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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翩翩的詩行

      2022-03-17 18:53:19等閑
      中學生百科·小文藝 2022年2期
      關(guān)鍵詞:白明文學院社長

      等閑

      最初與白明認識,是在十七歲的路口。

      那年夏天,我剛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復(fù)雜的心情交織在一起,像一張大網(wǎng),布滿了我星星點點的心事,也點綴著失望與迷茫。

      不得不說,這份答案并非我期望已久的結(jié)果,甚至與我的初衷背離。其一,這所大學地處一座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城市,且校區(qū)位于荒僻的遠郊。其二,我沒能如愿以償錄取到向往已久的漢語言文學,而是被調(diào)劑到了其他專業(yè)。盡管我無數(shù)次安慰自己,但還是被現(xiàn)實的陰郁裹藏了許久。

      發(fā)放通知書的日子里,新生群格外熱鬧,分分鐘“99+”的消息和瞬間刷屏的表情包大戰(zhàn)幾度讓我萌生出退群的想法,在這些熱鬧中,我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白明恰巧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

      有一天,我看到群里有位成員的備注是“某詩詞協(xié)會招新”,本著對詩詞的濃厚興趣,我添加了對方為好友。初次對話,我禮貌地詢問怎么稱呼,對方說叫“學姐”就好?!皩W姐”在經(jīng)過一系列了解后,把我拉進了詩詞協(xié)會群。然而,進了群我才知道,這個我叫了老半天“學姐”的家伙原來是個男生。

      白明是文學院詩詞界大佬,即將讀大三,自幼學詩,寫得一手妙詩,包攬社課,是前前任社長,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雖然退休已久,但仍擔負著壯大詩社的重任。

      不得不承認,加入社團這段經(jīng)歷倒是緩解了我對于開學的種種焦慮,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憧憬。

      暑假結(jié)束后,我從北方小城來到了傳說中的H市。H市不繁華,但民風淳樸,生活節(jié)奏慢,倒也適合我這種佛系女青年。

      我報到那天,白明發(fā)給我一句詩——逢人漸覺鄉(xiāng)音異,卻恨鶯聲似故山。本著對白明的了解,這種話如果是他特地發(fā)給我的,那必然是風涼話。如果不是因為他住在距離我車程一小時的老校區(qū),我一定會閃到他面前讓他知道什么叫爆頭。但這種想法只存在于我的內(nèi)心活動,事實上,我倒抽一口涼氣,陷入了思鄉(xiāng)的無限悲涼中,并對自己考入一所不如意的大學怨氣橫生。

      開學不久,社長問我是否愿意擔任社團干部,并向我解釋,是白明舉薦了我?!皩W妹,白明學長很看好你的。他忙于考研,有很多力所不及的地方,精力和時間上都顧不過來。”最后還不忘提一句,“不要辜負學長的苦心哦。”后面是一個滑稽的表情。

      我有點蒙。其實我的自卑遠遠大于自信,那些信任對我而言,都是莫大的鼓舞,它們?nèi)鐪厝岬墓馐?,照進我心里灰暗的角落。

      偶然的一次機會,我和室友到老校區(qū)開會,順便去取白明承諾送給我的書。取書時,室友悄悄在我耳邊說了句“還行”。

      我摸不著頭腦:“什么還行?”她笑而不語。我瞬間醒悟,低下頭看著腳尖,一種卑微感涌上心頭。有的喜歡,也許只能停留于仰望。

      白明不是長得很帥的那種男生,但是清爽干凈,能把普通的白襯衫穿得很好看??墒俏夷兀覍ψ约荷星也粷M,拿什么喜歡別人呢?

      春天快過去的時候,社長邀我參加文學院舉辦的國詩大賽,我本無意參與,但他再三邀請,我只好答應(yīng)下來。其實我并不擅長創(chuàng)作。古體詩都有嚴格的格律要求,就算要寫,本著對詩詞的敬重,也不能亂寫一通。在我快要抓破頭皮的時候,白明的出現(xiàn)簡直像極了天使。嗯,沒錯,我想了想,一定是天使。

      白明教我寫詩的熱情比我學詩的熱情還要高。那些日子里,我和白明都像著了魔,我寫了無數(shù)首,白明斃掉了我無數(shù)首。白明以高標準要求我,不僅格律要過關(guān),用詞也要精妙,要反復(fù)推敲打磨,得有和一個字死摳到底的精神。經(jīng)過多番長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強的斗爭,我終于寫出了一份可以叫作“詩”的東西。

