認為第二種說法較為合理。

      客觀來說,《成實論記》的記載的確比較詳細、完整,但這一史料并不是無懈可擊的。鐮田茂雄根據(jù)對萬斯同《偽后秦將相大臣年表》的考證,指出在弘始十三年及弘始十四年,擔任尚書令的不是姚顯,而是姚弼,弘始十三年,姚顯擔任的是衛(wèi)大將軍。據(jù)此,鐮田茂雄認為,這一史料本身的真實性尚有問題,所以《成實論記》的記載不足采信。①[日]鐮田茂雄:《中國佛教通史》,關(guān)世謙譯,臺北:佛光文化出版社,1985年,第229頁。鐮田茂雄的質(zhì)疑是有一定道理的,史料本身存在信息失真的部分,那么以這一史料來證明另一事件的真實性就很難讓人信服。因此僅僅依據(jù)這一材料來判定《成實論》的譯出時間,將是缺乏充分說服力的,或者起碼是有很嚴重的史料瑕疵的。相反,《歷代三寶記》的記載雖然簡短,但提供的譯出時間卻是明確的。最值得注意的是,學界對這一材料的認可度極低,進一步說,是對《二秦錄》記載的這一時間信息缺乏應(yīng)有的信任。實際上,關(guān)于《成實論》的譯出時間,相關(guān)問題牽涉較多,還有很多值得探討的地方。

      一、《二秦錄》對《成實論》譯出時間的刊定價值

      南北朝以來,由于佛教傳譯工作的推動,佛教經(jīng)錄撰輯逐漸發(fā)展起來。姚名達在編寫《中國目錄學史》時說:“以實質(zhì)論,則佛教目錄學至此時期(南北朝)始得成立,其重要實不減于隋唐諸錄也?!雹僖γ_:《中國目錄學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205頁?!抖劁洝氛窃谶@一時期出現(xiàn)的一部經(jīng)錄?!抖劁洝啡Q《二秦眾經(jīng)錄目》,共1卷,是僧祐《出三藏記集》成書前記載長安佛教羅什僧團譯經(jīng)狀況的一部重要佛教經(jīng)錄。對于《二秦錄》的真實性,姚名達未曾懷疑,并指出該錄可補道安錄之不及,可視之為道安錄的續(xù)編。②姚名達:《中國目錄學史》,第204頁。不過,史料中對《二秦錄》著者和成書情況記載僅寥寥數(shù)字。根據(jù)費長房《歷代三寶記》、智升《開元釋教錄》等的說明,《二秦錄》為南北朝著名僧人僧叡所撰。僧叡曾是道安與羅什兩大僧團的重要成員,并擔任過重要職務(wù),參與了眾多佛教經(jīng)論的翻譯工作。根據(jù)《出三藏記集》,僧叡至少為10部經(jīng)論作過序,足見其在當時佛教界的影響力。

      《二秦錄》原本沒有被保存下來,其相關(guān)經(jīng)錄的記載大多為后世文獻所轉(zhuǎn)引,例如《歷代三寶記》《開元釋教錄》皆轉(zhuǎn)引很多。學界對于《二秦錄》的重視程度不夠,擬或因其被其他文獻轉(zhuǎn)引,非第一手資料,信實程度大打折扣。不過,從《歷代三寶記》《開元釋教錄》等文獻的轉(zhuǎn)引來看,其還是非常重視和依賴《二秦錄》的。《二秦錄》所收經(jīng)論以前后秦時代長安譯經(jīng)為主,少許涉及北涼的譯經(jīng)情況。《二秦錄》流傳并不廣泛,可能只在長安一帶流傳,并沒有傳到南方,這可能與當時南北朝戰(zhàn)亂割據(jù)有關(guān),否則身處南朝的僧祐《出三藏記集》、慧皎《高僧傳》應(yīng)該對其有所反映。到隋代,《二秦錄》已經(jīng)很難找到原本,費長房編撰《歷代三寶記》時稱:“檢傳記有目,并未嘗見,故列之于后,使傳萬世。”③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刊行會:《大正藏》第49冊,第127頁下。費長房當時并未親見《二秦錄》文本。智升編撰《開元釋教錄》時,也沒有看到原始文本,也把它列為存目。

