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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送王船看非遺多地域傳承的邏輯理路*

      2022-11-05 14:01:40林繼富馬培紅
      文化遺產 2022年4期
      關鍵詞:王爺民眾基因

      林繼富 馬培紅

      一、 理論視角與問題提出

      非遺通過語言、文學、舞蹈、游戲、神話、禮儀、習慣等被“各社區(qū)、群體,有時是個人”世代相傳,具有活態(tài)性、共享性和集體認同性。以《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2003年)、《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2011年)、非遺代表性名錄和傳承人制度等為基礎的非遺實踐,從國際、國家層面逐步滲入基層社區(qū)實現民眾生活傳統(tǒng)保持和非遺價值回歸。非遺根植于特定地域,學者們通過空間生產、文化記憶、可持續(xù)發(fā)展等理論闡釋,促使非遺傳承從靜態(tài)、固定向動態(tài)、系統(tǒng)的價值轉化,從“代表性傳承人”向“人人都是文化傳承人”的觀念轉變。然而,人的歷史性流動拓寬了原本聚焦村落/社區(qū)或文化生態(tài)保護區(qū)的非遺傳承研究范圍,使非遺多地域傳承成為需深究的重要議題。

      從全局的、宏觀的、歷史的和人類文化發(fā)展的角度思考,非遺隨著人的交往實踐演變?yōu)槎嗟赜騻鞒斜厝惶N含基于地域而又超越地域的共同性。既往非遺多地域傳承研究多從傳播角度討論非遺項目如媽祖信俗等的世界傳播力、影響力和從歷史角度討論文化同源、民心相通,而對共同性的關注不僅忽視了非遺多地域傳承的內在關聯和現實狀況,也漠視了非遺的歷史傳播路徑與演變邏輯,更缺乏將非遺置于歷史和生活維度的宏觀視角。加之,同類項目的非遺多在不同地域、甚至在不同國家與民族,其跨地區(qū)、跨國家、跨民族特性增加了非遺多地域傳承研究的復雜性,非遺多地域傳承何以可能更是缺乏闡釋力。

      文化基因是非遺的價值內核,可以成為理解非遺多地域傳承的重要視角。從特性上看,基因是“生物體攜帶和傳遞遺傳信息的基本單位”,由生物屬性的基因與文化結合而形成的文化基因是“文化傳播單位”,可以描述模仿行為,具有穩(wěn)定性與可復制性。這種特性使文化基因通過自我復制把原文化帶到新地方重建與傳承,為非遺多地域傳承研究提供了理論參照。從結構上看,文化基因是結構性存在,可揭示文化中的基本結構與多元關系,為理解文化基因譜系提供觀察視角。從社會發(fā)展上看,非遺是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內涵中華民族的文化基因,為了使“中華民族最基本的文化基因與當代文化相適應……把跨越時空、超越國度、富有永恒魅力、具有當代價值的文化精神弘揚起來”,本文以文化基因為理論視角和切入點,以“送王船——有關人與海洋可持續(xù)聯系的儀式及相關實踐”為例,通過闡釋文化基因與共同體之間的深層結構關系,為非遺多地域傳承的現實情況提供解釋思路,為深入挖掘中華文化基因、建構中華民族文化共同體提供理論支持。

      二、送王船的基本形態(tài)與流傳范圍

      送王船,也叫“燒王船”“王船祭”,是閩南人在熱愛海洋、依賴海洋的生活傳統(tǒng)和海洋帶來的生死考驗之間尋求的人與海洋可持續(xù)聯系的重要方式。它有一套完整的從迎王、造王船到王船化吉的儀式。以2016年廈門鐘山村送王船活動為例,農歷8月16日活動在鐘山村水美宮拉開序幕,從樹燈篙(即王船行走的燈塔)、安龍棧(做船儀式開始)、安龍眼到立桅、進水、請帆的王船制作,從為王爺開眼(即為王爺金身開光,代表王爺的神性,象征王爺正式蒞臨)到釘路符確定王爺巡境路線,具有狂歡性的送王船活動正式展開。農歷11月6日,送王船活動當天,要將王船從水美宮內移至水美宮前,面朝大海方向。隨后百余村民抬著王船繞村一圈,并在5個錨位處分別下錨??浚疟娕e香叩拜。巡境結束后下午四點左右要在福仁宮進行王船安位并擺放供品,然后由蔡氏宗祠的宗族成員將王爺請上王船,并置于王船官廳。緊接著,在添載儀式中,村民把自家為王爺準備的豐厚物品如油、鹽、米、被子、糕點等裝上王船,讓王爺滿載出海。晚上21點,王船化吉(即燒王船),民眾高呼“順風”,王爺隨船出海,活動結束。

