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姍姍

胡中輝，第十三屆全國人大代表。平高集團有限公司機械制造事業(yè)部黨委副書記、副總經(jīng)理，高級工程師、高級技師。榮獲“全國技術能手”“全國五一勞動獎章”“全國勞動模范”等榮譽稱號，推動《關于加強新時代基層檢察院建設的意見》出臺，深度參加檢察機關公開聽證會，并作為河南省平頂山市檢察院認罪認罰相對不起訴青少年幫教輔導員為罪錯未成年人提供心理輔導。

胡中輝的手機備忘錄里，有一篇專門記錄參與檢察工作的臺賬：

“2020年9月，參加司法救助助力精準脫貧調研;2020年10月，參加最高檢張軍檢察長在福州主持的案件公開聽證會;2020年10月，受聘為認罪認罰相對不起訴青少年幫教輔導員;2021年9月，參加河南省檢察院政法隊伍教育整頓座談會;2021年11月，參加河南省平頂山市檢察院公開聽證會;2021年12月，參加河南省檢察院走訪全國人大代表座談會……”

“這個記錄不全，比我實際參加檢察機關活動的次數(shù)少多了。”胡中輝一邊翻著手機一邊告訴《方圓》記者，“我作為全國人大代表的履職工作，相當一部分都是在檢察機關完成的。有時候參加完活動直接趕回單位上班，轉頭就忘記記錄了?！?/p>

胡中輝是平高集團有限公司的首席工匠，“85后”的他以精湛的技術成為全國技術能手，榮獲“全國五一勞動獎章”“全國勞動模范”等榮譽稱號，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每年的兩會上，胡中輝被媒體追問的都是高技能人才培養(yǎng)的話題，鮮少有人知道他與檢察工作的聯(lián)系如此之深。

“我關注檢察工作，因為一個‘實’字。”胡中輝表示，“不花哨、接地氣，把新時代倡導的工匠精神融入司法案件的辦理中，和在車間的工作有異曲同工之處。稍微不一樣的是，檢察機關追求在每一起司法案件中讓人民群眾感受到公平正義，而我關注著司法案件中每一個人的命運?！?/p>

“我是被檢察機關‘硬拉下水’的?！焙休x對《方圓》記者開玩笑說。2018年，在當選第十三屆全國人大代表后，各級檢察機關的活動邀請紛至沓來，檢察機關積極主動接受人大代表監(jiān)督的態(tài)度讓胡中輝印象深刻。因為胡中輝在河南省平頂山市工作和生活，平頂山市檢察院“近水樓臺”，將他的第一次檢察之旅收入囊中。而這一次的參觀活動，就讓胡中輝下定了繼續(xù)深入了解檢察工作的決心。

“當時跟隨平頂山市檢察院的干警到基層檢察院了解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落實情況，路過了一個辦公室。我已經(jīng)走過去了，又覺得哪里不對，再轉過去一看，辦公室里，一位女檢察官把衣架挪到身邊，上邊掛著吊瓶，她正在一邊輸液一邊查閱案卷?！焙休x回憶道。

胡中輝對這一幕印象非常深刻。后來，他了解到，基層檢察官承擔著全國九成以上的案件，但是從每年的“國考”報名中可以看出，新鮮血液流向基層檢察院的意愿并不強烈。

胡中輝對基層檢察官的關注并非偶然。2004年從技工學校畢業(yè)后，胡中輝進入平高集團有限公司工作，一邊當車工一邊自學大專和本科課程，不斷提升自己的知識水平和技術能力，解決數(shù)百項一線生產(chǎn)技術難題、打破了國外關鍵技術壟斷的同時，還獲得了12項專利及8項省部級以上的科技獎勵。從一名普通技校生到企業(yè)的技術骨干，再到后來成為全國人大代表，胡中輝感受到了“奮斗”的力量，對基層也有了更多的共情和關懷，“多年的工作讓我明白，國家和社會就像是一臺快速運轉的超級機器，每一顆螺絲釘都很重要，都有其獨特的價值”。

