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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華簡《系年》所涉“京師”地望辨析

      2022-06-18 02:45:06呂亞虎
      關(guān)鍵詞:系年京師清華

      呂亞虎

      (陜西師范大學(xué)歷史文化學(xué)院,陜西西安 710119)

      一 引言

      清華簡《系年》第二章載兩周之際史事,兩處提及“京師”一詞。原簡文云:

      上文中的“立之于京師”與“晉人焉始啟于京師”中的“京師”何指?整理者釋前者云“:《公羊傳·桓公九年》‘:京師者何?天子之居也?!颂幃?dāng)指宗周?!逼浜螅瑢W(xué)術(shù)界對于此兩處簡文中的“京師”多有議論,總各家之說,“立之于京師”之“京師”,大體上有以下幾種觀點:(1)宗周鎬京說。此說清華簡整理者主之,此后華東師大中文系戰(zhàn)國簡讀書小組[2]、子居(網(wǎng)名)[3]、李學(xué)勤[4]等先后和之。(2)晉都鄂(今山西平遙)說。此說首倡者董珊[5],張世超[6]贊同之。(3)豳地說。趙慶淼[7]主之,楊博[8]亦撰文暢論之。

      至于“晉人焉始啟于京師”之“京師”,學(xué)術(shù)界則多關(guān)注于“啟”字的理解上,并基于“立之于京師”的觀點而兼論此處之“京師”。歧說大體有四:(1)宗周鎬京說。如黃杰指出,將“啟”解為啟土,即開疆拓土。這種解釋似乎難以理解。在周之京師,晉人如何開疆拓土呢?京師指宗周,“啟于京師”是開始參與周之政事的意思[9]。老悶(網(wǎng)名)認(rèn)為,“啟”當(dāng)通“企”。企,“立”也。所謂“晉人焉始啟于京師”乃是說,晉人正是此時開始立足于宗周——此乃晉人日后據(jù)有“河西之地”的基礎(chǔ)。此則以京師為宗周鎬京[10]。(2)晉都鄂說。董珊以京師為晉國國都鄂(今山西平遙),認(rèn)為“焉始啟于京師”指后晉人開始兼并周圍的小國[11]。(3)東都洛邑說。子居(網(wǎng)名)駁董珊京師為平遙說,認(rèn)為先秦所言“京師”皆周君王之都。在晉文侯以下,晉人所滅韓、荀、賈、楊、焦、耿、霍、魏、虞諸國,無一是位于絳、洛一線者,可見彼時絳、洛一線必已是久為晉人控制,此亦可證“晉人焉始啟于京師”就是始于周平王“東徙,止于成周”時[12]。廖明春認(rèn)為,“啟”本指開門,引申為關(guān)鍵,比喻為要害或關(guān)鍵,“晉人焉始啟于京師”指晉人從此始在京師起關(guān)鍵作用,即成為京師的領(lǐng)導(dǎo)[13]。廖說語意不夠明晰,或以京師為東遷后的周王室而言。(4)豳地說。楊博認(rèn)為清華簡《系年》簡文二處“京師”雖然具體同指豳地,但含義有所不同,“晉人焉始啟于京師”更是意在平王東遷后,晉人通過與秦聯(lián)合滅殺攜王,得以新近控制的一片宗周地區(qū),說明西以“豳”為限,包括鎬京、豐京等在內(nèi)的廣袤地區(qū)此時均已納入晉國勢力范圍[14]。

      以上眾說莫衷一是,“立之于京師”與“晉人焉始啟于京師”中的“京師”到底何指?二者是一地抑或二處呢?基于兩周傳世文獻(xiàn)史料及金文資料中有關(guān)“京師”的記載,結(jié)合清華簡《系年》文本敘事的時代信息,我們認(rèn)為清華簡《系年》第二章簡文“立之于京師”的“京師”乃指宗周鎬京,而“晉人焉始啟于京師”是說晉文侯殺攜惠王,結(jié)束二王并立的政治格局,并護送周平王東遷洛邑以定一統(tǒng),因其有功而受周王之賜命,始以外諸侯身份而參與東遷后周王朝之政事,與鄭武公分周政,是以此處的“京師”指東遷后周王室所在的洛邑而言。試析如下。

