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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狗

      2022-05-30 18:45:24徐玉向
      短篇小說(原創(chuàng)版) 2022年2期
      關(guān)鍵詞:花狗大荒養(yǎng)父

      徐玉向

      多年之后,我回鄉(xiāng)路過那口已煥然一新的老井時,才明白在那個充滿希望的清晨,花狗縱身一躍需要多么大的勇氣。

      記憶中,村子里的成年男人下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大井沿。木桶沉悶的聲音、洋鐵桶清脆的聲音一路絡(luò)繹不絕,大桶無聲無息,小桶叮咚作響,來時空桶晃晃悠悠,離開時忽閃忽閃。加上挑水者邊走邊相互打招呼聲,排隊者等待打水時閑扯聲,以及水桶從半空拋到井里的“撲通”聲……

      在這些錯雜的聲音中,在大井沿西北角的那棵大槐樹下,傳來一陣接一陣嘶啞的吆喝聲:“油果子!賣油果子嘍!”斜斜撒來的晨光在這吆喝聲中立刻顯得有些凌亂起來。一篾籃香噴噴泛著油光被碼得整整齊齊的金黃色油果子,在慷慨無私的晨光里仿佛會說話一般,而且聲音絕對高過花狗。

      挑水的人大都會伸腰擔(dān)起滿滿一挑水,離開時少不得瞅兩眼篾籃里的物件。也有素日嘴饞的人拄著扁擔(dān)在井邊排隊,手不由朝褲腰里摸了摸,卻又不肯立刻掏出毛票,瞅著井口與人閑扯,一邊又瞄著篾籃,似乎每一條被拿出的油條都是揪了一根自己的汗毛一般。還有將水桶放在路邊,折幾步回來捉了兩根油果子走的,這時篾籃上一定是圍了一圈人。

      花狗背靠大槐樹,左手快速地伸向篾籃,一條條油果子極不情愿地被提溜出來,再由一只只粗糙的手從裹著淡淡油膩的手中抓過去。他的右手接過一張張毛票或硬幣,粗粗瞄一眼就塞到罩衫胸前唯一一個敞開的大兜里,連打看面值的環(huán)節(jié)都省掉了。

      天天跟這些零錢打交道,只要看看票子的顏色就知道是幾毛錢。那個年代毛票只有三種,能拿一塊錢或者幾塊錢來買油果子的除非是家里來了客人,辦紅白喜事的一般提前一天打招呼,第二天一早直接到他家成籃子地提走。硬幣就更好辨識了,每一面都標(biāo)著數(shù)字,摸一下也能識得大小來。

      被人群圍在中間的花狗硬生生在長臉上扯出半朵花來,就連平日里極其醒目的無數(shù)麻點也全不見蹤影??赡苁潜粐镁昧孙L(fēng)擠不進(jìn)來,或是提著一篾籃油果子走得急了,他那光光的仿佛被油澆過的額頭隱隱閃出的汗珠,越過幾條深淺不一的皺紋一點點朝著臉頰擠去。

      原本細(xì)長的眼睛隨之剩下一條細(xì)細(xì)的縫,螺旋形的眉頭隨著不斷咧開的大嘴一上一下地輕輕聳動著。被刮得確青的腮和下巴包裹著一口黃牙倒是十分得體。

      因坐在槐樹下的石塊上,花狗的罩衫下沿差不多要拖到地面。從我記事起,這件罩衫就一直掛在他的身上,有多少個年頭我不得而知。罩衫的顏色也說不好,似藍(lán)似黑,油漬漬地,還有幾處泛白的補(bǔ)丁。

      說是罩衫,其實就是一塊下寬上窄的粗布,頂端兩根繩子系在脖子上,中間兩根一指寬的帶子系在腰上,胸前另貼一塊兩個巴掌大小的布縫了三面,成了一個敞口的袋子,那是他用來收錢的物件。

