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生

趙明宇

秋雨漫漫中，小宇注視著棋桌，擺弄著棋子，任憑雨水打濕衣服，不知是雨還是淚，模糊了小宇的視線……

隔壁趙老是小宇家的常客，趙老是一名中學教師，他近四十年的光陰奉獻給了黨的教育事業(yè)。四十年如一日的教學生涯，使他放棄了許多想做的事。退休后，清閑的生活讓他感到不適，朋友送的上等木質象棋，陪伴了他的后半生。閑暇之時，他便與其他老人切磋棋藝。安定又充實的時光總是轉眼即逝，隨著他的三個棋友因種種原因放棄下棋，寂寞也開始籠罩在趙老的內(nèi)心深處。

不知何時，趙老得知鄰家孩子也會下象棋，他不由得心花怒放，便決定認識一下這個小棋友。那年冬天，是趙老第一次拿著棋去拜訪鄰居。雖是多年鄰居，可當女主人聽說趙老要與自家孩子下棋時，還是很詫異，兩個人的年齡相差了近七十歲！女主人熱情地招待了趙老，趙老也如愿以償同小宇下了棋，那一年，小宇十一歲。

時過正午，天空仍飄著雪花，一老一少對峙著。很顯然，小宇哪能是趙老的對手。趙老心想讓一讓孩子，但他看著小宇極其認真的樣子，決定放棄這個念頭。結果可想而知，小宇開始急了，寒冷的風霜凍不住火熱的心，就這樣，趙老有了退休后的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徒弟。

小宇學棋很認真，一有時間就去找趙老，于是便有了櫻桃樹下，一老一少，一棋一茶，安靜而又“殺氣騰騰”的場景。趙老希望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談笑間，趙老與小宇品嘗了三次櫻桃。趙老對小宇說：“小宇啊，你跟著我學習三年了，咱倆還沒正式比過呢！不如改天比比？”十四歲的少年哪能示弱，大聲地喊了一聲：“好！”聲音大得嚇跑了小鳥，櫻桃樹也為之一驚，抖落了樹葉。

讓爺孫倆沒想到的是，這一戰(zhàn)，竟等了一年！原來，早在不久前，趙老就被查出了肺癌，因為拗不過子女，趙老只得聽話去大城市治療，可這些，小宇全然不知。

第四次櫻桃結果，只有小宇一人品嘗，這年秋天，除了滿地的落葉，小宇沒記住任何事情。趙老在櫻桃摘完后回來了，直說很可惜沒有吃到今年的櫻桃。趙老消瘦了不少，沒有了之前的精氣神，但仍不改慈祥的面容。櫻桃樹下，仍是那張簡陋的石桌，一副棋，一老一少。

一年的治療，讓趙老痛苦不堪，臉上很少有笑容，可今天，他像是再遇老朋友一樣，臉上有了笑容，眼中竟泛起了淚花。他顫抖的手，舉棋不定，豆大的汗珠不時落下，三局棋，兩人竟下了一下午，怎知，小宇贏了！趙老卻一反常態(tài)，哈哈大笑起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謝謝！謝謝！”伴隨著秋風，趙老消失在小宇的視線里……

幾周后，小宇的書桌上多了一副棋—那是陪伴趙老整整二十年的棋??！那年秋天，仍是那棵櫻桃樹，那張石桌，那副棋，卻只剩下小宇一個人，他站在樹下，看著秋風吹起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