2021年11月，胡中輝參加河南省檢察院召開的人大代表座談會。（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有朋友曾推薦給我北京市檢察院劉哲檢察官的書《你辦的其實不是案子，而是別人的人生》。在這種高強度的工作狀態(tài)下，檢察官自己的人生會有怎樣的變化？又會如何影響別人的人生？”胡中輝知道，要解決這個問題，不是一家兩家檢察院努把力就能達成目標，需要找到恰當?shù)耐緩?，并由最高檢自上而下推動。如此一來，才會更有力量。

2018年年底，胡中輝被聘任為最高檢特約監(jiān)督員。2018年10月，最高檢邀請來自河南團、陜西團的19名全國人大代表，圍繞“檢察機關服務保障民生工作”主題，視察江蘇檢察機關的工作。視察過程中，胡中輝尤其關注蘇州市吳中區(qū)檢察院智慧檢務建設和應用成果。在他看來，這可能是減輕基層檢察官辦案勞動量的有效方式?！耙暡旌螅遗c平頂山市檢察院溝通了智慧檢務建設的構想，了解到因為各省財政狀況不同，制約其發(fā)展的最大障礙是經(jīng)費，更堅定了將基層院聲音帶到最高檢的想法?！焙休x說道。

2019年初，最高檢邀請?zhí)丶s監(jiān)督員、全國政協(xié)委員座談，征求對最高檢工作報告和檢察工作的意見建議。胡中輝特別提出了“通過制度引流優(yōu)秀人才到基層檢察院工作一定年限”“通過信息化手段減輕基層檢察官工作量”“推廣基層院在認罪認罰從寬工作中的成功經(jīng)驗”等建議，得到了張軍檢察長的重視。不久，他就收到了最高檢辦公廳發(fā)來的書面答復，稱將采納他的建議。

積極的反饋不止于此。2020年10月，全國基層檢察院建設工作會議在北京召開，這次會議是2009年以來最高檢再次專門以基層檢察院建設為主題召開的工作會議。會議上，張軍檢察長指出：“檢察機關財和物的問題總體上得到解決?，F(xiàn)在最突出的問題是‘人’”。為加強新時代基層檢察院建設，張軍檢察長要求：“各級檢察機關要共同努力，持續(xù)做到精力向基層集中、力量向基層凝聚、政策向基層傾斜，共同推動基層檢察工作高質量發(fā)展?！?同年12月，最高檢印發(fā)了《關于加強新時代基層檢察院建設的意見》……這些利好消息讓胡中輝對檢察工作的認識再上一個新的臺階。

“檢察機關的舉措給了我更大的信心。我對檢察工作從‘被動了解’到‘垂直入坑’，希望能夠以自己微小的力量，助力檢察工作更上一層樓，為人民群眾提供更優(yōu)質的法治環(huán)境?！焙休x說。

2018年以來，胡中輝以聽證員的身份多次參加平頂山市檢察機關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案件的公開聽證會，感觸頗深。看似一個個有關盜竊、欠錢、殺人的故事，在辦案過程中，卻是展現(xiàn)了“法”“理”“情”的融合。

在平頂山市石龍區(qū)，一對七八十歲的老夫妻以看守廠房維生。廠房的院子里堆積了很多廢棄的有色金屬，兩位老人以為這是廢品，便賣給廢品回收站，得了幾千元。石龍區(qū)檢察院在審查起訴環(huán)節(jié)中時認為，兩夫妻涉嫌盜竊罪，但鑒于其在案發(fā)后第一時間退賠，且犯罪情節(jié)輕微，自愿認罪認罰，符合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條件。根據(jù)檢察機關對相對不起訴案件“應聽證盡聽證”的要求，石龍區(qū)檢察院專門為這對老夫妻召開了一次公開聽證會。2020年8月，老夫妻自愿簽署了認罪認罰具結書，該院依法對其作出不起訴決定。

這場聽證會不僅改變了兩位老人的命運，更讓胡中輝感受到檢察機關是如何在案件中傳遞法律溫度的。他對《方圓》記者回憶說，“不在現(xiàn)場，很難感受到那種震撼。老人的眼里有恐懼、有期待、有感激。這是一起輕罪案件，對社會并沒有造成危害，檢察機關通過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讓兩位老人清白、安穩(wěn)地度過晚年，不愧是檢察工作正確的打開方式”。

