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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花飄

      2022-04-09 13:38:50王華
      雪蓮 2022年3期
      關(guān)鍵詞:嫂子大夫小花

      和往常一樣,下班后我和老公簡單做了點(diǎn)稀飯,拌了個涼菜,吃罷飯,我們又去河邊散步。

      今天是周一,已經(jīng)上高中的女兒在住校,因?yàn)橹苣┎沤?,所以我們周一到周四下班的時間就完全空閑了下來。閑下來的時間干什么呢?習(xí)慣圍著孩子轉(zhuǎn)的兩個大人實(shí)在是有點(diǎn)百無聊賴,看電視,刷手機(jī),到時間了睡,睡醒了上班。這樣的日子,有點(diǎn)像提前進(jìn)入退休的狀態(tài),想想,雖然空寂,也挺好。

      大約到晚上十點(diǎn)多的時候,老公說胃疼。他沒有既往胃病史,但這次的疼痛有點(diǎn)怪,是越來越難忍的那種。不知怎么,面對額頭上滲出大顆汗珠的他,我不由胡思亂想。不由分說,也不管他再三說等明天看病的堅持,我堅決讓他穿上外套,直接打車去了省醫(yī)院急診科。

      掛號、繳費(fèi)、拍片檢查、掛點(diǎn)滴,醫(yī)院急診科病人竟然非常多,干啥都要排隊。從到達(dá)時的零點(diǎn)到夜里三點(diǎn),老公的疼痛并沒有絲毫緩解。在臨時的急診病房,里面的椅子被坐著掛針的病人占滿了,不僅如此,窄小的病房里還有一個移動病床,病床上是一個一直昏迷不醒、臉色蠟黃的老太太。過了一個多小時,老太太被推走了,估計是進(jìn)病房了。不一會兒,又推進(jìn)來一個臨時的移動病床,床上躺著一個細(xì)高個穿著睡衣和拖鞋的大男孩,上衣的衣服半敞著,胸口激烈地上下起伏著,大口喘著氣,旁邊一個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抓著男孩的手。說是這男孩和媽媽吵架了,氣“死”過去了。

      不來醫(yī)院真不知道,夜里竟然會有這么多病人,當(dāng)一個醫(yī)務(wù)工作者真是不容易,在病人和病人家屬的眼里,他們扮演的可不就是救世主的角色嗎?

      老公的主治大夫過來看了看,建議讓住院,說可能是急性闌尾炎。好吧,到了這里,一切只有聽大夫的。我也萬分慶幸及時把他送到了醫(yī)院,要不這個樣子在家里,我還不得嚇個半死。

      到五點(diǎn)鐘的時候,老公終于住進(jìn)了急診科的正式病房里,病床靠窗,靠門的床已經(jīng)住了一個人,也是個男人,臉朝外躺著,不知道睡著了還是醒著,中間的床空著。老公的疼痛也稍微緩解了一些。而這時的我,因?yàn)榘玖艘凰薜囊?,眼皮也禁不住打架,沒一會兒,就趴在病床上睡著了。還沒睡一會兒,清潔工就來打掃病房衛(wèi)生。等清潔工走了,護(hù)士換了一次藥,因?yàn)榇蠓蚪淮瞎荒艹砸膊荒芎?,我就?dú)自到外面吃了早飯?;貋砭褪强粗c(diǎn)滴,老公還是疼,不過能睡一會兒了??此c(diǎn)滴還多,我也就趴著睡。就這么睡睡醒醒,頭暈?zāi)X脹地,大半天過去了。

      快到中午飯時,我被一陣忙亂的嘈雜聲給驚醒了。幾位護(hù)士推著一個移動病床進(jìn)來,其中一個高高舉著點(diǎn)滴瓶,移動病床很快被推得和中間的床平行,病床上躺著一個頭發(fā)散亂、圓臉、皮膚明顯是被太陽曬出典型“紅二團(tuán)”的年輕女子,她睜著眼睛,看著身邊的醫(yī)護(hù)人員忙碌。

      我有些驚訝,以前的印象中不是男女都分開嗎?現(xiàn)在怎么“混”了?這,這多不方便???又一想,誰讓人家是省醫(yī)院呢?住都住不進(jìn)來,昨晚接治老公的大夫給住院部打電話,連加床都沒有,這是急診科,能有個病床住,就不錯了,還什么方便不方便。再或許,分男女病房估計也是視病的不同而定吧,這哪是我們這些外行能知道的?

