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鄭俊暉

有清一代，享國近三百載，音樂典籍不勝枚舉，僅《中國音樂書譜志（先秦—一九四九年音樂書譜全目）》（以下簡稱《書譜志》）著錄的存世清代音樂理論及歷史類書目就有100 余種，戲曲音樂理論類書目近20 種，琴論類書目40 余種，典禮音樂類書目約50 余種，至于說唱、戲曲、器樂等各類樂譜唱本等更是浩如煙海。由于數(shù)量眾多、體制復(fù)雜，瑾瑜之瑕，在所難免。筆者對此已有專文論及。①鄭俊暉《中國古代音樂書目考辨數(shù)則——以〈中國音樂書譜志〉為中心》，《音樂研究》2015 年第5 期；《清代樂書考辨十二則》，《音樂研究》2018 年第2 期。

近年來，隨著清代音樂書目整理工作的推進，筆者在檢得部分《書譜志》未載書目的同時，又圍繞書名、卷數(shù)、撰者、版本、編撰等圖籍基本要素多所攻究，發(fā)現(xiàn)仍有部分未愜之處：或撰者身份蔭蔽，或生平事跡存疑，或成書年代有誤，或著作權(quán)屬肴亂，或典藏傳承汩沒，是故爬羅鉤稽，考證辨析，闕者拾補，誤者辨正，合為補正若干。篇幅所限，今擇九則先行臚述如下，敬祈專家、學(xué)者指正。

一、《太音正譜》成書時代考

《書譜志·待訪部分》著錄此書，標(biāo)注“《太音正譜》一卷，清徐伯齡撰，見《琴書存目》”②中國藝術(shù)研究院音樂研究所編《中國音樂書譜志（先秦—一九四九年音樂書譜全目）》（增訂本），人民音樂出版社1994 年版，第152 頁。。但實際上，烏程周氏于此書并未做進一步的考察，僅述“《太音正譜》一卷，清徐伯齡撰。伯齡，錢塘人”③［清］周慶云《琴書存目》卷6，中國書店2018年影印本。。類似的記載亦見于《杭州府志·藝文志》（民國時期）子部藝術(shù)類琴棋篆刻雜技之屬：“《太音正譜》十卷，國朝錢塘徐伯齡撰?！雹埽勖鳎蓐惌W等《杭州府志》（民國時期）卷88“藝文三”，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2 冊，上海書店1993 年版，第562 頁下?！逗贾莞尽罚駠鴷r期）記事以宣統(tǒng)三年為斷。很顯然，無論是周慶云、《杭州府志》修纂者陳璚等人，還是當(dāng)代《書譜志》的編者，均將此譜認(rèn)定為清代琴書。

然而筆者查考之下，卻發(fā)現(xiàn)這位徐伯齡乃是一位明代文人，精音律，尤工樂府，曾集甌盞數(shù)十枚，以音之中度者演奏樂曲，茶頃而協(xié)。其父徐琪于“宣德二年，與弟璟同舉進士，時稱聯(lián)璧，琪因以為字。晚守湖南寶慶府，值部使者與有隙，誣罪除名，安置塞外。天順初起用，卒于京師。文多散失，僅傳題畫一絕”⑤《杭州府志》（民國時期）卷144“人物·文苑”，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3 冊，第451 頁下。。既然徐琪生活于明宣德、天順年間（1426—1464），以年齡推算，徐伯齡本人最晚也應(yīng)該生活在15 世紀(jì)下半葉，絕無可能是入清之人。

筆者對《杭州府志》（民國時期）中標(biāo)注的徐琪、徐伯齡父子傳記材料來源進行追蹤之后，又在郎瑛《七修類稿》中覓得進一步的證據(jù)：

徐伯齡字延之，號籜冠子，錢塘人也。性穎敏，每書一目終身，但疏蕩不拘小節(jié)，對客每跣足蓬頭，夏月非惟袒裼裸裎，而內(nèi)衣亦不系也，故夫慕名而來者一見后即倦與往還，然其博學(xué)高志又嘗敬焉。平生精于音律，尤善琴，所著有《太音正譜》十卷、《醉桃佳趣》二十卷、《香臺集注》三卷、《蟫精雋》二十卷、《舊雨堂稿》若干卷。張?zhí)戾a曾為作傳，膾炙人口。⑥［明］郎瑛《七修類稿》卷31“詩文類”，上海書店出版社2009 年版，第331 頁。

這段史料的記錄者郎瑛（1487—約1566），主要活動于明正德、嘉靖年間，再次證明其筆下的徐伯齡《太音正譜》只可能編修于明代。

為揭示出《太音正譜》撰輯年代被人為竄亂的軌跡，筆者現(xiàn)將清代至民國時期部分相關(guān)方志及書目中的記載整理如表1。

表1

（續(xù)表）

從表1可以看出，此書直至康熙五十七年前后仍被當(dāng)作明代樂書著錄。雍正年間開局修纂的《浙江通志》雖未標(biāo)注朝代，卻也未憑己意臆測。但《杭州府志》（乾?。o中生有，在撰者名姓前添加“國朝”二字，將其誤入清代琴譜，殆為后世訛誤之始。由于《太音正譜》原書已佚，清末、民國年間續(xù)修《杭州府志》時，執(zhí)筆者依樣畫瓢，承襲乾隆府志之舛誤。而周慶云未察之下，又將卷數(shù)中的“十”字缺筆為“一”，遂成當(dāng)代《書譜志》記載之樣貌。

二、《綠綺心傳》成書時代考

《書譜志·待訪部分》著錄此書，標(biāo)注為“《綠綺心傳》，明田山云撰，見《湖南通志》”⑦同注②，第151 頁。?！逗贤ㄖ尽に囄闹尽罚ㄇ。┎蓴X各類文章詩詞佳作，而《湖南通志·藝文志》（光緒）子部藝術(shù)類明代部分載“《綠綺心傳》，零陵田山云撰”⑧［清］李瀚章等《湖南通志》（光緒）卷252“藝文八”，載《中國地方志集成·省志輯·湖南》第11 冊，鳳凰出版社2010 年版，第633 頁下。，當(dāng)即《書譜志》此條所本。但筆者在查考撰者田山云及其父田龍的生平后，發(fā)現(xiàn)不宜簡單地僅據(jù)《湖南通志》（光緒）的記載就將其完全歸入明代樂書。

《永州府志·藝文志》（道光）子部藝術(shù)類將其著錄為“《綠綺心傳》《松風(fēng)覽余》，前明遺逸零陵田山云撰”⑨［清］呂恩湛等《永州府志》（道光）卷9 下“藝文志”，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湖南府縣志輯》，江蘇古籍出版社2002 年版，第43 冊，第642 頁下。，其言下之意即田山云已是入清之人。此說在《祁陽縣志》（乾?。ⅰ镀铌柨h志》（民國時期）、《零陵縣志》（光緒）等書中得到了進一步的印證。

《祁陽縣志》（乾?。┹d：

田山云字雨伯，樂琴書，工詩畫。小楷行草，八分小篆皆能入品。交游半天下，嘗游百粵間，聲名籍甚?；蛩]之仕，不樂也。父龍，號云先，居梅溪，咸以隱君子稱之。弟山玉、山荊、山鳳，并有聲文苑。云獨成父志，超然物外，年四十三卒……所著有《自怡草》《綠綺心傳》《松風(fēng)覽余》等集。⑩［清］李蒔等《祁陽縣志》（乾?。┚?“人物”，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湖南府縣志輯》第40 冊，第251 頁上。

