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岳
當(dāng)春天掉落在一首宋詞里的時候,歷史仿佛一頁宣紙,春風(fēng)沉醉于一滴筆墨里,散發(fā)出靈動與喧鬧,也散發(fā)著淡淡的憂愁與纏綿,在時光的鏡面中漸漸暈開。此時,深藏了一整個冬天的情緒,在春風(fēng)里被輕輕撩動,吹皺一池春水,小小心子也變得異常柔軟,在鳥鳴中悄悄萌芽。
宋詞里的春天是靈動的,春風(fēng)拂過,萬物嗅到了春的氣息,放眼望去,處處草長鶯飛。有秦觀《行香子》:“小園幾許,收盡春光。有桃花紅,李花白,菜花黃?!薄芭既怀伺d,步過東岡。正鶯兒啼,燕兒舞,蝶兒忙。”好一派鄉(xiāng)村田園中色彩斑斕的春光。也有《好事近》:“春路雨添花,花動一山春色。行到小溪深處,有黃鸝千百。”此乃春雨潤物后,山花爛漫的景致。
宋詞里的春天是喧鬧的,即使在如絲的細雨里,也網(wǎng)不住百鳥爭鳴、百花爭艷,春天比冬日更懂得傾訴?!熬G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彼纹钤谶@首《玉樓春》里,把一個“鬧”字寫得精妙絕倫,紅杏開在枝頭,視覺上的春天被牽到了聽覺上,不但讓人看到一樹的紅艷,也仿佛聽見了蜂蝶、雀鳥爭春的喧鬧。
宋朝的春天也是憂傷的,不然,宋詞里的春天不會有那么多的哀怨與惆悵。盡管宋詞里有明媚的春光和躍動的春色,但更多的卻是一種無以言說的寂寥與傷感。無論是閨怨還是離愁,在宋詞的春天里都有著淡淡的憂愁。就像晏殊《浣溪沙》“乍雨乍晴花自落,閑愁閑悶日偏長。為誰消瘦減容光”里描寫的閨怨,以及歐陽修《踏莎行》“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描寫的行旅離愁,那一種縈繞于心中的哀傷,讀來總讓人無法釋懷。
宋詞里的春天更是多情的,是由江南的一片煙云流動引發(fā)的纏綿,是籠在碧柳青楊中的一份婉約。柳永《鳳棲梧》:“佇倚危樓風(fēng)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dāng)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這是一首典型的愛情詞,因有了王國維的賞析,竟超越了原詞本身,提升到人生的三重境界之一。而蘇軾《蝶戀花》:“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墻里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里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卑褔鷫?nèi)外那一方無情、一方多情導(dǎo)致的一場感情風(fēng)波,提升到“物自無情而人自多情”的更高境界。
春天的江南,絲雨綿綿;春天的北方,草木葳蕤。在宋朝,斟滿一壺清酒,在微醺的夜色下,披著一襲羅裳,微涼,潑墨揮毫,每一筆都給月光增添了重量。
宋詞里的春天,有一江東流的春水,有獨自憑欄的憂愁,有早生白發(fā)的無奈。在宋詞里,我們看見了最細膩的情感、最真摯的情懷、最爛漫的表達。
宋詞,美得不可方物,每一個文字,都像一枚音符,雖遠隔千年,卻撥動了靈魂深處的琴弦,足以讓我們?yōu)橹V迷。宋詞里的春天,有太多的故事與心緒讓我們慢慢品讀。在這樣的春天里,適合坐在書房中,手握一卷線裝書,寫下一些雋永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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