      歷史上,送王船隨著閩南人外遷、漂流等形式流傳到中國的臺灣和東南亞等地,并在當地傳承至今。閩南的送王船多在呂厝、蕓美、新垵、石塘、鐘山村、廈港、何厝、鐘宅、后村、泉州臨江街道新橋社區(qū)等地,其他地區(qū)送王船至今尚無確切統(tǒng)計,但送王船是王爺信仰的核心儀式,其傳播范圍可通過王爺信仰窺見一二。數百年來,王爺信仰“沿明清兩代的西洋航線,從越南一路沿海南下,分布在現在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尼,在繞入馬六甲海峽以后又沿海道北至泰國與緬甸”,形成了龐大的王爺信仰文化圈。而“作為‘王爺廟總部’的泉郡富美宮主祀的蕭太傅王爺及其配祀神分靈最多,遍及閩南、臺港澳、菲律賓、新加坡、印尼、馬來西亞等地”。特別是臺灣地區(qū)王爺“廟宇超過700座以上”,形成了“曾文溪流域、八掌溪流域、樸子溪流域、二仁溪流域、東港溪流域、金門、澎湖、馬祖等離島”六大區(qū)域的送王船輻射圈,具體分布在臺灣安定鄉(xiāng)、柳營鄉(xiāng)、佳里鎮(zhèn)、屏東、苗栗、北門、彰化、嘉義、鹿港、高雄、北門、歸仁等地,主要包括佳里燒王船、合勝堂燒王船、楓港燒王船、小琉球燒王船、喜樹燒王船、淡水燒王船等18處。另外,馬六甲海峽沿岸廖內省的巴眼亞比,馬來西亞的檳城、怡力勇全殿、佛柔洲的崇巖宮等地也都是送王船的流傳范圍。

      三、 送王船蘊含“和” 文化基因的實踐表達

      送王船是神圣儀式與世俗狂歡的結合,展現了人與人、人與神、人與海洋的多重關系,體現了尊重生命、社會和諧、人與海洋可持續(xù)聯系的理念即“和”,表現為以人與自然的生態(tài)之和、人與人的社會之和,人與傳統(tǒng)的生活之和,人與靈的生死之和為支系的基因譜系。

      (一) 自然層面:人與海洋的生態(tài)和諧

      送王船源于閩南地區(qū),地處環(huán)太平洋地帶的閩南人依海而居,靠海而生,海洋之于閩南人既是生態(tài)環(huán)境,又是生計來源。先輩們?yōu)橹\求生存,駕船遠航,海洋的豐富資源與莫測危險讓先輩們對海洋既歡喜又恐懼,其對生命的滋養(yǎng)和毀滅的雙重影響促使人們謀求與海洋的共生共存。

      民眾在與海洋的持續(xù)性溝通中尋求生存之道,船作為最典型的載體在活動中表現了出來,成為化解人與自然難題的合理解釋。送王船中的船既是人與海洋之間的交通工具和生計方式,又是貫穿送王船活動始終的重要物質載體,進一步來說,船是民眾生產生活與自然的銜接之物和共生之物,蘊含了民眾尊重海洋、順應海洋發(fā)展的和諧共生意識。從自然環(huán)境層面看,閩南所屬的海洋性氣候造成此地時有瘟疫發(fā)生,為禳災祈福,船也成了送走瘟疫的工具。據載,“是月(五月)無定日,里社禳災,先日延道設醮,至期以紙為大舟及五方瘟神,凡百器用皆備,陳鼓樂、儀仗、百戲,送水次焚之”。歷史上,為對抗災難,曾借助五方瘟神之神威將瘟疫通過船只送走以消災祈福。從活動過程看,從造王船、迎王爺、王船巡境到燒王船的一系列步驟,既展示了民眾從海洋中取材最終又回歸海洋的過程,也揭開了民眾模擬日常造船出海的全過程,呈現了海洋生活的風土民情和渴求平安吉祥的愿景。

