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文武
時至今日,也沒有找到一個對小說更精確的定義,本人更傾向于字面上的理解,小說就是往小了說,是對個體的、細微的、難以定義的、模糊的、更復雜的呈現(xiàn)。這種呈現(xiàn)往往又是張冠李戴的,即把生活中在張三、李四身上發(fā)生的事情,一起放在小說里的王五身上,以期達到從量變到質變的效果,讓人物偏執(zhí)到底,異稟到極致,悲到人人同情,喜到人人嫉妒。
《剪刀》里的憨兔其實是我童年的伙伴,在小說里,我把他安頓在一個下崗工人家庭,這樣的安排,僅僅是我對下崗工人有一種道不明的情感。我現(xiàn)在生活的小區(qū)是上世紀八十年代非常紅火的起重設備廠拆遷后建設起來的,在拆遷過程中,幾經談判和妥協(xié),緊挨小區(qū)的大門口還保留了一幢原廠家屬樓,這幢矮小、陳舊的老房子因為沒有樓號,被我們稱為零號樓,住著曾經廠里的領導或下崗了的工人,他們有著曾經的驕傲,又有著在現(xiàn)實面前不堪一擊的自卑。他們耿直,有一說一,不繞彎子,他們小氣,斤斤計較物管費、衛(wèi)生費的多寡。他們的一言一行,我都想寫進小說里,但一直未完成。前年我回老家,在村口又一次見到憨兔,他衣衫襤褸地對我笑,我就想,憨兔的父母去世后,他活得是否還有尊嚴?是的,《剪刀》就是一個關于尊嚴的小說。我又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憨兔是發(fā)高燒把腦子燒壞的,也就是說是后天的原因,是父母過于粗心大意了,因此,父母很自責,對憨兔極好,過年時,憨兔是我們村不多的能穿新衣服的人之一,我們羨慕、嫉妒,欺負他的心常有。生產隊曬壩是我們玩耍的地方,因為全寨只有曬壩是水泥地,很適合我們開自制的木板車,坐車的人總是朝憨兔的方向沖,故意嚇他。那天,我們玩夠了,集體對著曬壩邊的水田撒尿,看誰射得更高更遠,有點奧林匹克的意思。穿著新衣服的憨兔也去撒尿,但他沒有和我們一起,而是去了倉庫的木柱旁,一個伙伴說:“憨兔沒有長小鳥呢?!?/p>
虎哥說:“不可能。”
虎哥是我們中的老大,我們認為他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不明白的事都去問他。
那個伙伴又說:“我們的尿往天上飛的,憨兔的尿沿著木柱子往下流?!币馑际欠较驔Q定了結果。
虎哥說:“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p>
憨兔已經撒完尿,虎哥就過去拉他已經穿好了的褲子。
憨兔的褲腰是橡筋做的,有伸縮性,憨兔得把腰彎下去,才能護住褲子。畢竟虎哥更高大,憨兔的褲子還是被他褪了一半。就在虎哥洋洋得意的時候,頭突然就開了花,血悄無聲息穿過他的頭發(fā),抵達他的臉上,我們都驚呆了,那坨肇事的石頭還恨恨地捏在憨兔手里?;氐劫F陽,我就寫了《剪刀》。
《剪刀》第一稿結尾,憨兔為了不讓保安看他的小鳥,一剪刀把小鳥剪掉了,我很滿意這樣的結尾,可是又擔心太狠,就改成了目前的模樣。
《西北望》是我對諜戰(zhàn)故事的一次嘗試。民國時期,國民黨在我老家息烽建立集中營,關押著共產黨人和仁人志士。據(jù)說,當時縣城三分之二的人都是特務,息烽民間,有許多亦真亦假的諜戰(zhàn)傳說。去年正值建黨100周年,單位組織一次與建黨有關的征文活動,我把聽來的故事,寫了《西北望》。息烽取平息峰火之意而得名,把小說取名《西北望》,是那一代人對延安的向往。
感謝《滇池》,將《剪刀》和《西北望》一同發(fā)表。
責任編輯??包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