      二 西周傳世文獻(xiàn)與金文資料中的“京師”辨析

      “京師”一詞在西周時期傳世文獻(xiàn)中最早見于《詩經(jīng)·大雅·公劉》:“乃覯于京,京師之野?!薄对姟ば颉吩?“《公劉》,召康公戒成王也。成王將蒞政,戒以民事,美公劉之厚于民而獻(xiàn)是詩也。”毛《傳》云:“公劉者,后稷之曾孫也。夏之始衰,見迫逐遷于豳,而有居民之道。成王始幼少,周公居攝政,反歸之。成王將蒞政,召公與周公相成王為左右。召公懼成王尚幼稚,不留意于治民之事,故作詩美公劉以深戒之?!笨追f達(dá)疏曰:“作《公劉》詩者,召康公所作,以戒成王?!保?5]是知《公劉》乃為周初召公所作之詩,其所謂的“京”“京師”乃指公劉所都之豳而言。王應(yīng)麟《詩地理考》引董氏說云:“所謂京師者,始于此,其后世因以所都曰京師?!保?6]朱右曾云:“京師于名起于周,實始于公劉之居豳。其后世因以為千里之邑號。”[17]楊樹達(dá)亦指出,京復(fù)稱京師者,周人于地名之下往往加師為稱。京本公劉之所依,然周道之興,自公劉始,故后人取其所依之地以名其新都。武王都于鎬,則有鎬京之稱。及東遷以后,洛邑亦稱京師,此皆以專指之地為泛稱之用[18]。西周晚期的《多友鼎》《克鐘》《克镈》等銅器銘文,也為“京師”作為豳地之專名提供了力證。

      《多友鼎》于1980 年在今西安市長安區(qū)斗門街道下泉村東北細(xì)沙堆積中出土,為西周晚期有銘銅器,銘文內(nèi)容言及獫狁部族對西周王朝舊土“京(師)”“筍”等地的侵掠以及周王朝派兵對其抗擊之事,為傳世文獻(xiàn)所未載。其銘文云:

      又,光緒庚寅年(1890 年)于岐山縣法門寺任村(今屬陜西省扶風(fēng)縣法門鎮(zhèn))出土的西周晚期《克鐘》銘文云:

      隹(唯)十又六年九月初吉庚寅,王才(在)周康剌(厲)宮,王乎(呼)士曶召克,王(親)令克,(遹)涇東至于京(師),易(錫)克佃(田)車、馬。(《銘圖》15292)[20]

