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畫,好好看。中國畫要好好地看,仔細地看!
安靜的房間里,一朵嬌艷的牡丹正在畫紙上安然綻放……
他畫出來的花,是從生命里開出來的,畫出了一派柔和,好似沒有骨頭,這就是傳說中的沒骨畫了。
風 骨
惲(yùn)壽平,號南田,明朝遺民的身份,注定其在王朝更替的殘酷撕扯中度日。11歲時,惲壽平父親惲日初不滿明末的腐敗政治,也是為了避亂,帶領兩個兒子隱居浙江天臺山。清兵入關,在江南一帶瘋狂屠殺,惲壽平隨父兄逃到福州。父親和長兄在當?shù)貐⒓恿宋溲b抗清運動,長兄戰(zhàn)死沙場。父親由于外出求援幸免于難。惲壽平被俘。從此,父子二人多年離散。
不料,幾年后的一天,迎來了命運轉(zhuǎn)機。收養(yǎng)惲壽平的陳夫人帶著他來到杭州靈隱寺拜佛,真是,無巧不成書,惲壽平在眾多僧人中,竟然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父親惲日初。
惲壽平第一反應是很想上前相認,但因為養(yǎng)母和眾多兵丁在場,這樣做很可能弄巧成拙,于是,聰慧的他便想請具德和尚出面,讓自己和父親團圓……
具德和尚心懷善念,想到戰(zhàn)亂年代家人流離失所的痛苦,頓生悲憫之心,又有感于惲日初的愛國氣節(jié)和惲壽平的一番孝心,他點頭答應了。
具德和尚鄭重地對陳夫人說:“我看你這個兒子,壽命不長,要想保住他的性命,只有讓他出家從佛。”陳夫人非常驚訝,哭著不肯,因為她要帶惲壽平回京繼承丈夫陳錦的爵位。關鍵時刻,惲壽平站出來,表示自己不愿享受榮華富貴,愿意留在寺中出家。陳夫人又是一通驚訝。但作為虔誠的佛教信眾,她經(jīng)歷了一番心理斗爭之后,決定割愛,勉強同意把惲壽平留在寺中。如此,惲壽平和父親相認,涕淚交加。事情算是有了圓滿結局。
放棄尊貴身份的惲壽平,隨父親回到常州老家,賣畫為生,奉養(yǎng)父親,教化鄉(xiāng)里,回歸了平民的苦日子。
不慕榮華富貴,不求升官加爵,后人多稱之為“南田風骨”?!凹壹夷咸?,戶戶正叔”,是人人敬慕的品格。
韻 味
回到老家的惲壽平,終于過上了夢寐已久的田園生活。
惲壽平在常州房舍之南開辟了小片空地,圍一圈籬笆,耕種幾種并不奇異的草木,長時間與其對視。半生凄苦飄零,遣興成為當下之樂。起身徘徊、吟嘯,情深意篤。滿園花草為其動容,爭相躍上宣紙,成為他的粉本。
親近泥土的惲壽平,獲得了更深的藝術覺悟。
對他來說,歷經(jīng)了刀光劍影世間滄桑,終于塵埃落定,此生有個園子足矣。在這里,他感到心安。他常在園子里玩,一待就是一天。玩什么呢?他稱自己“玩樂秋容”,他玩的是秋天的容貌,且看他的“玩樂筆記”:
賞月季花:“南田籬下月季,較他本稍肥?!痹录净?,挺拔豐腴,色彩飽滿艷麗,在深秋容姿煥發(fā)。風霜里的凜然氣,最令惲壽平欣賞。
看秋海棠:秋海棠有妖冶味,無非是想博人憐愛罷了。惲壽平畫秋海棠,賦予她幾許英氣。這樣一來,海棠的美便有了
幾分硬朗。
春天的一場微雨、花朵的一陣搖蕩,都令惲壽平感到幸福。他腳踏泥土,將自然玩出了韻味:純凈,淡然。這種味道像是不能言傳,只待他用柔軟輕盈的筆法,融于畫中。
欣賞惲壽平畫作,靜靜讀,終能相遇唯美的外表下那顆深沉的心靈。
清 美
惲壽平畫畫時特別安靜,特別盡心,每天早晨起來研調(diào)好各種墨汁,便安然鋪紙作畫。
時逢有客人前來,他會將紙墨一并收起,洗筆的水也要倒掉,不露一點畫過畫的痕跡,只與客人吟詩說話。除非客人告辭,否則他不提筆作畫。
這種成空的狀態(tài),品讀他的花兒時,是會感受得到的:畫面雅致淡然,半點沒有鏗鏘聲與火氣。又有一種氣質(zhì),于不動聲色中,筆筆染著他骨子里的富貴氣,卻又并不喧嘩。
真正的富貴,就是一點兒不喧嘩呀!淡泊與貴氣,看似簡單,其實最難。
可以說,惲壽平用自己的一生,畫盡了他所能見到的每一種花朵。于他之前,沒有一個人將花兒畫到這么入骨,于他之后,目前尚無一個人真正畫出他那樣的精彩,達到他那樣的神氣。
他的花是從生命里開出來,有他這般的神氣,已算大有眼福,且總算知道了什么是畫品中的真格調(diào)。
真是畫出了世間一切花卉那種水汪汪、清而有神的美樣子。
沒骨畫
在中國畫繪畫技法中,用墨線勾出輪廓線的技法稱為骨法,所謂的“骨”指的就是墨線。因此,不用墨筆勾出輪廓線,完全用墨或色渲染出圖像的作畫技法,就稱為沒骨法,而用沒骨法創(chuàng)作的畫作就是沒骨畫,也稱為無骨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