2020年1月22日，最高檢檢察長張軍在福建省主持召開了一場涉民營企業(yè)家案件的公開聽證會，這是首次由首席大檢察官作為承辦人，直接辦理案件，主持召開公開聽證會。胡中輝則以聽證員的身份，見證了此次最高級別的公開聽證。

面對厚厚的案件材料，胡中輝熬了一整夜閱讀，將案情爛熟于心。這起案件由民營企業(yè)之間股權轉讓合同糾紛引發(fā)，民事和刑事交叉串連，案情復雜，在事實認定、法律適用、案件處理等各方面存在著較大爭議。涉案雙方均為家族式民營企業(yè)，多年來僵持不下，矛盾糾紛化解難度很大。一方面，申訴人的企業(yè)已經(jīng)破產(chǎn)，申訴人也在破產(chǎn)期間受傷留下后遺癥;另一方面，被申訴人認為自己沒有賠償義務，對被限制高消費這一處罰很是委屈。

為了讓雙方當事人滿意，成功化解矛盾，檢察機關在聽證會前做了大量的準備，認為這起案件是經(jīng)濟糾紛，不應追究被申訴人的刑事責任，但要追究其民事責任。“在公開聽證舉行前半個小時，辦案檢察官還在調和雙方的矛盾。兩個企業(yè)之間的糾紛已經(jīng)要上升到兩個家族的仇恨，雙方對彼此都極為不滿，空氣中火藥味十足?！焙休x回憶道。

聽證會上，檢察機關通過釋法說理平復了現(xiàn)場雙方的情緒，積極化解經(jīng)濟糾紛，督促被申訴人還款。在發(fā)表聽證員意見時，胡中輝對申訴人說道：“我看過案情，你也聽到了檢察官的分析，對方是不構成刑事犯罪的，你一心要送對方去監(jiān)獄，也解決不了你現(xiàn)在的困境，我們應該一起想想辦法，如何保護你的合法權益?！鄙暝V人沉思許久，承認有了重新開始生活的希望才是最重要的。

聽證會后，胡中輝還告訴被申訴人：“因為這場經(jīng)濟糾紛，你被‘限高’，高鐵不能坐、飛機不能坐，對日常生活工作都有影響?，F(xiàn)在最高檢召開公開聽證會，積極促進矛盾化解。你也應該積極賠償?shù)轿?，讓申訴人能夠繼續(xù)生活。如果今天你的承諾不兌現(xiàn)，將會一直在‘老賴’的名單里，這對企業(yè)的長久發(fā)展是不利的”。被申訴人聽完以后，頻頻點頭，表示第一時間完成賠償。

這次聽證會不僅實現(xiàn)申訴人當場息訴罷訪，還幫助申訴人追回1000多萬元的經(jīng)濟損失，讓瀕臨破產(chǎn)的申訴人有了重新開始生活的希望。雙方當事人均送來錦旗和感謝信。作為這場聽證會的聽證員，胡中輝感觸很大，“在這場聽證會之后，作為檢察工作領頭人，全國四級檢察長帶頭辦理信訪案件成為常態(tài)。各級檢察長以身作則帶頭辦案，一級帶著一級干，一級做給一級看，讓老百姓切實感受到公平正義就在身邊”。

參加2019年全國兩會期間，胡中輝在人民大會堂前留影。（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2021年9月16日，胡中輝又以全國人大代表身份參加了最高檢副檢察長童建明在山西主持的一場涉故意殺人案件的公開聽證會。在這起案件中，兩名做小炭生意的經(jīng)營者楊某、霍某因行業(yè)競爭產(chǎn)生矛盾。被害人王某被楊某花錢請來“看場子”，在加入兩名經(jīng)營者爭執(zhí)時，被霍某捅傷，不幸身亡。

盡管霍某已經(jīng)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zhí)行，并賠償王某父母近38萬元，王某父母依然不服判決，要求霍某立刻“血債血償”。

在聽證會上，檢察官播放了霍某在獄中的道歉視頻。視頻中，霍某坦陳自己的行為導致王某父母老來子楊某的離世，給兩位老人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傷害，自己愿意承擔賠償，努力改造，希望能得到王某父母的諒解。