      呈報作品前一晚,白明給我發(fā)消息 :“我覺得那首詩還可以更好。”他說尾聯(lián)還不夠好。幾番修改都不稱心,白明說,我來幫你半句。隨后他發(fā)來了上聯(lián),我打著哈欠在半夢半醒間接了句下聯(lián)。未想白明贊不絕口。我甚至能想象出他像個老太太一樣絮叨著妙在何處,并露出一臉姨母笑的場景。

      半個月后,白明故作深沉:“你知道國詩大賽你是第幾名嗎?”我一哆嗦:“不會是最后一名吧?”“這么沒信心,”白明陰謀得逞,“狀元妹?”我努力克制著激動的心情,其實內(nèi)心早已雀躍著叫起“呀呼——”。白明告訴我,這次比賽的評委是文學院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師?!安挥脩岩桑彼f,“比賽很公平?!?/p>

      夏天,社團要聘任新的社長和干事,據(jù)說競爭很激烈。一天社長在群里征問:“不如請鄧妹子來接任社長一職如何?”大概是因為國詩大賽給我攢夠了人氣,同意的人竟不在少數(shù)。社長私下問我:“學妹,聘請你當社長,來不來?”不知是社長真的愿意讓位給我,還是我的拒絕過于委婉,以至于被他無視,他再三邀請,但我終究還是推掉了他的好意。

      其實我是沒有底氣。像白明一樣優(yōu)秀的人本就是少數(shù),從專業(yè)能力到組織管理,他都得心應(yīng)手,我哪里比得上他呢?

      大二有次到老校區(qū)上課,好巧不巧,下課后,我在食堂門口遇見了小戚和白明。那時是初夏,微雨,白明打著傘,身穿天藍色T恤,旁邊是憨笑著用手遮住腦袋擋雨的小戚。

      小戚和我同級,在文學院,是白明的小跟班兼頭號粉絲。

      青春的遇見總是自帶一種清透純潔的濾鏡,白明站在我面前淺淺地笑,少年的氣息清爽又干凈。

      白明問:“你還沒逛過老校區(qū)吧?”

      我搖了搖頭。

      白明笑著說:“走,帶你逛逛。”

      小戚貓著腰鉆到我的傘下,在我耳邊說 :“白明學長明天要畢業(yè)離校了哦?!?/p>

      我一怔,把傘往他頭頂移了移:“所以呢?”

      “所……所以……”小戚扶了扶額,“所以有什么話趕快說呀,不然就來不及了哦?!闭f完,小戚從我的傘下溜走,說自己在學生會還有點事,先撤了。小戚臨走前回頭沖我做了個鬼臉,然后笨拙地跑進雨里。

      白明轉(zhuǎn)身面向我,露出一個陽光的笑容:“我們走吧。”

      我低低地點了點頭。

      白明帶我走遍了老校區(qū)的每個角落,一直走到雨都停了。我們收起傘,在操場走了一圈又一圈,仿佛前面是走不完的長長的路。

      太陽露出半張臉時,白明買了兩瓶汽水。我們坐在操場外的臺階上,一邊喝汽水,一邊聊詩詞。白明教我用古漢語讀詩,他清澈的聲音念起平平仄仄的詩句,所有的詩句仿佛成為世間最美的語言。

      白明問及我考研的事。我說還沒有打算,他卻似乎比我還急。

      “考吧,說不定一下就考上了??寄阕钕矚g的學校,學你最喜歡的專業(yè),或者……”他頓了頓,“考到X大來找我?!卑酌髡f這句話的時候,眼里有亮亮的東西。

      我知道白明今年如愿考入他理想中的X大繼續(xù)深造。那是一所在我心中閃閃發(fā)光的學校,也是我從前的夢……

      “既然是夢,你就去實現(xiàn)吧 。更何況……”白明把看向遠方的目光收回,望著我,溫柔地笑著說,“不是還有我在嗎?”

      周遭安靜得只剩蟬聲,那一刻,我驀然覺得整個世界都明亮了。

      對于X大,我一度不能從被拒之門外的陰影里自拔,而此刻,似乎有什么東西被重新點亮了,許是因為還想再聽到那樣清澈的讀詩聲,許是貪戀那一抹點亮我前路的光。

      那天白明在車站目送我坐上公交車,我們隔著車窗揮手告別,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我靠著車窗想,在遇見白明的這幾年里,我漸漸擺脫了那張兜住迷茫與失望的大網(wǎng),觸摸到了光的溫度。

      我塞上耳機,打開了音樂播放器,一路看著窗外的風景。

      我知道,此去一別,也許從此再無相見。除非——

      十七歲做過的夢,已然幻化成光。白明在夢里的那個地方站成了一首詩的模樣,我知道,唯有走過平仄,方能抵達詩意翩翩的遠方。

      編輯/胡雅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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