      隋代以降,《二秦錄》多次被佛教經(jīng)錄學家間接引用。費長房《歷代三寶記》所錄經(jīng)論中有39部引自《二秦錄》,道宣《大唐內(nèi)典錄》引用有36條,智升《開元釋教錄》引用也至少有36條。值得注意的是,隋唐時既已看不到《二秦錄》文本,為何這些經(jīng)錄仍以《二秦錄》為文獻轉(zhuǎn)引的重要依據(jù)?這是一個值得檢視的問題。仔細對比《出三藏記集》與《歷代三寶記》《開元釋教錄》所記的羅什翻譯經(jīng)論的時間以及后兩部文獻的轉(zhuǎn)引方式,可以看出,(1)《歷代三寶記》和《開元釋教錄》依從《二秦錄》所錄的27部經(jīng)論中,有13部時間記載完全相同,有6部共同沒有時間記載,1部(即《成實論》的譯出時間)完全不同,1部(《禪經(jīng)》)費長房依《二秦錄》有時間記載而智升依《二秦錄》沒有時間記載,1部(《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費長房依《二秦錄》沒有時間記載而智升依《二秦錄》有時間記載。(2)《出三藏記集》所記經(jīng)論中,7部翻譯時間與智升《開元釋教錄》依《二秦錄》所收經(jīng)論的翻譯時間完全相同,1部(《金剛般若經(jīng)》)與智升《開元釋教錄》依《二秦錄》所收共同無時間記載;其中有兩部經(jīng)論(《十二門論》與《成實論》)與《開元釋教錄》所收時間記載相同,但這兩部智升沒有依從《二秦錄》來記載,而是直接來源于《出三藏記集》。由此可以得出幾個推論:第一,盡管費長房和智升沒有看到《二秦錄》原本,但非常信任《二秦錄》的文獻記載時間;第二,費長房和智升在確認羅什翻譯經(jīng)論的時間時,皆以《二秦錄》為首要的資料依據(jù),并以《僧祐錄》《李廓錄》加以輔證;第三,從《二秦錄》中無法確定時間的,費長房和智升則再依據(jù)《僧祐錄》及《寶唱錄》的記載來確定時間。根據(jù)這些推論,那么正常情況下智升記錄《成實論》的譯出時間,應(yīng)該依從《二秦錄》的記載,即確定在弘始八年(406)才對。然而智升并沒有按照慣例先依據(jù)《二秦錄》來刊定《成實論》的譯出時間,而是直接且僅僅沿用了僧祐《出三藏記集》的記載。這是很值得重視的一個問題。在這里,需要注意一個細節(jié),即智升刊定羅什翻譯經(jīng)論時間的依據(jù),除了《十二門論》依據(jù)《僧祐錄》及《寶唱錄》外,幾乎全都以《二秦錄》及《僧祐錄》兩部同時作為參考,只有《成實論》譯出時間沒有說明放棄依據(jù)《二秦錄》的原因,而是直接取自《僧祐錄》。這里存在一種可能,對于《成實論》譯出時間,智升不信任《二秦錄》的記載,因為除《二秦錄》外沒有其他輔證材料印證;相比之下,雖然《僧祐錄》的記載沒有其他輔證材料印證,但記載相對全面且明確,所以他才使用了《出三藏記集》的說法。不過,智升這種獨獨不以《二秦錄》來刊定《成實論》的譯出時間的做法,卻又與其依據(jù)《二秦錄》刊定其他經(jīng)論譯出時間的做法,存在相互抵牾的矛盾。

      二、羅什卒年與《成實論》譯出時間的相關(guān)性

      從大致時間上看,《成實論》譯于羅什晚年,但這一時間又與羅什的卒年交織在一起,錯綜復(fù)雜。羅什卒年問題能否合理解釋,直接關(guān)系到《成實論》譯出時間的最終判定。由于史料駁雜,羅什卒年記錄抵牾之處甚多。目前,學界關(guān)于羅什的卒年問題尚未取得完全一致的看法。①關(guān)于羅什的卒年問題,學界主要集中于兩種觀點:第一種,依據(jù)僧肇《鳩摩羅什法師誄》記載,認為羅什卒于弘始十五年(413),湯用彤、陳寅恪、陳垣等國內(nèi)學者以及日本學界大都持這一觀點;第二種,依據(jù)慧皎《高僧傳》所載,認為羅什卒于弘始十一年(409),塚本善隆和呂澂等學者就以此判定羅什的卒年。仔細辨析資料發(fā)現(xiàn),史料中有關(guān)佛賢、佛陀耶舍的記錄以及僧肇與劉遺民往來的信件,為進一步推斷羅什卒年提供了有益線索。

