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溫

組詩 牧青

谷雨

谷喊了雨一聲

雨就下來了

從此，谷就有雨了

殼里那顆潔白的心就能抽芽了

鳥喊了雨一聲

我也喊了雨一聲

但我們都沒有谷喊得那么好聽

今天的雨，只聽谷的

母親的廚房

最后那堆灰燼

還在灶膛

好似緊緊抱著一只藥罐

不肯吐出余溫

最后那縷炊煙

還盤旋在屋頂

風趕了多年

至今沒有散盡

干熬自己的鐵鍋

把鍋底都熬穿了

漏不掉的，還是寂寞

灶身傾斜的幅度

分明是早該倒下的幅度——

就這樣傾而不倒

莫非是想再吃一口，母親喂給的柴火？

立春

摸一摸身上的骨頭

骨縫里面還結著冰

抖一抖青色的布衣

依稀掉下幾絲殘雪

彈一彈十指

指尖上都是呼嘯的風

一個習慣陷入冬夜思索的人

確實需要適量的寒冷

桃花不久就要從樹上蹦出來了

如果余寒過了頭

我就借一枝，取火

小滿

小滿就是不要太滿

太滿，我的江河就要泛濫

況且，世上也沒有那么堅固的堤岸

能對抗我一生洶涌的思念

所以，愛你

我忍住了很多次深夜的澎湃

我只能一點一滴地愛你

直到暮年，依然還能為你保留一池淺淺的波瀾

就像一枚糖果，不能一口吞下

最適合，慢慢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