      與《克鐘》同窖藏出土的《克镈》銘同此,文不贅列。

      曹氏所駁甚是,所可補充者,劉雨以《詩經(jīng)·小雅·六月》“侵鎬及方”中的“鎬”為周都鎬京,此乃晉人王肅舊說?!读隆吩脑?“獫狁匪茹,整居焦獲。侵鎬及方,至于涇陽?!编嵐{:“鎬也,方也,皆北方地名。言獫狁之來侵,非其所當(dāng)度為也,乃自整齊而處周之焦獲,來侵至涇水之北?!笨追f達(dá)疏云:“鎬、方雖在焦獲之下,不必先焦獲乃侵鎬、方。據(jù)在北,當(dāng)在焦獲之東北。若在焦獲之內(nèi),不得為長遠(yuǎn)也……鎬、方文連,則《傳》意鎬亦北方地也。王肅以為鎬京,故王基駁曰據(jù)下章云‘來歸自鎬,我行永久’,言吉甫自鎬來歸,猶《春秋》‘公至自晉’、‘公至自楚’,亦從晉、楚歸來也。故劉向曰‘千里之鎬,猶以為遠(yuǎn)’。鎬去京師千里,長安、洛陽代為帝都,而濟陰有長安鄉(xiāng),漢有洛陽縣,此皆與京師同名者也?!保?6]此以異地同名現(xiàn)象進一步申論毛、鄭謂“鎬”為北方地名之說,宋以來研究《詩經(jīng)》地理者多持之。黃盛璋則重申王肅之說,認(rèn)為所謂“侵鎬及方”是指入侵的目的地,非謂到達(dá)其地[47]。近來杜勇亦有類似觀點,認(rèn)為“侵鎬及方”只是反映獫狁來犯的軍事企圖,而非實至其地,是以詩中的“侵”字不是已然之詞,而是代表所要入侵的目的地。由是而言,詩中的“鎬”非鎬京莫可當(dāng)者[48]。相對于漢以來學(xué)者將鎬、方當(dāng)作北方地名的觀點,黃、杜二氏以“鎬”“方”為獫狁侵伐之目的地而非已達(dá)之地的認(rèn)識更切合《詩》文原意。但即使如此,其與《多友鼎》銘言獫狁“廣伐京(師)”、王命武公“遣乃元士,羞追于京(師)”,以及武公“命多友率公車,羞追于京(師)”的文意顯然不合。因為此時獫狁所侵者,京師已是其所達(dá)之地而非擬達(dá)之地,這與《六月》所述獫狁欲“侵鎬及方,至于涇陽”的未然狀態(tài)顯非一事。此外,《六月》述獫狁犯周時間為六月,拒敵者為尹吉甫,《多友鼎》則述獫狁犯周時間為十月,拒敵者乃多友,二者所記顯非一事,可知《多友鼎》的“京(師)”自非《六月》的“鎬”(即鎬京)。至于其言武王建都鎬京,鎬京稱“京師”后,豳地之“京師”一名即應(yīng)轉(zhuǎn)移。按,此說若以周末文獻(xiàn)證之,尚可從之。然若言武王建都鎬京時“京師”即已轉(zhuǎn)移至鎬京,則于西周早期傳世文獻(xiàn)及金文資料均無據(jù),核之《多友鼎》“多友率公車羞追于京(師)”及《克鐘》“王親令克遹涇東至于京(師)”的銘文文意,也顯與之不合。其又說“京師的地望又在涇水東邊不遠(yuǎn),這個京師亦即鎬京”。若以《克鐘》中在涇水東邊不遠(yuǎn)的“京師”為公劉所居(豳地)之京師當(dāng)之,于其地望上確相一致。但若以此“京師”為鎬京,則顯與周都鎬京所在方位不合。涇水發(fā)源于寧夏回族自治區(qū)涇源縣西南六盤山下老龍?zhí)?,流?jīng)寧、甘、陜?nèi)^(qū)13 個縣,至陜西高陵縣涇渭堡東北匯入渭水。如圖1 所示,涇水并非是自西向東,乃是自西北流向東南。而周都鎬京位于今西安市長安區(qū)馬王鎮(zhèn)鎬京村一帶。從二者空間方位上講,鎬京位于涇水的西南而非其東,其與《克鐘》“遹涇東至于京(師)”的“京師”在空間方位上顯然不合(涇水的流向及豳、鎬京的位置如圖1 所示)。基此,可知《多友鼎》《克鐘》等器銘所涉地名“京(師)”與《詩經(jīng)·公劉》中的“京師”既非宗周鎬京,更非晉地新絳縣一帶的漢太原郡京陵,而確是公劉所居豳地的專名。

      圖1

      那么,作為豳地專名的京師何時移作天子所在之國都地區(qū)的稱呼呢?證之傳世文獻(xiàn),恐自西周晚期已然。如《詩經(jīng)·大雅·民勞》云:“民亦勞止,汔可小康?;荽酥袊?,以綏四方?!庇衷?“民亦勞止,汔可小康?;荽司?,以綏四方?!薄对娦颉吩?“《民勞》,召穆公刺厲王也?!保?9]鄭玄《詩·小大雅譜》云:“小雅、大雅者,周室居西周豐、鎬之時詩也。”“《大雅·民勞》《小雅·六月》之后,皆謂之變雅,美惡各以其時,亦顯善懲過,正之次也”[50]。其從《詩序》之說,亦將《民勞》列為厲王時詩。竹添光鴻亦云:“周之亡于厲王久矣,故自《卷阿》以上十八篇為文、武、成三王之正《大雅》,而自此(按即《民勞》)以下十二篇為厲、宣、幽之變《大雅》。”[51]是諸家均已《民勞》為厲王時詩。詩中之“京師”,毛傳云:“中國,京師也。四方,諸夏也?!编嵐{:“京師者,諸夏之根本?!笨资?“‘中國’之文,與‘四方’相對,故知中國謂京師,四方謂諸夏……京師,王之所專,王若安之,則四方諸侯亦皆效王安之?!保?2]基此,此詩中的“京師”是指周王所在的國都鎬京地區(qū)而言。則至遲在周末厲王時,王都所在的鎬京地區(qū)已有“京師”之稱。