“不，我不諒解，我接受不了自己的孩子就這樣沒了?！睙o論霍某及其父母如何懺悔道歉，王某父母的態(tài)度始終沒有軟化，現(xiàn)場一時陷入僵局。

“喪子之痛確實容易讓父母失去理智，不能客觀看待事實。而辦案檢察官也尊重王某父母的情緒發(fā)泄，其間從表達對王某去世的惋惜開始說起，在王某父母的情緒逐漸平靜后，再去分析王某的責任。通過辦案檢察官耐心的釋法說理，聽證會上的每個人都逐漸了解，王某‘看場子’的工作性質，以及他在雙方爭執(zhí)中的具體行為本身就是存在過錯的，霍某死緩的判決結果是公平公正的。在聽證會的最后，王某父母也最終認可了對霍某的判決結果?！焙休x回憶說。

對比這兩次聽證會，胡中輝認為，自己不同的參會身份，不僅帶去了看待案件的不同視角，得到的體會也不盡相同。作為聽證員，需要在聽證會前研判案卷，對案情有更加深入的了解。了解了案件的前因后果，才能確保自己發(fā)表的聽證意見不會有失公允。而以人大代表的身份參加公開聽證，則要跳出案件看案件，去了解司法機關的辦案情況，在公開聽證中，最容易看出司法機關是否在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而這個問題，也容易成為當事人反復申訴控告的焦點。

“在一次公開聽證會中，一位辦案人員在陳述案情時，被申訴人聘請的律師問住了。為什么？因為辦案不扎實，某部分案情記不清了。雖然這部分案情對審理結果沒有影響，但很可能導致老百姓對整個判決結果都持質疑態(tài)度。雖然那次出問題的辦案人員不是檢察機關的，我也希望檢察官們能夠以此為戒、三省吾身?！痹谒磥恚k案檢察官代表的不僅是檢察機關，更是中國整個司法體系，不能忽視任何一個關乎群眾命運的細節(jié)。

這些年，參與的公開聽證會多了，胡中輝還注意到一個特殊的人群——認罪認罰從寬相對不起訴案件中的青少年。這些青少年普遍文化水平不高，缺少學校和家庭的教育，對未來抱有強烈的不確定性。“要辦案子，也要救孩子?！焙休x說。

胡中輝認為，國有企業(yè)共青團組織在社會治理中應該發(fā)揮積極作用。在他的多方聯(lián)系下，2020年10月，平頂山市團委、平頂山市檢察院和他所在的平高集團公司共同召開了認罪認罰從寬相對不起訴青少年聯(lián)合幫教工作會議，確定平高集團公司為“青少年幫扶教育實踐基地”，胡中輝和其他5名青年代表收到了《認罪認罰相對不起訴青少年幫教輔導員》聘書。可比起將孩子們邀請到實踐基地，胡中輝更喜歡去他們的家里做心理疏導，他認為這樣會給孩子們更多的安全感。

“胡大哥，我知道自己錯了，在社會上不能投機取巧、引火燒身。現(xiàn)在檢察院雖然沒起訴我，但我真的覺得自己是個廢物了，我到底能干什么呢？”曾因小偷小摸涉案的小劉提出自己的疑問。“約束好自己，不給家庭、社會添麻煩，誰能說你是廢物？”胡中輝這樣回答，“在這個社會上，只要不觸犯法律，踏踏實實地工作生活，每個人都是自己的英雄。”

“那我的學習成績很差也行嗎？”小劉繼續(xù)追問，“我長這么大，好像所有人都在告訴我，只要成績差，人生就完了。之前我偷東西，也是覺得自己已經(jīng)這樣了，干點壞事也沒啥關系?！?/p>

“你看，我也很年輕，得到的榮譽也不少，你猜我剛參加工作的時候是什么學歷？”胡中輝特意賣了一個關子，“只是技校畢業(yè)。可是那又怎么樣呢？我們趕上了新時代，國家和社會為每個人都提供良好的發(fā)展平臺，只要愿意干、愿意奮斗，都會得到社會的肯定和大家的喜歡?！?/p>

