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卷卷
人生姐
做老師的大多如此吧。上課時,希望學(xué)生可以安靜一點;回答問題時,又希望他們可以活躍一點。人生姐不屬于安靜的,也不屬于活躍的,我只希望,她一系列的不打招呼不按常規(guī)出牌的行為,讓我少生一些驚恐就好。
到得早,去門口便利店買了一根烤香腸,偷偷地吃起來。正欲上樓,身后是人生姐的婉轉(zhuǎn)感嘆:“人生啊,這么容易滿足,唯香氣與朝氣,不可或缺?!?/p>
我轉(zhuǎn)身,白了她一眼,她笑意盈盈,盯著我手上的香腸,目不轉(zhuǎn)睛:“人生啊,得意須盡興,愛吃快朵頤?!?/p>
我那個尷尬啊,不知道是繼續(xù)吃呢,還是扔進(jìn)垃圾桶里,去躲避周圍人群異樣的目光。最后,我還是選擇了裝傻,舉著香腸,裝著不認(rèn)識人生姐的樣子,大步流星地?fù)P長而去。
話說是課間休息,人生姐照例,拿出手機(jī)爭分奪秒地鼓搗起來。
很快,她的手上,又多了一袋干脆面。她實在太忙了,一邊飛快地在屏幕上指點江山,一邊掏著面往口里送,偶爾還可以聽到咯嘣幾聲。
真替她擔(dān)心,這樣一心二用,咬著舌頭咋辦。便移步過去提醒她一句:“這樣累著,可不好?!?/p>
“啊?這么快上課了嗎?”她猛地抬起頭,驚慌失措的馬尾辮在身后繞了半圈,眨巴著眼睛,一臉茫然地感慨道,“人生啊,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許是慌亂中的聲波過于強(qiáng)悍,人生姐手上的干脆面受到了劇烈的沖擊,辣椒粉立即化身為奮不顧身的蜂群,一股腦兒地?fù)湎蛄怂?。她愣了幾秒鐘,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大概是想趕走那些可惡的辣椒粉。
可是不奏效,貼著手機(jī)的那只手也迅速地加入了驅(qū)趕的行列中。雜亂無章的“拯救行為”,讓她強(qiáng)忍著的眼淚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我從后面的課桌上拿了一張濕紙巾,塞到她手上。她抓住紙團(tuán)往眼睛處揮舞了幾下,馬上好了傷疤忘了疼,恢復(fù)了本來的面貌,開始總結(jié)經(jīng)驗了:“人生啊,就是這樣,在享受甜蜜的時候,千萬別忘記了,還有一些意想不到的苦與辣呀!”
笑著搖搖頭,走到教室后面,從背包里掏出手機(jī),看看有沒有遺漏的信息。我正在回信息,從前面響起人生姐拉長著嗓子的聲音:“人生啊,真是不公平,只準(zhǔn)州官放火不許學(xué)生玩手機(jī)呀。”
我有點無語,只好放下手機(jī)。好在有同學(xué)替我說了一句公道話:“現(xiàn)在是下課時間?!?/p>
人生姐倒是鎮(zhèn)定,緩緩地吐出一句讓我大跌眼鏡的話:“人生啊,最遙遠(yuǎn)的距離,不是天與地的距離,而是我們在一個教室里,你在玩手機(jī),而我沒有網(wǎng)絡(luò)只能看手機(jī)?!?/p>
行,算你狠。我默默地轉(zhuǎn)身,拿出手機(jī),分享了熱點。
池塘里的水,太過于平靜,會缺少活力與個性。時不時來一點波瀾,或者一兩顆石子激起圈圈漣漪,則是值得期待的風(fēng)景。教室里,有了人生姐太多的熱情演繹,讓我們多了不少愉悅。那些偶爾不請自來的不悅瞬間,也就慢慢地湮沒在歡聲笑語里了。人生姐,一如既往地給我們端來“人生”的“心靈雞湯”,我們慢慢地習(xí)慣了,我也冷不丁地被她的“心靈雞湯”所溫暖,所驚詫。
講如何多角度看問題,腦子里不知道怎么浮現(xiàn)出早上出門沒有來得及放進(jìn)食物的魚缸。便臨時提問道:“魚缸里游著一群魚,有幾條每頓都可以搶到魚食的紅嘴鸚鵡,有一聽到響動就歡快不已的兩條扁嘴清道夫,還有一只成天病懨懨還經(jīng)常動不動就裝死的小金魚,再加上喜歡浮上來冒下泡的四角龜。假如,你變成了這魚缸里面的一種小動物,你會變成誰呢?為什么?”
短暫的沉默后,教室里開始騷動。答案的確五花八門——“當(dāng)然是紅嘴鸚鵡了。有吃的,有喝的,多歡喜?!?/p>
“我喜歡清道夫,熱鬧呀,沒有煩惱。還有,能清理魚缸,給大家做一點貢獻(xiàn),會得到大家的喜歡。”
“我想做四角龜。曬曬太陽,聽聽水聲,漫步魚缸的世界,享受不一樣的‘魚生”。
果然,沒有人會選擇小金魚。這在我的預(yù)想之中。
人生姐紋絲不動,面無表情。不應(yīng)該呀?我疑惑地點了她。她的回答又讓大家“嘆為觀止”了一回:“人生啊,就是一次又一次地選擇。我呢,選小金魚吧。喜歡,打幾個滾。不高興了,裝裝死,想怎么躺著就怎么躺著。其實啊,人生要是有多的選擇,我更想做一只大熊貓,即便是長著熬夜的熊貓眼,也是大家眼中的國寶。高興了,吃幾口竹子給大家看看;不高興了,立馬裝睡,露出不高興的屁股給大家看?!?/p>
不知道這算不算那種網(wǎng)絡(luò)流行的“麻辣語錄”。我從講臺上踱著步子走下來,靠近人生姐的時候,點評道:“如果沒有了夢想,生活將會多么的無趣。如果沒有了夢想……”
“人生啊,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夢想呢?小金魚的夢想還有熊貓的夢想,難道就不是夢想了嗎?夢想,也有大小或者高低之分嗎?”人生姐毫不客氣地駁斥著我的“循循善誘”,眨著大眼睛,又是一連串的發(fā)問,“人生啊,存在即合理。正是因為這樣的夢想,小金魚才是小金魚,大熊貓才是大熊貓。如果,小金魚有大熊貓的夢想,大熊貓有海燕的夢想,這樣才可怕。難道不是嗎?”
掌聲,炸雷般響了起來。這其中,也有我的掌聲。我還模仿她的語氣來了一句:“人生啊,有時候如晚開的紅梅,不緊不慢,一枝獨秀?!?/p>
倒是人生姐,還是如之前那般泰然,只是,臉上,多了幾許笑容與緋紅。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