      三 東周傳世文獻(xiàn)及金文資料中的“京師”辨析

      東周時期傳世文獻(xiàn)言“京師”者,以《春秋》經(jīng)、傳最多。其中《春秋》見13 次,《左傳》見19 次。《春秋》經(jīng)、傳雖未明言“京師”具體何指。然據(jù)桓公九年《經(jīng)》“春,紀(jì)季姜歸于京師”、莊公十八年《傳》“陳媯歸于京師,實惠后”[53]?!凹o(jì)季姜”為姜姓紀(jì)女嫁為周桓王后者、“陳媯”為媯姓陳女嫁為周惠王后者,是知二人嫁歸之“京師”自應(yīng)為天子所居之處。又,文公九年《經(jīng)》云“叔孫得臣如京師”乃因“葬襄王”之故,昭公二十二年《經(jīng)》云“叔鞅如京師葬景王”,哀公十九年《傳》云“叔青如京師,敬王崩故也”[54]。叔孫得臣、叔鞅、叔青先后到“京師”是為了參加周襄王、周景王、周敬王的葬禮,此進一步證明《春秋》經(jīng)、傳所載之“京師”確為天子所居之地。是以《公羊傳·桓公九年》云“:京師者何?天子之居也。”[55]平王東遷周都于洛邑后,周天子所居之“京師”,自非洛邑莫屬。則《春秋》經(jīng)、傳所載之“京師”,皆指東周洛邑?zé)o疑。

      平王東遷后,天子所居之洛邑稱“京師”,春秋初期晉國銅器《晉姜鼎》銘文亦可為證:

      春秋時期,昔日宗周鎬京有京師之稱,此于《詩經(jīng)》亦有證。如《詩經(jīng)·曹風(fēng)·下泉》云“:愾我寤嘆,念彼京師?!薄皭魑义粐@,念彼周京?!薄对娦颉吩啤?《下泉》,思治也。曹人疾共公侵刻下民,不得其所,憂而思明王賢伯也。”孔穎達(dá)疏云“:周京與京師一也,因異章而變文耳。周京者,周室所居之京師也。”[87]這里的“共公”即曹國第十六任國君,公元前653—公元前618 年在位。呂祖謙認(rèn)為,《匪風(fēng)》《下泉》雖皆思周道之詩,然《匪風(fēng)》作于東遷之前,《下泉》則作于齊桓之后[88]。陳奐云:“此詩與《候人》先后,皆刺共公而作?!逗蛉恕反陶兄聲x禍之所由,《下泉》乃疾其既遭晉亂,而不能修德以進于自治。疾共公,并以惡晉侯,故疾其侵刻而因念周之賢伯也?!保?9]余培林亦認(rèn)為,詩三言“愾我寤嘆,念彼周京”,此周京必是鎬京,而非洛邑。若是洛邑,則會同朝覲,隨時可行,不必如此寤嘆思念也。寫我之所以寤嘆,正因念彼京師之顛覆。卒章之末二句“四國有王,郇伯勞之”,正寫京師當(dāng)年盛況,此所以念念不忘也[90]。曹人所思之上世明王賢伯,自當(dāng)指西周鼎盛時期的明王賢伯,則此詩之“京師”自亦當(dāng)指昔日宗周鎬京而言。

