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驥才
意境其實就是在空間鏡像里放進詩。所以我認為中國畫所講的意境,就是繪畫的文學性。中國畫最高追求是文學性(詩性),即蘇軾所謂的“畫是有形詩”。
我們的古典文學里,一直有一個不能忽視的傳統(tǒng),是對“意象”的運用。比如像《紅樓夢》里就有大量的意象,林黛玉葬花是一個意象,賈府門前的石獅子是一個意象,青埂峰下的石頭,更是一個很深的意象。能作為意象的形象與一般形象不同,抓到了一個意象,就相當于抓到了一個小說的靈感。在思維步步推進的過程中,你會把越來越多的東西都放到這個意象里邊去,于是這個意象就變得越來越深厚,并有了多重含義,有了意蘊。
有一次,我和陸文夫逛蘇州園林,他說,蘇州園林的回廊很有趣,你以為走到了頭,但它一定不是一面墻,而是一個窗口,你透過窗戶,又能看到一個風景,它絕對不會只有一個層次——就像小說。這對我有啟發(fā)。我說就像我們吃桃子,你吃過鮮美的桃肉以后,里面還有一個桃核,待把桃核砸開以后,里面還有一個不同味道的桃仁。吃到桃仁,也多了一層快感。
中國傳統(tǒng)小說就像桃子,它讓每個人都能吃到鮮美的桃肉,吃過桃肉還有桃核,如果你有心,還能吃桃仁。不像那些偽先鋒小說,只有一個讓人咬不動的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