      首先,《出三藏記集》和《高僧傳》中有關(guān)佛賢出走長安的記錄,頗有玩味之處。據(jù)《出三藏記集》卷十四記載:

      (佛賢)聞鳩摩羅什在長安,即往從之?!裁坑幸闪x,必共咨決。……后語弟子云,我昨見本鄉(xiāng)有五舶俱發(fā)。既而弟子傳告外人,關(guān)中舊僧道恒等以為顯異惑眾,乃與三千僧擯遣?!伺c弟子慧觀等四十余人俱發(fā),神志從容,初無異色?!曋鹳t至廬山。遠公相見欣然,傾蓋若舊。自夏迄冬,譯出禪數(shù)諸經(jīng)。佛賢志在游化,居無求安。以義熙八年,遂適荊州。②[梁]僧祐:《出三藏記集》,蘇晉仁、蕭煉子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95年,第541-542頁。

      《高僧傳》卷二所記與之略有不同,為必要起見,亦錄如下:

      聞鳩摩羅什在長安,即往從之。……后語弟子云,我昨見本鄉(xiāng)有五舶俱發(fā)。既而弟子傳告外人,關(guān)中舊僧咸以為顯異惑眾。又賢在長安大弘禪業(yè),四方樂靖者并聞風而至。但染學有淺深,得法有濃淡。澆偽之徒,因而詭滑。有一弟子,因少觀行,自言得阿那含果。賢未即檢問,遂致流言,大被謗黷,將有不測之禍?!瓡r舊僧僧?、道恒等謂賢曰:佛尚不聽說己所得法,先言五舶將至,虛而無實,又門徒誑惑,互起同異,既于律有違,理不同止,宜可時去,勿得停留?!谑桥c弟子慧觀等四十余人俱發(fā),神志從容,初無異色?!谑锹蕚H宵征,南指廬岳?!h乃請出禪數(shù)諸經(jīng)。賢志在游化,居無求安。停止歲許,復(fù)西適江陵。③[梁]釋慧皎:《高僧傳》,湯用彤校注,北京:中華書局,1992年,第70-72頁。

      兩則資料顯示,佛賢因為所謂的“顯異惑眾”事件以及弟子中“澆偽之徒”的影響而被由僧?、道恒帶頭的長安僧團所驅(qū)逐,被迫轉(zhuǎn)往廬山。這里有一個疑問,佛賢被驅(qū)逐之時,羅什為什么沒有阻止?按常理來說,當時長安僧團以羅什為首,如此敬重佛賢的人絕不會對這次驅(qū)逐事件置之不理,或者最起碼應(yīng)該有所挽留或調(diào)解,而這在史傳文獻中并無反映。對于此次事件,湯用彤解釋說,其根本原因在于佛賢和羅什在禪法等方面“學問不同”,以致雙方徒眾不合。④湯用彤:《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171-172頁。但問題是,即使羅什和佛賢他們弟子之間無法容忍彼此間的根本差異,但作為敬重佛賢的人,羅什還不至于容不下佛賢,甚至默認這次驅(qū)逐。如此,就存在一種可能:當時羅什本人發(fā)生重大變故,失去了對長安僧團的領(lǐng)導力,長安譯經(jīng)團體不再以羅什為首,否則羅什應(yīng)該不會對此事件置之不顧。然而以羅什當時的極高威望和所處的政治環(huán)境來看,如果其失去領(lǐng)導力,唯一的解釋就是離世。這一大膽猜測與目前學界關(guān)于羅什死因分析的一些意見不謀而合。羅什之死,學界已有新的發(fā)現(xiàn)和解釋。據(jù)陳楠推論,史料中之所以沒有羅什去世的相關(guān)說明,可能與其陷入當時的宮廷政治斗爭有關(guān)。⑤陳楠:《鳩摩羅什生平事跡新證——漢藏文獻記載的比較研究》,《世界宗教研究》2013年第2期。史料顯示,佛賢于當年夏到達廬山,并應(yīng)慧遠之請,“自夏迄冬,譯出禪數(shù)諸經(jīng)”,此次廬山之行,前后至少停留了半年以上,第二年即義熙八年(弘始十四年,412)才去往荊州。如此反推之,佛賢離開長安到達廬山的時間范圍,應(yīng)該在弘始十二年(410)以后,至晚不超過弘始十三年夏。那么與此對應(yīng),這個時間段就應(yīng)該是羅什去世的時間范圍。