      裝油果子的篾籃長五六十厘米,寬四十厘米,高及一個成年人的小腿,由竹片和粗鐵線編成。油條一層層地碼在里面,上面蓋著一張粗布用來遮灰。由于長期盛放油條,篾籃每一條細(xì)密的紋理中都被油水浸透了無數(shù)遍,有個人曾開玩笑,說買下花狗的籃子煮的油足夠一家人吃一個禮拜。

      在花狗的右膀子后面,有一個拐杖,一米來高的棍子,頂上有個樹杈正好可以當(dāng)把手。那拐杖不知什么樹種,通體黑黑的,唯把手處異常光滑,似一些人家的燒火棍。

      偶爾早起,我坐在爹爹的牛車上去趕集,在離村不到二里的后橋邊上總會邂逅前面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提著大篾籃一步一挪的花狗。

      迷離的晨光中,露珠分外明亮,一顆一顆吊在狗尾巴草狹長的葉子上,壓得整株草不得不傾下身子。只有偶爾吹過的風(fēng)才會讓它解脫,更多時候是在太陽出現(xiàn)前的漫長等待中,細(xì)小的露珠滾成一個大露珠,葉片承受不住它的重量在頃刻跌倒的瞬間,露珠被拋向大地,草得以再度挺直腰身。

      “上車!”坐在車轅上的爹爹在車子路過花狗身子時喊了一聲。

      “姐夫!嘿嘿……”花狗干笑了一聲,停下步子卻沒挪過來。

      “還有十幾里地,等你挨到地方早散集了!”爹爹聲音高了一分,跳下車奪過花狗的籃子塞在車中間,我只好朝邊上挪了挪屁股,倚在車架子上,鼻子牽著腦殼卻不由得扭向被布蒙著的篾籃。

      花狗拄著拐杖,緊走兩步,一手攀著另一面車架子,拐杖狠狠一頓,我只覺得車身輕輕一晃,他的屁股已穩(wěn)穩(wěn)坐到車上了,只剩下一長一短的兩條腿在車筐外晃動。

      說起花狗與我的奶奶還沾點親。我所在的村子是由兩大家族構(gòu)成,一家是我們,另一家是奶奶的舅舅家。奶奶與爹爹自小訂了娃娃親,她八歲時被送到舅舅家過活,直到十八歲與同村的爹爹完婚。奶奶的舅舅有一位一直沒有生養(yǎng)的遠(yuǎn)房堂弟,后來用一斗雜糧向一對外地來討飯的兩口子換了一個還在吃奶的小子。

      那小子自然跟了舅太爺姓,只不過到六歲時,被一陣陰風(fēng)襲擊,腿成了一長一短。因身份問題,他一直成為同村孩子嘲笑和欺侮的對象,衣服經(jīng)常被同村孩子掏爛,衣服上補(bǔ)丁自然多了,遂被送了一個“花狗”的外號。他成年之后,因殘疾和長相一般,加上家境一般,一直沒有成家。

      舅太爺去世前,拼了棺材本湊些錢送他外出學(xué)會了炸油條的手藝。他回來不久舅太爺去世,他獨(dú)自靠炸油條撐起了門頭,并給舅太奶送了終。好在家里門頭大,長輩大部分都健在,素日受了欺侮他就盡力忍著,兩姓長者遂商量決定把村里最熱鬧的大井沿的槐樹下劃給他做生意。

      外地人不敢做過分的事,同村當(dāng)面打個嘴巴官司也很快被人和事,但是家中一年被偷上一兩回還是避免不得。

      “吃吧!”花狗在與爹爹敘家常的空當(dāng)見我不住地瞅篾籃,遂揭開布摸了一條油果子。

      “半拉子就管了!莫要慣了小孩!”趕車的爹爹頭也不回地說。我接過半拉油果子,對著花狗小聲叫了聲“舅爹爹”,可憐的半拉油果子,兩下就被塞到嘴里。昨天晚上,爹爹說要帶我去趕集,賣了糧食給我買一籠豬肉大蔥餡的小籠包。早起,我飯也沒吃就上了車,此時吃了半拉油條反而覺得更餓,一邊舔著手指頭,一邊盯著籃子。

