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飛機

編劇 凌侯旭

1

.內(nèi)景 教室 日

江云天死死地盯著手中的成績單，成績單上寫著大大的“39”。

(畫外音)“39”這個數(shù)字是那么刺眼，因為整個班級只有40名同學(xué)。

江云天眼神里滿是呆滯。

教室里的同學(xué)逐漸離開了，窗邊出現(xiàn)了一個身影。

同學(xué)甲：江老師再見。

江國平：再見，暑假好好學(xué)習(xí)！

江云天抬頭看向窗邊，眼神空洞。

江國平：小子，愣著干嗎呢？收拾東西回家了。

江云天緩慢地收拾好書包，走出了教室。

門口“高二(3)班”的門牌有些掉色。

2

.內(nèi)景 走廊 日

江國平：暑假第一天，想吃什么大餐？爸爸請你。

江國平樂呵呵地笑著。

江云天低著頭，過了半晌，才小聲地說：我不想讀書了。

江國平愣了一下，說道：那就不讀了。

江國平手中拿著高中語文教材，回答得云淡風(fēng)輕。

3

.內(nèi)景 廚房 日

江國平正在切菜準備做飯。

手機鈴聲響起，江國平在圍裙上擦了擦手。

江國平接起電話：喂。

電話另一端是馬老師的聲音：江老師，我是小馬。在學(xué)校里不太好說，就是小天……

江國平：你直說就好了，沒什么傷面子的。

馬老師：小天的成績有點危險，這次期末倒數(shù)第二名，不知道以后填志愿……

江國平雖然面色有點凝重，但他還是很沉穩(wěn)：填志愿，本科也難。

馬老師：嗯，主要小天以前不是這樣的，在小清……

江國平打斷馬老師：欸，馬老師，我會關(guān)注的，好歹我也是個高中教師，不勞您費心了。沒什么事我就接著忙了。

江國平掛了電話，繼續(xù)切著菜。

整個屋子里只回蕩著嗒嗒的切菜聲和秒針走動的聲音。

4

.內(nèi)景 江云天臥室 夜

江云天靠在床背上，呆呆地看著窗外。

夜空顯現(xiàn)出深邃的藍色，遠遠地，海風(fēng)的氣息撲面而來，隨之而來的還有越來越近的飛機，機燈微微閃爍，好像星星一樣。

嗡嗡一聲，手機震動了一下。

江云天拿起手機，屏幕上寫著：我的生日還有三天。

江云天再一次看向茫茫夜空，思緒漸漸飄遠。

5

.

外景 老屋門口的草地 日(閃回)

字幕：10年前。

江云天：姐，你看天上！

江云天興奮地指著空中，碩大的飛機劃過天際，拉出長長的尾跡云。

江云清：都飛走了。

江云天：嗯……可我還是想要看飛機。

江云天有些失落，整張臉都耷拉了下來。

飛機嗡嗡的聲響久久縈繞著。

江云清跑回屋子里，過了一會兒又跑了出來。

江云清：嗚呼……飛機來咯！

江云清舉著紙飛機向江云天跑來，潔白的紙飛機與蔚藍的天空很是般配。

江云天：哇，飛機！

江云天本來死氣沉沉地癱坐在草地上，一瞬間又興奮起來，他跳著想要去抓紙飛機。

江云清：小天，快來呀。

江云清往別處跑著。

江云天：姐，你跑慢點，我追不上。

江云清：小不點，是你太慢啦！

江云天：你也舉得太高了，我都夠不著。

江云天和江云清在草地上跑著跳著、追逐著、嬉戲打鬧著。

紙飛機在半空中“飛來飛去”。(閃回完)