就這樣，胡中輝勸說著一個又一個孩子，“無論發(fā)生任何事情，請一定不要放棄自己的人生”。至于這樣的溝通是否真的能讓青少年重拾對人生的希望，胡中輝并不敢保證。他告訴《方圓》記者，每一次到孩子們的家里，孩子們都表現(xiàn)得十分樂觀、積極，可他們是真的找到了人生的意義，還是“表演”給幫教輔導員看？已經(jīng)影響了他們很久的錯誤觀念，真的那么容易就會被修正嗎？一次、兩次的懇談效果會立竿見影嗎？在胡中輝看來，這個問題還是應當從長計議，“不起訴不代表無罪，也不代表不懲戒。這些孩子現(xiàn)在必然要面對社區(qū)的監(jiān)管和幫教，在一個比較長期的時間里，他們說什么不重要，做什么才重要。但這也不意味著我們的心理疏導工作可以被省略。對罪錯青少年，教育永遠要放在主位，而教育的本質，就是一個靈魂喚醒另一個靈魂”。

據(jù)此，胡中輝建議平頂山市檢察院的未檢檢察官，“要由辦案檢察官具體負責罪錯未成年人的跟蹤回訪，一次辦案，一跟到底?；卦L要定期，不僅定期回訪罪錯未成年人，還要到社區(qū)、街道去做了解和跟進”。后來，胡中輝的這一建議得到了平頂山市檢察院的采納。

2019年，最高檢與國務院扶貧辦聯(lián)合下發(fā)《關于檢察機關國家司法救助支持脫貧攻堅實施的意見》，將因案致貧返貧的刑事被害人或其近親屬納入司法救助范圍，要求檢察機關以求極致的精神辦理司法救助案件，對因案致貧、因案返貧、因案增貧的救助申請人，“一案一策”開展多元綜合扶貧，積極協(xié)調有關部門幫助解決就業(yè)、醫(yī)療、社保、住房安置等方面的具體困難，助力提升精準扶貧效果。

2020年9月，胡中輝與其他三名全國人大代表，跟隨檢察官一起深入廣西桂林、柳州及梧州三市，對司法救助對象進行回訪。

從桂林市出發(fā)，驅車一個多小時，再爬過曲曲折折的山路，胡中輝來到了龍勝縣龍脊鎮(zhèn)的小寨村。到達時，胡中輝已是雙腿發(fā)軟，而帶路的檢察官卻十分輕松，一副走熟了的模樣。“回訪這件事，我來之前心存疑惑，是不是檢察機關選了幾個效果好的刻意讓全國人大代表看，有作秀的成分。而這一次回訪不但打消了我的疑惑，還讓我看到了檢察官是真的撲下心去工作的?！焙休x對《方圓》記者回憶說。

2019年3月，河南代表團全體舉行會議，審議政府工作報告。胡中輝（中）會后接受媒體記者采訪。（攝影：方圓記者 張哲）

2021年11月，胡中輝參加河南省平頂山市檢察院的一場公開聽證會。（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梯田環(huán)繞，小溪穿寨而過，順著石板路就看到了瑤家吊腳樓。絕美的鄉(xiāng)村景象讓同行人贊嘆，胡中輝卻在擔心，“經(jīng)濟不發(fā)達，人均收入差，還遭受到刑事案件的打擊，被害人家庭的天只怕都要塌了”。

檢察官指引著胡中輝等人來到了老潘家里，一棟紅磚砌成的二層小樓映入眼簾，這是老潘家的新房。2018年秋天，村民林芳芳（化名）因用火不慎引發(fā)火災，84戶農(nóng)戶的木質結構房屋因此被燒毀，老潘家也在其中。后來，林芳芳以失火罪被判處有期徒刑4年，可因為林芳芳根本沒有償還能力，包含老潘在內的84戶農(nóng)戶面臨著無家可歸的問題。在龍勝縣辦案檢察官們的努力下，2019年年底，56戶符合國家司法救助條件的家庭收到了桂林市檢察院與龍勝縣檢察院發(fā)放的34.5萬元司法救助金。