      幾位醫(yī)護(hù)人員開始挪那位女子,很費(fèi)勁,女子上身穿著一件紫色的毛衣,下身是一條牛仔褲,身上有好幾個管子。

      剛做完手術(shù)?還是從什么地方轉(zhuǎn)過來的?

      女子病床旁邊的家屬是一個皮膚黝黑、中等個頭的年輕男子,大夫給他交待了注意事項,一個年輕的女護(hù)士又叫他去買睡衣。就在這個時候,外面進(jìn)來了兩個穿警服的人,一男一女。男警察和大夫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打招呼,然后大夫和護(hù)士都出去了。女警察拽過凳子,從包里取出紙筆,趴在床頭柜上。男警察俯身開始詢問躺著的女子。

      這樣的情景我只在電視里面見過,這,就是所謂的筆錄了。那么,鄰床的這位女士是犯什么案子了?女警察年齡似乎很小,臉上雖然化了妝,卻也掩飾不了剛走出校門不久的青澀。在紙上怎么寫,都是男警察詢問完了以后,然后再整理一下語言,我的理解,就是把口語轉(zhuǎn)成書面語,女警察再按照男警察說的記在紙上。

      筆錄完,男女警察出去了,我到底也沒有聽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大夫又進(jìn)來了,問那位女病人,疼嗎?女病人笑著搖頭。大夫說,這一刀比較深,幸好,不是特別深……

      刀傷?我嚇得一激靈。另外一位病人和前來送飯的家屬也不由得朝那位女病人看去。

      大夫出去了,女病人的家屬——那位年輕男人輕聲問女病人吃什么,然后就出去了。我有些好奇,便假裝出去接了杯水,回來的時候朝那女病人腳邊的床頭側(cè)面看去,只見上面寫著:劉小花,女,28歲。下面是啥,我沒好意思往仔細(xì)里看。

      28歲,挺年輕的。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這個叫劉小花的女病人。劉小花也正在看我,我們的視線碰上了,我趕緊笑了笑。她也朝我笑了笑。那么,剛剛那個年輕男子,就是劉小花的男人了。

      正是冬天,外面不知什么時候落了一層雪,樓底下的車頂上薄薄的,全白了,地上的都化了,停車場的地面和馬路上都顯得比平常顏色深和干凈,即使是隔著玻璃,也覺得出空氣里的清新和冰涼。病房對著的,正是省醫(yī)院大門前每天最繁華、最擁堵的馬路,醫(yī)院的對面,一溜兒都是鋪面,復(fù)印店、水果店、超市、面館、壽衣花圈店等等,一應(yīng)俱全,從醫(yī)院出生或者死去,在這里都可以買到一切想買的東西,得到一切想得到的服務(wù)。

      我們在二樓,樓下來來往往有許多人。正看著,卻見劉小花的男人兩個手里提著塑料袋朝急診大樓走來。過了一會兒,劉小花男人上來了,一手提著簡易的一次性塑料飯盒,一手拎著塑料袋,塑料袋裝的是睡衣、洗漱品、臉盆、便盆、餐巾紙。

      這顯然是從外面飯館打來的面片,再香的飯放在這種塑料飯盒里都會發(fā)出一種說不上的讓人不怎么喜歡的氣味。劉小花的男人用塑料小勺一勺一勺喂著劉小花,中間還給劉小花抽了一張餐巾紙塞到她手里。真細(xì)心!我在心里這樣說著。

      我老公的疼痛似乎比夜里好了些,因?yàn)椴蛔尦燥垼勚舯诖驳拿嫫秲壕透I了,給我說:“你給我掰一口馕,餓死我了?!扁问俏以缟铣鋈コ栽顼埖臅r候買的,是一個新疆人開了大概兩年的鋪面,里面是烤馕的大爐子,那位漢話中夾雜著明顯維吾爾族味道的男人一年四季都穿著短袖在做馕,黃澄澄的馕擺了一個柜臺。因?yàn)殡x單位近,我們倆都愛吃,隔一段時間,我們都會買一兩個。

      我說不行,大夫不讓吃。在我的堅持下,老公只好咽了咽口水,無奈地躺下了。

      劉小花吃完飯,她男人又用臉盆打來水,給她擦臉、漱口。我見了,悄悄給我老公說:“你看,這個男人看著一般,照顧起媳婦這么細(xì)心,這兩口子關(guān)系肯定差不了?!崩瞎c(diǎn)點(diǎn)頭表示同意。我又說:“唉,這媳婦也不知被誰傷了,這老公不得心疼死?”我老公說:“真是的,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呢?”