6

.內(nèi)景 江云天臥室 夜

江云天趴在窗戶邊，晚風(fēng)輕輕地吹過他的臉龐，額前有些凌亂的碎發(fā)也隨風(fēng)吹起。

江云天：姐，你還好嗎？

江云天望著無盡的黑夜，小聲說著。

門外傳來江國平的聲音：小天，吃飯了。

7

.內(nèi)景 江家餐廳 夜

餐桌上擺滿了菜肴，冒著熱氣。

江國平：做了你喜歡吃的糖醋排骨、咕嚕肉，還有海帶湯。

江國平有些緊張，試探性地說道。

江云天愣了一下，一邊盛飯一邊回應(yīng)著：爸，這都是姐最愛吃的。

江云天拉開椅子坐下，大口地吃著飯。

江國平：你姐愛吃的不就是你愛吃的嗎，你不是最喜歡你姐喜歡的東西嗎。

江國平嘗試緩和氣氛。

江云天沒有作聲，默默地吃著飯菜。

江國平：改天你生日的時候，我們?nèi)ズ＿叞伞?/p>

江云天的筷子停了一下。

江國平：暑假嘛，去海邊走走，正好我們離得也近。

江云天：好。

8

.內(nèi)景 汽車 日

汽車行駛在沿海公路上，七月清晨的風(fēng)十分涼爽。

江國平：多久沒來海邊了？

江云天：一兩年吧。

江國平：嗯，一兩年了。

9

.外景 海灘 日

江國平：怎么樣，早點來還不熱吧？

江云天無所事事地踢著沙灘上的沙石：挺好的，人也不多。

江國平張開雙臂，深深地吸氣，清晨的海風(fēng)夾雜著濕潤沙石的味道。

江國平：好像上一次來，還是和你姐姐一塊兒……

江云天顯然放松了許多，他察覺到父親這兩天說的話都離不開“姐姐”。

江云天：是啊……

潮水一層一層地往沙灘上涌著，除了風(fēng)的輕吟，耳畔還有潮水的低聲細語。

江國平和江云天坐到石頭上，江國平拿出精心準備的三明治。

江國平：來，補充一天的能量。

江云天打開包裝。

江國平：和爸爸說說看，你以后想做什么？

江云天：沒什么想法，就待在家里，挺好。

江國平：真不想讀了？

江云天沒有立馬回答，而是放下了三明治，遠遠地看著模糊的海岸線。

江云天：沒什么希望，都是倒數(shù)，考不上。

江國平吃完了三明治，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江國平：不說這些，來，去海灘邊跑跑。

江國平說著拉起江云天。

江國平率先往遠處跑去，邊跑邊喊：我還記得，你小的時候和你姐姐特別喜歡到這里來。

江國平：你看那邊，好多海鷗，我還記得你說啊，海鷗怎么也像飛機一樣飛。

江云天慢吞吞地跑著，點點頭。

江國平：其實，是飛機像鳥才對。

江國平跑到海岸邊，停了下來。

海鷗從海面上徐徐飛過。

江云天：我小時候真的很喜歡飛機嗎？

江云天茫然得不知道看向哪里，好像沒有一個固定的方向。

江國平：也許，你是更喜歡姐姐吧。

江云天沒有回答。

海灘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大多都是附近的居民。

江國平好似看穿了江云天的心事：小天，過去這么久了，該走出來了。

江云天：我……

江云天用腳尖踢著濕潤的沙石。

身后傳來孩子們嘻嘻哈哈的打鬧聲，和著海風(fēng)，輕盈溫柔。

江云天的思緒漸漸飄遠。

10

.外景 海灘 傍晚(閃回)