      “我的乖!早上光顧著收拾東西了,稀飯也忘了喝!”花狗又摸出另一半油果子,揪下一小截輕輕放到自己嘴里,鼓起腮幫子用力地嚼了兩下,那模樣仿佛就是過年時候在吃大肉,抑或是酒宴上吃燒雞。

      令我意外的是,他伸手又把剩下的一大截塞給我。爹爹只顧給牛背上揮鞭子,一路上只剩下車轱轆碾壓路面的聲響和半空中的鞭子聲。

      在我八歲那年,約莫舊歷年關(guān)前的一個清晨,村子里隱隱響起零星的鞭炮聲。我從奶奶那摳到了一毛錢,跑到大井沿時,花狗身邊的人群已陸續(xù)散去。我近前一看,他的籃子快見底了。

      “舅爹,給我兩條!”我把錢遞過去后順手用力擤了把鼻涕。我下床已是七點了,又到小廂房向爹爹奶奶磨了一會兒,一出院子才感覺風(fēng)呼呼叫著往領(lǐng)子里鉆。我真佩服他老人家,這么冷的天,他居然還穩(wěn)穩(wěn)地守在那兒。

      槐樹的葉子早被秋風(fēng)捉走了,光溜溜的枝條結(jié)滿冰錐子,樹丫里還留著幾天前下的雪。幾步之外的東塘上結(jié)了厚厚的一層冰,幾個半大孩子正在上面滑著玩。好在棉衣厚,摔倒了也不疼,起來接著玩。而大井卻自井口騰起一些水汽。

      花狗戴了一頂翻了沿的舊火車頭棉帽,那件招牌式的罩衫套在襖子外面。他低頭在籃子里扒拉了兩下。

      “我的乖!你早些來??!就這幾根了,也挑不出大一點兒的。有點涼了,天冷,不要一下子都吃掉了!”

      “好!”我嘴上說好,接過油果子就蹲在幾步外的一塊磚上。轉(zhuǎn)眼工夫一根就下了肚,第二根油條被我分成兩段,準(zhǔn)備順順氣再干。

      我剛咬下第一口,兩個身影就閃過眼前。我一看,原來是村里的老隊長帶著他的長孫小剛。老隊長是我們這一姓的族長,一直負(fù)責(zé)管理村子,雖然幾年前因為年齡退下來了,但在村子里的威望仍然很高,花狗現(xiàn)在賣油果子的地方還是當(dāng)年他提出來的呢。小剛比我高兩個年級,有十一歲了。

      “爹,我也要吃油果子!”小剛見我嘴邊掛著半拉油果子,忍不住對老隊長央求起來。

      “忘了帶錢了!回來再買?!崩详犻L一邊走一邊伸手向褲腰里摸了兩把,結(jié)果什么也沒摸出來,推了把小剛的后腦勺繼續(xù)朝前走。

      “我哥,拿一根給小孩子吃吧!”花狗拿著一根油條扶著樹站起來了。老隊長邊走邊朝這邊看了一眼卻沒說話,不過臉上卻有了笑意。小剛則像獵狗看見兔子一般竄過來,抓著油果子就往回跑。

      “回頭要他爸給你送錢來!”老隊長邊走邊說。

      “不用,不就一根油果子嘛,不礙事!”花狗等老隊長走后才如釋重負(fù)地坐下來,風(fēng)已停了,東方的天際竟然透出一層明艷的紅霞,各家小鍋間頂上的炊煙陸續(xù)散盡。

      “兩根油果子!”馬路對面突然又蹦出一個小子。這次來的是我遠(yuǎn)房哥哥賴三,才上初三,但在村里的名氣卻不小。他的右臉頰有一個刀疤,從腮邊一直伸到眼袋下面,差一點點就到眼泡子,據(jù)他自己說這是一對五留下的戰(zhàn)績。