      其次,史傳中記載佛陀耶舍翻譯《四分律》的事件,也有值得推敲之處。《高僧傳》卷二《佛陀耶舍傳》記載:“(耶舍)即以弘始十二年譯出四分律,凡四十四卷,并長阿含等。涼州沙門竺佛念譯為秦言,道含筆受?!雹賉梁]釋慧皎:《高僧傳》,第67頁?!冻鋈赜浖肪矶斗鹜右醾鳌酚州d:“耶舍先誦曇無德律,偽司隸挍尉姚爽請令出之。姚興疑其遺謬,乃試耶舍,令誦民籍、藥方各四十余紙。三日乃執(zhí)文覆之,不誤一字。眾服其強記。即以弘始十二年譯出為四十卷,并出長阿含經(jīng),減百萬言。涼州沙門竺佛念譯為秦言,道含執(zhí)筆?!雹赱梁]僧祐:《出三藏記集》,第538頁。這兩則材料中皆有一些不太容易理解的話,即首先提到耶舍譯出《四分律》,接著卻又說竺佛念“譯為秦言”。實際上,這是在譯經(jīng)過程中,先由“譯主”誦出梵文原本,然后再由“傳語”或者“度語”譯為本土語言。因此,應(yīng)該是先由耶舍誦出梵文文本,然后竺佛念主要承擔譯為漢文的工作。此外,還有一則非常重要的信息。據(jù)《出三藏記集》卷九僧肇《長阿含經(jīng)序》所載:“以弘始十二年,歲上章掩茂,請罽賓三藏沙門佛陀耶舍出律藏四分四十卷,十四年訖。十五年,歲昭陽奮若,出此長阿含訖。涼州沙門佛念為譯,秦國道士道含筆受?!雹踇梁]僧祐:《出三藏記集》,第336-337頁。這條記錄與上述兩則稍有不同,應(yīng)該是最準確的。記錄顯示,耶舍于弘始十二年(410)開始“出”《四分律》,直到兩年后翻譯才最終完成。材料顯示,此次《四分律》的翻譯工作,是由佛陀耶舍和竺佛念合作共譯的,羅什并未參加。值得注意的是,羅什此前已經(jīng)與弗若多羅、曇摩流支合作翻譯過律學文獻《十誦律》。常理來說,如若《四分律》梵本誦出以后,翻譯時至少應(yīng)該有羅什參與才對。因為要翻譯好這部律學文獻,應(yīng)該兼取耶舍和羅什兩家之長,耶舍“深達經(jīng)致”,《四分律》更是背誦如流,讓他誦寫梵本是必然之選;而羅什精通梵漢,并曾于沙勒國跟隨耶舍學習《十誦律》,而且已有翻譯律學文獻的經(jīng)驗,因此翻譯《四分律》,羅什是應(yīng)然之選,也是最佳人選。然而,事實與邏輯恰好相反,這就不得不使人產(chǎn)生疑慮,為什么羅什沒有參加此次翻譯?

      此外,僧肇與廬山隱士劉遺民的書信往來也反映了一些重要信息。弘始七年(405),僧肇首作《般若無知論》,深得大乘中觀學奧妙,該論傳至廬山慧遠及劉遺民處,劉遺民讀后贊嘆不已,專門致書僧肇請教問題。后來僧肇回復(fù)了一封信,在信中他提到了當時長安佛教羅什僧團的活動情況。

      慧明道人至,得去年十二月疏并問。……八月十五日,釋僧肇疏答。……什(羅什)法師于大石寺出新至諸經(jīng),法藏淵曠,日有異聞。禪師(佛賢)于瓦官寺教習禪道,門徒數(shù)百,夙夜匪懈,邕邕蕭蕭,致可欣樂。三藏法師(佛陀耶舍)于中寺出律藏,本末精悉,若睹初制。毗婆沙法師(曇摩耶舍與曇摩掘多)于石羊寺出舍利弗阿毗曇胡本,雖未及譯,時問中事,發(fā)言新奇。④[東晉]僧肇:《肇論校釋》,張春波校釋,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131-137頁。