字幕：八年前。

江云天梳著流行的西瓜頭，幼稚又天真。

江云天：姐，你啥時候畫完呀？

江云天整個身子都跪在了沙灘上，純白色的短褲印上了許多泥印。

江云清拿著小樹枝，認認真真地在沙灘上畫著一只巨大的沙灘蛋糕，淡藍色的連衣裙擺被海風(fēng)輕輕撫摸。

天是淡藍色的，海也是藍色的。

江云清：很快就好啦！

江云清低著頭，長長的馬尾辮垂在胸前，晃晃蕩蕩的，她的眼神堅定且專注。

海灘上，海鷗低鳴，孩子嬉戲，濕潤的沙灘上留下了一串串腳印。

江云清：好啦！

江云清挺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沙子，將小樹枝瀟灑地往旁邊一甩。

江云清：臭小子，許愿吧。

江云天看著天空中小小的飛機影子，又看著近處肆意盤旋的海鷗，很虔誠地對著巨大的沙灘蛋糕雙手合十。

江云清：許的什么愿望？

江云天嘟嘟小嘴：我才不告訴你呢，說出來的愿望就不靈了！

江云清：嘁，小氣鬼。

江云天只專注于他的“蛋糕”，并未搭理江云清。

江云清：嗚呼……

江云清從身后掏出一只紙飛機，依舊是純白色的。

江云天：紙飛機！

江云清：怎么樣，還滿意嗎？生日禮物。

江云清溫柔且得意地問道。

江云天：姐，你把我的愿望都實現(xiàn)了。

江云天接過紙飛機，笑得很燦爛。

江云天舉著紙飛機，沿著海岸跑著。

江云天：哎呀！

江云天和其他玩耍的小朋友撞了個滿懷，整個人都摔倒在柔軟的沙灘上，白T恤沾滿了泥沙，紙飛機也一頭栽到了沙子里。

江云天委屈得哭了起來。

孩子甲：哭哭哭，好哭鬼，我被你撞倒都沒哭。

孩子乙：就是，不長眼，沒看見我們在這里玩呢？還跑過來，這是我們的地盤！

孩子甲和孩子乙朝著江云天直吼。

江云天的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江云清：小朋友，大人沒有教你們要懂禮貌嗎？

江云清雙手叉腰，擺出大人的氣勢，把調(diào)皮的孩子們趕跑了。

江云清撿起紙飛機：別哭啦，我的好弟弟。

江云清把紙飛機別在連衣裙的腰帶上，拉起癱坐在地的江云天。

江云清把江云天拉到海水邊，雙手掬起一捧海水，細細地沖洗著江云天被弄臟了的皮膚。

江云天仍在小聲抽泣。

江云清：行啦，男子漢不能一直哭哦，開飛機的大哥哥都是不會哭的。

江云天：姐……

江云清取下紙飛機，掖著裙擺小心翼翼地擦拭紙飛機上的泥沙，用裙子包住紙飛機試圖將水分吸干。

江云清用指甲蓋在紙飛機上劃出了一張笑臉的印跡。

江云清：笑一個吧。

江云天接過紙飛機，舉過頭頂。

陽光透過薄薄的紙張，有些朦朧。

江云天笑了。

江云清：希望我們小天可以一直開心哦！

江云清摸了摸江云清的西瓜頭。

江國平：呀，這么大一個蛋糕！

江國平從海灘遠處走來，手里拎著一盒蛋糕。

江云清：爸爸，你來啦！

江國平：讓我瞧瞧，我的寶貝兒子女兒，今天又玩了些什么？

江國平向前探著身子看著沙灘蛋糕：原來是畫了個大蛋糕呢！

江云天：爸爸來得太晚了，我們都許完愿了。

江國平笑呵呵地說：那就多許一個愿吧。

江國平把蛋糕擺在未被海水浸濕的沙灘上，點起蠟燭，微弱的燭光在海風(fēng)中搖曳。

江云天再次虔誠地擺好許愿的姿勢。

江云清唱起了《生日快樂》，歌聲久久地回蕩在耳邊。(閃回完)

11

.外景 海灘 日

江國平：今天，爸爸給你畫個生日蛋糕吧。

江國平撿了一塊石頭，彎著身子開始在沙灘上畫著。

江云天：唉，太幼稚了。

江云天雙手插兜，好像有意地避開曾經(jīng)喜歡的東西。

江國平：幼稚嗎？還好吧，在我看來，那時候的你和姐姐是最快樂的……

江國平?jīng)]有抬頭回話，只是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沉。

江國平：好了，許愿吧。

江云天：爸，咱不玩小時候這些了。

江云天有些抗拒。

江國平：玩，怎么不玩？玩透徹了，才不會一直記著。

江國平把小石頭往海中一甩，激起小小的水花。

江國平轉(zhuǎn)頭看著身旁的江云天，江云天仍是無聊地踢著沙子。

江國平語重心長地說：你姐姐也不希望你這樣。頹廢、失落、消沉……

江云天抬起頭，看向江國平：我沒有……

江國平：既然沒有，那不想讀書這種話，是氣話吧？

江云天：成績太差了，考不上，還不如待在家里。

江國平看著遠方：不盡力怎么知道不行呢？

江云天：姐不就是盡力了，但沒什么用。

江國平：人各有命，至少盡力了。

海灘上孩子們的嬉鬧聲越來越大，海鷗撲騰著翅膀飛起又落下。

江云天：也許吧。

江國平：你看那兒，那群孩子多像你們小時候，皮得很。

江云天：我們也沒有很皮吧。

江國平：回憶之所以珍貴，是因為回憶里的人從未走遠，他們也會有開心、有期待、有明天。

(畫外音)也許因為父親是語文老師，江云天時常覺得父親的話文縐縐的，但今天，他回頭看著歡樂的孩童，看著時不時飛來的海鷗，看著時起時落的潮水，看著遠天淡淡飛過的飛機，他好像輕松了許多。