《零陵縣志》（光緒）記錄的側(cè)重點卻在田山云之父田龍：

田龍字汝霖，號云先。工繢事，少游燕趙吳越間，丹青重于一時。性和藹，人求之輒應(yīng)，得者爭寶藏焉。晚博一官，即退隱于梅溪，居家不計有無，惟放情泉石、書畫自娛而已。間游城市，人皆款愛之。子四：山云善琴書，山玉、山荊、山鳳均有文譽，食餼。龍垂耄，顏色猶少時，年八十四卒鄉(xiāng)，謚端敏先生。?［清］嵇有慶等《零陵縣志》（光緒）卷9“人物·文苑”，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湖南府縣志輯》第45 冊，第530 頁上。

《祁陽縣志·藝文志》（民國時期）方術(shù)略畫類著錄田山云《松風(fēng)覽余》一書，下注：

山云父龍以書畫名，永歷時曾服官，后隱梅溪以終。山云得于父傳，故詩畫皆有家風(fēng)。?《祁陽縣志》卷9“藝文志”，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湖南府縣志輯》第40 冊，第506 頁下。

綜合以上三條史料，我們可以捕捉到如下信息：一是田龍曾仕宦于南明永歷政權(quán)，后因反清復(fù)明無望而隱居山林；二是田山云卒于不惑之年。

1644 年清兵入關(guān)、明王朝覆滅之后，明兩廣總督丁魁楚、廣西巡撫瞿式耜等擁戴桂王朱由榔于廣東肇慶稱帝，并于1648—1650 年間一度將勢力擴展到湖南全境。田龍出仕當(dāng)在此間。史家筆下的田龍“隱居零陵而山云留故里”?《永州府志》（道光）卷15 下“先正傳·高隱·國朝”，載 《中國地方志集成·湖南府縣志輯》 第44冊，第286頁下。，正隱約透露出田龍在南明永歷政權(quán)失利后為躲避清兵追捕而避世之時田山云仍在世的事實。

鑒于田山云年祚不永，筆者傾向于認(rèn)為，此書編修當(dāng)在明崇禎帝至清順治帝這一時間段之間。

至于各志記錄為何出現(xiàn)諸多的差異，筆者以為或可能與清初嚴(yán)苛的政治環(huán)境相關(guān)。清廷在入關(guān)奪取政權(quán)的前后數(shù)十年間，對反清復(fù)明勢力進行血腥鎮(zhèn)壓?！斑z老舊臣佯狂敖游，居衡湘者尤眾?；驗樯抽T，或潛伏巖壑，衣明衣冠，皆莫知其姓字?！?［清］羅慶薌等《衡陽縣志》（同治）卷7“列傳”，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湖南府縣志輯》第36 冊，第625頁上。如田龍、田山云這樣的勝朝遺老，為求生存而遁隱山林，導(dǎo)致史跡湮滅，而為其作傳的親朋故友，往往因愛而生諱，語焉不詳，致其被誤解為一干凈明人耳。

三、馬負(fù)圖、蔡所性、楊世求《律呂解》關(guān)系考

馬負(fù)圖、蔡所性、楊世求均為清代常州籍人士?！稌V志·散佚部分》著錄馬負(fù)圖《律呂解》一卷，并注明其書目來源于張維驤編纂的《清代毗陵書目》。?同注②，第157 頁。

但筆者查考之下發(fā)現(xiàn)，《清代毗陵書目》（1944 年初印本）中有4 處關(guān)于《律呂解》的記載。第一部《律呂解》署名蔡所性、楊世求同撰，歸入卷一存世部分；第二部《律呂圖解》署名馬負(fù)圖撰，歸入卷三存世部分；第三部仍為馬負(fù)圖撰《律呂解》，歸入卷七亡佚部分；第四部《律呂解》署名楊世求撰，歸入卷七亡佚部分。這樣一來，就出現(xiàn)了三個問題：一是存佚不明。馬負(fù)圖名下的《律呂圖解》和《律呂解》一存一佚，到底是兩部不同的著作，還是同一部書名抄寫筆誤？二是分類標(biāo)準(zhǔn)不統(tǒng)一。存世書目部分中，同為解析律呂蘊義的兩部樂書，蔡氏之作入經(jīng)部樂類，馬氏之作卻入子部藝術(shù)類。而就馬氏名下撰述而言，《律呂圖解》在存世書目中入子部藝術(shù)類，《律呂解》在亡佚書目中又被歸入經(jīng)部樂類。三是未詳考著作權(quán)歸屬。為何既有蔡所性、楊世求同撰之《律呂解》，又有楊世求獨撰之《律呂解》？

通過對馬、蔡、楊三人生平和學(xué)術(shù)關(guān)系的分析，筆者逐漸理清其中的關(guān)系。

馬負(fù)圖，字伯河，號一庵，縣學(xué)生。明亡入清后棄舉子業(yè)，行醫(yī)供孀母。潛心學(xué)術(shù)，與陸世儀、李颙、惲日初等清初理學(xué)家相切劘，“生平不喜著書，自記讀書所得，有《皇極經(jīng)世說》、開方密率法及圖律呂解、《候氣說》《知非錄》《戊申劄記》。年六十有八，私謚潛德先生。”?［清］吳懷清《關(guān)中三李年譜》卷1“二曲一”，民國年間刻本。被筆者加著重號一句中的“圖”字，究竟是與前面的《開方密率法》一書相關(guān)，抑或指后面的《律呂解》一書？經(jīng)筆者查考，光緒五年前后，湯成烈等人著手纂寫縣志、整理馬負(fù)圖著作時，將《律呂解》《候氣說》二書歸入經(jīng)部樂類，將“《開方密率法》一卷、《圖》一卷、《皇極經(jīng)世說》一卷”?［清］王其淦等《光緒武進陽湖縣志》卷28“藝文”，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江蘇府縣志輯》第37 冊，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 年版，第723 頁下。列入子部術(shù)數(shù)類。這證明，“開方密率法及圖律呂解”句中的“圖”字，當(dāng)指展示算法之圖，而非解音律之圖，當(dāng)理解成“《開方密率法》及《圖》《律呂解》”。馬氏撰述除《律呂解》之外，并無《律呂圖解》一書。筆者頗疑張維驤移錄時可能將“圖”字與“律呂解”連讀，無法讀通后又將“圖律呂解”誤改為“律呂圖解”，導(dǎo)致重復(fù)收錄。

至于另外兩部《律呂解》，經(jīng)筆者查證發(fā)現(xiàn)，實為蔡所性、楊世求相與共成之作。蔡所性乃明代孝悌蔡應(yīng)隆之子，字仲全，頗有賢名。楊世求，字爾京，貢生，另撰有《六書辨訛》《詩經(jīng)正始》等書。蔡、楊二人合撰的《律呂解》，于光緒十三年前后可能仍存于世，故楊世求撰寫的序文還被當(dāng)時補修武陽地志的莊毓鋐、陸鼎翰等人采錄引述，稱“宋儒西山氏為《律呂新書》，訂正《史》《漢》之舊，其理其數(shù)不爽毫發(fā)，固古今樂律之準(zhǔn)也，乃數(shù)學(xué)失傳而此理遂晦，因與仲全詳解而闡揚之，使讀是書者明其理而究其數(shù)，由此而按氣，由此而審聲，由此而定樂，曰西山功臣可也”?［清］莊毓鋐等《武陽志余》（光緒）卷7“經(jīng)籍補遺”，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江蘇府縣志輯》第38 冊，第477 頁上。，將二人合撰《律呂解》的緣由、主旨、體例均簡明扼要地作了交代。這種一書系于多人名下的情況，還發(fā)生在楊世求與另一位同籍學(xué)人《〈律呂新書〉解》撰者龔式燕的身上。楊、龔二人參互考訂，共輯象緯之書，結(jié)果在楊世求名下被著錄成“象緯訂、象緯鈔、象緯圖”，而在龔世燕名下被著錄成“象緯考”，書同卻名異。?《武陽志余》（光緒）卷7“經(jīng)籍補遺”，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江蘇府縣志輯》第38 冊，第484 頁下。若非有時人陸世儀（1611—1672）撰序為證，必致后人誤判。