      據(jù)湯用彤所述,義熙四年(弘始十年,408)夏末,竺道生離開長安,南歸廬山,將隨身攜帶的僧肇《般若無知論》轉(zhuǎn)示劉遺民。義熙五年(弘始十一年,409)十二月,劉遺民致書咨問,并請慧明道人轉(zhuǎn)交僧肇。僧肇看到信以后,于義熙六年(弘始十二年,410)八月十五日寫信答復(fù)劉遺民。⑤湯用彤:《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第339頁。在這封信中,僧肇提到了當時幾件重要的事情。第一,羅什當時正在翻譯支法領(lǐng)從西域帶回的佛經(jīng)。這就說明至少在弘始十二年八月,羅什尚在,那么塚本善隆和呂澂等學者根據(jù)《高僧傳》所記羅什卒于弘始十一年的說法就難以成立。第二,佛賢當時正在瓦官寺教習禪法。如果這一記錄無誤的話,那么佛賢被逼出走長安的事,應(yīng)該發(fā)生在其后不久。因為據(jù)前文所推測,佛賢離開長安到達廬山的時間范圍在弘始十二年稍后至弘始十三年夏之間。第三,此時佛陀耶舍正在“出”《四分律》梵本。但值得一提的是,僧肇信中并未提到佛陀耶舍與竺佛念合譯一事,只說“本末精悉,若睹初制”,由此可以推斷,此時《四分律》梵文文本還沒有完全形成,尚未進入持梵譯漢的翻譯流程。

      根據(jù)前面的推斷,羅什很可能就在此后不久發(fā)生重大變故而去世,所以當時在長安的佛賢在遭到驅(qū)逐的情況下,覺得再沒有留下的必要,遂轉(zhuǎn)走廬山。如此一來,也就順乎邏輯地解釋了佛賢離開長安時,史料中沒有記載羅什有任何挽留,以及羅什沒有最終參與《四分律》的翻譯工作的原因。綜合上述材料,弘始十二年(410)八月羅什尚在從事翻譯工作,而在八月以后很可能因陷于宮廷政治斗爭而突然去世,其卒年至晚不超過弘始十三年(411)夏,這與目前日本學界刊定羅什卒年的新成果相一致。①[日]齊藤達也:《鳩摩羅什の沒年問題の再検討》,《國際仏教學大學院大學研究紀要》第三號,2000年,第125-154頁。

      這一推斷還可得到其他材料佐證。據(jù)僧肇《涅槃無名論》前一部分《奏秦王表》記述:“肇以人微,猥蒙國恩,得閑居學肆,在什公門下十有余載。”②[東晉]僧肇:《肇論校釋》,第172頁?!陡呱畟鳌肪砹稌溢邆鳌酚涊d:“后為遠入關(guān)致書羅什,凡為使命十有余年。”③[梁]釋慧皎:《高僧傳》,第236-237頁?!冻鋈赜浖肪砦寤蹍薄队饕伞酚浭觯骸熬磕α_法師至自龜茲,持律三藏集自罽賓,禪師徒眾尋亦并集關(guān)中,洋洋十數(shù)年中,當是大法后興之盛也。”④[梁]僧祐:《出三藏記集》,第234頁。僧肇為羅什門下最著名子弟,從姑藏開始追隨羅什直至羅什去世。曇邕原為道安、慧遠弟子,后到長安成為羅什門下譯經(jīng)僧團的成員。慧睿也曾止憩廬山,為慧遠弟子,后“入關(guān)從什公咨稟”,⑤[梁]釋慧皎:《高僧傳》,第259頁。奉以為師。如果羅什卒年刊定在弘始十三年前后,那么自羅什弘始三年(401)入長安算起,前后十一年,這一時間段與僧肇“在什公門下十有余載”、曇邕“凡為使命十有余年”以及慧?!岸U師徒眾尋亦并集關(guān)中,洋洋十數(shù)年”的說法相吻合。