12

.內(nèi)景 教師辦公室 日

暑假結(jié)束，江云天正式升入高三。

馬老師：小天，你這學(xué)期成績稍微提上來一點了。

江云天：嗯，還行吧，馬馬虎虎。

馬老師：你要相信自己，你腦袋又不笨，還有江老師這么好的“家教”。你也可以考慮考慮專業(yè)方向，不同專業(yè)可能對你的小科目要求也不一樣，自己可以抓抓重點。

江云天：好。

13

.外景 學(xué)校公告欄前 日

字幕：12月。

學(xué)校的公告欄前圍滿了人，公告欄上張貼著飛行員的報考宣傳單。

同學(xué)甲：當(dāng)飛行員可真好，只可惜我的身高不夠。

同學(xué)乙：別提了，我連報名的資格都達不到，哈哈……

江云天盯著宣傳單看了許久。

14

.內(nèi)景 教師辦公室 日

辦公室里只有馬老師一人。

馬老師：小天，飛行員要求的條件比較嚴苛，學(xué)校要求符合條件的同學(xué)都去試一試，我們班只有你符合。

江云天：我不去。

沒等馬老師說完，江云天就打斷了她。

江國平剛好開門走了進來。

馬老師：多少人想去都沒機會呢，如果真的選上了，你的成績現(xiàn)在也差不多夠了，真是兩全其美。

江云天：老師，你別說了，我不會去的！

江云天摔門而去。

馬老師：江老師，你看這多好的機會，你作為父親，也希望小天去報名吧？

江國平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他脾氣倔。

馬老師：江老師，這可不行，不能因為小清的事情就毀了一個好好的孩子。小天是我從初中一路帶上來的，他以前可是拔尖的啊，小清出事后他就一蹶不振。您說您就這么一個兒子了，小天又早早沒了媽，您可不能一直這么隨他去啊，以后的人生還是要靠自己。

江國平：馬老師的苦心我明白，我回頭再溝通溝通吧。

江國平拿起桌上的飛行員報考宣傳單，看著霸氣的飛機和飛行員圖片，眉頭緊鎖。

江國平喃喃自語：但是，開飛機，真的難啊。

15

.內(nèi)景 江云天臥室 夜

江云天正在做作業(yè)，江國平端了一杯熱牛奶走進門。

江國平：喝點牛奶，休息休息。

江國平?jīng)]有立馬離開，而是拖了一張板凳坐到了江云天的書桌旁邊，靜靜地看著江云天。

江云天察覺到了異樣：怎么了，爸？

江國平：喝牛奶，喝牛奶。

江云天喝了口牛奶。

江國平目光慈祥：馬老師說的飛行員，有沒有興趣？

江云天淡淡地回應(yīng)：沒有。

江國平：飛行員挺好的，去試試吧。身體條件看上去挺符合，哎喲，其實你去試了也不一定能過的，哈哈……

江國平邊說邊笑，試圖緩和氣氛。

江云天把牛奶杯往桌子上啪地一放。

江云天：我說了，不去就是不去！

江國平搖了搖頭，輕輕走了出去。

16

.內(nèi)景 江家客廳 夜

江國平坐到沙發(fā)上，從茶幾的抽屜里抽出了一本相冊，心事重重地翻著。

江國平對著相冊說：小嵐，你看看咱兒子，沒點精氣神，一點都沒遺傳我倆的性子。要是有你當(dāng)初生他那股韌勁，估計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你受累了，在那邊還好嗎……

江國平撫摸著一張年輕女人的照片，呢喃著，聲音哽咽。

江國平翻了幾頁：小清，我的好女兒，爸爸也想你了，如果你還在，咱家說不定就有一個空姐、一個飛行員了……

幾滴淚水落在塑膜的照片上。

17

.內(nèi)景 江云天臥室 夜

江云天沒有心思寫作業(yè)了，他關(guān)了燈，躺到了床上。

江云天從枕頭下掏出了一架紙飛機，他一手枕在頭下，一手把紙飛機舉到正上方，時不時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臥室里沒有開燈，幽幽的月光將窗影打在墻上，也將紙飛機的影子打在墻上。

