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鶴同
1937年底,作家張恨水和全家來到了重慶。他任《新民報》主筆,全家住在重慶郊區(qū)的南溫泉三間茅屋里。戰(zhàn)時生活艱苦,物質(zhì)匱乏,吃穿用度只能勉強(qiáng)維持溫飽;精神亦匱乏,沒有任何文化生活,張恨水是個戲迷,卻終年也去不了一次劇場。他樂天知命、順其自然,總能苦中作樂。
一是下跳棋。張恨水不善于博弈,只會下跳棋。有時已到深夜,窗外萬籟俱寂,洞黑如漆,風(fēng)吹竹動,遙聞犬吠,他停筆昂首,喟然長嘆。這時一旁縫補(bǔ)的妻子便起身拿走他的紙筆,說:“你如果還不想休息,就來下跳棋吧?”張恨水笑著說:“你和我真有共同語言,只有你了解我。”于是下罷三局,方熄燈就寢。
一是拉胡琴。一次,朋友送給張恨水一把胡琴,他喜不自勝,撫弄把玩,愛不釋手。他到市區(qū)去,碰到有琴譜的書,都趕快買下來。每每午飯后,倚窗而坐,對著晴空麗日,空谷人稀,便擲筆取琴,依譜習(xí)奏。天長日久,《梅龍鎮(zhèn)》《罵殿》《六月雪》《女起解》都能演奏一二段。
他的夫人也深諳韻律。有時張恨水撫琴彈奏,琴聲陣陣不期而至,“細(xì)君隔室停針,輒應(yīng)聲而唱?!睆埡匏靡庥谄拮拥闹鲃雍魬?yīng),便文縐縐地喻之為“吹簫引鳳之勝”。其妻故意反諷他:你這樣拙劣的技藝,打個確切的比喻,就像唱歌人的左嗓子。張恨水很不服氣地說:“那你為什么要應(yīng)聲而歌?”妻子回答說:“苦悶無聊。難道女人就不想有所消遣嗎?你的琴技雖然拙劣,終勝過沒有琴。也正好觸發(fā)了我的靈感,哪有不唱的道理?”
張恨水頷首而笑,不勝感慨?!胺虺獘D隨”,倒也使清苦的日子增添了些許溫馨。
摘編自《人民政協(xi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