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塔
我最早接觸印度文學,不知道那是印度文學。
由于中印兩國之間的文學文化交流特別悠久密切,很多印度文學中的故事和形象早就融入到了中國文學甚至口頭文學之中。
比如,在中國有一個很有名的關(guān)于寶船的民間童話故事:貧家小孩王小偶得寶船,以此常常救助弱者,后被奸險小人騙走寶船,再后來又在朋友的幫助下重新奪回寶船。老舍先生于1961年把這個故事改編為童話劇,成為中國兒童劇的經(jīng)典作品。
小時候,我以為這就是一個中國的故事。后來,我涉獵老舍研究領(lǐng)域,才知道,《寶船》故事原型來自佛經(jīng)《經(jīng)律異相》卷十一《現(xiàn)為大理家身濟鱉及蛇狐》。再后來,我讀印度最古老的典籍《五卷書》,才了解到這個故事的基本情節(jié)肇端于《五卷書》第一卷第九個故事《老虎、猴子、蛇和人》。
瞧,這個印度故事幾乎成了中國故事,印度故事已經(jīng)隱藏于中國敘述,讓普通讀者不知道它還是印度故事。這樣的例子其實還有很多。我母親就跟我講過不少這樣的故事。她雖然不識字,但她是個準佛教徒,腦子里裝了許多具有強烈道德寓意的佛教故事。而她給我講的時候我可沒想到那些是印度的故事;因為連佛教都已經(jīng)成了中國的宗教。
到了中學時代,我開始大量閱讀課外書(不是老師引導的,而是自找的),從圖書館里借來泰戈爾的一本本薄薄的、小小的詩集,愛不釋手,在簡陋的筆記本上抄下了許許多多精美的詩行。從此,我沒有離開過泰戈爾的詩集,哪怕在不斷的流徙和搬遷的過程中,我也始終把它們放在身邊,時不時拿出來翻閱。尤其在我遭受挫折、痛苦絕望的時候,更是從泰戈爾的詩歌中汲取到拯救的力量和安慰的源泉。正如葉芝所感慨的:“每天讀一句泰戈爾的詩,讓我忘記人世間所有的苦痛?!?/p>
泰戈爾的詩歌幾乎貫穿我的整個青春。后來,在我即將告別青春的年齡,我覺得我實在虧欠泰戈爾太多,我得有所償還。2004年,中華書局約我翻譯泰戈爾詩歌,選多少首,選哪些,完全由我自己決定。我花費了大半年時間,從泰戈爾的多部詩集中,選譯了200 多首。2005年由我選譯的《泰戈爾詩選》出版后,相當受歡迎;后來,又由河南文藝出版社再版。
我曾經(jīng)在北京大學講授“外國文學史專題”課,一共就20 個單元,其中至少有一個講的是印度文學。在我的詩、文中時不時會用到印度的文化資源。
2019年1月,我作為中國作家協(xié)會派遣的中國作家代表團成員,有幸受邀到印度參加2019年海得拉巴國際文學節(jié)?;蛟S是因為我對印度文學有所了解,尤其是因為我是《泰戈爾詩選》譯者之一,在文學節(jié)上受到印度同行尤其是記者的“追捧”,接受了好幾次采訪。其中最重要的是《新印度快報》詩人記者Saima Afreen 女士對我的專訪。這個專訪后以《中國私語》為題發(fā)表。
在海得拉巴國際文學節(jié)上,我驚喜地遇到神交已久的印度資深詩人Jhaveri.Dileep 先生。后來,我回國后,得到他的寶貴幫助,選譯了一些當代印度重要詩人的作品,在《詩歌月刊》等中國的一些文學報刊上,做了印度當代詩歌的專輯。
印度文學院是印度文學的最高殿堂。2017年,印度文學院組織的印度作家代表團訪問中國,在北京舉辦了中印文學交流研討會。主辦方中國作家協(xié)會請我擔任學術(shù)主持。于是,我跟印度文學院的諸位高雅而謙遜的文學名流有了親密接觸,印象極好。
早在18年前,受印度文學院的邀請,中國作家協(xié)會曾派出以王蒙先生為團長的中國作家代表團一行5 人,于2001年12月5日至16日之間,對印度進行了為期10天的友好訪問。在印度文學院舉辦了別開生面的交流會。
我們此次來訪,是有史以來中國第一個詩歌代表團訪問印度。我們團規(guī)模之龐大,可以說是前無古人。非常感謝印度文學院前秘書長K.Satchidanandan 先生和現(xiàn)任秘書長Srinivas Rao 先生熱忱邀請我們,并主辦雙邊詩歌交流會。這將是我們代表團所有成員終身感到榮耀的非凡經(jīng)歷。
我們每個人都將感念印度,書寫印度,力爭在今后的歲月里,為中印兩國的和平交往尤其是文學交流多做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