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儀
阿多尼斯說:“生命是修煉靈魂的山谷。”而時間則是雕刻打磨萬物的利刃。在時光的沉淀中,或許因歲月不居而黯然失色,或許因大浪淘沙后仍熠熠生輝,時間的沉淀使真正有價值的事物出淤泥而不染,并且大放異彩。千金穎合,滄海桑田,百煉鋒成,玉汝于成。
事物的客觀變化會因人們的主觀想法不一而改變,時間的沉淀夯實價值的底色。蘇子說,自其變者觀之則不可曾。但在時光飛逝的客觀規(guī)律下,人們的評價標準亦不同,認識不一不會影響存在的事實,唯有時過境遷、本真不改,方是真正純粹的價值。
時光的沉淀豐盈靈魂的深刻。時光使泉州褪去北宋的門庭若市、漁歌互答,但歷史的印證使其在千年后的今天成為享譽天下的名城。繁華褪去,時光豐盈了一個城市的內(nèi)涵,亦豐盈了文明的韌性。城尤如此,人亦依然。當縱享紅塵瀟灑歸于佛門的李叔同成為弘一法師后,他不僅是曾經(jīng)那個“二十文章驚海內(nèi)”的才子,更是擁有如蓮般寧靜島嶼的大家。時光豐盈了朱門入空門的靈魂,亦封印了天心月圓的深刻。衡量事物價值與否的不是時間,是沉淀下來的境界與內(nèi)涵。
事物的價值取決于大浪淘沙匯聚的精華,也取決于明析其價值的認識。每個時代都有目光超越時代的人,若無深遠的認識,便只有蘇格拉底之死的徒勞,而布魯諾火光后的余燼,伯樂和千里馬的休憩與共是人類與真理的邂逅,是元稹識得杜工部詩篇的欣喜,亦是赫胥黎捍衛(wèi)進化論的擲地有聲。但真理也許并不會因時間而變化,需如王國維振臂于魚藻軒前抵住浮躁的洪流,需如費孝通打量日新月異后的鄉(xiāng)土中國。時光荏苒,事物在變,人亦在變,不變的是價值終會閃光,是對真理的永恒求索。
時代需要執(zhí)著的意識、堅韌的初心。浩浩湯湯的是時間的流逝,不是時光的積淀。倘若將短視視為圭臬,將長遠束之高閣,不僅是個體的損失,更是時代的悲哀。大浪淘沙洗滌的不僅是事物,更是人們的認識。若不緊跟時代步伐,不輟豐盈自我又怎會有錢理群的現(xiàn)實彼岸關懷?若無與追求有用價值背道而馳的記錄苦難,怎會有梁鴻撬開厚重外殼洞悉的柔情梁莊?時光沉淀了事物的價值與廣博,也沉淀了人們思想的成熟與沉穩(wěn)。豐富之精神,獨立之思想,同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木心說:“款款獨行,才不致傾溢?!痹跁r間的沉淀里款款而行,得時間檢驗真章之物,習達觀于臻和之思,傾昧修身,千金穎合,惠音遺響,玉汝于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