      就在這個時候,劉小花男人的電話響了。他放下手中的毛巾,接了電話:“喂,你阿扎倆?”邊接邊出去了。這是這個男人進(jìn)病房以來第一次張口說話。一口地道的青海話。我在西寧居住了這么多年,百分之七十的地方方言還是能聽得懂的,另外百分之三十就是完全靠猜了。有的嘴巧的不是青海本地人的外來者,說起青海話特別溜,不像我,灌了這么多年耳音,卻一句也不會說。

      似乎過了很久,劉小花的男人才進(jìn)來了。進(jìn)來了就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和劉小花低聲說著什么,也聽不清他們說什么。后來,劉小花要解手,她男人從床底下拽出便盆,塞進(jìn)劉小花的身下。我們都趕緊轉(zhuǎn)過臉。我心里還挺替劉小花難堪,這病房里還有其他兩個男病人呢??墒撬吘故遣∪?,這個時候大概顧不了什么,只聽一陣嘩嘩的暢快淋漓的響聲。我此前因?yàn)橄肟辞鍢窍埋R路對面的店鋪有沒有復(fù)印的,戴的眼鏡還沒有摘掉。我偷偷看劉小花,發(fā)現(xiàn)她臉色緋紅,眼睛緊緊閉著。之后,她男人從她身下抽出便盆,端到廁所倒了。

      真是好尷尬啊,也不知道醫(yī)院是不是因?yàn)椴》刻^于緊張?可是再緊張,男女病房也應(yīng)該分開??!我忍不住就將自己代入,假如我也遭遇這樣的事兒……還是不想了吧。

      這邊我和老公各自翻看著手機(jī),老公一會醒一會兒睡,胃痛也緩解了不少,早上查房大夫說準(zhǔn)備明天做手術(shù),估計是急性闌尾炎。

      我實(shí)在太困了,一個晚上沒怎么合眼,到了這個時候,眼睛已經(jīng)睜不開了。老公特意在床一側(cè)為我騰出來一溜地方,讓我瞇一會兒,說他自己看著滴藥。

      等我睡醒時,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了。老公依然不能吃東西,因?yàn)闆]有運(yùn)動,我中午吃的東西似乎都沒有消化,晚飯便干脆省了。最外面床的男人才吃完飯,他媳婦收拾完碗筷和飯盒,又伺候著男人吃水果,還很熱情地讓病友和病友的家屬們。劉小花笑著搖頭,我也趕緊擺手。過了一會兒,那個女人提著東西回家去了。

      病房很安靜,外床的男人側(cè)身躺著看書,劉小花不時翻看一下手機(jī),我和老公也無話,同樣都翻著手機(jī)。

      這時,只聽一聲微弱的聲音叫道:“嫂子,嫂子?!蔽铱纯蠢瞎挚纯磩⑿』?,因?yàn)檠劬暎部床磺鍎⑿』樕系谋砬?,她是在叫我嗎?/p>

      沒錯,她就是在叫我。她在小聲說:“嫂子,把你麻煩個,我小便個。”因?yàn)槭乔嗪T?,我沒有完全聽懂,而對青海話三百六十度完全沒有死角的老公看我一臉茫然的樣子說:“你去幫個忙,她要解手。”

      我愕然,心里極大的不情愿。這輩子,除了我母親曾經(jīng)因?yàn)槟懡Y(jié)石手術(shù)我伺候過便盆,迄今為止,我還沒有給誰端過便盆。此時我才注意到,她男人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不在病房了。真是的,這么個重病號,為什么不一直守著呢?

      劉小花那邊還在低聲叫我。我有些難堪。見我遲疑,老公輕聲說:“去幫一下,你睡著時外面那個床的媳婦也幫忙了?!?/p>

      我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這樣,應(yīng)該戴個一次性手套來才好,可這樣的事情誰能料到呢?我不知道給她端過便盆后,我能不能克服心里上的某種“潔癖”?