江云天：姐，你說我的選擇對嗎？

18

.內(nèi)景 教室 夜

字幕：三年前。

晚自習(xí)的教室里非常安靜。

教室后面的榮譽墻上貼著江云天稚嫩的證件照，旁邊的黑板報上，小小的“距離放暑假還有1天”與班級的緊張氛圍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同學(xué)丙：江大神，這題怎么寫??？

江云天的同桌小聲地問道。

江云天接過題冊簡單地看了看：對數(shù)函數(shù)，你先根據(jù)這個式子把它的定義域求出來，然后用這里的未知數(shù)……

晚自習(xí)的下課鈴響了，江云天收拾好書包站到了教室門口東張西望。

馬老師走了過來：小天，今天你跟我順路回去吧。

江云天：馬老師，我爸呢，他們班晚自習(xí)拖堂了？

馬老師有些遲疑：啊，沒有沒有，江老師有點事要去處理，所以讓我先把你捎回家。

江云天：哦……那好吧。

江云天沒有過多的遲疑，和馬老師一起走了。

馬老師暗自長吁了一口氣。

19

.內(nèi)景 江家客廳 夜

江云天進了家門，屋子里黑漆漆的。

江云天：打個電話給爸爸吧。

江云天撥通電話，電話中提示：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江云天：奇怪，大晚上也不知道忙什么。

江云天轉(zhuǎn)身走進浴室洗澡去了。

不一會兒，江云天邊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邊走到客廳打開電視。

電視新聞：現(xiàn)在播報一條晚間快訊，原預(yù)計晚上8點10分降落我市的7268次航班在海面遭遇強氣流，緊急降落，我市已派出消防隊緊急救援，受傷者均已轉(zhuǎn)往市中心醫(yī)院……

江云天擦著頭發(fā)的動作突然緩慢了下來。

20

.

內(nèi)景 江家客廳 日(閃回)

江云清：小子，你什么時候放暑假，升高中了暑假要不要補課呢？

江云天：還有三天放假，我才高一，咋可能占用暑假嘛，沖刺時間還早呢。

江云清：那好哇，可以回來給你過生日了。

江云天：你不用跟航班嗎？暑假應(yīng)該更忙吧。

江云清：當(dāng)然是弟弟的生日更重要啦，飛機上我換一下班就好了。

江云天：你什么時候回來？要不要我去接你？

江云清：你就好好上課吧，我看一下……調(diào)班到后天晚上吧，正好飛咱們市……(閃回完)

21

.內(nèi)景 江家客廳 夜

江云天看著電視新聞，瞬間如五雷轟頂愣在原地。

江云天把擦頭發(fā)的毛巾隨意地一甩，立刻撲到手機旁邊，著急地撥打著電話。

打給江國平和江云清的電話都沒有接通。

江云天癱坐在冰涼的瓷磚地板上。

22

.內(nèi)景 江云天臥室 夜

江云天看著手中的紙飛機，月光隱約地映射出江云天眼眸中淡淡的淚光。

江云天：要是我的生日不在暑假就好了……姐，我這輩子都不想坐飛機，也不想再看到飛機……

江云天坐起身，把書桌上的飛行員報考宣傳單折成了一只紙飛機，朝著嘴里哈了一口氣，擲出了窗外。

很快，紙飛機就消失在了茫茫夜幕里。

23

.內(nèi)景 教師辦公室 日

(畫外音)身邊的人沒有再強求江云天去做什么，江云天就這樣安安靜靜地過著高三生活，很快高考分數(shù)出來了，意料之中，成績并不理想。

江國平：志愿怎么填呢？

江云天：隨便吧，你看哪個合適就選哪個。

江云天趴在辦公室的窗邊，吹著風(fēng)：我看這個地勤不錯，你覺得呢？

江國平說著，帶著一絲笑意。

江云天轉(zhuǎn)過頭：好。

江國平：接受調(diào)劑？

江云天：好。

江云天答應(yīng)得很輕松，好像這個選擇無關(guān)他的人生。

江國平看了看毫不在乎的江云天，看著第一志愿“空中乘務(wù)”的選項，摁下了回車鍵，滿意地笑了。

江國平：走，去吃大餐！

24

.內(nèi)景 江云清臥室 夜

字幕：八月末。

江云天走進了江云清的房間，墻上掛著江云清生前的寫真照。

江云天手上拿了一封紅色的EMS信封，輕輕一笑：姐，我要去做空乘了。

江云天打開江云清桌子上的一個牛皮紙盒子，里面是一架飛機模型、一封信和一張器官捐獻志愿者登記卡。

25

.內(nèi)景 醫(yī)院 夜(閃回)