      (二)社會層面:人與人的社會和睦

      送王船將民眾集聚在宮廟、宗祠等固定場所,并通過相互協(xié)作促進交往交流,看似簡單的活動,其耗時長、步驟多、斥資巨,往往集村落或社區(qū)之人力、財力、物力而舉辦。從王船制作來看,通常會以上等杉木、樟木等為材料,按漁船實際比例建造一艘真材實料、精工細作的可以下水遠航的船。從王船的人員配備來看,包括精心制作王船的手藝人、王船出游的彩蓮、彩蓮頭,王船巡境中抬王船的民眾和村落中前來祭拜的香客等,他們通過程序化的共同活動形成了彼此認可的程序,一致的交往方式和充滿意義的情感體驗,形塑了對活動的知識建構和價值體悟,緩解了平日的社會矛盾和生活壓力。

      送王船的組織方式維系了村落秩序。送王船并不是固定團隊舉辦,而是三五年一屆通過擲筊組成村落各角輪流主持的理事會,由理事會統(tǒng)籌活動事宜。鐘山村送王船逢寅、巳、申、亥年舉辦,屆時由鐘山村的后埔、中社、四芽、上厝尾擲筊決定操辦權的歸屬。鐘山村通過公平公開方式將村落不同方位的民眾凝聚在一起,增強了村落不同方位的民眾主體性。同時,在活動中,參與者處于與人、與神溝通的閾限階段,通過為王船添載、為家戶噴油儀式等將個體納入群體范圍,消解了平時的利益沖突,加強了個體的群體歸屬感。更重要的是,在王船巡境階段,通過釘路符劃定王船巡境界限,撒紙錢圈出王爺恩澤范圍,形成一種群體文化的聚合感和內外有別的地方邊界感,使送王船的“我們”與“他們”界線分明以增進“我們”鄰里之間的和睦,實現村落關系整合。

      (三)生活層面:人與生活的和美

      送王船是自然與社會持續(xù)作用下的生活表達,其背后是一套有序的與語言、文字、生產力等相適應的生活體系,包含民眾依海而生的捕撈技術和對季風、洋流等自然現象利用的生活經驗,并在王船制作、鄰里協(xié)作過程中體現出來。當然,民眾的主觀能動性決定了他們會不斷根據自身的理解對送王船進行知識的延伸與擴展。于是與送王船相關的諺語、故事等口頭文學應運而生,如“天黑黑要落雨,海王船要出島,阿爸出海去討魚,阿母燒船送王船,一送金銀和財寶,二送糧草擺酒桌,三送神明去護?!?,描述了民眾對海洋的恐懼和對親人的擔憂,并希望借“燒船送王船”以護佑親人。

      送王船與周圍的文化生活的諸多要素等融為一體,與民眾生活共生共存。道光時期,送王船過程中有“扮演凡百鬼怪,馳輦攢力,剽疾爭先……禁口插背、過刀橋、上刀梯、擲刺球”等活動?,F今送王船涵括的造船技藝、彩扎技藝、民間音樂、民間美術等多姿多彩,與伴隨送王船表演的蜈蚣閣、腰鼓隊,同安區(qū)的拍胸舞、南音,漳州市竹竿舞、布馬隊等活動一起描畫了聲勢浩大、熱鬧非凡的生活圖景。

      送王船不只是送王船,而是生活智慧再現,匯集了彩繪技藝、造船技藝、表演藝術和歌謠、故事等口頭傳統(tǒng),是知識生產的源泉。由送王船而聚集的腰鼓隊、南音等文化項目共融于此,表達了人與生活的和美。