之所以如此，筆者推斷其原因可能有二：一是蔡、楊等人身故之后，其后人各自以傳記、家譜、墓表等記錄其生平活動，從而誤導(dǎo)修志者；二是因著錄書籍眾多，書目編撰者無暇一一翻檢，未考書前楊世求之序，進而失察所致。

值得一提的是，蔡所性還“與馬負(fù)圖為性命交，博覽載籍，凡天文、地理、樂律、兵法、奇門、遁甲之屬，靡不探討，皆能得其閫奧”?《光緒武進陽湖縣志》卷25“人物·孝友”，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江蘇府縣志輯》第37 冊，第638 頁上。，故而筆者頗疑馬負(fù)圖所撰之《律呂解》，與蔡、楊二人共撰《律呂解》亦有一定的淵源，但目前因缺乏進一步的證據(jù)，暫存疑于此。

四、《天樂正音譜》傳世流變考

《天樂正音譜》，不分卷，（清）吳歷撰。是書包括兩部分。第一部分為樂章，厘為彌撒樂音（南·南呂·一枝花）、稱頌圣母樂章（北·正宮·端正好）、敬謝天主鈞天樂（北·黃鐘·醉花陰）、喻罪樂章（南·黃鐘·賞宮花）、悲思世樂章（南·中呂·尾犯序）、警傲樂章（南·商調(diào)·山坡羊）、戒心樂章（南·仙呂·不是路）、詠規(guī)程（南·南呂·一枝花）、悲魔傲（南·正宮·瑞鶴仙）、每瑟諭眾樂章等，共收錄南北曲九套。第二部分為《擬古樂歌二十章》。全編以詠彌撒、詠圣母、詠感恩、詠進德為題，曲詞多述天主教理，兼詠儀式，非教外人士所能熟諳。

考吳歷生平，可知其又名子歷，字漁山，號墨井道人，江蘇常熟人。習(xí)琴于陳岷，潔修自好，“學(xué)畫于王時敏，心思獨運，氣韻厚重沉郁，迥不猶人。晚年棄家從天主教，曾再游歐羅巴……康熙五十七年，卒，年八十七。當(dāng)時或言其浮海不歸，后于上海南郭得其墓碣，題曰‘天學(xué)修士’云?！?? 趙爾巽《清史稿》卷504“列傳·藝術(shù)”，中華書局1977 年版，第13905 頁。? 方豪《中國天主教史人物傳清代篇》，載《清代傳記叢刊》第65 冊，臺灣明文書局1985 年版，第215 頁。?［清］江藩《炳燭室雜文》，載《清代詩文集匯編》第468 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年版，第118—119 頁。另據(jù)近人方豪指出，吳氏雖自幼受洗，但40 歲前常與僧人來往。其欲赴歐洲拜謁教尊未果而滯留澳門，加入耶穌會后回到江浙、上海一帶傳教等，這些事跡彰于康熙十一年（1672）41 歲之后。?? 趙爾巽《清史稿》卷504“列傳·藝術(shù)”，中華書局1977 年版，第13905 頁。? 方豪《中國天主教史人物傳清代篇》，載《清代傳記叢刊》第65 冊，臺灣明文書局1985 年版，第215 頁。?［清］江藩《炳燭室雜文》，載《清代詩文集匯編》第468 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年版，第118—119 頁。

據(jù)此可知，《天樂正音譜》當(dāng)系吳歷中晚年為弘揚天主教法、發(fā)展教眾，據(jù)教義撰寫曲詞，采中國南北曲及時曲曲調(diào)編配而成，實為清代初年西方宗教和中國傳統(tǒng)音樂交流互融之產(chǎn)物。

《天樂正音譜》之名見于李問漁所撰《漁山行狀》，但卻未被吳歷《墨井集》《三巴集》收錄，湮沒于世數(shù)百年。1937 年，方豪從徐宗澤神父處借得抄本，但因抗戰(zhàn)情勢緊急，直至1947 年徐氏去世，還未及詢問此抄本的來龍去脈。1950 年，由方豪和鄭騫共同校訂的整理稿在臺北付梓排印，而原抄本去向未可獲知，故《書譜志》和《中國古籍總目》等均未著錄該書。現(xiàn)存于臺灣地區(qū)“國家圖書館”、臺北師范大學(xué)圖書館、臺灣大學(xué)圖書館的是1950 年校印本。

五、《樂述》撰者毛乾乾生平史事考

《樂述》三卷，（清）江西南康毛乾乾（原題毛心易）撰，今有抄本存于國家圖書館。是書卷上為審音第一，論五聲十二律次序積實、律管空容成圍徑法、律管勾股求圍徑等。卷中為制器第二，敘八音名數(shù)，圖說琴、瑟、管、篴、簫、篪等樂器形制。卷下為播樂第三、徵古第四，圖解樂懸位次，獺祭自先秦《易》《詩》《書》《三禮》《左傳》至明朱載堉、喻國人、瞿九思等諸家樂論。

歷代史料對撰者毛乾乾生平的記載頗有抵牾之處。筆者將其大致歸納為兩種。

一是主張毛氏出生于明代，以乾嘉年間名儒江藩《毛乾乾傳》為代表，稱毛氏：

崇禎時，為邑諸生。鼎革后，縣令捕人科舉，乾乾不得已入試，文體奇古，學(xué)使不能句讀，題其卷末云：“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鼻姸υ唬骸坝鹆陼?，但知錢在紙里中耳?！睔w隱匡廬山……郟縣謝廷逸往訪之，以所著《推步全儀》為質(zhì)，乾乾……即以女妻之，后與廷逸偕隱陽羨。宣城梅文鼎造門求見，與文鼎論周徑之理，方圓相窮相變諸率，先后天八卦位次不合者，文鼎以師事之。乾乾亦常謂人曰：“文鼎、廷逸，老人之畏友也?！鼻瑢徫逡糁p重，六律之短長，著《律歷學(xué)》若干卷，又《雜著》二卷。子磐，于算數(shù)甚有精思，世傳其學(xué)。?? 趙爾巽《清史稿》卷504“列傳·藝術(shù)”，中華書局1977 年版，第13905 頁。? 方豪《中國天主教史人物傳清代篇》，載《清代傳記叢刊》第65 冊，臺灣明文書局1985 年版，第215 頁。?［清］江藩《炳燭室雜文》，載《清代詩文集匯編》第468 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年版，第118—119 頁。

由于江藩乃清代學(xué)術(shù)史名家，加上人物、事件等描述極為詳細(xì)生動，此說后為《清史列傳》、徐承禮《小腆紀(jì)傳補遺》等所承襲。更有當(dāng)代學(xué)者進而以文中提及的“文鼎以師事之”和“乾乾亦嘗謂人曰：‘文鼎、廷逸，老人之畏友也’”為據(jù)，推斷毛乾乾年歲當(dāng)早于清初算學(xué)家梅文鼎（1633—1721），而冠以“明遺民”之名。

