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柯
《紅樓夢》第十八回“皇恩重元妃省父母,天倫樂寶玉呈才藻”主要寫元妃省親。元妃在大觀園中游覽一番,諸多參拜、行禮、敘舊結(jié)束后,元春安排這些姐妹們一起來寫詩。
具體過程很有意思,我們來好好分析一下過程。
首先,元春是希望借這個機會,考察一下弟弟賈寶玉的學習水平怎么樣了。因為之前賈政已經(jīng)啟奏過“園中所有亭臺軒館,皆系寶玉所題,如果有一二稍可寓目者,請別賜名為幸。”
另外一方面,賈寶玉小的時候是賈元春帶著教養(yǎng)認字的。這個姐姐對弟弟,就好像母親教養(yǎng)兒子一樣。所以,元春對寶玉的期望更高,以至于元春平時就很關(guān)注賈寶玉的教育問題,因為寶玉被期望成為未來賈府的接班人。
元春希望弟弟寶玉成才,賈政也希望借這個機會,讓元春看看弟弟現(xiàn)在成績怎么樣,不要辜負了姐姐平時的叮囑與期望。前面講了,賈政專門叫上了賈寶玉,去題寫這些亭臺軒館的匾額。
我們再往下看,賈寶玉因為被親姐姐考試,臨場發(fā)揮很緊張。姊妹們都寫完了,他才寫到第三首。
林黛玉心疼賈寶玉抓耳撓腮的也及時出手相助:她讓寶玉把寫好的三首,工整謄抄一遍,自己低頭一想,吟成一律寫在紙條上,搓成團子,丟給寶玉,為他完成了《杏簾在望》這一首:
杏簾招客飲,在望有山莊。
菱荇鵝兒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綠,十里稻花香。
盛世無饑餒,何須耕織忙。
可見,賈寶玉平時寫些花花草草,堆砌一些華麗詞藻還可以,但是遇到正式場合,需要硬知識真本領(lǐng)的時候,反而寫不出好文章。正如薛寶釵所說,親姐姐考試你都緊張如此,將來殿試時,面對皇帝考官,那不是連趙錢孫李都要忘記了。那就出大丑,闖大禍。
作者曹雪芹筆下的賈寶玉,是一個讀過很多雜七雜八的書,很有一些小聰明的公子哥。
他把賈寶玉的寫作水平如實地刻畫出來了,前三首詩是典型的小學生、初中生水平,一大堆形容詞,除了空洞的詞藻堆砌,就是自己那一片院子里丫鬟伺候的富貴生活。全是沒有主題、沒有深刻思想的景物描寫,然后他還自我感覺文筆很好。
沒有什么實踐的能力,寫作水平其實比較低下的賈寶玉,在小說中后期人生開竅之后,水平才有所提升。
林黛玉給賈寶玉代筆的那首,境界完全不一樣。所以,元春看了喜之不盡,說:“果然進益了?!比绻麤]有最后這一首,元春根本就不會高興,第四首直接拉高了寶玉的水平。
這一回特別適合用來教育孩子,如何去訓練自己的寫作,訓練自己的思想境界水平。真正的寫作,真正的文學,真正的詩歌,不是一堆華麗的詞藻,而是要有鮮活的畫面,有思想,又要升華主題。好的作品,它是既能夠切題,又能夠表達自己的想法。
孩子如何寫出林黛玉這樣的好文章呢?孩子們多看書,增長見識;多認識人,與人打交道;多場景體驗生活,豐富閱歷。
當然,除了這些,有一位好老師教導也是很重要,林黛玉的老師就是考中進士的賈雨村。林如海自己是探花,全國考試第三名。找家教,至少是賈雨村這樣的高材生,給孩子做私人教師。按比例換算,賈雨村的水平,相當于現(xiàn)在的省高考狀元。
起點高,孩子自然知道什么是真正好文章,什么是平庸空洞的文筆。有了基本的審美水平和眼界,就容易出好成績。
反觀賈寶玉,只想吃喝玩樂、風花雪月,上學也只是各種玩耍,憑借家里資源可以認識的名家大咖,他又不愿意交流。當然筆頭功夫不好,寫不出什么好詩好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