      (四)生命層面:人與靈的生死和解

      以海為生的閩南人與海上遇難者在送王船之于生命的慰藉意義中達成了和解,是對逝者生活的期許和對親人已逝痛苦的自我化解的統(tǒng)一。歷史上的海洋多災多難,明代抗倭、鄭成功抗清、施瑯收臺等重大歷史事件等無不與海洋相連,閩南人生計亦離不開海洋,先輩們冒險開拓,傷亡慘重,葬身大海,化為孤魂,無所歸依。若無歸宿,則化為“厲”,作祟搗亂,而送王船就是祭奠海上遇難者的亡魂(尊稱“好兄弟”),并借助王爺神威給予孤魂歸宿。更重要的是,民眾將王爺與功德人士如鄭成功等聯系起來,賦予王爺代天巡狩的權威性和保一方平安的神圣性。民眾從“樹燈篙”召喚“好兄弟”到“好兄弟”登船隨王爺出海代天巡狩,寄予了民眾借助王爺權威為“好兄弟”尋求美好生活的愿望。

      送王船“和”的基因譜系是以王爺為載體,通過活動過程和日常生活進行表達的。在活動中,王爺是送王船的核心信仰,整個活動過程從迎王、宴王到送王的基本結構,從宮廟到王船的標志物皆圍繞王爺展開;在生活中,王爺被視為地方保護神或萬能之神,以鐘山村水美宮為例,王爺平時以“代天巡狩”牌匾的形式居于水美宮,村里民眾大到結婚蓋房,小到遺失家物,無論大小事都會來這里祭拜王爺并問卦,祈求王爺保佑。盡管送王船是在固定的時間、空間中進行,但是,作為核心符號的王爺已經超越儀式活動融入了日常生活,這就使送王船活動中的王爺具有日常與非日常的聯系了。送王船“和”的基因譜系也從活動延伸到日常生活,而這恰恰是送王船雖經時空流轉,但仍以極強的生命力扎根于多地域民眾生活的關鍵所在。

      三、“送王船”傳承彰顯文化基因的驅動力

      自明清以來,送王船隨閩南人“下南洋”和海上貿易,逐步從閩南地區(qū)傳播到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等地,并以共享的歷史記憶、生活智慧、儀式實踐持續(xù)散發(fā)活力。那么送王船何以多地域傳承?究其原因,則與送王船文化基因屬性、生活實踐和自然環(huán)境等密不可分。

      (一) 穩(wěn)定性:送王船多地域傳承的心理根基

      “和”是送王船的文化基因,更是精神動力和情感支點,連接起了人神、人人關系,建立了人與海洋、人與地、人與人的價值體系。當這一價值與家族、信仰等融為一體時,其價值的方向性更強,進而內在的穩(wěn)定性更強。送王船與家族、村落、宮廟相聯系,家族以其層級性、秩序性使個體處于親屬關系之中,村落以其鄉(xiāng)規(guī)鄉(xiāng)約使個體處于集體之中,宮廟中的神靈以其神圣性、權威性使個體處于精神文化體系之中。更重要的是,民眾將宮廟中的王爺冠以不同姓氏使地域認同性更為強烈。送王船中的“王爺”并不是確指某一位神祇,而是一個擁有不同姓名、傳說的王爺的集合體。每個地方都有對王爺的想象,甚至姓誰名甚每村各異,如呂厝的王爺就有吳、李、林、鄭、郭等諸多姓氏。曾有人根據傳說統(tǒng)計“有360位王爺……但這畢竟不等于中國海峽兩岸以至南洋各地的所有各姓王爺”。各個王爺的由來也有著獨具特色的地方性闡釋,如鐘山村水美宮的王爺是崇禎皇帝冊封36進士代天巡狩,并分置12竹筒隨風漂流,其中落到鐘山村的正是朱、池、李三姓王爺;湖里鐘宅的王爺為東洋艦隊司令。因此,擁有不同姓氏、傳說的王爺帶有極強的地方性與民眾認同性,再加上送王船所聚合的血緣、地緣、神緣、人緣關系使這種價值觀念更加穩(wěn)固。

      送王船建立在家族、村落、宮廟的多重關系中,民眾對宮廟中王爺的形塑,滿足了民眾的生活追求與情感需要,并在送王船的重復性中加固了穩(wěn)定性,在形式上和心理上飽含了地方民眾對現在與未來的期待。