二是認(rèn)為毛氏出生于清初，以陳鵬年《匡山先生傳略》為代表，交代毛氏先世籍貫來源，云：

父明遴，以賢書令粵東，卒于官。先生扶櫬歸，事母家居，竭力孝養(yǎng)。先生……自總角時，即以圣賢身體力行之學(xué)自砥礪。及長，慨異端之紛紜，憫俗學(xué)之汩沒，毅然以明道為己任，遂棄諸生入匡廬讀書……歲己丑，以省母歸宜興，著《論孟述》。未成，遂病卒。嗚呼！惜哉……先生著述甚伙，有《樂述》《易述》《書述》《大學(xué)述》《中庸述》《測天偶述》《推算偶述》《詩經(jīng)音韻》《延陵書院會語語錄》《詩文集》共若干卷?！稑肥觥贩踩?，六易稿而后成，一洗自漢以來諸儒之陋，有功前圣，尤為不小。表章賢哲，不能無望于世之有心人。先生以順治癸巳生，以康熙己丑卒，年五十有七。子二：磐、幹。?? ［清］陳鵬年《道榮堂文集》卷5，載《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260 冊，齊魯書社1997 年版，第102頁下—103 頁上。? 《道榮堂文集》卷5，第103 頁上。? ［清］達春布等《九江府志》（同治）卷30“選舉”，清同治年間刊本。? ［清］董沛《正誼堂文集》卷5“與蕭孝廉書”，載《清代詩文集匯編》第707 冊，第444 頁上。

這段話明確地指出毛氏生于1653 年，卒于1709 年。

由于毛乾乾平生隱世，史料矛盾而又佐證不足，故清李斗《揚州畫舫錄》、阮元《疇人傳》及民國徐世昌《清儒學(xué)案》等多數(shù)史書，均采取“闕疑”的辦法，僅簡敘事跡，回避其生活年代的爭議。

對此，筆者擬從以下三方面加以辨析。

第一，從史料來源的可靠程度上看，江藩（1761—1831）《毛乾乾傳》的記載雖然頗為細(xì)致，但其所處時代距毛乾乾已近百年，且通篇未交代其傳記的材料來源。相較之下，與毛乾乾同時代的陳鵬年（1664—1723）“久耳先生名，心竊慕之。及再至金陵，詢之于車須上，乃知先生已即世，終無由面相見也。予及門周龍光暨其兄邦光、榮光皆從先生游者，知先生最悉，其生平嘉言懿行難更仆數(shù)。予懼其久而遺忘也，因撮其略而為之傳，俾后之學(xué)者得以考焉”?? ［清］陳鵬年《道榮堂文集》卷5，載《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260 冊，齊魯書社1997 年版，第102頁下—103 頁上。? 《道榮堂文集》卷5，第103 頁上。? ［清］達春布等《九江府志》（同治）卷30“選舉”，清同治年間刊本。? ［清］董沛《正誼堂文集》卷5“與蕭孝廉書”，載《清代詩文集匯編》第707 冊，第444 頁上。。文中清楚地交代其傳記撰寫于車鼎賁告以毛乾乾死訊之后不久，史料來源于長期從游于毛乾乾的周氏三兄弟，其可靠性遠(yuǎn)優(yōu)于百年之后的江藩。

第二，從毛乾乾與其父的生活年代來看，若真依江藩所言，毛乾乾在明崇禎年間已是諸生，則其父毛明遴中舉和出任宦職的時間當(dāng)亦在明代。但筆者遍考《九江府志》（同治）、《德化縣志》（同治）之“選舉”門中的明代名單，始終未檢得毛乾乾之名，反而發(fā)現(xiàn)其父毛明遴于順治甲午（1654）方得登科賢書，出任臨江府教授，升任廣東英德縣知縣，?? ［清］陳鵬年《道榮堂文集》卷5，載《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260 冊，齊魯書社1997 年版，第102頁下—103 頁上。? 《道榮堂文集》卷5，第103 頁上。? ［清］達春布等《九江府志》（同治）卷30“選舉”，清同治年間刊本。? ［清］董沛《正誼堂文集》卷5“與蕭孝廉書”，載《清代詩文集匯編》第707 冊，第444 頁上。其履歷正與陳鵬年《匡山先生傳略》中所述相互吻合。此外，鄞縣董沛（1828—1895）在與人討論史書體例時，談及“本朝教授之毛明遴（德化人），訓(xùn)導(dǎo)之吳應(yīng)垣（弋陽人）、傅彥銓（豐城人）、黎文蒸（雩都人）、劉文靖（長寧人）、胡思藻（余干人）、胡奇堯（德興人）、周鴻（貴溪人），皆郡志‘秩官’所佚脫者”?? ［清］陳鵬年《道榮堂文集》卷5，載《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260 冊，齊魯書社1997 年版，第102頁下—103 頁上。? 《道榮堂文集》卷5，第103 頁上。? ［清］達春布等《九江府志》（同治）卷30“選舉”，清同治年間刊本。? ［清］董沛《正誼堂文集》卷5“與蕭孝廉書”，載《清代詩文集匯編》第707 冊，第444 頁上。。董沛稱毛明遴為本朝教授，既直接證明其在清順治年間方得中舉入仕，又間接證明毛乾乾不可能于明崇禎年間成為諸生。