      大人們說他成績很差,老師管不了,天天逃學(xué)跟人打架的人成績會好到哪去?他爸爸卻是村子里第一等體面人,在鎮(zhèn)上的派出所上班。

      “這張票子使不了!掉了一個拐子,換一張吧。”花狗將遞過來窩成一小團(tuán)的一毛錢的票子慢慢攤開。

      那張票子在他的掌心中如同在船頭曬了一整天的咸魚一般,直挺挺地,沒有一絲生氣。那掉了的一個拐子如同賴三臉上刀疤一般醒目。

      “花狗什么時候變成胡扯了?我好好地拿一毛錢來買油果子,怎么到你手里就掉了一個拐子?你是不是想訛我?”

      花狗沒有說話,用眼淡淡地盯著對方。

      “怎么搞的?你還想跟我打架?花狗!我一毛錢買你兩根油果子,到哪講理我都不虧!”賴三朝前逼了一步,他的腿已貼著籃子了。

      “別這樣,你想吃油果子就給你一根!”花狗知道賴三是個不講理的小愣頭青,知道他是故意來訛東西,就讓了一步,不想再惹是非。

      “不管!五分錢一根,一毛錢兩根!除非你不認(rèn)中國的錢!我們換個講理的地方去……”

      賴三一手拿著一根油果子,當(dāng)著花狗的面大嚼起來?;ü芬娝蛔撸@子里也只剩下幾根油果子,就打算趕緊收了東西回去,免得再生事端。

      “跟這種人還廢什么話!”賴三聽到背后傳來的聲音,立刻停止吞咽,剛才還似閻羅一般的臉面突然換作彌勒佛,慢慢轉(zhuǎn)個身,把另一根完整的油果子恭敬地遞了過去。

      聽到這聲音,我也嚇了一跳,剛吃下去的油果子差點噎住喉嚨,不由一邊咳嗽一邊往遠(yuǎn)處跑了兩步。大井沿邊隨著這個聲音突然多出無數(shù)個腦袋來,不過,也僅是遠(yuǎn)遠(yuǎn)看著,從小鍋間的窗欞后,從閃過一條縫的大門里,也有幾個自認(rèn)為有些臉面的人一起聚在不遠(yuǎn)處。

      大荒是個比賴三還混世的家伙,村里大人小孩沒有不怵他的,誰不知道他是個六親不認(rèn)的混蛋,誰不知道他是鎮(zhèn)上派出所的??停看未齻€三五天又會放出來。

      他是花狗那一姓現(xiàn)任族長兼現(xiàn)任隊長的獨(dú)子,年紀(jì)不大,輩分卻高。他素日沒有固定職業(yè),只與東站周邊四里八鄉(xiāng)的一幫無神浪鬼混,自詡東站第一條好漢,至于偷雞摸狗的勾當(dāng)已不屑一顧。聽說他喝酒都不用酒盅,也不用碗,而是用臉盆。

      “老大,你今天沒出去?”賴三奴才一般媚笑著說道??墒谴蠡牟]有接他的話茬兒,更沒有接他遞來的油果子,而是幾步搶到花狗面前,一手按住籃子,一手快速揭去那層剛剛被掩上的薄薄粗布。

      “屌樣,吃你幾根油果子咋了?”

      “我的乖!看你講的什么話,你爸是我伯伯,你是我兄弟!吃幾根油果子算什么,我正好不想帶回去,提著都嫌累……”花狗起身推著笑臉說道,手里摸著拐杖,想走又不敢走,遇到這個活閻王,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情呢。

      “屌樣!誰是你的乖?誰是你伯伯,誰又是你兄弟?你當(dāng)面講清楚嘍!”大荒邊說邊蹲下來,用手在籃子里劃拉了幾下,兩個指頭捏了一根油果子,咬了一口,忽然又朝邊上吐了出來,似吃面條時吞了只綠皮蒼蠅,不得不噦出來。剩下大半截油果子則被他一把拋到井沿邊上的泥地上。