      (二) 復制性:送王船多地域傳承的文化保障

      文化基因的可復制性促使民眾在生產生活、重復實踐中將送王船傳承下來。每次送王船就是生活經驗的演練,形成個人對生活、社會的認同,為送王船的多地域傳承提供可能性。

      送王船潤物細無聲的復制離不開活動的重復進行。送王船在廈門同安呂厝村有500余年歷史,在湖里鐘宅有600余年歷史,在廈門海滄鐘山村可以追溯到明代萬歷年間,按照三五年一次的頻率都已重復上演百余次。送王船過程中,目之所及的是宮廟、王船、“代天巡狩”牌匾等各種符號,“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五谷豐登”“水馬龍華”“順風前進”“合境平安”等帶字彩旗,耳之所聽的是彩蓮們高呼“王到”“順風”等話語,鼻之所聞的是彌漫的陣陣香霧,這些內容在成員之間循環(huán),使成員覺得自己和活動密切相關,進而積極參與活動。

      從人到人的復制,是在長期的家庭與社會共同作用下完成的。人是自己的觀念、思想的生產者,通過長輩的言傳身教和親自參與吸收相關信息可以轉化成個人的明確知識和不可言傳的默會知識。人與人之間通過活動的復制并不是對文化的位移,而是在明確知識和默會知識基礎上匯入自己的理解之后形成的認知,并在家庭和社會互動中傳遞或復制給他人。民眾在送王船展演中所復制的不只是物化的活動形態(tài),更是內容與價值觀念,是一個由意義建構的知識體系和價值體系,其在民眾參與中不斷鞏固,在因時因地調整中保持相對穩(wěn)定性和延續(xù)性。

      (三) 結構性:送王船多地域傳承的重要關系支撐

      文化基因的結構性促使民眾在活動中不斷建構人人、人神的多元關系。一方面,送王船建立了人神關系,是人們尋求謀生貿易的保護手段。歷史上,社會矛盾加劇,局勢動蕩,人口南遷,擠壓了當地的生存空間,不少人為了生存遠渡南洋謀生,篳路藍縷,披荊斬棘,風險難測,來自故土的神靈護佑就成為他們最大的精神寄托。因此,移徙他鄉(xiāng)的先民們在渡海出洋之前,都會前往自己平時所崇拜的“神靈”那里,求簽討準,并隨身攜帶“香火包”以求保佑,甚至恭請一尊故鄉(xiāng)的神像一起登船渡海過洋。到達目的地之后,更是建造廟宇供奉,祈求王爺繼續(xù)庇佑他們順利地生存發(fā)展。馬來西亞勇全殿早在1811年已經建廟,香火源自泉州府同安縣(今隸屬廈門市),信徒是從當地馬巷的池王宮元威殿奉引王爺香火南下;馬來西亞檳榔嶼的水美宮源自鐘山村水美宮,據《水美宮碑記》稱,“檳嶼之域有王府之廟,乃中華福漳之澄邑于鐘山社之水美宮所自始也,溯自前人經商抵此,供帶靈光香火”。另外,馬來西亞檳榔嶼靈應堂是19世紀南下謀生的信徒到南安廿九都遼陽山上的靈應堂恭請孫、余、池王爺香火,連同祖廟三十六支靈簽及大小內外科藥簽一起帶到南洋的。以王爺為核心建構的人神關系讓民眾試圖以“靈驗”方式實現對未知因素不可控的控制,是對平安順遂的期許和對故鄉(xiāng)情感寄托的深層表達。

      另一方面,送王船建立了人與人的關系,促使異地生活傳統(tǒng)與秩序的建構。送王船之所以是“活的遺產,在于它為人們的生活所需要。因為需要所以被使用,因為被使用所以存活下來”。藉由對送王船的需要人們建立了一整套與之相關的文化規(guī)則與制度規(guī)范,而對原生活體系的移植與再現可以實現異地的原鄉(xiāng)化。閩南人遷移到與原鄉(xiāng)環(huán)境相近的地方,要想在異鄉(xiāng)生存發(fā)展,就必須團結互助,而原來的生活傳統(tǒng)就成為最有效且最被認可的選擇。同時,遷移的民眾通過文化“將自己組織起來,以個體或群體的成員身份,從而創(chuàng)造意義、秩序和安全感”。特別是還“要與在冥冥之中找不到解釋的許多勢力進行調適,以求維持平安、避禍得?!保虼怂麄冎荒軓囊延猩钪袑で蠼鉀Q方案。馬來西亞的清華宮送王船就是典型例證,“霍亂一再流行所造成的,乃是甲國集體的生命威脅,才使得清華宮的朱府王爺乩童一再乩示:舉行送王舡以逐疫”,于是送王船重回地方并被復制成地方的代巡信仰及其儀式。人的流動與原鄉(xiāng)情感因送王船形成了人在異鄉(xiāng)但可與原鄉(xiāng)精神同在,并通過共同活動重建“同源共祖”在異地生存的文化聯系。