第三，從毛、梅二人學(xué)術(shù)交往來看，江藩言及梅文鼎上門造訪求學(xué)，師事毛乾乾。但在梅文鼎筆下，我們看到的卻是另一個版本的說法：“歲癸未（筆者按：以梅文鼎生活年代推算當(dāng)指1703），匡山隱者毛心易乾乾惠訪山居，偶論周徑之理，因復(fù)推論及方圓相容相變諸率，益覺精明。蓋學(xué)問貴相長也。中州謝野臣廷逸，毛先生婿也，于數(shù)學(xué)甚有精思，偕隱陽羨，自相師友，著述甚富，多前人所未發(fā)?！?? ［清］梅文鼎《勿庵歷算書目》“方圓冪積二卷”條，湖南科學(xué)技術(shù)出版社2014 年版，第176 頁。? 李迪《梅文鼎評傳》，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6 年版，第114—115 頁；張兆鑫、趙萬里《梅文鼎〈先后天八卦位次辨〉初探》，《安徽廣播電視大學(xué)學(xué)報》2013 年第4 期。? ［清］毛乾乾《樂述》卷末，清抄本。? 梅文鼎于1703 年2 月北上赴保定李光地巡撫衙署論學(xué)，至1706 年返回宣城。毛氏自識落款于1702 年秋，會晤當(dāng)在此間前后。? ［清］陸鼎敩等《霍邱縣志》（同治）卷10“人物志六”，載《中國地方志集成·安徽府縣志輯》第20 冊，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 年版，第265 頁。? 《霍邱縣志》（同治）卷9“選舉志三”，載《中國地方志集成·安徽府縣志輯》第20 冊，第195 頁下。江藩和梅文鼎對這場學(xué)術(shù)會晤內(nèi)容、參加對象的記載完全相同，但對會晤地點及方式的描述卻截然相反，這引起了后世學(xué)者的不小困惑。?? ［清］梅文鼎《勿庵歷算書目》“方圓冪積二卷”條，湖南科學(xué)技術(shù)出版社2014 年版，第176 頁。? 李迪《梅文鼎評傳》，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6 年版，第114—115 頁；張兆鑫、趙萬里《梅文鼎〈先后天八卦位次辨〉初探》，《安徽廣播電視大學(xué)學(xué)報》2013 年第4 期。? ［清］毛乾乾《樂述》卷末，清抄本。? 梅文鼎于1703 年2 月北上赴保定李光地巡撫衙署論學(xué)，至1706 年返回宣城。毛氏自識落款于1702 年秋，會晤當(dāng)在此間前后。? ［清］陸鼎敩等《霍邱縣志》（同治）卷10“人物志六”，載《中國地方志集成·安徽府縣志輯》第20 冊，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 年版，第265 頁。? 《霍邱縣志》（同治）卷9“選舉志三”，載《中國地方志集成·安徽府縣志輯》第20 冊，第195 頁下。對此，筆者通過對《樂述》的整理，在全書卷末的毛氏自識中覓得一條內(nèi)證，有助于解開此謎案。毛氏稱“是編始于壬申（1692）之秋，閉戶匡山二載，甫得脫稿。再易之于石門，三易之于武江，四易之于義興，今又五易稿矣。自甲戌（1694）出山，浪游楚豫以至江南，得力于同人者不少，圍徑一事講求更悉。昨抵宣城，得梅勿庵先生指授而明。十載嘔心，頗無遺憾”?? ［清］梅文鼎《勿庵歷算書目》“方圓冪積二卷”條，湖南科學(xué)技術(shù)出版社2014 年版，第176 頁。? 李迪《梅文鼎評傳》，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6 年版，第114—115 頁；張兆鑫、趙萬里《梅文鼎〈先后天八卦位次辨〉初探》，《安徽廣播電視大學(xué)學(xué)報》2013 年第4 期。? ［清］毛乾乾《樂述》卷末，清抄本。? 梅文鼎于1703 年2 月北上赴保定李光地巡撫衙署論學(xué)，至1706 年返回宣城。毛氏自識落款于1702 年秋，會晤當(dāng)在此間前后。? ［清］陸鼎敩等《霍邱縣志》（同治）卷10“人物志六”，載《中國地方志集成·安徽府縣志輯》第20 冊，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 年版，第265 頁。? 《霍邱縣志》（同治）卷9“選舉志三”，載《中國地方志集成·安徽府縣志輯》第20 冊，第195 頁下。。文中透露出如下三個信息：（1）會晤日期，自1692 年執(zhí)筆撰寫《樂述》起，至抵宣城得梅文鼎指授律管圍徑等方圓運算相關(guān)事項，歷經(jīng)十載，與梅文鼎所敘毛、梅相見之期大致吻合；?? ［清］梅文鼎《勿庵歷算書目》“方圓冪積二卷”條，湖南科學(xué)技術(shù)出版社2014 年版，第176 頁。? 李迪《梅文鼎評傳》，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6 年版，第114—115 頁；張兆鑫、趙萬里《梅文鼎〈先后天八卦位次辨〉初探》，《安徽廣播電視大學(xué)學(xué)報》2013 年第4 期。? ［清］毛乾乾《樂述》卷末，清抄本。? 梅文鼎于1703 年2 月北上赴保定李光地巡撫衙署論學(xué)，至1706 年返回宣城。毛氏自識落款于1702 年秋，會晤當(dāng)在此間前后。? ［清］陸鼎敩等《霍邱縣志》（同治）卷10“人物志六”，載《中國地方志集成·安徽府縣志輯》第20 冊，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 年版，第265 頁。? 《霍邱縣志》（同治）卷9“選舉志三”，載《中國地方志集成·安徽府縣志輯》第20 冊，第195 頁下。（2）會晤地點，在宣城而非毛氏隱居之陽羨；（3）會晤方式，為毛氏得梅文鼎指授，切磋相長，而非梅文鼎師事毛乾乾。作為學(xué)術(shù)會晤的當(dāng)事人，毛、梅二人的記錄得到相互印證，自然要比百年后江藩等人史料來源不明的追述更加權(quán)威精確。

綜合以上三方面的分析，筆者認(rèn)為，江藩、《清史列傳》等關(guān)于毛乾乾生平的記載，頗有失實之處。毛乾乾，字用九，號心易，初名惕，生活于清順治、康熙年間，是不折不扣的清代學(xué)者?！稑肥觥芬粫珜憵v經(jīng)十余載，在游歷中得多位學(xué)者指正、數(shù)易其稿而成。

六、《樂律書》成書時代考

《樂律書》，（清）安徽霍邱張履宸撰，為《書譜志》和《中國古籍總目》所未載。

筆者在《霍邱縣志》（同治）中檢得兩條關(guān)于此書自相矛盾的記錄。卷十五《藝文志·著述》，將張履宸《樂律書》（未刊）歸入明代書目部分，但在人物傳記中又將撰者張履宸歸為清人，“字紫綬，生平寡言笑。舉止端方，奮志力學(xué)，困于棘闈，膺歲薦。尚主敬之學(xué)，晚年教授生徒，桃李濟濟。著有《樂律書》，精通算法，洵為后學(xué)津梁，儒林中所僅見也?！?? ［清］梅文鼎《勿庵歷算書目》“方圓冪積二卷”條，湖南科學(xué)技術(shù)出版社2014 年版，第176 頁。? 李迪《梅文鼎評傳》，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6 年版，第114—115 頁；張兆鑫、趙萬里《梅文鼎〈先后天八卦位次辨〉初探》，《安徽廣播電視大學(xué)學(xué)報》2013 年第4 期。? ［清］毛乾乾《樂述》卷末，清抄本。? 梅文鼎于1703 年2 月北上赴保定李光地巡撫衙署論學(xué)，至1706 年返回宣城。毛氏自識落款于1702 年秋，會晤當(dāng)在此間前后。? ［清］陸鼎敩等《霍邱縣志》（同治）卷10“人物志六”，載《中國地方志集成·安徽府縣志輯》第20 冊，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 年版，第265 頁。? 《霍邱縣志》（同治）卷9“選舉志三”，載《中國地方志集成·安徽府縣志輯》第20 冊，第195 頁下。同一部著作，卻有兩個朝代的撰述時間，其一必定有誤。

筆者進而在清代霍邱縣貢生名單中考得相關(guān)佐證，可知張履宸為康熙五十九年歲貢。?? ［清］梅文鼎《勿庵歷算書目》“方圓冪積二卷”條，湖南科學(xué)技術(shù)出版社2014 年版，第176 頁。? 李迪《梅文鼎評傳》，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6 年版，第114—115 頁；張兆鑫、趙萬里《梅文鼎〈先后天八卦位次辨〉初探》，《安徽廣播電視大學(xué)學(xué)報》2013 年第4 期。? ［清］毛乾乾《樂述》卷末，清抄本。? 梅文鼎于1703 年2 月北上赴保定李光地巡撫衙署論學(xué)，至1706 年返回宣城。毛氏自識落款于1702 年秋，會晤當(dāng)在此間前后。? ［清］陸鼎敩等《霍邱縣志》（同治）卷10“人物志六”，載《中國地方志集成·安徽府縣志輯》第20 冊，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 年版，第265 頁。? 《霍邱縣志》（同治）卷9“選舉志三”，載《中國地方志集成·安徽府縣志輯》第20 冊，第195 頁下。其時入清已近八十載。以人的歲壽反向推算，張氏幾無可能出生于清代以前，其《樂律書》大致當(dāng)撰于清康熙、雍正年間?！痘羟窨h志·藝文志》（同治）著錄有誤。

七、沈光邦音樂著述相關(guān)問題考

沈光邦，字廷揚，號皆山，（清）浙江臨海人，平生精研《易》學(xué)、樂律學(xué)、算學(xué)，撰有《律呂卦義大成》《易律通解》兩部樂書。前者為《書譜志》（誤為《律呂封義大成》）和《中國古籍總目》等著錄，后者為《書譜志·待訪部分》《四庫全書總目》和《中國古籍總目》（誤為《易律神解》）等著錄。