      四 清華簡《系年》所涉“京師”地望辨析

      (一)清華簡《系年》“立之于京師”之“京師”解

      由上贅述可知,“京師”一名最早為公劉所居豳地之專名,周初之詩《公劉》及西周末期之《多友鼎》《克镈》等西周金文資料可以為證。及至西周末年以來,天子所居之鎬京始有京師之稱,其說始見于《詩經(jīng)·大雅·民勞》,春秋時曹國之詩《下泉》及晉國銅器《晉公》可為佐證。東遷以后,東都洛邑作為天子所居亦有京師之稱,春秋初期的《晉姜鼎》及《春秋》經(jīng)、傳可為明證。是以《公羊傳》以天子所居之地釋“京師”。除此之外,再無以“京師”為地名者。

      那么,清華簡《系年》中的兩處“京師”到底何指呢?由清華簡《系年》“晉文侯乃逆平王于少鄂,立之于京師。三年,乃東徙,止于成周”一句,我們首先可以排除此處之“京師”非東遷后的京師——洛邑。其余可能之選項則有宗周鎬京、公劉之豳兩處“京師”。如上文所引,清華簡整理者、華東師范大學(xué)中文系戰(zhàn)國簡讀書小組、黃杰、子居等以此“京師”為宗周鎬京,但均未申言之。趙慶淼認(rèn)為,《克鐘》《克镈》《多友鼎》諸銘中的“京師”顯然屬周始祖公劉居豳之“京師”的“地名專名”無疑。簡文“京師”很可能與金文中的“京師”是一非二,即在涇水中游的“豳”地一帶。楊博亦以為“立之于京師”之“京師”為豳地。由兩周之際的政局及東周以降文獻(xiàn)資料對京師的記載看,豳地的京師也可排除在外,理由如下。

      第一,從當(dāng)時政治格局上講,豳位于涇水東北岸,處于犬戎侵?jǐn)_宗周鎬京的交通要道。由西周后期的《多友鼎》《克镈》及《詩經(jīng)·六月》等文獻(xiàn)資料來看,豳地在當(dāng)時已是活動于陜、甘、寧一帶的犬戎部族常所侵襲之地。而在犬戎寇周后,豳地及其周圍的周原地區(qū)已處于犬戎的控制之下?!妒酚洝で乇炯o(jì)》云:“周避犬戎難,東徙雒邑,襄公以兵送周平王。平王封襄公為諸侯,賜以岐以西之地。曰:‘戎無道,侵奪我岐、豐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保?1]但平王所賜秦之岐西之地,秦人并未易得,《詩經(jīng)·秦風(fēng)·小戎·序》云:“《小戎》,美襄公也。備其兵甲以討西戎,西戎方強而征伐不休?!保?2]《史記·十二諸侯年表》載,平王五年,秦襄公“伐戎,至岐而死”[93]。直至平王二十一年,當(dāng)秦文公十六年時,秦人方逐戎而有其地,《史記·秦本紀(jì)》記之曰:“十六年,文公以兵伐戎,戎?jǐn)∽摺S谑俏墓焓罩苡嗝裼兄?,地至岐,岐以東獻(xiàn)之周。”[94]可見當(dāng)時戎勢之盛,周人舊地豳、岐一帶皆在其控制之下。平王雖與其父幽王不合,犬戎也曾在平王母舅國西申的求助下寇周而殺幽王及伯服,與平王在政治利益上有著暫時的一致性。但犬戎畢竟為貪殘成性之異族,且其與平王有著表面上的殺父之仇。在周人宗法制下,這種血緣關(guān)系有時雖因權(quán)力的爭奪而無親情可言,但仍是權(quán)力斗爭中可以憑借的有力武器。由西申附近的少鄂遷立于京師的平王,其要得到王朝舊臣及中原華夏諸侯國的擁戴和認(rèn)可,必須與犬戎進行利益上的切割。由是而論,宗周鎬京雖經(jīng)犬戎侵襲而殘破不堪,但因其是昔日宗周舊都所在,于此即位,從政權(quán)合法性和當(dāng)時局勢上講,可獲得中原諸侯的認(rèn)可和擁戴,要比處于犬戎控制下的豳地有利得多。