      我忍著心頭的不適,一邊在心里埋怨劉小花那個不負(fù)責(zé)任的男人,一邊從她床底下拖出便盆。盡管我千祈禱、萬祈禱,希望便盆上不要有水漬,那樣我真會瘋了。但不幸,我的手指觸碰的地方真的有水漬。天哪,我想吐,但我忍住了。

      劉小花滿臉堆著笑,對我不斷說:“嫂子,麻煩了,麻煩了?!?/p>

      我努力擠出笑容,回應(yīng)著她的笑。因?yàn)殡x得近,才發(fā)現(xiàn)她的皮膚不太好,黑中透紅,略顯粗糙,很顯然,這是平常不注重保養(yǎng)和護(hù)理的。雖如此,卻依然掩飾不了她的年輕。

      另外兩個床的男人早都各自轉(zhuǎn)過了身子。我揭開劉小花的被子,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難聞的氣味沖鼻而來。我屏住呼吸,準(zhǔn)備把便盆塞進(jìn)去。劉小花連忙叫道:“嫂子,你等一掛?!蔽亿s緊停下,才反應(yīng)過來,她的褲子還沒有褪下。我說:“要我?guī)湍銌幔俊彼f不用,她還穿著牛仔褲,雖然上午已經(jīng)有護(hù)士反復(fù)叮囑要換睡衣,但看來她男人還沒有給她買。

      因?yàn)橐恢皇执蜥槪恢皇趾苜M(fèi)勁地往下抹著褲腰,我恨不得幫她一下子拉下來。但那樣的話,是不是太粗暴了?

      她終于褪下了褲子。她抬起臀部,我把便盆塞了進(jìn)去,然后就退后幾步。嘩嘩的痛快的解決聲清晰而令人尷尬、不舒服。我盡力保持面色平和,劉小花依然漲紅著臉,眼睛緊閉著。

      “好了,嫂子,麻煩了?!卑肷?,劉小花睜開眼睛紅著臉長吁一口氣對我說。我屏住呼吸,從她身下抽出便盆,便盆幾乎要滿了。黃澄澄的尿水晃啊晃,我別過臉吸口氣,繼續(xù)屏住呼吸,小心地走到廁所,推開門,一看見蹲便,我差點(diǎn)想扔過去,但一想這可能會導(dǎo)致我的腳、腿都濺上這惡心的液體,便繼續(xù)憋著氣仔細(xì)倒了進(jìn)去,然后在旁邊水管隨便涮了涮,就拿回去放到劉小花床下。劉小花見了,又對我說了一遍:“嫂子,麻煩了。”

      我說著不客氣,從老公這邊床底下拿出香皂,趕緊跑到廁所,打開水龍頭,我使勁用肥皂搓著手,一遍,一遍,又一遍,最終都覺得要搓掉一層皮了,才從里面出來。

      劉小花帶著討好地,又對我表達(dá)了一番濃濃的謝意。

      大概是下意識覺得剛才自己“有恩”于她,我忍不住問道:“你老公干啥去了?”劉小花驚訝道:“我老公?嫂子,你說的是……那不是我老公。”我說:“是你哥哥還是弟弟?!眲⑿』ㄕf:“也不是,那是我們一個莊子里的。”我“哦”了一聲,心中充滿了疑惑。

      一個非親非故的男人伺候她住院,喂飯、接尿?太不可思議了!這什么關(guān)系?

      見我這樣,劉小花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他包的活兒,就是給人家蓋房子,算是我們的老板。我和我男人倆離婚了,離了兩個月了。我跟著我們老板干活,我男人早上過來,我正給人家搬磚呢,他過來就罵我,我就和他吵,我說我和你都離婚了,你找我咋來?他就抽出一個刀子來,扎了我一下,要不是我們老板,我就被他扎死了!”

      我愕然,之前因?yàn)閹退”愕牟豢旌芸煲粧叨猓《氖菍λ纳钌畹耐椤?/p>

      我說:“那你老板對你不錯啊?!眲⑿』c(diǎn)點(diǎn)頭,說:“就是啊。”我說:“那他干啥去了?”她說:“他回去給我拿充電器了,他回去還有點(diǎn)別的事情?!?/p>

      劉小花又說:“嫂子,我給你說,我和那個男人離婚才多長時間?他是報復(fù)我,他其實(shí)不想離,我的日子過不下去了。我在我們縣城里面賣饃饃,我一天下來收入還可以,我讓他也幫著賣,我一個人累著,他不好好賣,也不好好出去掙錢,就到外頭喝酒賭博。我這幾年掙下的錢,房也蓋起了,車也買了,我兩個娃娃,丫頭跟著他,兒子跟著我,丫頭不愿意跟他,我就讓丫頭回來了?!?/p>