字幕：三年前。

江云天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進醫(yī)院：請問你知道7268航班的傷者在哪里嗎？請問一下，江云清小姐有登記嗎？

江國平站在走廊盡頭，江云天迅速沖了過去：我姐呢？

江國平?jīng)]有說話。

旁邊的手術(shù)室燈滅了，醫(yī)生搖搖頭。(閃回完)

26

.內(nèi)景 江云清臥室 日

江云天打開了紙盒里從未打開的信封。

(畫外音)江云清：小天，14歲是一個節(jié)點，希望你開始思考人生。飛機模型是之前隨公司去航空基地帶回來的，你從小喜歡鳥，喜歡飛機，我想我的弟弟也一定可以成為像鳥一樣自由自在的人，能夠到自己想去的遠方，遨游廣闊的天空。

落款時間是三年前江云清出事的日子。

信紙被折成了紙飛機，折痕處的字跡有些模糊不清了。

江云天深吸了一口氣，把高中畢業(yè)證裝進了盒子里，蓋上盒子，望著窗外。

窗外陽光燦爛，一架飛機劃過天空，留下長長的云煙。

27

.內(nèi)景 飛機 日

字幕：10年后。

27歲的江云天已經(jīng)是航空公司的一名乘務(wù)員。

江云天：張姐，早上好啊！

張姐：好啊，小伙子就是不一樣，今天早班精氣神也很足。

江云天笑呵呵的。

張姐：你笑起來還真和你姐有點像呢。

江云天：大家都這么說。

(畫外音)張姐是航班的乘務(wù)長，也是江云清曾經(jīng)的同事。江云天心里清楚，在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地方，他已經(jīng)找到了全新的自己。

張姐：準備迎接乘客吧。

江云天：是！

江云天的回答清爽干脆，還玩笑式地敬了個禮。

江云天筆直地站在機艙頭部，高大挺拔。

一個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上飛機，手里還拿著一只紙飛機，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江云天微微一笑。

啪的一聲，江云天低頭一看，小女孩摔倒了。還沒來得及扶，小女孩就哭了起來。

江云天快步走上前：小妹妹，你沒事吧？

小女孩還是哇哇地哭個不停。

一個矮矮胖胖的男人從江云天身后走來，急匆匆地走向小女孩：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孩子調(diào)皮。

江云天：您是孩子父親嗎？

男人點點頭。

江云天：小妹妹不小心摔倒了，您座位在哪兒？您東西多，我?guī)銈冞^去吧。

男人：就在前面。

小女孩仍然哭個不停。

江云天幫男人拿起行李。

男人抱起小女孩不太熟練地哄著：小囡別哭了……

小女孩抓著手上的紙飛機：飛機，我的飛機破了。

小女孩說罷，還抽泣了幾聲。

江云天往休息間走去，拿了幾張紙走回小女孩的座位旁。

江云天：妹妹乖，哥哥這里有紙飛機。

江云天晃了晃手中的紙，認真地折了起來。

江云天：嗚呼……飛機來咯。

小女孩接過飛機：咯咯咯……真的是飛機！

江云天欣慰地笑了。

男人：謝謝你啊帥哥。

江云天從制服口袋里抽出一小包紙巾：好啦，小妹妹，不哭了哦，笑一個。

江云天幫小女孩擦干了眼眶的淚水。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看向江云天：嘿嘿，謝謝大哥哥。

小女孩笑得很燦爛，大大的眼睛更多了幾分靈動。

江云天看著小女孩的眼睛，那種感覺很熟悉。

江云天：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我叫向天晴，晴天的天，晴天的晴。

江云天嘀咕著：向天晴，你的眼睛真好看。

男人：大家都說她眼睛好看，我這也就沒有愧疚了。

江云天有些疑惑：嗯？

男人：小天生下來就雙目失明，多虧好心人捐獻了眼角膜。

江云天眼前一亮：你知道是誰捐的嗎？

男人搖搖頭：這種事醫(yī)院都是保密的，不過聽說捐獻者是個20多歲的小姑娘。

江云天：向天晴……

江云天嘀咕著，用指甲在紙飛機上劃出了一個笑臉的印跡。

機艙門緩緩關(guān)閉，飛機慢慢爬升，窗外云海浩瀚。

江云天望向窗外：江云清，你好嗎？我很好。