      第二,由周原所在的岐山、扶風(fēng)兩縣所出商周有銘銅器來看,窖藏器居多?!蛾兾鹘鹞募伞芬粫罩茉诘尼健⒎鲲L(fēng)二縣所出商周有銘銅器共479 件,其中明確為墓葬所出者33 批次共143件,為窖藏所出者則有37 批次共317 件,窖藏所出者約占二地所出有銘銅器總數(shù)的66.2%[95]。周原地區(qū)何以有如此多的窖藏銅器呢?郭沫若在討論此一現(xiàn)象時指出,何以要窖藏?必然是經(jīng)歷了重大的事變。在西周時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在厲王奔彘的時候,另一種是在幽王滅國的時候。厲王三十七年國人發(fā)難,厲王出奔于彘,朝廷貴族不依附革命勢力的,必然窖藏其重器而出奔。然待宣王復(fù)辟后,窖藏應(yīng)該啟復(fù),而此卻不然。且同樣未啟復(fù)之窖藏不少,以前屢有發(fā)現(xiàn)。然則器之窖藏,當(dāng)以幽王時遭犬戎之禍為宜[96]。白川靜在討論陜西扶風(fēng)齊家村窖藏39 件銅器中《柞鐘》里的“仲太師”時,也認(rèn)為這些器物并非隨葬品,而是急切中掩藏之物,或是在東遷時隱藏于土中[97]。這里的“東遷”,應(yīng)非平王東遷,而是在犬戎寇周時,周原一帶的貴族倉皇間東逃,來不及帶走這些珍貴而又沉重的家族寶器,只好于急切中就地挖坑掩埋。由此論之,若周平王被晉文侯迎立于公劉所都的京師(豳),三年后方東遷洛邑,則平王在豳期間,臨近豳地的周原地區(qū)局勢應(yīng)較緩和,何以這么多珍貴的家族禮器無人返回移走呢?合理的解釋應(yīng)是,晉文侯擁立平王的“京師”并非豳地,而應(yīng)是宗周鎬京。當(dāng)時犬戎勢力方炙,豳及周原一帶地區(qū)當(dāng)時已為犬戎勢力所控制,且時時威脅到宗周鎬京的安全,迫使即位于此的周平王不得不選擇繼續(xù)東遷,《左傳·隱公六年》“我周之東遷,晉、鄭焉依”正義云:“申侯乃與犬戎共攻幽王,殺幽王于驪山下。于是諸侯乃與申侯共立宜臼,是為平王。以西都逼戎,晉文侯、鄭武公夾輔平王,東遷洛邑?!睹姟贰渡袝贰秶Z》《史記》皆略有其事?!保?8]此即言明平王之東遷,乃因犬戎逼西都之故。周之東遷,除依靠晉、鄭的救護外,西土的秦族也頗多功勞。故而平王東遷時,以口頭支票的形式將處于犬戎控制下的岐以西之地賜予秦人,并封秦襄公為諸侯,以為東周洛邑之屏障,如上引《史記·秦本紀(jì)》所言,秦人經(jīng)過數(shù)十年不懈努力,方驅(qū)逐犬戎而據(jù)有岐周之地。對此,王應(yīng)麟引歐陽氏說曰:“按《史記》:平王封襄公為諸侯,賜以岐西之地,子文公立十六年,以兵伐戎,戎?jǐn)∽撸焓罩苡嗝裼兄?,地至岐。蓋自戎侵奪岐、豐,周遂東遷,雖以岐、豐賜秦,使自攻取,而終襄公之世不能取之,但嘗一以兵至岐。至文公,始逐戎而取之?!庇忠齾问险f云:“蘇氏謂周之失計,未有如東遷之謬,使平王定不遷之計,收豐、鎬之遺民,以形勢臨諸侯,齊、晉雖大,未敢貳也。此論失于考之不精。岐、豐之地,自犬戎盤踞舊都,非周所有,故平王遂以賜襄公,使之自取,其勢非不可以不遷也。”[99]二氏所云,皆可明見當(dāng)時西周舊土情勢。此后,社會動蕩不安,加之路途遙遠(yuǎn),致使周原一帶東遷貴族們窖藏的家族重器未能取走。