筆者在整理二書時，發(fā)現(xiàn)以下三個方面需加厘清辨析：一是兩部書籍的關(guān)系，二是卷數(shù)問題，三是撰者中舉時間問題。

（一）《律呂卦義大成》和《易律通解》的關(guān)系問題

考今故宮博物院藏《易律通解》清抄本，其卷首有同邑宋世犖《〈易律通解〉跋》，稱沈氏“少穎悟，能手制刻漏，精三角八角八線算術(shù)，因講求《易》理，取河洛象數(shù)以探先后天成卦源流，參以乘除消長之法，配以律呂，適與六十四卦縱橫上下一一相生，環(huán)轉(zhuǎn)自然。其官京師也，僦居天壇，謝絕交游，公余即閉戶鉤考，雖盛寒劇暑不少休。初為《律呂卦義大成》三卷，既而廣采旁征，增為四卷，謂之《易律通解》”?? ［清］沈光邦《易律通解》卷首“跋”，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6 年版，第5 頁。? 孫熙鼎等《臨海縣志稿》卷36“藝文”，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46 冊，第600 頁下。? 中國古籍總目編纂委員會《中國古籍總目·經(jīng)部》第1 冊，中華書局、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年版，第548頁右。? ［清］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39 上冊，中華書局1965 年版，第336 頁下。? ［清］沈初等《浙江采集遺書總錄》上冊，載《中國歷代書目題跋叢書》第三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年版，第40 頁。? 《易律通解》卷首“沈光邦傳”，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第2—3 頁。? 《易律通解》卷首“跋”，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第5 頁。。

據(jù)此可知，《易律通解》實由《律呂卦義大成》一書增修而來，但二書卻在后世遭遇了不同的命運：《易律通解》在乾隆三十七年清廷詔征天下遺書之時，由沈氏之子進呈，經(jīng)浙江巡撫采進送交四庫館列入存目書而廣為人知；而《律呂卦義大成》一書則傳本罕見。所幸者，筆者經(jīng)反復(fù)查考，終檢得該書的沈光邦自序，交代其撰寫《律呂卦義大成》一書的緣由乃不滿前人論律沿訛習(xí)舛，無所發(fā)明，因受朱熹《周易本義》和蔡元定《律呂新書》的啟發(fā)，故“不揣固陋，旁搜經(jīng)、史、諸子言律呂事，斷以己意，因類命題，得八十一篇，分為三卷，名曰《律呂卦義大成》。雖其中不無臆見妄斷，未經(jīng)古人道及。然理之所有，不嫌于創(chuàng)。要其大旨，總以明律呂之生往而能復(fù)云爾。西山可作，諒不余督也。時乾隆丙寅冬至日序于城南旅舍”?? ［清］沈光邦《易律通解》卷首“跋”，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6 年版，第5 頁。? 孫熙鼎等《臨?？h志稿》卷36“藝文”，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46 冊，第600 頁下。? 中國古籍總目編纂委員會《中國古籍總目·經(jīng)部》第1 冊，中華書局、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年版，第548頁右。? ［清］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39 上冊，中華書局1965 年版，第336 頁下。? ［清］沈初等《浙江采集遺書總錄》上冊，載《中國歷代書目題跋叢書》第三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年版，第40 頁。? 《易律通解》卷首“沈光邦傳”，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第2—3 頁。? 《易律通解》卷首“跋”，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第5 頁。。二書之間的源流關(guān)系，可謂一目了然。

（二）《易律通解》的卷數(shù)問題

《易律通解》的卷數(shù)記載不一?！吨袊偶偰俊分浀那迳蜩〕緸椴环志?，?? ［清］沈光邦《易律通解》卷首“跋”，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6 年版，第5 頁。? 孫熙鼎等《臨海縣志稿》卷36“藝文”，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46 冊，第600 頁下。? 中國古籍總目編纂委員會《中國古籍總目·經(jīng)部》第1 冊，中華書局、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年版，第548頁右。? ［清］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39 上冊，中華書局1965 年版，第336 頁下。? ［清］沈初等《浙江采集遺書總錄》上冊，載《中國歷代書目題跋叢書》第三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年版，第40 頁。? 《易律通解》卷首“沈光邦傳”，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第2—3 頁。? 《易律通解》卷首“跋”，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第5 頁?！端膸烊珪偰俊分浀恼憬矒岵蛇M本為八卷?? ［清］沈光邦《易律通解》卷首“跋”，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6 年版，第5 頁。? 孫熙鼎等《臨海縣志稿》卷36“藝文”，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46 冊，第600 頁下。? 中國古籍總目編纂委員會《中國古籍總目·經(jīng)部》第1 冊，中華書局、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年版，第548頁右。? ［清］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39 上冊，中華書局1965 年版，第336 頁下。? ［清］沈初等《浙江采集遺書總錄》上冊，載《中國歷代書目題跋叢書》第三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年版，第40 頁。? 《易律通解》卷首“沈光邦傳”，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第2—3 頁。? 《易律通解》卷首“跋”，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第5 頁。（《臺州外書》《書譜志·待訪部分》和民國時期《臨?？h志稿》亦襲其說），而今故宮博物院藏清抄本僅四卷。本來版本不同，卷數(shù)分合差異也屬正常。可是筆者查考之下，卻發(fā)現(xiàn)其中的矛盾之處：據(jù)《浙江采集遺書總錄》所載，1772 年前后進呈的《易律通解》確為八卷寫本。?? ［清］沈光邦《易律通解》卷首“跋”，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6 年版，第5 頁。? 孫熙鼎等《臨海縣志稿》卷36“藝文”，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46 冊，第600 頁下。? 中國古籍總目編纂委員會《中國古籍總目·經(jīng)部》第1 冊，中華書局、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年版，第548頁右。? ［清］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39 上冊，中華書局1965 年版，第336 頁下。? ［清］沈初等《浙江采集遺書總錄》上冊，載《中國歷代書目題跋叢書》第三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年版，第40 頁。? 《易律通解》卷首“沈光邦傳”，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第2—3 頁。? 《易律通解》卷首“跋”，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第5 頁。但嘉慶三年，黃河清受沈光邦子孫之托撰《沈光邦傳》時，又稱“乾隆三十七年，詔征天下遺書，浙省開局于宗陽宮，其子庠生大職錄上《易律通解》四卷進呈，語具浙江搜求遺書總目中”?? ［清］沈光邦《易律通解》卷首“跋”，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6 年版，第5 頁。? 孫熙鼎等《臨?？h志稿》卷36“藝文”，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46 冊，第600 頁下。? 中國古籍總目編纂委員會《中國古籍總目·經(jīng)部》第1 冊，中華書局、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年版，第548頁右。? ［清］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39 上冊，中華書局1965 年版，第336 頁下。? ［清］沈初等《浙江采集遺書總錄》上冊，載《中國歷代書目題跋叢書》第三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年版，第40 頁。? 《易律通解》卷首“沈光邦傳”，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第2—3 頁。? 《易律通解》卷首“跋”，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第5 頁。。嘉慶十年，藏書家宋世犖從沈家借取沈光邦裔孫手抄本時，更是明言“《易律通解》四卷，計一百五十七篇”?? ［清］沈光邦《易律通解》卷首“跋”，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6 年版，第5 頁。? 孫熙鼎等《臨?？h志稿》卷36“藝文”，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46 冊，第600 頁下。? 中國古籍總目編纂委員會《中國古籍總目·經(jīng)部》第1 冊，中華書局、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年版，第548頁右。? ［清］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39 上冊，中華書局1965 年版，第336 頁下。? ［清］沈初等《浙江采集遺書總錄》上冊，載《中國歷代書目題跋叢書》第三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年版，第40 頁。? 《易律通解》卷首“沈光邦傳”，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第2—3 頁。? 《易律通解》卷首“跋”，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第5 頁。，其篇數(shù)雖比今本少二十余篇，卷數(shù)卻與故宮博物院所藏抄本相合。究竟是四庫館臣的筆誤，抑或不同時期傳抄中的增損分合變化所致，因尚無法收集到其他版本進行比較，只能暫存疑于此。