      我說:“那你這樣了,娃娃咋辦了?”劉小花說:“我們老板說,他們家里的人安排了。就是再安排,我也不放心?!蔽艺f:“就是啊,那你的這個男人也太差勁了?!眲⑿』ㄕf:“唉,我也沒想著,他會是這樣的,從前還可以,這幾年外頭干活認(rèn)識一個女的,那女的又不離婚,我也才知道的。我要早知道,我早離了。這么的人再過不下去?!蔽艺f:“現(xiàn)在他被抓起來,最少也得判幾年吧,這是故意傷害罪。”劉小花咬牙切齒說:“壞慫一個,他把我這樣,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警察最好槍斃了他?!闭f完這些,她眼睛看向窗外。

      窗外,天依然灰蒙蒙的,不知道還會不會下雪。今年冬天的雪下得很勤。

      我不便再問。劉小花似乎累了,也不想聊了,或許是她不愿意再回顧那可怕的一幕。

      夜里,劉小花又叫了我一次,依然是要小便。唉!水火無情,若不是實(shí)在沒有辦法,怎么會如此呢?想到她的遭遇和不幸,我對能幫到這個可憐的人也感到挺高興的。

      第二天早上,劉小花又叫我,這次不是小便,而是她央求我,讓我?guī)退龎|一個衛(wèi)生巾。這實(shí)在是尷尬得要命。因?yàn)椴淮蜥?,我老公和外面床的男人都到走廊去轉(zhuǎn)了。我對劉小花說:“你干脆把牛仔褲脫了吧?”正說著,劉小花的老板,就是被我誤認(rèn)為她男人的人進(jìn)來了,他拎著一個袋子。幸好我們還沒有開始。

      袋子里面有劉小花的充電器,還有新買的一套女士睡衣。正在這時,每天早上負(fù)責(zé)整理床鋪的護(hù)士進(jìn)來了。見到劉小花還沒有換睡衣,便一起動手給劉小花換上了新買的睡衣。屋子里的男人們都在外面。我隱約聽見劉小花的老板正站在外面和我老公,還有另外床上的那個男人正在聊天。我?guī)蛣⑿』◤墓褡永锬贸鲂l(wèi)生巾,我正想著如何幫她墊,劉小花說:“嫂子,你幫我打開就行,我自己來?!蔽乙姥赃f給她,然后她自己在被子里面窸窸窣窣完成了。

      早上例行的查房開始了,一群大夫魚貫而入,大概是實(shí)習(xí)季,面上帶著學(xué)生氣的年輕大夫有五六個。挨個開始問病人。

      我忽然想起來,昨天不說今天給我老公要割闌尾嗎?于是我問急診科主任,大夫說,看了幾遍片子,又不像是闌尾炎,目前判斷應(yīng)該是急性腸胃炎或胰腺炎,然后他在我老公的肚皮上一邊用手一處一處按壓,一邊問:“疼不疼?疼不疼?”

      查房后不久,劉小花的管床大夫,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個頭不高、戴著眼鏡的矮胖男人急匆匆進(jìn)來,說:“你們家屬去交一下錢。”

      劉小花的老板出去了。再回來時,這個年輕男人愁眉苦臉,對劉小花說:“我給你們家人打電話了,你們家人到現(xiàn)在不來呀?!眲⑿』ㄕf:“那我電話也打給了,他們不來呀?!眲⑿』ǖ睦习逡呀?jīng)和我老公熟悉了些,他走過來對我老公說:“你說這家人咋這樣子?我那邊的活兒還催著,我從昨天到今天已經(jīng)墊進(jìn)去六七千了。這大醫(yī)院錢實(shí)在是發(fā)麻。”我老公安慰他不要著急,讓他給劉小花的家人打電話協(xié)調(diào)。劉小花的老板說:“你說,我倒霉不?我雇著人干活,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實(shí)話倒霉著。我再打電話去,我明天必須回去,那邊一堆的活兒?!闭f著,拿出電話出去了。

      劉小花看著我說:“嫂子,你不知道,我沒有父母,我父母早就過世了。我只有一個哥哥,在格爾木,我給他也沒說。他也不容易,尋個活掙點(diǎn)錢不容易,我這點(diǎn)事情就不打攪他了?!眲⑿』ǖ脑?,讓我對她充滿了深深的同情。

      沒有父母,被“渣男”前夫捅傷,真是可憐得要命。一個女人要走怎樣的霉運(yùn),才能碰到這樣的渣男?