      “我的孩來!你這炸得什么玩意?腌臜的像屎,軟不拉幾的像蛐鱔,就你這手藝,真是浪費(fèi)你爸的棺材本!”大荒又捏了一根油果子,也是咬了一口就吐了,剩下的直接扔地上。

      “老弟,你不吃也不要造敗?。∵@些都是要本錢的。”花狗本來打算裝作沒聽見厚著臉皮混過去,哪知對方提到他養(yǎng)父的事,不禁來了幾分火氣。

      對自己的養(yǎng)父,花狗有著極深的感情。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聽同村的小孩講過自己的身世。成年之后,他也想過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可是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呢?自己這個樣子,就算找到了他們會認(rèn)嗎?他們當(dāng)年為什么那么狠心拋下自己呢?時間一長,這心思也就慢慢淡了下來。

      而這些年,花狗的養(yǎng)父待他比親生兒子還要親,也應(yīng)了鄉(xiāng)下那話老話,“生的不親養(yǎng)的親!”盡管養(yǎng)父家并不富裕,尤其是自己的腿得了病之后,他們一家背著他四處求醫(yī)問藥,不僅每年的收入都貼了進(jìn)去,還借了不少錢,直到他二十歲那年自己提出放棄治療后才慢慢償還了所有虧空。

      之后,養(yǎng)父把家里傳下來的幾件老物件都賣了送他出去學(xué)炸油果子,按村里人的說法那可是老人家的棺材本啊。是養(yǎng)父給他一次生命,給了他一個家,一個姓,一個存活的手藝,一個活著的由頭。無論別人怎么說自己侮辱自己都可以忍,但說已過世的養(yǎng)父絕對不行。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性,是個人都有禁忌,養(yǎng)父就是他花狗這輩子的禁忌。

      花狗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去撿地上的油果子,卻被大荒一下子用空籃子套在頭上往前一帶栽到井沿的石檻上。

      他撿起拐杖一邊輕輕輕敲著篾籃,一邊向遠(yuǎn)處慢慢靠近的人群說:“都聽好了,今天哪個敢扶我就叫哪個倒霉!倒大霉!”

      花狗表現(xiàn)得非常非常硬氣,讓人完全想不到他就是素日謹(jǐn)慎地賣油果子的。他將頭上的籃子取下來,輕輕放到身旁,兩手扶著石檻支起上身,撣掉罩衫上的積雪和水土混合物,坐在井沿上,沒有任何言語,直愣愣地看向大荒。那眼中沒有火,沒有淚,沒有悲,沒有恨,沒有膽怯,沒有驚慌,沒有太陽,沒有云彩。

      然而,大荒卻在這對細(xì)長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中看到了有些驚慌的自己。他的內(nèi)心開始生出些許寒意,這是他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事情。他用拐杖使勁在花狗身上砸了兩下。

      花狗被砸倒了,可是馬上又支起了身子,仍直愣愣地看向他,打在身上的兩拐杖仿佛是給自己的衣服撣灰。

      “屌子!要你看!”大荒又朝花狗身上連揮兩下。花狗第三次被砸倒,又吃力地支起身子,直愣愣地看向他,只不過,他這次起身的速度比前兩次要慢得多。

      “不要打了!”看熱鬧的人群中終于有人發(fā)聲了,路面出現(xiàn)了更多的人,并慢慢聚攏過來。

      “屌子!再看把你眼珠摳掉!”大荒朝花狗頭上連揮兩下。這次,花狗被砸倒后,過了半支煙的工夫才支起身,頭上和嘴角開始冒出血來。起身后的他仍直愣愣地看向大荒,只是眼里閃出一絲紅光,似頭上的血不小心流進(jìn)了眼眶。