      另外,閩南所處的地理環(huán)境、海洋性季風氣候為送王船擴散提供了自然條件。傳統(tǒng)的送王船有兩種形式,其一是“游地河”即將神像安放在與真船一樣的“王爺船”上,讓它下水出海,隨風漂流。正如《閩雜記》所載,“廈門人別造真船,其中諸物,無一贗者,并不焚化,但浮海中,任其漂沒”。閩南送王船多在秋季東北季風起時舉行,屆時王船順風順水漂流至異國他鄉(xiāng)。民眾在海邊遇到從海上漂來的神像和王船都會誠惶誠恐地為其立廟加以膜拜。民國《同安縣志》載,“其船飄流到何鄉(xiāng),該鄉(xiāng)則迎祀之”。于是信眾會在“王爺船”靠泊處擇地建廟,或將“王爺船”上的神像或王爺牌位迎入原有宮廟中奉祀?!扒骞饩w廿九年(公元1903年)八月十二日上午九時,苗栗一堡后垅外埔莊漂來一艘王船……船名:金慶順號,船頭左右有:福建泉州府晉江縣聚津鋪,富美境,新任大總巡池金邢雷狄韓章七王府彩船,安自第二十八號,牌名金慶順號”。沿著岸邊推出,順著季風方向,閩南地區(qū)送出的王船,多漂流到中國的臺灣地區(qū),東南亞的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等地。

      送王船的基因復制的實質是人的流動,人的流動帶來了送王船基因的復制與傳播的多地域性。遠在他鄉(xiāng)的成員也通過送王船建立了與原鄉(xiāng)相同的生活方式、保留了不受地域阻隔的情感聯系,清楚地展現了固有的同源關系。

      四、“送王船”凝聚為共同體的邏輯層次

      文化基因連通非遺的過去、現在與未來,其可復制性更是將多地域的同類非遺聯系起來形成多地域傳承的整體面貌。送王船以血緣、地緣、神緣為基礎,在人的流動中不斷延伸形成更大范圍的人群關系,進而建構了不受阻隔的、由表及里的空間的、文化的、情感的共同體。

      (一) 流動的空間共同體

      送王船流傳在閩南地區(qū)、馬來西亞、新加坡等地,先祖生活地、沿海居民的遷移路線、王船漂流路線、貿易路線匯成了送王船民眾生活的多點關系。送王船因為民眾的生活互動構建了群體之間的聯系,點與點之間的聯系就是群體之間的交流交往。以閩南為中心聯結的不是碎片化孤立的點,而是由點與遷移路線、貿易路線等構成具有密切聯系的生活的流動的空間共同體。

      送王船的空間共同體是基于社會歷史與自然環(huán)境形成的人、海洋、異地的靜態(tài)、多地的空間關系呈現,通過信眾商貿或開拓新土地實現送王船在異地的生長,形成源于閩南王爺信仰而又嵌入不同地方的整體文化景觀,構建了其與原鄉(xiāng)文化之間的血緣、地緣等的空間關系。

      送王船建立了流動的地方感。不同地方民眾因源流而重歸原鄉(xiāng),因活動而集聚狂歡,空間成為有意義的地方,沉淀了人們的經驗與感受。2016年11月,同安呂厝送王船有閩南、浙江、江蘇、臺灣、馬來西亞等地約10萬民眾共同參與。同年,鐘宅送王船有馬來西亞90人代表團前來參加。不同地方民眾匯聚一地,既感受原鄉(xiāng)與異地的距離感和差異感,又凝聚異地非原鄉(xiāng)的地方感,深層的文化基因在此激活和流動。

      (二)共享的文化共同體

      閩南是送王船的原發(fā)地,以送王船為核心的生活習俗具有緊密聯系的超越國家的、地域的、民族的文化共同性??v然送王船與當地的風俗習慣相結合而成的活動習俗略有差異,但其文化形式與基因特質并未發(fā)生太大變化。在這種人緣、族緣和祖緣關系中,將具有相同文化——送王船的人群編入其中,實現文化共享,增強了海內外移民與家鄉(xiāng)血脈相連的凝聚力和親和力。