      我問她:“那你老板說給你們家里人打電話,是啥意思?是給你哥哥嗎?”劉小花說:“不是,是我從前男人的家里人。這個事情出了以后,他們給了兩千塊,我那個男人已經(jīng)被警察抓走了。他有兩個哥哥,他的哥哥們意思讓我不要告了,我住院的費(fèi)用他們出,話是這么說,可是人到現(xiàn)在沒有來。我也不好意思哪,我們的老板人家還忙著呢。我也沒有辦法哪?!?/p>

      的確,這個老板從開始來到現(xiàn)在,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不但及時和在場的人阻止了劉小花有可能被殺死的可能,還及時用自己的車送劉小花去縣醫(yī)院,在縣醫(yī)院簡單止血后,因?yàn)榕聜鴥?nèi)臟什么的,又自己開車送劉小花來了西寧,我不太懂這方面的法律,但他這樣的做法,我認(rèn)為真的已經(jīng)仁至義盡。假若我是他,我會做到哪一步呢?

      半下午的時候,劉小花的老板給劉小花買了飯,然后走了。走之前,再三叮囑劉小花:“手機(jī)電我給你充好了,你給他們打電話,我電話也打給了,我說你這里沒有人,讓他們來個人伺候你看病。我先回去了,我家里還一堆事情。他們已經(jīng)答應(yīng)來伺候你。我走了。”

      晚上老公堅持不讓我陪床,讓我回家去,我在他的反對中拉開了自己帶來的簡易床,從柜子里取出中午跑回家拿來的毛毯。我把床支在了臨窗的位置,剛躺下在手機(jī)上看了兩行電子書,就見病房忽然嘩啦啦進(jìn)來一群人,一群穿著黑色深藍(lán)色衣服的清一色的男人,一律的是青海話,一律的黑紫臉膛,一看就知道是莊稼人,當(dāng)然現(xiàn)在的莊稼人,不僅僅會種莊稼,還會干建筑等等的技術(shù)活兒。七八個,還是十幾個,我一時也沒數(shù)清楚。

      他們?nèi)繃W啦啦黑壓壓圍住了劉小花的床。

      這么多人,對于素來患有“臉盲癥”的我感覺一陣眼暈。本來想早點(diǎn)睡的我,因?yàn)檫@些響動,便無法再醞釀睡意了。

      我連蒙帶猜地聽著一群人說著“外語”一樣的青海話,加上老公的簡略“翻譯”,我最終弄明白了,這些人都是“罪犯”的親屬。他們來的目的其實(shí)就是來勸劉小花放棄訴訟,劉小花的傷病他們來治,錢他們來出,包括劉小花老板前面墊的錢。

      這樣的商討讓我一個局外人都覺得非常氣憤,對這樣的“渣男”,必須讓他受到懲罰,否則這樣的妥協(xié)只會讓壞人更壞,我不相信下一次當(dāng)他和劉小花發(fā)生正面沖突時,他會更多一些理智,我相信他依然會血涌腦門,撥出尖刀。

      對著一群人,劉小花不斷說著當(dāng)時的情景,說著那個男人的不爭氣。一邊說,一邊哭。有一個年紀(jì)約四十多歲的男人嘆著氣也跟著罵,之后就是給劉小花說好話。

      大概一個多小時后,一群人中的這四十多歲的男子和另外一個看上去才十來歲的男孩留下了。其他人都走了。

      但劉小花和他們不再說話。他們也不主動找劉小花說話。每個病床除了一個凳子,再無他物。年長男人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手里多了一個簡易床。醫(yī)院里專門有做租床生意的人。病房安靜了,就在我準(zhǔn)備躺下的時候,劉小花又叫我了,她又想方便了。

      想必早都憋不住了,但是一群人圍著,想想也挺可憐。我在心里嘆口氣,再次忍著不適又幫了她一次。

      第二天早上醒來,還不到查房的時間,劉小花的管床大夫,那個戴眼鏡的矮胖的大夫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沖進(jìn)來對劉小花說:“你不要命啦?你知不知道,你這刀傷只差一點(diǎn)點(diǎn)就傷到脾臟了?這么深的傷,你要求出院,發(fā)生問題怎么辦?”

      我一驚!什么?劉小花要求出院?