檢察官們熟稔地幫老潘搬出椅子，又左鄰右舍地問問老人情況，和孩子玩玩游戲。在檢察官們“不務正業(yè)”的時候，與老潘坐著閑聊的胡中輝聽到了更多的故事。原來，老潘的親人們前些年在一場車禍中離世，陪伴他的只有弟弟和兩個孩子，他和弟弟都沒有什么專業(yè)技能，家庭條件本就很差，一場大火幾乎燒光了他生存下去的勇氣。“現(xiàn)在我又有房子了，又有家了，檢察官隔一段時間就來看看我們，帶點生活用品還有孩子的學習用具，我覺得很幸福，很幸福了?！崩吓苏f。

“中國的老百姓堅韌又容易滿足?！焙休x感嘆道，“他的房子雖然蓋起來了，但是里邊空蕩蕩的，家具都很少，待客的大廳也只有一個矮腳圓桌，幾把木頭凳子。但只要家還在，人還在，他們總能在相對殘酷的生活中，找到溫暖和希望”。臨走之前，胡中輝告訴老潘：“沒技術不要怕，如果有需要，讓你弟弟來找我，在這方面，我肯定能幫上忙?！?/p>

下山返程途中，不斷有經(jīng)過的村民跟檢察官們打招呼寒暄，還有的村民直接邀請檢察官到家中做客……“這不是作秀能演出來的，檢察官太深入民心了。”胡中輝不禁感嘆道。

這種熱情友好的氛圍一直延續(xù)到他們一行來到桂林市融安縣浮石鎮(zhèn)泉頭村蒙洞屯，剛一進村，就有村民嚷著：“小廖，檢察官又來看你了！”

退伍軍人廖某家因一起交通肇事案返貧。2017年12月，廖某的父母帶著廖某的兒子去醫(yī)院看病，途中遭遇車禍。廖父因傷情過重治療3個月后去世，廖母全身多處骨折喪失勞動能力，兩人治療費高達30余萬元。法院判決生效后，肇事者無力支付賠償款，廖某一家為此債臺高筑，生活陷入困境。

融安縣檢察院了解情況后，及時啟動司法救助程序，聯(lián)系當?shù)貧埪?lián)、醫(yī)院等單位，幫助廖母辦理殘疾證、申請?zhí)岣叩捅＞戎鸬龋€向社會籌集了5萬余元愛心資金。廣西壯族自治區(qū)檢察院啟動三級院聯(lián)合救助程序，時任廣西壯族自治區(qū)檢察院檢察長崔智友還親自將20萬元司法救助金送到廖某手中。

授人以魚，更要授人以漁。融安縣檢察院進一步延伸檢察服務，通過“司法救助+發(fā)展產(chǎn)業(yè)扶持”，主動聯(lián)系農(nóng)業(yè)農(nóng)村局、畜牧站為廖某提供技術支持，助其發(fā)展養(yǎng)殖業(yè)。

胡中輝到達廖某家里時，廖某和幾名工人正熱火朝天地裝卸貨物。廖某告訴胡中輝，他養(yǎng)殖的雞鴨都賣完了，現(xiàn)在開始跑運輸，每個月能有5000多元，兒子康復上了學，母親通過配備殘疾器具也能自理了，“沒有檢察官的幫助，我不可能走出困境”。

他們一行沒有打擾廖某的工作，很快離開了蒙洞屯。臨走之前，胡中輝和廖某互相加了微信，“我看到你運輸?shù)呢浳锎蠖嗍瞧嚺浼?，我們企業(yè)就是做機械加工的，以后有需求，我們再溝通”。

“司法救助是個良心活。救助線索都是檢察官在辦案中發(fā)現(xiàn)的，閉個眼、偷個懶，一個家庭就可能在泥濘里掙扎很久，甚至失去生的希望?！焙休x感慨地說，“通過這次回訪，我再次看到了檢察為民的務實舉措和擔當，也希望自己能對有需要的被害人家庭授之以漁，讓他們能從脫貧走向小康，鞏固司法救助的成果”。

成為全國人大代表的第四年，胡中輝一直懷抱著對案件中每一個人命運的關注參與到檢察工作中，也從檢察官的言語和舉動中感受到檢察工作的價值所在。不管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公開聽證，還是司法救助，檢察機關始終回應新時代人民群眾的新要求，竭力守護著社會的公平和正義。而他對社會的探究和思考也將一直不停地繼續(x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