      送王船作為文化橋梁,使不同區(qū)域的民眾處于相互聯系的文化之中,并擁有共同的記憶和情感儲存。送王船雖然在活動時間、地點、季節(jié)上存在差異,但亦有文化一致性。一是造船過程一致性,如馬來西亞勇全殿王船建造過程包含開光、開斧、安?!Q桅、請帆等一連串的儀式,與臺灣臺江內海區(qū)域和漳州舊海澄縣內的習俗相同。二是基本形式的一致性。在廈門呂厝華藏庵與鐘宅瀾海宮、臺灣臺南地區(qū)和馬來西亞的古晉鳳山寺和怡力勇全殿等地舉行送王船儀式均有添載、燒王船等步驟。石奕龍先生也總結道,東南亞的送王船“有請王、造王船、豎燈篙、祀王、宴王、巡境、遷船、送王(燒王船)等儀節(jié)”。由此看出,送王船從歷史上就遵從請王、宴王、添載、送王的基本過程,雖地方有異但差別不大。三是王爺的一致性,王爺雖有地方性,但不管是源于鄭成功等的功德人士說,源于海上孤魂野鬼傳說,還是源于瘟神傳說,都構成了最大公約數的“王爺”,展現了更大范圍的的文化共同性,進而構成了文化共同體。

      (三)共情的情感共同體

      送王船的多地域特性決定其在不同的群體如在漢族、畬族、高山族以及馬來西亞馬六甲州的華僑華人等群體中不斷實踐和再現。人們通過傳統(tǒng)的儀式表達形式,實現多民族、多地域狂歡活動的重現,這是同根同源的海內外華人華僑對中華文化的延續(xù),是深植于人們內心深處的文化情感。

      送王船的深層情感價值是在集聚、互動、建構意義的過程中重現并被感知。身處其中的人有共同的節(jié)奏和關注焦點,分享共同的情緒和情感體驗。人群之間相互關注“仿佛是在兩面相互映照的鏡子中進行,自我成為影像被拋回來”,民眾行為會在這種相互關注中不斷調整,形成彼此一致的同步的“意識流”,即共同的行為模式。祭拜,是送王船中出現頻率最高的集體行為。凡是看到王船、信眾都會雙手合十,或拿香叩拜,或直接叩拜,這些舉動貫穿整個活動。同時活動中也有一些群體高呼行為,如將王爺請上王船時,彩蓮等高呼“王到”,王船化吉時信眾高呼“順風”。不論是叩拜還是高呼,都是一種集體興奮,可以激發(fā)更為強烈的情感能量,并在送王船的周期性、重復性中延續(xù)。因此,有頻率、有規(guī)模的送王船活動不僅是意義建構,更重要的是通過重復性情感體驗,維系共有的文化傳統(tǒng),在共同領會中強化“一種相通的感受”。

      結 語

      文化基因是非遺的根基,像種子一樣在時空流轉中播撒到合適的地區(qū)、合適的人群中而根深葉茂。送王船的文化基因依托王爺得到集中體現,其最大公約數的王爺信仰作為凝聚性的符號,將個體、家族、地方和國家連接起來,并以血緣、地緣、族緣等關系為底色,經由多地域形成跨區(qū)域的大團結,具有朝向家族、朝向村落、朝向國家的認同感和凝聚力。

      文化基因是共同體的關鍵點,從基因出發(fā)的精神表達外化為具體的文化實踐和物質形態(tài)并在地域擴展中形成歷史記憶、生活經驗和族群認同的關系性延伸,也在與地方生活、社會文化的緊密調適中實現送王船的知識生產與再生產。

      送王船關于“和”的文化基因源于自然環(huán)境、生計方式、生活智慧合力構筑的海洋性生活傳統(tǒng),是理解閩南人生活世界、精神世界的重要視角。送王船在歷史傳承和人群傳播中成為跨國家、跨地區(qū)、跨民族的共享文化,顯現出以文化基因為出發(fā)點以凝聚中華文化共同體意識的強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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