      綜上所述,如果羅什去世的時間確定在弘始十二年八月之后至弘始十三年夏這一時間段,那么《高僧傳》中羅什卒于弘始十一年的說法就難以成立,而且《成實論記》所載羅什于弘始十三年到十四年間翻譯《成實論》,也很難取信。

      三、其他相關(guān)資料的一些佐證

      伊藤隆壽推斷《成實論》的譯出時間可能更早,大約在弘始六年(404)前后。⑥[日]伊藤隆壽:《成實論の翻譯とその背景》,《駒澤大學大學院佛教學研究會年報》第4號,1970年,第46頁。這是他通過對比《成實論》與《百論》文本結(jié)構(gòu)而分析出的結(jié)論,雖言之成理,但缺乏其他與之相互印證的史料支持。關(guān)于《成實論》翻譯的原因,湯用彤、呂澂提過一些看法。湯用彤指出,羅什翻譯《成實論》有兩個原因:一是《成實論》名相分析條理井然,利于初學者入門;二是《成實論》持義受《般若經(jīng)》影響,常破毗曇,可與《般若經(jīng)》對比研習。⑦湯用彤:《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第398頁。呂澂指出,羅什翻譯《成實論》,主要是因為這部論書有大量批評有部的觀點,而這又對理解《大智度論》分別法相有重要的參考價值。⑧呂澂:《中國佛學源流略講》,北京:中華書局,1979年,第123頁。呂澂認為,《成實論》的翻譯時間應(yīng)該在《大智度論》之后。事實上,羅什譯完《大智度論》的時間和《大品般若經(jīng)》最后的定稿時間是一致的。根據(jù)《出三藏記集》收錄的僧叡《大品經(jīng)序》以及《大智度論記》所載,羅什于弘始四年(402)夏開始翻譯《大智度論》(至弘始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迄),未等《大智度論》譯完,又于弘始五年(403)開始翻譯《大品般若經(jīng)》(至弘始六年四月二十三日迄)。因為羅什發(fā)現(xiàn)《大智度論》引用《大品般若經(jīng)》的文獻很多,因此翻譯《大智度論》時可以直接校對《大品般若經(jīng)》,這樣伴隨著《大智度論》的翻譯,《大品般若經(jīng)》的譯文也得以不斷完善,等到《大智度論》翻譯完畢,《大品般若經(jīng)》最后的校訂工作也就結(jié)束了。因此,《大智度論》的完成與《大品般若經(jīng)》的最后定稿應(yīng)該是一起進行的,時間應(yīng)該在弘始七年年底。如果湯用彤和呂澂的論述值得重視的話,那么《成實論》的翻譯時間就應(yīng)該晚于《大品般若經(jīng)》和《大智度論》的最終完成,即在弘始七年(405)十二月以后,最早也是從弘始八年開始的。