      劉小花略顯為難地說:“我錢沒有了,花費(fèi)這么大的,我出院了,我回家好好養(yǎng)著去?!?/p>

      大夫說:“你可得想好啊,作為醫(yī)生,我必須要告訴你,你現(xiàn)在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眲⑿』ㄕf:“大夫,那我再住著沒辦法哪,我錢沒有??!”大夫說:“讓你們家的人趕緊想辦法,你這個傷真的不能大意啊,太深了啊。你們家屬是誰?家屬來一下?!币慌缘哪腥撕湍泻⒍几蠓虺鋈チ?。

      我非常擔(dān)心地對劉小花說:“他們家里的人不說要管你嗎?咋沒有錢?昨天他們來的時候沒有拿錢嗎?”劉小花說:“說沒拿,才想辦法哪,我再不想住了,我的娃娃家里不知阿么了?我被捅傷了,娃娃們不知道咋想?我回去了,家里好好地慢慢地養(yǎng)著?!闭f著,劉小花落下眼淚來。

      我說:“你回去了要是發(fā)生危險,娃娃們咋辦哪?不行,他們既然答應(yīng)管你,那你就住著,娃娃忍過這一段就好了,你得好得差不多了再走,這才進(jìn)來第三天哪。這兩個伺候你的是啥人呀?”劉小花說:“那個男人的哥哥和侄子?!蔽艺f:“咋沒有叫個女人來伺候你?多不方便哪?”劉小花說:“他的哥哥媳婦沒有了?!?/p>

      正說著,那個男人和男孩進(jìn)來了,我不好再說什么。劉小花擦著眼淚再不說話。那個男人對劉小花說:“我跟大夫說好了,錢中午就送來了,你安心住著。”

      我暗暗感到欣慰。劉小花沒有說什么,閉上了眼睛。

      下午單位有事,我就趕緊回去干活了,下班再回病房,正好碰見劉小花捂著肚子,那個男孩給她舉著點(diǎn)滴瓶。我驚訝地問道:“你能下床了?”劉小花笑笑,說:“沒事。”

      病房里都是男人,加上伺候她的人,一個大伯哥,一個馬上成年的侄子,真是不方便得很,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比她的老板還不方便。

      這時,那個矮胖眼鏡大夫進(jìn)來了,一進(jìn)來,看見正在艱難皺著眉頭上床的劉小花說:“你不能活動,一定要臥床,家屬注意點(diǎn),不要讓病人上廁所,便盆有吧?”

      劉小花好容易躺下,對大夫笑笑說:“我沒事?!贝蠓蛏鷼獾溃骸澳闶谴蠓蜻€是我是大夫?”然后,他又對伺候劉小花的男人說:“你來一下,有個字要簽?!?/p>

      男人跟著出去了。我對劉小花說:“你真是年輕啊,我給你說,還是聽大夫的,不要亂動,你現(xiàn)在不治好,將來落下病根,可是一輩子的事情?!眲⑿』ㄕf:“嫂子,謝謝你,你是個好人。我也沒有辦法哪。唉!我想著我這一輩子也沒有做啥壞事情,咋就遇到這么個壞慫?我上輩子欠他的嗎?”說著,又開始難過起來。

      我說:“你心還是放寬點(diǎn),為了娃娃們,你也得打起精神好起來。至于你的那個男人,有國家管呢。”劉小花神情黯然道:“嫂子,我給你說,從我的角度上來說,我恨不得警察槍斃了他,他死了,我一滴眼淚都不會淌,我出去放鞭炮呢??墒?,我的娃娃阿么辦?”我說:“娃娃你自己養(yǎng)著唄,你不是賣饃饃賣得好嗎?還怕養(yǎng)活不了娃娃?”劉小花說:“嫂子啊,不是這么簡單啊。說實(shí)話,我賣饃饃在我們縣城里還有名呢。養(yǎng)活娃娃一點(diǎn)問題沒有。可是,我要是堅持把這個男人送進(jìn)監(jiān)獄,我娃娃將來的人難活呀,人提起來,都說我的娃娃是殺人犯的娃娃,我娃娃一輩子頭都抬不起來?!?/p>

      我不知道說什么,她說得有道理。

      劉小花又說:“但我打死再也不會和他過了,我夠了,我不會再回頭了,他這個人,狗改不了吃屎,他把我這一輩子害苦了?!闭f罷,她側(cè)頭將臉貼在枕頭上哭了起來。

      面對這樣一個受過深深傷害的女子,我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我默默地走過去,遞給她兩張面巾紙。

