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玉貴
美元最近持續(xù)走強,被認為反映美元綜合實力的“名義有效匯率”剛剛創(chuàng)下歷史新高。美元空前強勢導致歐元、英鎊、日元等其他貨幣疲弱不堪:歐元兌美元匯率接近20年來的低位,逼近1:1;英鎊兌美元創(chuàng)下37年來新低;日元兌美元在跌破140:1的心理關口后創(chuàng)下24年來新低。
美元走勢的“豪橫”,已經通過極為敏感的市場傳導機制在亞洲、歐洲等地形成沖擊:日韓等國在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之后再度開啟“貨幣保衛(wèi)戰(zhàn)”,作為全球第三大經濟體的日本盡管擁有近21,萬億美元外匯儲備,但外匯市場如果持續(xù)動蕩乃至日元兌美元匯率出現全面塌方,日本單憑這點家底是很難穩(wěn)住市場預期的,屆時日美聯合干預市場可能是極端困難條件下的最后選擇。蓊國的情況相對日本回旋余地更小,不僅在絕對經濟實力上與日本存在巨大差距,高度依賴出口的經濟體系彈性較弱,韓國央行對金融市場的穩(wěn)預期能力也遠低于日本央行,因此韓國面對韓元下跌的辦法并不多。至于歐元區(qū),歐元在強勢美元擠壓下之所以一節(jié)節(jié)敗退,一定程度上是投資者在俄烏沖突持續(xù)的背景下對歐元區(qū)經濟走勢預期悲觀的反映;脫離歐盟的英國,不僅通脹率一度創(chuàng)下40年來新高,而且增長前景黯淡,.英鎊在外匯市場的走勢愈發(fā)艱難。
應當指出的是,今日世界出現的所謂“史上最強美元”,根本不是因為美國實體經濟基本面有多強悍,而是美聯儲為.應對嚴重通脹而將單一貨幣政策“高舉高打”的結果。
美國經濟事實上已千瘡百孔,“無債不歡”,內外失衡嚴重。從技術層面講,美國自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盡管通過修復金融創(chuàng)傷并依靠科技企業(yè)創(chuàng)新一定程度上穩(wěn)住了經濟基本面,但美國經濟的增長在過去14年間較之其他主要經濟體而言無法顯著拉開差距,同時還遇到從尖端科技領域到價值鏈高端環(huán)節(jié)日趨激烈的競爭,為此華盛頓祭出“美國優(yōu)先”的保護政策,甚至對外單邊挑釁極限施壓。
但總體而言,美國手上的牌越來越少,單邊主義也愈發(fā)行不通。拜登政府上臺后試圖看所調整。但細數美國依然握有戰(zhàn)略優(yōu)勢的“王牌”,大概只剩下武力、金融以及一批超級科技企業(yè)了。因此,新冠肺炎疫情暴發(fā)以來,美聯儲的貨幣政策一直是美國經濟政策的核心。但從“直升機撒錢”到貨幣大規(guī)模放水引致的高通脹成為頭號經濟難題之后,美聯儲被迫啟動超常規(guī)的硬加息。概言之,美元升值背后是美聯儲收緊狂飆貨幣政策的市場反應,至于由此產生的利差套利、負面外溢性以至產生國際金融市場的劇烈動蕩,根本不在美聯儲當下政策的考慮之列。
因此,所謂“史上最強美元”既是美聯儲在高通脹下執(zhí)行強勢美元政策的市場表現,也與美元依然是全球貨幣體系的軸心并在全球外匯市場、儲備資產、貿易結算等領域占據主導地位緊密相關。在全球經濟處于高度不確定、地緣政治錯綜復雜的背景下,資產避險情緒升溫并尋求遠離沖突核心地帶是投資者的自然邏輯。說白了,當全球經濟處于上行周期時,資產持有者會在市場“選美”中進行全球布局,而當全球經濟處于下行周期時,資產持有者出于審慎本能會將資產配置到軸心貨幣發(fā)行國,即便該國經濟前景也不算好。
強勢貨幣的另一面是基于貨幣傳導作用的經濟“達爾文主義”沖擊,無論當年的希臘債務危機、歐洲主權債務危機還是廣大中小經濟體無力破解的債務困境,某種程度上都是美國不負責任的貨幣政策在全球范圍內的負面效應呈現。及至今天美元之外的全球貨幣“集體貶值”,毋庸置疑與全球貨幣體系嚴重失衡高度相關。從這個意義上說,“史上最強美元”帶來的沖擊,尤其值得包括新興市場國家和發(fā)展中國家在內的國際社會警惕和深思。▲(作者是上海外國語大學國際金融貿易學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