      “你個野種!看你今天到底能有多野!”大荒看到慢慢圍上來的人,心中有了退意。他原本是想嚇唬一下花狗,好借機(jī)向他討要院子。

      花狗家的院子左右兩面院墻外都是小樹林,北面是一連五間連山的屋子,南面是小鍋間改造成了炸油果子的地方,東南角開著大門連著一條小路,院子西北角還有個小門直通大片莊稼地。

      院子四四方方,花狗在四邊又種了不少花木,買了灰磚鋪了地面。自養(yǎng)父母去世后,這個院子只住著花狗一人。

      大荒一次偶然路過后發(fā)現(xiàn)這里非常適合做一些讓自己開心的事情,數(shù)次托人來找花狗商談轉(zhuǎn)讓事宜,不想均被拒絕?;ü氛f這里是養(yǎng)父留給他的,是他的家,這里有他的一切記憶。

      此時,大荒一邊放聲大罵,一邊把左手伸向花狗胸前袋子。

      那個袋子鼓鼓的,里面有今天賣油果子的全部收入,還有帶來換錢用的零錢,以及還給油作坊這個月的油錢和機(jī)面廠的面粉錢,這些幾乎是他全部家底了。他原打算今天賣完油果子后就去油坊和面粉廠把賬結(jié)了,然后輕輕松松地過個年。

      “我的乖!你說誰是野種?”大荒沒想到他伸向袋子的手被花狗按住了,被花狗的一只手死死按在了袋子上,收也收不回,伸也伸不進(jìn)。一個只會炸油果子的手竟然按住了東站第一好漢的鐵掌。讓他更沒想到的是,花狗竟然笑了,而且是看著他的眼睛笑著對他還了嘴。

      “我的乖!我有爹有媽,我看你才是野種!你有種再噘一遍!”花狗竟然無視大荒舉著的拐杖,狠狠吐出一口血水,噴得他的臉?biāo)埔粋€花貓。大荒不得丟掉拐杖朝臉上抹了一把,冷不防“啪”的一聲,臉上又挨了花狗重重一巴掌,接下來襖子的領(lǐng)子竟然被揪住了。

      大荒幾時吃過這樣的虧,尤其是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被一個瘸子修理。他掄起右拳作勢朝花狗的頭上打去,而腰身屁股卻向后用力拖,似要立即脫身一般。哪知花狗兩手猛地一松再向前一送,大荒重心沒控制住,重重向后摔去。

      只聽“咕咚”一聲,大荒的后腦砸到大槐樹下花狗平日賣油果子坐的那塊大青石上,血水汩汩地往外冒,不一會兒就浸滿青石前面,那是花狗平日放篾籃的地方。大荒的手腳僅抽動了兩下之后便再也沒了動靜。

      花狗驀然大笑起來,也不管大荒是死是活,兩手輪流將袋子里的票子和鋼镚拋向半空。

      那些大大小小花花綠綠的票子似秋天槐樹凋落的葉子四散開去,有的落在井臺上,有的掉進(jìn)了井里,有的飄到塘面的冰上,有的落在井邊的馬路上。那些鋼镚則稀里嘩啦落在地上,滾得到處都是。

      “花狗瘋掉了!花狗瘋掉了!”圍觀的人原本要上前看大荒的傷勢,此時“轟”的一下四散開去,嘻嘻哈哈地?fù)炱疱X來。

      撿一個瘋子的錢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根本不用擔(dān)心事后他來找,也不用擔(dān)心他的家人來找,這么多人都撿了,找誰去?我個子小,很快被人群擠到一邊。當(dāng)我剛撿起一枚從人群中漏掉的鋼镚直起腰時,分明看見花狗站在了井口。

      冬天初升的太陽盡管沒了溫度,但仍讓人感覺到溫暖。塘面上的冰反射著光,我只望見井臺猶如祭臺,明晃晃一片。花狗輕輕扯了扯那件招牌式的罩衫,朝后退了兩步,旋即緊走兩步向著井中一躍而下。

      責(zé)任編輯/文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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