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先生
第一個人走過來,拿走了魚肉,燉的豆腐湯,又白又純,一口鮮到胃,兩口仙到天靈蓋。第二個人走過來,拿走了魚肉,片成薄片,在那滾燙的酸菜鍋里片片落下。有人依法炮制,把魚片丟進麻辣湯鍋里。魚肉剔著剔著,就到了魚骨。
后來,有人聞訊趕來,一看沒啥可吃的,憤憤地罵著就走了。也有一個人,盯著案板上的殘魚,毅然選擇了魚頭。一半剁椒蒸著吃,一半椒鹽烤著吃。好過癮。還能這樣呢?又有人走來,盯著魚雜和魚尾,滿心歡喜。辣炒魚雜,醋熘魚尾,端上了桌。去晚的人,則浩浩蕩蕩地沖向下一個案板。
后來,有一個人,走到魚的案板前,開心地拎起魚骨,路過米面糧油店,他搞了一點兒白面,幾顆雞蛋,一桶油。那魚骨啊,剁成喜歡的大小,掛上雞蛋面糊,丟進滾燙的油鍋里,滋滋,滋滋,炸到金黃,炸到酥透,炸到隔壁小孩饞哭。一口下去,要是多一口啤酒,一個夏天就醉在了嘴里。
婚姻也是如此啊,你遇見紅燒、糖醋、清蒸,不稀罕,稀罕的是,在無望的黑暗里,看過的滿天繁星。
從前一個人,拿泡面當晚餐,可是,兩個人,就不再糊弄。就算泡面,兩個人不僅添了雞蛋蔬菜,也添了快樂。有個人跟你一起吃飯,那飯會格外香。
婚姻有沒有一個人窩在沙發(fā)里,就著委屈,吃一碗泡面?有。但,這不是婚姻給的。是自己對婚姻失去信心,那一刻,把心里的那個懶蟲,又喚醒了,懶蟲最喜歡吃的是魚肉,大塊大塊的魚肉??墒牵阒赖?,婚姻不是走進一家餐廳,拿著菜單,要吃這個,要吃那個,吃完以后,滿桌狼藉,拍屁股走人。婚姻,更多的是,走進菜市場,你不懂酸菜魚是先放酸菜,還是先放魚;你不懂,西紅柿炒蛋是放鹽,還是糖。你看著菜譜,一點兒一點兒學會搭配。就算有一天,你很熟練,還是有可能會忘記在一道菜里放鹽,被鍋里濺起的油星燙到手背。只是,那一刻,你不會慌。這是婚姻給的。
有一個人在你身邊,你會做得更好,你不再逃避,你拿起鏟子的那一刻,你會對鍋里的菜負責。那個人,是你的搭檔,他站在廚房水池邊的背影,讓你有了下一次進入廚房的踏實。看得見的是分工,看不見的是默契。
你說遇到了坎,生活怎么總是找你麻煩。其實,生活想告訴你,這個地方你要思考,你要慎重,別怕選擇?;仡^看,那些遺憾的,不甘心的時刻,是花了太多時間跟命運糾結(jié),忘記了,選哪一種生活,都有它的意義,拿到魚肉就開心,拿到魚骨就沮喪,這不是熱愛生活的態(tài)度。魚肉也好,魚骨也好,它里面有沒有愛,大家都能嘗出來。沒有人會拒絕被愛。害怕兩種生活交融,不過就是擔心,握著的是魚肉,對方握著的魚骨,或者,你握著的是魚骨,不敢奢望遇見魚肉的生活。可是,到頭來,你發(fā)現(xiàn),有的人天生就不吃魚。一種是沒見過,他不知道魚哪里好吃,一種是他吃過,過敏。
所以,愛怎么可能是,兩個人握著拳頭,去交換,然后買定離手,愿賭服輸呢。愛從來就是,攤開你的掌心,不必自卑把自己的魚骨露出來,他攤開掌心,是一塊糖。兩人一愣,行不行?行啊。你說那塊糖,好甜啊。他說魚骨做成項鏈,好酷啊。
你一定好奇,為什么要亮出自己的底牌呢,萬一被傷害怎么辦,亮出底牌的那一刻,你就知道,沒有什么可以傷害到你,恰恰是,我們不敢亮出的那一張底牌,最終才是傷害自己的原因。你握著你的王炸,他握著他的十三幺,都在憋大招,都想贏,可是,兩個人根本不在一個牌局上。愛不是讓兩個人成為對手,愛是讓兩個人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