      一直沉默的外面床上看書的男人忽然轉(zhuǎn)過頭開口道:“你說的也是個實(shí)情哪,從心里講,我也支持讓他受法,只有這樣,他才能真正得到教訓(xùn),可是從娃娃的角度上,你說的想的都有道理。以后娃娃考學(xué)啊當(dāng)兵啊,有個當(dāng)過罪犯的爹,還真可能受影響呢?!?/p>

      我老公也插嘴說:“是啊,這樣的事情讓人左右為難,你要是想好了,就按照自己想的去做。還有啊,最關(guān)鍵的是,你一定要把自己的傷病看好。病看好了,身體好了,啥困難都能克服。”

      我們七嘴八舌地給劉小花出主意,劉小花才不哭了。劉小花說:“我聽你們的,我好好治病,我就算這里不住了,我回縣上住院。這幾天我還是這里住著,省上的醫(yī)院畢竟技術(shù)好?!?/p>

      后來,陪護(hù)她的兩個一大一小的男人回來了,我們的談話就停止了。仔細(xì)想想,倒有點(diǎn)背著這兩人“密謀”什么的意思。但顯然,大家都自覺不自覺地站到了劉小花的一邊,而作為“罪犯”的親屬,他們兩個自然讓人在心理上產(chǎn)生距離。

      晚上又來臨了,老公怕我睡不好,堅決讓我回家。此前大夫也來過了,老公的胃疼已經(jīng)減緩許多了,據(jù)他所說,幾乎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痛了,經(jīng)過大夫的允許,他也能吃飯了。我拗不過他,只好收拾好自己家的簡易床和需要帶回去的東西,老公又叮囑我:“明天晚點(diǎn)來,多睡會兒,睡醒了給我熬點(diǎn)粥,你吃完了,消消停停來?!?/p>

      我答應(yīng)著,又走向劉小花,我問她需不需再上一下小便,我可以幫她。

      她答應(yīng)了。我倒完,又清洗完,放回便盆,又進(jìn)去仔細(xì)洗了幾遍手,才提起東西往門外走去。劉小花再次對著我說:“嫂子,麻煩了,謝謝你?。 ?/p>

      回到家里,我換了衣服,洗了個澡,也許是太累,很快我就睡著了,一覺竟然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九點(diǎn)。想著還沒有吃早飯的老公,我趕緊洗了手,飛快地淘好小米,在燃?xì)庠钌献襄?,做上粥,然后匆匆洗漱完畢,又切了點(diǎn)黃瓜片,用香油鹽醋拌了。小米粥熬好,我就著咸菜吃了幾口饃饃,喝了一碗粥。然后將粥和拌好的黃瓜仔細(xì)裝到燙好的飯盒里,就提著急匆匆趕往病房。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飄的雪,在地上積了有一寸多厚了,這個厚度,踩上去是最滑的,一不小心就會摔倒。到門口公交站等了半天也沒等到要坐的車,出租車也少,只得抄近道走小巷,腳印多的地方雪已經(jīng)化了,這是一條正在改造的巷道,每天塵土飛揚(yáng),現(xiàn)在全是泥湯了,要返回已經(jīng)劃不來,只得硬著頭皮往前走。去的時候,都九點(diǎn)多了,只見劉小花的床已經(jīng)空了。我嚇了一跳,忙問老公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老公開玩笑說:“我都快餓死了,你怎么才來啊?”然后告訴我說劉小花出院了。

      出院?我瞪大了眼睛。

      老公說,她說是這里太貴,回縣上住院去,縣醫(yī)院離她家近,每天能見上娃娃。還有,她官司也不打了,她得想著娃娃,娃娃不能有個判刑的爹。唉!

      唉!我也忍不住嘆了口氣,對于劉小花,這個和我們相處了僅僅三天的女子來說,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窗外,零散的雪花在一陣陣掃帚一樣的風(fēng)追趕下依舊胡亂飛舞著,對面水果超市、拉面館,還有殯葬服務(wù)的店鋪招牌在這樣的天氣中顯得更加冷漠和寒涼??粗粗?,莫名就讓人覺得有點(diǎn)心慌,也不知道,這雪還要下多久?

      【作者簡介】王華,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鐵路作家協(xié)會理事。在《青海日報》《黃河文學(xué)》《中國鐵路文藝》《飛天》《雪蓮》《人民鐵道》等報刊上發(fā)表詩歌、散文、小說等文學(xué)作品。出版小說集《怎么和你說再見》《向西的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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