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華
盡管談?wù)摎q月, 卻不知歲月。
不忍回首, 轉(zhuǎn)身便聽見呼嘯的風(fēng)聲, 攜裹十九歲的鉛筆刀和信箋。
打開蛻皮的木箱, 里面盡是濕漉漉的謎語——
一個人的成長, 揮舞著劍。
有時候, 爬上天臺, 不知道要尋找什么, 只見星星密布, 便得到了安慰。
如果一群烏鴉飛來, 尖叫刺破寧靜, 就仿佛暮色來臨。
我向叢林走去, 雖然道路變幻莫測, 但我并未忘記仰望。
靈魂不能停留, 只有不斷行走, 洗凈記憶, 才能復(fù)活、 重生。
雨鎖城市。
人們聚集在大廈底下, 有人撐傘步入雨林, 有人等待太陽前來解鎖。
等雨滴自動熄火, 走向濕漉漉的歸途。
一只麻雀雙爪抓住五樓外的邊緣。
它兩腳弓著, 像一個跳高運動員, 蓄力, 爾后伸展翅膀, 向六樓飛跳上去。 接著又是如此, 飛跳上了七樓, 八樓……直至二十七樓, 它整頓了一番, 十秒鐘的工夫, 它迫不及待飛向了這座大廈頂樓。
一座別致的亭臺, 一邊遮擋風(fēng)雨, 一邊伸出海棠的綠手指。
那時, 我還未遇見生活在喜馬拉雅山脈上的麻雀, 它們?nèi)齼蓛桑?朝一座座覆蓋白雪的山頂, 在略高于頭頂?shù)纳峡诊w行, 唱著的古老歌謠被大風(fēng)吹散。 它們究竟是怎么活下來的? 以至于在任何地方, 都能見到它們小巧的身影。
仰頭, 幾只山鷹張開巨大的翅膀, 在幾百米高的天空俯視眾生。
一個個傍晚, 音符從工地的炎熱中飄至集體宿舍。
街邊的香樟樹嘩嘩作響, 與西伯利亞季風(fēng)攀談著。 它的腹部空空如也, 沒有一句多余的話。
與其對一個人說出心事, 不如在指間撥弄琴弦。
皺成蘋果干的曲譜, 引領(lǐng)星辰降落在豐沛的情感雨林。
一扇扇窗戶點亮漫天黑夜, 如果此時走出地下室, 一盞盞暖燈, 定恍若童話布景。
物在發(fā)光——像白色的霧氣。 它們, 一直在我的身邊存在著,悄無聲息。
蒙塵的眼睛難以察覺。
屏住呼吸, 才能聽見它們相互的攀談。
一件肥大的羽絨服, 正對一張黑漆色木椅, 敘說潛伏在它身上的煙草味, 而木椅指著掉漆的靠背, 說:
往日成憶, 如煙, 不可追。
——唯有在黑暗中, 那些日常生活中不可言說的事物, 才能活泛起來。
事物本身發(fā)散出來的光亮, 有一種古樸, 不得不讓人另眼相看。
飛機的轟鳴吵醒了睡眠。
從箱底翻出黑白照片——
安靜, 凜冽。
街邊的紅色公用電話亭, 像一個醒目的符號, 你席地而坐,右手握住話筒。
聽她亞熱帶暖而濕潤的聲音, 如一群星子魚在腳邊摩挲。
每一次傾訴, 都是心靈的一次放牧。
你認(rèn)為訴說的對象, 儼然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
如果你不在身邊, 我就是一座冰窟, 隨時可能坍塌。
只能用魚的記憶去愛, 用短短七秒鐘, 度過漫長的一生。
我們都在攀爬人生這座巴別塔, 而愛像一面聚光鏡, 使我燃燒, 以來自正午時頭頂上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