      第三,由前文所論可知,“京師”初為公劉所居之豳地的專名。西周末期,“京師”始被用來指國都鎬京所在的廣袤地區(qū)。東遷后,王室所居之地洛邑則有京師之稱。是以宗周鎬京與成周洛邑在東周時期的傳世文獻(xiàn)及金文資料中均有京師之稱,反倒是初作為專名的豳地,卻不見有以京師稱之的任何記載。清華簡的成書年代為戰(zhàn)國中期偏后,其所記史事應(yīng)為戰(zhàn)國時南方楚人所撰。那么,對于中原諸侯都不再以京師稱之的豳地,南方的楚人自然在其史籍中不會仍以京師稱之。而對于東遷后泛指王室所在的京師,不管是此日舊都鎬京,還是東遷后的洛邑,楚人均有可能從當(dāng)時之習(xí)而稱之為京師。而由清華簡《系年》“立之于京師。三年,乃東徙,止于成周”文意可知,此處所立之“京師”在東遷前,則自系宗周鎬京無疑。

      (二)清華簡《系年》“晉焉始啟于京師”之“京師”解

      清華簡《系年》“晉焉始啟于京師”一句中之“京師”所指及該句文意,如前文引言部分所示,諸家理解分歧。欲明晰此一“京師”所指及簡文文意,須先明晰當(dāng)時王朝政局及權(quán)力重組形勢。

      平王東遷,所依賴之政治與軍事勢力,東方主要為晉、鄭、衛(wèi)等姬姓諸侯,西方則為秦族。今本《竹書紀(jì)年》即載:“(平王)元年辛未,王東徙洛邑。錫文侯命。晉侯會衛(wèi)侯、鄭伯、秦伯,以師從王入于成周。”[100]《史記·衛(wèi)康叔世家》云:“四十二年,犬戎殺周幽王,武公將兵往佐周平戎,甚有功,周平王命武公為公?!保?01]處于西土的秦族,在犬戎寇周,亦曾參與救周并護送平王東遷,其事見載于《史記·秦本紀(jì)》。鄭玄《詩·秦譜》亦云:“秦仲之孫襄公,平王之初,興兵討西戎以救周?!保?02]在護衛(wèi)平王東遷的軍事力量中,又以東方姬姓的晉、鄭二國功勞最著?!秶Z·周語中》載富辰諫周襄王欲以狄伐鄭之語云:“我周之東遷,晉、鄭是依?!庇?,《晉語四》稱鄭武公“與晉文侯勠力一心,股肱周室,夾輔平王,平王勞而德之”?!多嵳Z》云:“及平王末,而秦、晉、齊、楚代興,秦景、襄于是乎取周土,晉文侯于是乎定天子?!表f昭注:“定,謂迎平王,定之于洛邑。”[103]《詩·王城譜》亦云:“申侯與犬戎攻宗周,殺幽王于戲。晉文侯、鄭武公迎宜咎于申而立之,是為平王。以亂故,徙居?xùn)|都王城”[104]。

