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壹布
在雁洞洛小溪是無人命名的
路是再崎嶇不過的,村子是空的
山是站著的,河流是躺著的
人是平原的和屬于很遠(yuǎn)記憶的
我和父親是從干海子萬格兩托來
要下萬格兩唔山到新營盤去的
只有阿西嵐哈彌扭是屬于這里的
和那一群沒人放的羊群是這里的
在雁洞洛大山是無人過問的
雪、花花、草草和巖石是搬不走的
有些人一旦走了,是不會回來的
在雁洞洛村莊是白云和羊群居住的
我和父親是一次偶然經(jīng)過雁洞洛的
去石龍壩要經(jīng)過河流和峽谷
一定要和許多的礦工一起出發(fā)
在石龍壩我是一個普通不能再普通的
單晶操作工,只負(fù)責(zé)我的流水線
山中盤臥著和巨龍的一樣石頭
地下埋著許多的礦產(chǎn)煤、硅、鋰
沒有一塊屬于我
在石龍壩的單晶硅礦廠車間里
沒人知道一個工人把一塊塊石頭
冶煉成一根幾千斤重的單晶硅棒
鳥兒空余的時間都比一個老工人多
我們不知道彼此姓誰名誰,只有工號
工牌、我們都是一串串?dāng)?shù)據(jù)被編碼好了
一個回車鍵就可以隨時隨地開始運行
清晨,種在山上的樹還沒醒
時間跟著我們在去攀枝花的路上
我不知道今天要清理多少個石墨夾
要冶煉多少根單晶棒老板才滿意
廠里的新學(xué)徒不知又跑了多少個
幾噸重的晶棒會不會掉進鍋里濺硅
我的師傅會不會罵我,不長記性
我只知道在去攀枝花的路上
攀枝花樹上的花兒一朵比一朵美
在上高速之前我要把我的孤獨倒出
隨風(fēng)扔進小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我聽說活著的人都是身懷絕技的人
可是我除了把孤獨一次次用盡
又一次次把孤獨收集于一身以外
再無一技之長,再無絕技可拿出來
夜深了,我們開始躲進工廠
夜晚屬于生產(chǎn),月亮無關(guān)緊要
廠里的人很多一個我也不認(rèn)識
他們來來走走,留下來的是部分
年紀(jì)比我小的太小,比我大的太大
比我早到這個廠的人都有他們的故事
每一項技能都夠我學(xué)十天半個月
每當(dāng)在深夜我的手?jǐn)Q不動一顆螺絲
我就把我的故事講給它聽,它就松了
也有一些不會松動聽膩了故事的螺絲
有時候確實讓我為難,但我不恨它
因為我不知道它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苦
有多少人利用完了它,就想撬開它
就像我不知道世人都經(jīng)歷了什么
我不知道他們在世上經(jīng)歷了什么
但確切的是有一天他們生銹了
他們一定會像篩選那些鐵礦一樣
被篩選在工廠的大門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