（三）沈光邦中舉時間問題

《清史列傳》卷七十《文苑傳》載：沈光邦“康熙十七年舉人，官內(nèi)閣中書，遷福建漳州府同知。未之任，卒。少穎異，能自制刻漏壺，嘗精求《易》說，取河、洛象數(shù)，以探先后天成卦之由。參朱子《啟蒙》三角六角乘除勾股之法，配以天文律呂，在星象設(shè)作三圈，在律管分用八變，適與六十四卦縱橫上下自然相生。積二十年，書成，名《易律通解》。后宋世犖讀之，謂論奇而法深，合《易》義，足為后學(xué)津梁”??《清史列傳》卷70“文苑傳一”，載《清代傳記叢刊》第104 冊，第765 頁。?《易律通解》卷首“沈光邦傳”，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第1—2 頁。? 趙亮熙等《臺州府志》卷105“人物傳六”，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45 冊，第515 頁下。?《臺州府志》卷120“人物傳二十一”，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45 冊，第663 頁上。。而黃河清卻稱其于“康熙庚子舉孝廉……其一生精力尤在《易律通解》一書……在盛京數(shù)十載，僦居天壇，公余之外未嘗私謁。出則車中必以稿從，遂成《易律》若干卷，時齊宗伯召南見而韙之”??《清史列傳》卷70“文苑傳一”，載《清代傳記叢刊》第104 冊，第765 頁。?《易律通解》卷首“沈光邦傳”，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第1—2 頁。? 趙亮熙等《臺州府志》卷105“人物傳六”，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45 冊，第515 頁下。?《臺州府志》卷120“人物傳二十一”，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45 冊，第663 頁上。?！杜_州府志》（民國時期）亦稱“沈光邦字廷飏，號皆山，臨海人，康熙五十九年舉人，考授內(nèi)閣中書，出補漳州同知。未之任，卒”??《清史列傳》卷70“文苑傳一”，載《清代傳記叢刊》第104 冊，第765 頁。?《易律通解》卷首“沈光邦傳”，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第1—2 頁。? 趙亮熙等《臺州府志》卷105“人物傳六”，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45 冊，第515 頁下。?《臺州府志》卷120“人物傳二十一”，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45 冊，第663 頁上。。同一位撰者，卻有著兩個相差42 年的中舉時間，其中之一必然有誤。

據(jù)上文提及的《律呂卦義大成》沈氏自序，《易律通解》乃在《律呂卦義大成》基礎(chǔ)上增寫而成，《律呂卦義大成》于乾隆丙寅（1746）方成書，那《易律通解》的撰寫時間定在此后。由于此序出于沈光邦本人之手，故可成為筆者辨?zhèn)蔚臉?biāo)準(zhǔn)。

假設(shè)《清史列傳》所敘正確，沈氏于康熙十七年（1678）即中舉，其生活年代就要提前近半個世紀(jì)。這樣一來，會出現(xiàn)兩個不合情理之處。一是至乾隆十一年完成《律呂卦義大成》并將其擴寫為《易律通解》時，沈氏至少已屆鮐背，如何能夠出任官職并增修書籍于逆旅之中？二是由于沈氏至嘉慶三年前后方卒世。提前半個世紀(jì)中舉，就意味著沈光邦至少要有近130年的歲壽。相較之下，沈氏于康熙五十九年中舉之說，與二書的撰述時間可以構(gòu)成合理的邏輯呼應(yīng)。

除以上年代學(xué)的反證法辨?zhèn)沃?，我們還可以從黃河清生平來觀察史料來源的可靠程度。黃河清，字文徵，別字潤川，臨海人，“年二十三舉乾隆三十六年鄉(xiāng)試，明年中會試，四十年成進士。”??《清史列傳》卷70“文苑傳一”，載《清代傳記叢刊》第104 冊，第765 頁。?《易律通解》卷首“沈光邦傳”，載《中國古代音樂文獻集成》第四輯第35 冊，第1—2 頁。? 趙亮熙等《臺州府志》卷105“人物傳六”，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45 冊，第515 頁下。?《臺州府志》卷120“人物傳二十一”，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45 冊，第663 頁上。作為同時代的同鄉(xiāng)人，黃河清不僅目睹沈光邦著書立說的過程，而且直接受沈氏后人所托為其立傳，其記錄的準(zhǔn)確性顯然遠(yuǎn)高于出自清國史館眾手的《清史列傳》。綜合以上正向和反向推理，筆者以為，沈光邦乃康熙五十九年舉人，《清史列傳》的記載當(dāng)有誤。

八、《律呂新書衍義》撰者中舉時間考

《律呂新書衍義》一卷，（清）浙江新昌呂夏音撰，為《書譜志·待訪部分》所著錄。乾隆三十七年《四庫全書》編修伊始，此書即與《易律通解》等書一并由浙江巡撫采集進呈四庫館，同列經(jīng)部樂類存目。但《律呂新書衍義》現(xiàn)已不為《中國古籍總目》著錄，是否已亡佚于20 世紀(jì)初八國聯(lián)軍侵華戰(zhàn)爭期間的翰林、編檢院兵燹之中，尚不得而知。

《四庫全書總目》稱“夏音字大昭，新昌人。雍正丙午舉人，官知縣”?? 《四庫全書總目》卷39 上冊，第336 頁上。? 金城等《新昌縣志》（民國時期）卷9“選舉表”，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38 冊，第811 頁上。? 胡露《〈四庫全書總目〉時間之誤舉例》，《齊齊哈爾大學(xué)學(xué)報》2014 年第4 期。? ［清］史致謨等《潛江縣志續(xù)》（光緒）卷11“秩官志上·知縣題名”，《中國地方志集成·湖北府縣志輯》第46 冊，江蘇古籍出版社2001 年版，第445 頁下。? 甘鵬云《潛江舊聞》卷8，載《崇雅堂叢書》，民國二十三年刊本。? ［清］聞性道《樂岇志略》卷4，油印本。。同時期編修的《清朝文獻通考》卷二一七“經(jīng)籍考”亦同持此說。奇怪的是，《新昌縣志》（民國時期）一方面在《藝文志》中沿襲《清朝文獻通考》之說，另一方面卻在《選舉表》中將呂夏音列為康熙丙午舉人、潛江知縣。?? 《四庫全書總目》卷39 上冊，第336 頁上。? 金城等《新昌縣志》（民國時期）卷9“選舉表”，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38 冊，第811 頁上。? 胡露《〈四庫全書總目〉時間之誤舉例》，《齊齊哈爾大學(xué)學(xué)報》2014 年第4 期。? ［清］史致謨等《潛江縣志續(xù)》（光緒）卷11“秩官志上·知縣題名”，《中國地方志集成·湖北府縣志輯》第46 冊，江蘇古籍出版社2001 年版，第445 頁下。? 甘鵬云《潛江舊聞》卷8，載《崇雅堂叢書》，民國二十三年刊本。? ［清］聞性道《樂岇志略》卷4，油印本?？滴鹾陀赫觊g俱有丙午，前者為康熙五年（1666），后者為雍正四年（1726）。同一個人，卻有兩個相距一個甲子的中舉時間，顯然自相矛盾。