      以上參與護送平王東遷的東西方勢力,先后均得到平王褒獎。如鄭武公,清華簡《系年》第二章簡文云“鄭武公亦政東方諸侯”,整理者云:“‘政’通‘正’,訓(xùn)為‘長’,此云鄭武公為東方諸侯之長?!保?05]秦襄公、衛(wèi)武公,《史記·秦本紀(jì)》云“平王東遷王城,乃以岐、豐之地賜之,始列為諸侯”,《史記·衛(wèi)康叔世家》云“武公將兵往佐周平戎,甚有功,周平王命武公為公”[106]。鄭、衛(wèi)、秦皆得周王賞賜,出力甚巨的晉文侯自不可能為周平王所忘記?!渡袝酚小段暮钪菲滢o云:“父羲和,汝克昭乃顯祖,汝肇刑文、武,用會紹乃辟,追孝于前文人。汝多修,捍我于艱,若汝予嘉?!保?07]司馬遷《史記·晉世家》以為此乃周襄王賜晉文公也。然孔傳本《書序》云:“平王錫晉文侯秬鬯圭瓚,作《文侯之命》?!笨追f達(dá)疏引鄭玄說亦以此篇系平王命晉文侯。其又引王肅說云:“幽王既滅,平王東遷,晉文侯、鄭武公夾輔王室。晉為大國,功重,故平王命為侯伯?!保?08]核之《左傳·僖公二十八年》所載,晉有城濮之捷,獻(xiàn)楚俘于王,“用平禮也”,杜注:“以周平王享晉文侯仇之禮享晉侯?!保?09]《國語·鄭語》云:“晉文侯于是定天子,故平王賜命焉?!薄妒酚洝x世家》“周作《晉文侯命》”,司馬貞《索隱》亦云:“《尚書·文侯之命》是平王命晉文侯仇之語,今此文乃襄王命文公重耳之事,代數(shù)懸隔,勛策全乖。太史公雖復(fù)彌縫《左氏》,而系家頗亦時有疏謬。裴氏《集解》亦引孔、馬之注,而都不言時代乖角,何習(xí)迷而同醉也?”[110]上引《晉姜鼎》中有“毋灋(廢)文侯顯令(命)”,與《文侯之命》相合,可證《尚書·文侯之命》中的“文侯”確應(yīng)為晉文侯。賜命者為周平王,而受命者為晉文侯。

      由史料記載可知,周末幽王時執(zhí)掌周王室政事的王朝卿士,一為虢公翰,一為幽王叔父鄭桓公。及至幽王為犬戎所殺,原來王室的權(quán)力格局被迫發(fā)生重大變化。鄭桓公與幽王一起遇難于驪山,虢公翰則在幽王身后扶植幽王弟余臣為攜王。兩周之際二王并立、天下無共主的政治動蕩格局,這為晉人參與執(zhí)掌周王室政事提供了機會。由上引清華簡《系年》第二章簡文內(nèi)容可知,晉文侯先是迎立平王于京師(舊都鎬京),為平王鞏固王權(quán)做了重要鋪墊;后殺攜王余臣于虢,為平王一尊地位的確立掃除政治異己力量;再親自協(xié)同鄭武公、衛(wèi)武公、秦襄公等護送平王東遷成周,確立平王天下共主之位。可見,在周平王天下共主合法身份確立的過程中,晉文侯功莫大焉,平王因之“勞而德之”,賞賜之重自然非其他參與其事者可比?!秶Z·晉語四》云:“吾先君武公,與晉文侯勠力一心,股肱周室,夾輔平王?!保?11]“夾輔平王”,即是說鄭武公與晉文侯一起為王朝卿士,分政周室,輔佐平王。晉雖為成王弟唐叔之子燮父封國,然唐叔身后,卻未再見有晉國國君任周王室要職的記載。及至?xí)x文侯救護平王東遷有大功勛而得到平王的賜命,在王室權(quán)力重新組合中,應(yīng)是替代了虢公翰的政治地位,自此得以參與東遷后的周王室政事,清華簡《系年》簡文所謂“晉焉始啟于京師”,即指此而言?!笆肌闭?,言過去未有,今時方有也?!皢ⅰ闭?,過去未啟,今時方啟也,是“始啟”即言晉自此始參與周王室政事。而鄭武公之父桓公在幽王朝即為王室卿士,及其因東遷護駕有功,而得以承襲其父在幽王朝就有的權(quán)位,與晉文侯分周政,《國語·周語中》云:“鄭在天子,兄弟也。鄭武、莊有大勛力于平、桓?!表f昭注:“幽王既滅,鄭武公以卿士夾輔周室。平王東遷洛邑,桓王即位,鄭莊公為之卿士,以王命討不廷?!保?12]此即清華簡《系年》所云“鄭武公亦政東方之諸侯”,即受王命得主征伐東方諸侯之權(quán),為東方諸侯之長。因此,“晉人焉始啟于京師”與其后的“鄭武公亦政東方之諸侯”為并列語,其所言史事性質(zhì)相同,均是講東遷后周王室政局的變遷及晉、鄭二國之君對周王室政事的參與權(quán)問題。基此而言,“晉人焉始啟于京師”的“京師”自當(dāng)指東遷后王室所在的洛邑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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