      《高僧傳》卷六《曇影傳》有載:“及什至長安,影往從之。……助什譯經(jīng)。初出《成實論》,凡諍論問答,皆次第往反。影恨其支離,乃結(jié)為五番,竟以呈什。什曰大善,深得吾意。什后出《妙法華經(jīng)》?!雹賉梁]釋慧皎:《高僧傳》,第243頁。這里明確指出《成實論》譯出在前,《妙法華經(jīng)》翻譯在后。但《高僧傳》卷六《僧叡傳》所記與此不同:“什所翻經(jīng),叡并參正。昔竺法護出《正法華經(jīng)》,受決品云:‘天見人,人見天?!沧g經(jīng)至此,乃言:‘此語與西域義同,但在言過質(zhì)。’叡曰:‘將非人天交接,兩得相見?!蚕苍唬骸畬嵢??!漕I(lǐng)悟標出,皆此類也。后出《成實論》,令叡講之。”②[梁]釋慧皎:《高僧傳》,第245頁。從字里行間看出,羅什重譯《法華經(jīng)》時,批評竺法護《正法華經(jīng)》語詞翻譯不準確,十分贊同僧叡的理解,在其譯出《成實論》之后,就讓僧叡進行釋講。在時間上,這與《曇影傳》的記載恰恰相反。《曇影傳》和《僧叡傳》是《高僧傳》卷六前后相接的兩篇傳記,慧皎怎么會對同一件事的記載前后矛盾,而且如此明顯?這是否是慧皎的疏忽?這兩則相反的記載,是理清《成實論》譯出時間的重要依據(jù)。如果結(jié)合智藏《成實論大義記》,這一點或可解釋。據(jù)《成實論大義記》卷一所載:“《成實》一論……其初譯國語,未暇治正,而沙門道嵩便赍宣流。及改定,前傳已廣。是故此論遂兩本俱行。其身受心法名念處者,前本也;名為憶處者,后本也。今檢論本,或有二十卷,或有十六卷?!雹鄞笳滦薮蟛亟?jīng)刊行會:《三論玄義檢幽集》卷3,《大正藏》第70冊,第418頁上。先須說明,《曇影傳》中的“初出《成實論》”與《僧叡傳》中的“后出《成實論》”,其中的“出”并非前文所說的“誦出”梵本,而是指漢文本的譯出,智臧《成實論大義記》“初譯國語”亦可說明這一點。更重要的信息是,這里提到《成實論》初譯本出來以后還經(jīng)過改定。那么由此推斷,《曇影傳》中所記“初出《成實論》”,應(yīng)該指的是初譯本,曇影“恨其支離”,故而才進行改定;而僧叡受命講的《成實論》的本子,則應(yīng)該是經(jīng)過曇影改定并得到羅什認可且最終確定下來的本子。改定本出來以后,初譯本已經(jīng)廣泛流傳,故只能與改定本同時傳播。從《成實論大義記》所提示的翻譯修訂關(guān)鍵詞來看,“念處”為初譯本詞匯,“憶處”為改定本詞匯,現(xiàn)今保存下來的是初譯本,而非改定本。

      《出三藏記集》卷八慧觀《法華宗要序》和僧叡《法華經(jīng)后序》載,《妙法蓮華經(jīng)》于弘始八年夏譯出,《歷代三寶記》和《開元釋教錄》轉(zhuǎn)引《二秦錄》所記,指出《妙法蓮華經(jīng)》譯出于弘始八年,與前一致,這也再次印證了《二秦錄》記載的可靠性。結(jié)合《曇影傳》和《僧叡傳》的記錄,可推斷《成實論》與《妙法蓮華經(jīng)》譯出的時間順序為:《成實論》初譯本→《妙法蓮華經(jīng)》譯本→《成實論》改定本。

      四、結(jié)論

      關(guān)于《成實論》的譯出時間,學界大都依據(jù)《出三藏記集》所收《成實論記》的記載,即弘始十三年(411)至十四年(412),但這條記錄的真實性先后被塚本善隆、鐮田茂雄等人質(zhì)疑。如果這一史料的真實性存在問題,那么它就不能作為羅什卒年的證明,更不能作為判斷《成實論》譯出時間的確切證據(jù)。根據(jù)前文推斷,如果羅什卒年的范圍限定在弘始十二年(410)八月以后至弘始十三年(411)夏之間,那么《成實論記》的說法就直接被否定了。值得注意的是,《二秦錄》中所記《成實論》出于弘始八年(406)的說法一直未引起學界足夠的重視。從費長房和智升收錄羅什譯經(jīng)文獻的規(guī)律來看,他們皆先以《二秦錄》為文獻依據(jù),甚至視之為第一手資料來源,其次才依從其他經(jīng)錄進行判定。更重要的是,他們依從《二秦錄》所記相關(guān)經(jīng)論的翻譯時間幾乎都經(jīng)得起檢驗,這說明《二秦錄》可信度很高。另外,雖然《高僧傳》卷六《曇影傳》和《僧叡傳》記錄了《成實論》與《妙法蓮華經(jīng)》譯出的兩種截然相反的時間順序,但這一時間順序并不與《二秦錄》的記載相抵牾,反而恰有相合之處,可與《二秦錄》“弘始八年出”的說法相互印證。綜上分析,《成實論》譯本有初譯本和改定本的差別,初譯本的譯出時間最晚不超過弘始八年(406)夏六月,而改定本的完成也應(yīng)該在《妙法蓮華經(jīng)》譯出后不久。《成實論》在南北朝佛教史上占有極其重要的歷史地位,對佛教中國化進程具有積極推動作用。本文對《成實論》譯出時間的一些相關(guān)探討和思考,具體而微,但就整個佛教思想史研究而言,尚有一定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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