對此，胡露同志已有所指瑕，?? 《四庫全書總目》卷39 上冊，第336 頁上。? 金城等《新昌縣志》（民國時期）卷9“選舉表”，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38 冊，第811 頁上。? 胡露《〈四庫全書總目〉時間之誤舉例》，《齊齊哈爾大學(xué)學(xué)報》2014 年第4 期。? ［清］史致謨等《潛江縣志續(xù)》（光緒）卷11“秩官志上·知縣題名”，《中國地方志集成·湖北府縣志輯》第46 冊，江蘇古籍出版社2001 年版，第445 頁下。? 甘鵬云《潛江舊聞》卷8，載《崇雅堂叢書》，民國二十三年刊本。? ［清］聞性道《樂岇志略》卷4，油印本。但未及理證。筆者現(xiàn)據(jù)新發(fā)現(xiàn)的三條史料加以補充證明。

一是通過對湖北潛江地方志書的查詢，可知呂夏音于康熙三十四年出任潛江知縣。?? 《四庫全書總目》卷39 上冊，第336 頁上。? 金城等《新昌縣志》（民國時期）卷9“選舉表”，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38 冊，第811 頁上。? 胡露《〈四庫全書總目〉時間之誤舉例》，《齊齊哈爾大學(xué)學(xué)報》2014 年第4 期。? ［清］史致謨等《潛江縣志續(xù)》（光緒）卷11“秩官志上·知縣題名”，《中國地方志集成·湖北府縣志輯》第46 冊，江蘇古籍出版社2001 年版，第445 頁下。? 甘鵬云《潛江舊聞》卷8，載《崇雅堂叢書》，民國二十三年刊本。? ［清］聞性道《樂岇志略》卷4，油印本。履職上任于康熙三十四年，證明其中舉必在此前。

二是在《潛北舊聞》中檢得“呂夏音《潛北游覽記》可補邑乘之闕”?? 《四庫全書總目》卷39 上冊，第336 頁上。? 金城等《新昌縣志》（民國時期）卷9“選舉表”，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38 冊，第811 頁上。? 胡露《〈四庫全書總目〉時間之誤舉例》，《齊齊哈爾大學(xué)學(xué)報》2014 年第4 期。? ［清］史致謨等《潛江縣志續(xù)》（光緒）卷11“秩官志上·知縣題名”，《中國地方志集成·湖北府縣志輯》第46 冊，江蘇古籍出版社2001 年版，第445 頁下。? 甘鵬云《潛江舊聞》卷8，載《崇雅堂叢書》，民國二十三年刊本。? ［清］聞性道《樂岇志略》卷4，油印本。一條，在引述的《游覽記》原文中，呂氏自述其于康熙三十九年解紱潛邸、欲買舟東歸浙江新昌原籍養(yǎng)老的林林總總。年老解職歸田于康熙三十九年，證明其斷無二十余年后于雍正四年再次中舉的可能。

三是在成書于康熙二十二年前后的《東岇志略》?? 《四庫全書總目》卷39 上冊，第336 頁上。? 金城等《新昌縣志》（民國時期）卷9“選舉表”，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38 冊，第811 頁上。? 胡露《〈四庫全書總目〉時間之誤舉例》，《齊齊哈爾大學(xué)學(xué)報》2014 年第4 期。? ［清］史致謨等《潛江縣志續(xù)》（光緒）卷11“秩官志上·知縣題名”，《中國地方志集成·湖北府縣志輯》第46 冊，江蘇古籍出版社2001 年版，第445 頁下。? 甘鵬云《潛江舊聞》卷8，載《崇雅堂叢書》，民國二十三年刊本。? ［清］聞性道《樂岇志略》卷4，油印本。中檢得《闔邑紳士呂正音、陳捷、王性之、呂爚、呂夏音、呂起津、陳心唯等請融徹和尚重住水簾啟》一篇，由此可知，呂夏音與呂正音、陳捷、呂爚等為同時代之人。呂正音，字五正，號夢軒，順治甲午、乙未（1654—1655）聯(lián)舉成進士。[51]《新昌縣志》（民國時期）卷11“人物”，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38 冊，第866 頁下。陳捷為康熙十八年進士，授編修。[52]《新昌縣志》（民國時期）卷9“選舉表”，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38 冊，第811 頁上。呂爚乃“康熙己未進士，除漷縣知縣，征拜吏科給事中，遷兵科給事中?？滴醵〕髸?，充分校官”[53]［清］李亨特等《紹興府志》（乾隆）卷50“人物志十·鄉(xiāng)賢七”，載《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40 冊，第182 頁上。。若呂夏音為雍正四年（1726）方得中舉，斷無可能穿越半個世紀(jì)與呂正音、陳捷、呂爚等人交游。

據(jù)此筆者認(rèn)為，《四庫全書總目》和《清朝文獻通考》的相關(guān)記錄有誤，呂夏音乃康熙年間舉人。

九、《律呂圖說》成書時代及傳世考

《律呂圖說》一卷，（清）浙江錢塘張紫芝撰?！稌V志·待訪部分》據(jù)《四庫全書總目》予以著錄。但撰者張紫芝生平材料不顯于史乘，四庫館臣僅交代其“字鷺山，一字秀山，杭州人”[54]《四庫全書總目》卷39 上冊，第337 頁中。，于其生平及成書時間則只字不提。

經(jīng)筆者查考發(fā)現(xiàn)，張紫芝與江南文士孔毓璣有從游之交。孔氏還曾應(yīng)囑為《律呂圖說》撰序。二人有詩詞酬唱，存世者有張紫芝《和孔明府龍山十景韻》等?？棕弓^，字秋巖，號象九，江南江陰縣人，康熙己丑（1709）舉進士，赴浙江出任衢州常山知縣，任上“以正人心、厚風(fēng)俗為己責(zé)。邑人徐長泰、詹肇?zé)纭⑿炝?、鄭世球、詹啟璋，仁和張紫芝，歸安嚴(yán)英，湻安齊自超皆得其益成名士”[55]［清］李瑞鐘等《常山縣志》（光緒）卷67“藝文·文集下”，清光緒年間刊本。。根據(jù)孔毓璣中舉的時間推測，受其提攜成才的張紫芝當(dāng)生活于康熙末年至雍正初年之間。

《律呂圖說》于乾隆年間由江蘇巡撫采集進呈四庫館后，被列入經(jīng)部樂類存目。20 世紀(jì)末，相關(guān)單位匯集百余家圖書館、博物館及私人收藏之圖書資源匯編《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和《續(xù)修四庫全書》時，均未覓得此書。《律呂圖說》進呈本是否也已毀于20 世紀(jì)初兵燹之中，尚不得而知。但筆者卻在翻檢書目的過程中意外地發(fā)現(xiàn)，近代兩位私人收藏家曾擁有此書：一是徐乃昌的92 號藏書箱中，曾收錄該書的雍正五年刻本，裝訂為兩本；[56]徐乃昌《積學(xué)齋藏書目》，載《中國著名藏書家書目匯刊·近代卷》第25 冊，商務(wù)印書館2005 年版，第429 頁。二是劉半農(nóng)亦持有此書的雍正年間刻本，裝訂為兩冊。[57]劉復(fù)《半農(nóng)書目》，載《中國著名藏書家書目匯刊·近代卷》第37 冊，第14 頁。

綜合撰者生平和書籍典藏兩方面的考訂，筆者一是將《律呂圖說》編撰時間推定于雍正初年；二是考慮到劉半農(nóng)乃20 世紀(jì)上半葉人物，徐乃昌更是遲至1943 年方離世，故《律呂圖說》仍可能有傳本存世。若能順著徐氏、劉氏藏書在近數(shù)十年間易手流變之線索查找，將來或有重見天日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