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強的多肉

郝笑益

他把窗簾拉開眺望遠方，和煦的陽光把屋內(nèi)照得窗明幾凈。窗臺上幾株多肉沐浴在陽光中，散發(fā)著勃勃生機，飽滿的葉子在陽光照射下像綠寶石一樣晶瑩剔透，似乎用手輕輕一捏綠色的汁水就可以噴薄而出。

這幾株多肉在他家里已有些年頭，剛到他家時還是矮矮的幾株，它們個頭矮小均勻，葉子稚嫩得讓人憐愛，他知道多肉喜陽，就將它們放在家中陽光最充足的窗臺上，因為窗外有高大建筑的遮擋，每天只有半小時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時間雖短，卻足以滋養(yǎng)這幾株頑強的多肉。

他平時因工作繁忙很少打理它們，偶爾澆澆水，多肉靠著自己旺盛的生命力頑強地生長著，經(jīng)年累月，它們脫去了稚嫩，變得高大挺拔。因為獲得陽光照射程度不同，剛開始均勻的多肉，變得高低不平，強弱不一，良莠不齊。

相對高大的幾株多肉牢牢占據(jù)著最好的位置，在陽光的充分沐浴下顯得膀大腰圓，它們?yōu)榱烁玫劂逶￡柟?，葉子朝向窗外舒展著，生怕有一絲一毫的遮擋，它們個子越來越高，花桿愈發(fā)彎向窗外，為了陽光它們選擇了卑躬屈膝或者變得謙謙有禮。相對矮小的幾株多肉在高大多肉的遮擋下，無法得到充足的陽光，葉子愈發(fā)萎縮，有點弱不禁風(fēng)，用手輕輕一碰，像耄耋老人的牙齒，一瓣一瓣紛紛脫落，它們的花桿細小虛弱，已無法支撐起葉子的重量，被幾片葉子壓得低到了塵土里，像行將就木的老人，更像戰(zhàn)敗后身負重傷奄奄一息的將軍。

在花盆的泥土里布滿了已經(jīng)脫落的葉子和花桿，它們有些已經(jīng)化為塵土，與陽光一起滋養(yǎng)著花盆里的勃勃生機。

無論是高大的幾株多肉還是相對矮小的幾株多肉，在它們的花桿上都能看到幾次彎曲的痕跡，那是他為了讓它們能夠均勻享受到陽光調(diào)整花盆方向?qū)е碌?，每次他發(fā)現(xiàn)有幾株多肉因為被遮擋了陽光變得更加虛弱的時候，他就用自己肥碩的大手輕輕調(diào)整花盆方向，讓虛弱的那幾株朝向窗外，讓它們欣賞窗外的美景，享受陽光的恩澤，他將此操作稱為“緊急搶救”。而其他多肉則因為方向的改變，不得不調(diào)整自己努力生長的方向，葉子朝向窗外的同時，花桿也彎向了另一方，長年累月花桿變得彎彎曲曲。從相對高大的幾株多肉的花桿彎曲輪廓能清楚看到他調(diào)整花盆的情況，那么清晰，那么精準，那么深刻。

他因為要見重要客戶，穿上了唯一的西裝，他認真打量鏡子里的自己，筆挺的西服，锃光瓦亮的皮鞋，紅色領(lǐng)帶格外扎眼。每次見重要客戶的時候他都要穿上這套西服，這身西服對他來說就像出征勇士的戰(zhàn)袍，似乎只要鎧甲在身，就能無所畏懼。

他穿戴好后深吸一口氣，對著鏡子嘴角微微上揚，在自己碩大無朋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他心里暗暗給自己打氣，匆忙出門正要鎖門時，卻想起家里那幾株多肉，他跑到臥室窗前，用自己肥碩的大手輕輕調(diào)整了花盆的方向。他鎖好門奔向地鐵站，但窗臺上那幾株多肉在他腦海中縈繞良久，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